文案：
如果用主角和配角来评价人生的话，解夕朝的几辈子仿佛拿的都是炮灰剧本。
身为男团成员，他是队外人气最低的透明人，队内被排挤的懦弱队长；
作为演员，他是剧组内的龙套，剧本外被小报通稿嘲的十八线；
好不容易成为红极一时的歌手，意外却发生，他被黑粉投放特制药嗓子被毁，彻底沦为素人，在某天突然车祸身亡。
闭上眼的刹那，解夕朝平静地看过走马灯里自己格外倒霉的一生。
再睁开眼，他已然又回到了熟悉的开始界面。
时空系统001号员工解夕朝终于满绩退休，全系统员工对他进行了热烈的欢送。
作为娱乐圈炮灰部的骨干成员，解夕朝这些年的辛勤他们都看在眼里。
有人拍拍解夕朝的肩膀，语声感慨：“辛苦，结束了。”
解夕朝笑了笑，慢慢喝完手中的庆功酒，说：“不辛苦，开始了。”
半个月后，解夕朝回到了原本的身体。
半年后，娱乐圈史上最强的三栖黑马新人出道了。
阅读注意事项：
1.爽文，满级大佬重回新手村。从选秀开始，最后会成为影视歌三栖顶流。选秀赛制参考传统101系。
2.情绪稳定控场型主角。
3.无原型勿代入，会删除涉及三次元娱乐圈的评论。
内容标签：娱乐圈，打脸，爽文，升级流，轻松，天选之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解夕朝 ┃ 配角：很多
一句话简介：满级大佬重回新手村。
立意：生活不会辜负每一个努力奋斗的人。
作品简评：
时空系统001号员工在经历了各种炮灰任务之后终于满绩退休。作为已然唱跳满分、各项技能满点的顶流天王，回到原世界后，他决定从零开始，成为热门选秀的一名普通练习生。于是，娱乐圈史上最强的三栖黑马新人就这样走进了观众的视野。
本文内容丰富精彩，行文流畅，文笔简练，节奏短而明快。用简洁明了的笔触描绘了一个少年从起点开始一步步成长一直走至行业巅峰的热血励志故事，同时也描绘了细腻的亲情，感人的友情。文风清新治愈，内容有笑有泪，是值得一阅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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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解夕朝在镜子面前洗了把冷水脸，听到了外面宿舍门被打开的声音。
室友们刚出去吃了一顿烧烤，这会儿在讨论大门外看到的几个站姐，笑闹声隔着门板传进他的耳朵，他用毛巾擦干净了最后一点水渍。
水有点儿冷，但足够让人清醒。门外传来敲门声：“哥，朝哥！你在里面吗？”
“在呢。”解夕朝随手抓了件卫衣。
嫩黄色。
他抬了眼，镜子里的人刚刚迟暮一样的眼神消散，整个人看上去多了几分青春气。
他打开门，门外探进来一颗金灿灿的脑袋。
季彦减肥半个月，一朝开荤，吃得浑身都是烤肉味儿。语气也很兴奋：“哥，你洗好了没？我给你带了排骨汤！”
话音落下，宿舍诡异地寂静了一瞬。
然后，笑闹声又若无其事地响起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解夕朝在季彦把袋子拎进洗手间前阻止了他。
然后他犹疑：“……烧烤店还卖排骨汤？”
“特意给你买的！”季彦一脸不可置信加痛心疾首，“你宁可相信烧烤店会卖排骨汤也不愿意相信我特意为了你绕路！”
解夕朝：。
他诚恳地说：“抱歉。被车撞过，脑子不好。”
季彦：“……”
“行吧。”他麻木地说，“那你要吃吗？”
解夕朝感受了一下正在和他抗议的肚子，然后诚恳地说：“要。”
说是要，但其实解夕朝也暂时吃不着。
《超级新秀》这档选秀综艺节目今年开办第三季，已然对各种事务处理都十分娴熟。食堂设在宿舍楼一楼，方便昼夜颠倒的练习生们吃个夜宵。
这会儿是下午，但是他们的宿舍狭小。
于是，在宿舍吃饭就成了关系好才不会被介意的事。
在食堂角落坐下的时候，季彦的语气还有些幽幽的：“哥，你真是我见过最看得开的人。”
解夕朝觉得他的夸奖很突然：“怎么说？”
“就。”季彦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个，被车撞……”
解夕朝恍然。
“但是是事实啊。”他解释说，“你不是后来看了报道吗，一开始见面，你还说我有……”
“呃。”季彦说，“哥，你别说了。”
解夕朝笑了笑。
他掀开盖子，排骨汤香浓的味道扑鼻而来，他由衷地说：“季彦。”
季彦眨巴眼睛看他。
“你真是个好人。”解夕朝这么评价。
季彦：“……”
羞愧涌上心头，他几乎要钻到地里去。
解夕朝笑了笑，拿起勺子喝了口汤，胃里那种饥饿的感觉终于短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满意足。
*
解夕朝和季彦的相识始于半个月前，原因很简单，他们是室友。
选秀节目的特点之一就是所有选手齐聚大厂封闭式练习，解夕朝拖着行李箱推开宿舍门的时候第一个见到的是季彦。
对方是他对床。
见到他的第二天，季彦旁敲侧击：“小解你是不是有病？”
一句话，让解夕朝对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当然后来整个《超级新秀》节目组和练习生都知道了这句话是真的，而季彦对解夕朝的称呼也从小解变成了朝哥。
有病是物理有病，后来季彦才知道，解夕朝就是那个车祸昏迷四年一度没生命体征最后却奇迹般苏醒的医学奇迹，并且在上了报道后一度因为颜值而走红网络。
而他迄今为止不知道的是，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送走季彦之后解夕朝独自一人去了健身室。
四年过去，他的外伤早已养好。他又花了半年做复建，如今体质只比正常人稍差一些。但是做偶像显然不能够只有这样的体力。
半个小时过去，解夕朝轻轻吐出一口气。
镜子里的人有一张苍白瘦削的脸，运动也只堪堪让嘴唇覆上了一层血色。但无可否认的是，这张脸是好看的。
清秀的淡颜，走在街上会被塞星探名片的那种。但十八岁的解夕朝念的是数学系，那个时候，他还以为他将来进实验室做科研。
说不上喜欢，只是那个时候解夕朝对这件事兴趣不大。
而在他还没来得及转移兴趣之前，意外就发生了。
车祸的确是车祸，但是谁也不知道，解夕朝昏迷之后并没有失去意识，而是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那个世界有一个简单粗暴的名字，叫娱乐圈炮灰扮演系统。
走出练习室的时候经纪人发来了消息。
解夕朝上了新闻之后就有娱乐公司来找他要签约，基本都是要利用他一时的热度赚快钱，除了曜欣。
公司规模不大，签约之后也只给他分配了一个经纪人，叫方箐箐。
方箐箐二十六岁，四年的经纪人时光把她从一个小姑娘磨成了一个唠叨的小姑娘。她原来带的是一个糊豆，结果约炮塌房了，现在手底下只有解夕朝一根独苗。
而对解夕朝，她关心的事就变成了别的。
她问：“今天有好好吃饭吗？”
解夕朝回了个：嗯嗯。
方箐箐又发了一大堆爱惜身体之类的话，然后道：“今天公司开会了。”
解夕朝打电话过去，对方犹疑了几秒接起来，她说：“朝啊。”
解夕朝说：“怎么了箐姐。”
方箐箐叹了口气。
她说：“公司刚说，《超级新秀》出道位打得太厉害了，这次选秀大概率公司撕不到出道位。”
她语气自己都难掩失落，但仍然在努力安慰解夕朝，“没事儿啊，夕朝你长得好看又努力，肯定能有机会红的，咱不差这一时。”
解夕朝说：“……那个箐姐。”
“啊？”
“我从来没对这件事抱有过期待。”解夕朝问她，“难道你有吗？”
“……”
解夕朝继续陈述事实：“我们公司可是快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好了不要再说了！”方箐箐语气艰难。
过了一会儿，她说，“那这事儿，就这样？”
“嗯。”解夕朝说。
对方挂了电话，解夕朝把手机扔进口袋，又去洗了个热水澡。
*
娱乐圈炮灰系统，又名气运之子辅助系统。
顾名思义，就是在各个时空世界扮演气运之子身边的炮灰角色，以帮助这个世界正常进行运转。
这个世界的普通人很多，能够改变世界的气运之子和纯粹的炮灰工具人都很少。炮灰有多少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只有他们存在，才能推动剧情，让气运之子顺利影响世界。
说实话，解夕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选中。但事实就是，他昏迷之后在这这个系统的娱乐圈分部打了四年工，成功地为自己挣了下半辈子的一条命。
他对方箐箐说的话是事实。
他进入系统打了几年工，每每穿越，几乎都是扮演身家背景糟糕得各式各样的炮灰，以至于他踏入曜欣的那个刹那，就知道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熟练得令人心酸。
所以，他对这件事确实毫不意外。
也就方箐箐这样单纯热忱的姑娘还会对这样一个穷得快破产的公司抱有不必要的期待。
洗完澡出来，解夕朝就回了宿舍。
季彦不在，宿舍里剩下的四个人正凑了一桌玩扑克。
解夕朝瞥了离他最近的人一眼，不小心发现了他要输。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把衣服放在了床上，却突然有人开了口：“我今天听导演说，节目快要官宣了。”
他们进厂练习了半个月，现如今节目已经是半公开状态。
热度炒得差不多，就该官宣开始录制了。
解夕朝的手顿了顿。
不是因为这句话，而是因为方箐箐发来的消息：
不过咱目标还是要定的，能多进一轮是一轮，你心里预期的最后排名是多少，先跟我透个底？
耳边有人“啧”了一声：“还有点儿紧张。”
他身旁的人推他一把：“你紧张什么，你长那么帅。一往台上站迷倒一片，分分钟前五好吧。”
一百名练习生，最终出道位五个。
出道位少，打起来就更容易头破血流。
解夕朝陷入了沉思。
“屁个前五，老子捞个前二十就光宗耀祖了好吧”
“也是，我听说几大巨头都快打疯了，谁能在他们手底下捞出道位”
解夕朝开始打字。
屏幕上的数字1闪着莹莹的光。
手机那头，方箐箐有些紧张地坐在床上拿着手机，看到新消息的瞬间呼吸都快停止。
然后，下一条消息掐着点不紧不慢地跳出来：
“100吧，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没有退步的空间就变相地等于每时每刻都在进步，箐姐，你觉得呢。”
第2章
解夕朝并不知道手机这头的方箐箐已经沉默了。
发完这句话，他就按灭了手机屏，起身给自己接了杯温水。
他说的是实话。
在旁人眼中，他确实应该保持最低期待。
没有粉丝基础，公司小，加上目前体质差到稍微激烈一点就能晕倒、进而造成舞台事故的身体，别说出道位，他能进二轮都该是奇迹。
喝完水，房间里的人还没有停止的意思。
解夕朝百无聊赖，随手摸了床头的骰子来玩儿。
骰子的材质特殊，是他从系统内带走的唯一纪念品，通体莹白，能看到内里的一点微光。
解夕朝一直觉得，炮灰系统是一个很无聊的系统。总的来说，它考验的是人的演技，技术含量却不高。硬要做比较的话，就像是游戏里的NPC。
诞生伊始，他的手中有一套完全固定的剧本。
什么时候哭，什么时候笑。什么时候该成功，什么时候该失败。
这些早就是已经剧本写好的内容。他只要照做就行。
骰子在掌心一下一下地被抛起落下，在某个时刻突然脱了手。
解夕朝看着它落到地上，又骨碌碌地滚到了不远处，站起身打算去捡。
有人先他一步将骰子捡了起来。
“6。”那人眯着眼看了一眼骰子上的数字，然后笑道，“痛失出道位啊夕朝。”
黑发男生名叫倪鑫，长相普通，实力一般，唯一的优点是背靠大公司。
在解夕朝走过的选秀剧本里，这样的人设99%是默默无闻的背景板陪读，还有1%是出来挑衅主角被打脸的炮灰反派。
只可惜，倪鑫本人并不知道这件事。
他的话音落下，屋内就应景地响起了一阵窃笑声。
解夕朝并没有对倪鑫的这句玩笑作出反应，只是笑了笑，把骰子接了过去，好脾气地道：
“谢谢。”
说完，他就往回走。
倪鑫望着他的背影，这些天那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又来了。
他咬了咬牙，突然道：“后天就是初舞台录制了。”
解夕朝继续走。
倪鑫不得不叫住他：“夕朝！”
解夕朝疑惑转头：“你在跟我讲话？”
倪鑫：“……”
废话！他俩刚刚还在说话，他不跟这人说话跟谁说！
这人是不是故意的？？？
他努力压下心中的火气，努力语气平和地道：“开始录制之后的练习强度会比现在高很多。”
解夕朝看着他，揣摩了几秒他的意思：
“然后？”
倪鑫：“……”
他感觉自己脸上的笑终于快挂不住了：“我的意思是，你如果就想刷个脸，还不如趁现在退赛去别的轻松一点的节目。我其实不太明白你公司为什么要让你来选秀。”
“是我自己想来。”解夕朝解释道，“公司没有逼我。”
话说到这里，已经没有再继续聊下去的余地了。
倪鑫瞪着他，像是看一个怪物。而原本周围带着不屑表情看着他们交谈的男生们也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作什么表情。
第二天，解夕朝和季彦一起在食堂吃饭。
*
季彦上午刚去了练习室跳了一上午的舞，和解夕朝碰面的时候脸上还残留着薄汗。
他看着睡到八点半刚做完理疗、看上去闲庭信步斯文优雅的解夕朝，尽管知道不应该，但还是由衷地产生了一丝嫉妒。
“对了朝哥。”他一边往碗里扒拉鱼香肉丝一边道，“今早我碰着倪鑫，他怎么一脸别人欠了他五百万的样子，你知道吗？”
“大概知道。”解夕朝说。
只是随口一问的季彦：“啊？”
解夕朝把昨天晚上的事跟他说了一遍，季彦喷了。
他说：“……哥，你是这个。”
他比了个大拇指。
解夕朝一脸无辜：“我说错什么了么？”
如果是他们认识的第一天，季彦就信了。
解夕朝天然长了一张校草脸。他是淡颜，眉眼浸润着江南这一带的温软，即便不笑看上去也没有生人勿近的样子。
但是季彦知道，他绝对不是傻子。
相反，解夕朝是个再聪明不过的聪明人。
他说：“……哥你什么都没说错。”
他顿了顿，“不过哥，你知道倪鑫为什么带着一宿舍孤立你么？”
其实本来也有他，但是季彦一方面和他们不是一个公司，一方面天生反骨，所以硬生生地和解夕朝凑到了一块。
这解夕朝是真不知道，他问：
“为什么？”
“因为《超级新秀》刚开始营销的时候，有站姐发路透，拍的是倪鑫，但是镜头角落带到你了，网友说你把他衬得像个猴哈哈哈哈哈。”
解夕朝：“……”
好嘛。
他就说他这么亲切和蔼，在系统人缘好到退休的时候全系统都来参加他的欢送会，为什么一进节目就被孤立了，原来原因在这里。
还真是……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所以哥你一直不知道这事。”去练习室的路上，季彦抽了抽嘴角，“他对你态度那么差，你居然一点不好奇吗？”
解夕朝沉思了一瞬。
然后他说：“主要是，他的态度差，没什么杀伤力。”
季彦服了。
他由衷地说：“我要是倪鑫，听到你说这话，能被你再气死一次。”
“还有更气人的。”解夕朝想了想，问他，“要不要听。”
季彦：“嗯哼？”
“他挺不过一轮。”解夕朝说。
季彦一口牛奶差点呛在喉咙里。
他看着解夕朝的眼神也像看怪物。但解夕朝却很淡定。
倪鑫撑不过一轮。
这是他的经验判断。他的判断从不出错。就像他0出错的业绩表。
他是专业做艺人的，哪怕做的是炮灰。
或者说，正是因为做炮灰，他才最清楚一个合格炮灰的必备素质。
倪鑫不仅撑不过一轮，他这次选秀还是无效刷脸，他才是那个应该换个节目呆的人。
季彦无言。
他才是那个真来刷脸的，他是演员部的，唱跳都一般。
也正是因此，倪鑫他们对他还不错。
他心里对解夕朝的话半信半疑。只是再到练习室看倪鑫，又确实觉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倪鑫没多呆，看到他们，说了句“初舞台见”，转身就走了。显然是被解夕朝气得不轻。
季彦啧了一声，收回视线，回过头，却突然吓了一跳：
“哥你做什么？”
解夕朝拿了根棍子，正端在手里掂量。听到他问，他说了句话。
然后，季彦就完全把倪鑫抛到了脑后。
他不可置信地说：“不是哥，你他妈舞台还没准备呢？”
*
季彦是真的吃了一惊。比听到解夕朝损人还吃惊。
半个月前，他本来想和解夕朝组队，被解夕朝拒绝了。他想着他的舞台虽然简单，但也耗体力，就没说什么。
但是这人？
“你不会真的重在参与吧哥。”季彦有些怀疑人生了，“哥你这样我会怀疑我的眼光的。我以后怎么放心买股票啊。”
“你本来也不像能靠这个赚钱的人。”解夕朝说。
季彦：“……”
嘴毒的人到底是谁。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的视线就定住了。
解夕朝颠了颠手上的棍子，然后利落地耍了个漂亮的棍花。
解夕朝问：“好看吗？”
季彦呆呆点头。
十五分钟后，季彦已经不会说话了。
解夕朝将棍子放到边上，在一旁的镜子面前坐下来，拿着平板看季彦给他拍的练习视频。
他确实完全没把倪鑫的狠话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多说不如多做。倪鑫但凡把放狠话的时间用在练习上，也不至于一轮游。
但是倪鑫提醒了他。
后天就是初舞台录制了，他该结束他的基础体力恢复练习，适当练一练舞台了。
认真仔细地看完视频，他不太满意。
棍舞是他在某个世界里临时学的，虽然看着唬人，但他的技术终究还是比不过专业的。
而且……他感受着怦怦跳动的心脏，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开始怀念他在系统里的身体了。
正走着神，他一抬头，看到了季彦惊悚的眼神。他顿了顿。
他说：“你觉得怎么样？”
季彦说：“哥你是神吗？”
解夕朝：“……”
“说点人听得懂的话。”他说。
“不是，你，我。”季彦迟迟回不过神，“哥你不是素人吗，你……”
说好的大家一起当菜鸡呢，怎么一回头就剩他一个了啊？！
“素人不能有强身健体的爱好？”解夕朝淡定地问。
季彦已经完全不相信他了。他现在敢信，初舞台那天，所有练习生，不，是整个节目组都会被他哥震撼。
……这么一想还有点期待是怎么回事。
靠着这一点，他终于勉强回过了神，强装镇定地回答了解夕朝的问题：“感觉，挺累的。而且可能……不太男团？”
其实他已经觉得很完美了。说这话的时候他都感觉自己在鸡蛋里挑骨头。
然后，他听到解夕朝“嗯”了一声，说：“我也这么觉得。”
“欸？”
下一秒，季彦眼睁睁地看着解夕朝调出了一个excel表。
解夕朝滚动了一下屏幕，仿佛上面写的不是一个个高难度的创意舞台，而是今天的晚饭食谱。
他说：“帮我挑一个？还有两天，我抓紧时间练练，应该就能上台了。”
第3章
傍晚六点半，天已经完全变黑了。
隔了一个小花园的宿舍楼亮起了灯，练习生们三三两两地往食堂走，脸上带着疲惫。
但是经过某处的时候，他们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突然打起了精神。
解夕朝经过花园大门的时候，听到了几道可以称之为高亢的女声。
“陆——星——星——宝——妈——妈——爱——你！”
“艾！清！源！多！吃！饭！少！打！游！戏！多！睡！觉！”
“季彦！季彦你看看妈妈吧！妈妈在这站了俩小时了！你看看妈妈吧！”
解夕朝转头看向身旁的人，一脸好奇。
季彦：“……”
他不知道为什么难得地脸有些红：“那个，我之前不是出道的时候演了部糊糊网剧，所以积累了点粉丝。”
解夕朝了然。
他原先走在季彦右边，自动自觉地换到了左边。季彦小幅度地冲门外的女孩儿们挥了挥手，对方立刻就挥起了手幅。
季彦打完招呼，顺带找了找，发现没有解夕朝的，颇有些替解夕朝遗憾。
然而，他只要一想到刚刚在练习室发生了什么，这点遗憾就立刻化为了乌有。
……呵呵。
反正过不了多久，他的粉丝数就没他身边这个高了。
想到这，他释然了。然后他听到解夕朝问：“陆星星是谁？”
这名字还挺萌。
“……呃虽然但是哥人家叫陆星。”季彦委婉地说，“而且，人家第一天还特地来我们寝室打了招呼。”
解夕朝有些讶异。
他想了想，终于想了起来：“是不是一个娃娃脸的。”
季彦：“嗯嗯！”
“那艾清源呢？”解夕朝继续问。
季彦用一种非常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他。
“艾清源和倪鑫是一个公司的。”季彦说，“艾氏二公子，盛弘太子爷。也是这次公开就被预定的C位热门，目前他人气断层了。现在公认的事实是，除非他决赛前在舞台上殴打节目组，不然他铁出道。”
回去的路上，解夕朝听季彦科普了一路节目里的选手。
“其实我觉得艾清源也不一定铁出道，他性子太傲了，粉丝多黑粉也多。”季彦道，“他是学街舞的，之前参加过一档舞蹈类综艺，因为发言被骂得不轻，也就是节目还没开播，所以现在才能靠以前的人气甩别人一截。”
解夕朝却说：“性子傲不是坏事。”
季彦：“嗯？”
解夕朝只说了一句，却不往下说了。
季彦顺着他的目光往前望，看到了一张熟悉的桀骜侧脸。
正是他刚刚在高谈阔论的艾清源。
好在艾清源并不认识他们，也没有要搭话的意思，只是瞥了一眼他们这里，目光在解夕朝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只是一瞬，他就收回了目光。
他的眼里都是目中无人的漠然，这让季彦有些不舒服。
真傲。
他心里想。
傲什么。
艾清源再厉害，能有他哥厉害么？
不知不觉，他心里的那杆秤已经无声无息地向解夕朝倾斜。
他小声对解夕朝说：“哥我们回宿舍？”
解夕朝说：“嗯。”
两人一起从艾清源的身旁走过，径直从楼梯回到了宿舍。
接下来的几天，解夕朝没有再像原来那样整天呆在宿舍或者理疗室，他开始早出晚归。
这件事几乎没什么人注意，没有人气的素人不仅在粉丝和观众那里是透明人，在选手内部也是。
除了倪鑫。
他那天放了狠话说舞台上见，是笃定了解夕朝是个徒有其表的花瓶。
开玩笑，一个机缘巧合才走红的素人，能有什么真本事？
但是解夕朝当晚回去的时候，问了他一句话。
“你之前说舞台见。”他道，“具体是什么意思？”
倪鑫：“……”
他没好气地道：“当然是要赢过你的意思。”
解夕朝思索一瞬：“看评级？”
倪鑫：？
他突然意识到，解夕朝认真了。
这个念头出现的那个瞬间，他居然悚然了一瞬，有了退缩的意思。
然而，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可以。”
“赌什么？”
倪鑫又卡了壳。
这一回，解夕朝没有让他胡思乱想太久，他说：“你输了你搬出去，我输了我搬出去，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换宿舍。
这件事本来无伤大雅，但问题在于，解夕朝说这话的时候，宿舍的所有人都在。
剩余的四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倪鑫，倪鑫知道，如果他输了并且灰溜溜地搬了出去，会非常、非常，颜面扫地。
但是话都说到这儿了……
他咬了咬牙：“行。”
于是，这个赌约就悬在了倪鑫的心里。
这几天他坐立不安，总觉得解夕朝是哪里给他下了套。
他私下找了季彦：“你跟解夕朝关系好，他这两天在忙什么？”
季彦笑眯眯的：“我哥？我哥在练习啊。”
废话！
问的就是练什么！
季彦说：“这怎么能告诉你，我要替我哥保密的。”
他说：“倪鑫，你不会是怕了吧？”
一句话堵住了倪鑫的嘴。
他气得不行，又做不出拉下脸真尾随的事儿，就这样，日子不知不觉地过去，一转眼就到了初舞台评级这天。
*
《超级新秀》：选出你心目中最优秀的偶像。
打着这句老生常谈毫无新意的slogan，节目却依然在录制前就在互联网上爆发了不小的水花。这确实得归功于选秀得天独厚的魅力和赛制。
录制当天，解夕朝照例和季彦一起去了化妆室。
一百名选手，注定了化妆也是要排队的。
虽然季彦算是来刷脸的，但是镜头也久违地让他产生了紧张，他跟同公司的练习生说了会儿话，再一回头，发现解夕朝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就是那个被新闻报道意外成了网红的解夕朝啊。”他同伴道，“好神奇，封闭练习了快半个月也没见过他几次。”
“长得……”另一个人道，“好像确实挺好看的。”
季彦道：“那是。”
然后他解释：“朝哥他身体不太好。”
“一口一个哥的，彦彦，胳膊肘向外拐了啊。”同公司的哥哥乐了，“就不该放你去别的宿舍。”
“不过他刚恢复，录制和练习撑得住吗？”
“来刷脸的吧。”
这句话一出，众人恍然。
就像季彦因为以后要做演员，所以成了练习生里最宠爱的弟弟那样，在房间的练习生原本因为解夕朝颇有威胁性的长相而生出了一丝警惕，但很快，这丝警惕就被这句话压了下去。
众人很快地转移了话题，只有艾清源不在意地朝沙发看了一眼。
“你们宿舍的那个？”他问。
他难得主动开口，倪鑫受宠若惊：“是的。”
“鑫哥还跟他打了赌，哎你拽我干嘛？”
倪鑫脸色僵硬，但艾清源已经听见了。
他饶有兴趣地问：“什么赌？”
倪鑫只好把事情说了一遍，解释道：“我就是看不惯他那个目中无人的懒散态度。”
话音落下，他身旁的人就沉默了一瞬。
话是这么说。
但是要论起目中无人和懒散……面前这位……呃……
但是艾清源显然没有这种代入的自觉。
他评价：“你得庆幸这节目初评级不是个看脸打分的节目。”
说完，他就走开了。
留下的人面面相觑，有人说：“源哥这是什么意思？”
身旁的人不确定：“好像在说鑫哥丑。”
倪鑫：“……”
“滚滚滚滚滚。”他脸色精彩纷呈，把身旁的人往外推，“叫号了，都给我化妆去！”
解夕朝并不知道在他睡着的时候，整间化妆室发生了好几件暗流涌动的事。
他这一觉睡得不错。主要是排队时间太长，没人打扰，让他睡足了觉。
等他醒过来，季彦刚好过来叫他，还差两个就轮到他。
他去洗了把脸。
他已经很久不熬夜，为了恢复。今晚不出意外会是他熬的第一个大夜，毕竟按照他的经验，这种节目的录制一向很拖。
还好，睡了一觉，他感觉自己状态不错。
化妆师是个短发的干练女生，跟他挺熟的，主要他的脸化妆很省事。
她拿着化妆刷：“要什么样的妆感？”
“可以挑的吗。”解夕朝就笑。
“别人不行你可以。”女生倒也直接，“毕竟我是颜狗。”
解夕朝想了想：“清透点的吧。”
女生低头，发现他今天少有地摒弃了日常的老干部风穿搭，选了件米白色的卫衣。
卫衣上面是模拟蜡笔的涂鸦，彩色。
底下则是稍微妈见打了一点的破洞牛仔裤。
说来很奇怪，其实解夕朝实际年龄也就……呃有点难算。他昏迷的时候是十八岁，满打满算算上昏迷的四年也就22。
但不知道为什么，女生总觉得他比在场的所有小屁孩儿都要沉稳淡定。
难道昏迷也是一种修炼么？
女生嘀咕。
她心里嘀咕，手上却不拖沓。不一会儿，解夕朝睁开了眼睛。
旁边过来等他的季彦摒住了呼吸。
镜子里的男生有一双很温润清透的眼睛，这会儿，那双眼睛连着眉毛被黑色的眼线和眉笔勾勒描绘，只是几笔，没什么妆感，却愈发衬出眉眼的浑然天成。
而常年苍白的嘴唇终于因着妆而多出了“血色”，显得整张脸都蓦然生动了许多。
而最生动的，莫过于左眼眼尾点缀的大小不一的碎钻。
这些碎钻铺陈在眼尾，近看和眼睛里的光相互辉映，而远看则只剩下星星点点的斑斓印记，可以说是……
“心机。”季彦道，“哥你这个妆也太心机了！”
解夕朝哑然。
他站起身，化妆师说：“加油。”
他说：“谢谢。”
他和季彦两人便一起朝着走廊外走去。
“哥，这儿，签名板。”季彦招呼他。
所有人进场之前都要在签名板上签下属于自己的名字，在未来的某一离别的时刻，这会成为追星女孩和厂里所有练习生打卡、感慨和怀念的地点。
而此时此刻，这只代表一个新的开始。
季彦已经签好了，他把马克笔递给解夕朝。黑色的油性笔落在板上的那个刹那，解夕朝微微地恍了恍神。
笔尖蜿蜒，勾勒出微弯的弧度，像是隐约要写下一个简洁的数字。
只是，半秒后，解夕朝就回过了神。
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收住了笔锋。
半分钟后，签名板前重新归为寂静。
正午的阳光落在板上，明亮而灿烂。板子的一角，解夕朝三个大字笔锋遒劲，利落洒脱，蜿蜒如游龙。
第4章
说是进场，其实距离正式录制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进场之后又是一个大厅，练习生们坐在里面三三两两地休息，等候着节目组和剩下的人。
解夕朝和季彦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听身旁的人在讨论这次的导师阵容。
“这次的主MC是窦昱。”季彦道，“哥你知道窦昱吗？”
解夕朝没有辜负他的期待：“不知道。”
季彦认命地叹了口气。
他时常感觉他对他哥来说就是一本移动的娱乐圈百度百科。
“窦昱是六年前作为solo艺人出道的。”他道，“他和艾清源、倪鑫他们都是盛弘的艺人，算是他们师兄。同时，窦昱也是目前热度最高的现役男爱豆。”
“我听说他人还不错。”季彦道。
解夕朝之前还在挺认真地听，听到这句，想了想：“这种事还是不要道听途说比较好。”
季彦愣了。
不过很快，他反应过来：“也是。”
知人知面不知心。娱乐圈多的是人设营销。
他随口道：“哥你被这种人坑过啊？”
解夕朝微笑。
他以前做任务的时候一般演的是这种人。
见他笑而不语，季彦以为是真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同情，换了个话题。他接着道：“舞蹈导师和rap导师都是在团爱豆，vocal导师特殊一点，是个很年轻的唱作人。”
“蓝叶舟。”解夕朝道。
季彦有些惊讶：“哥你知道他啊？”
他还以为解夕朝真的是从远古时代穿越过来的呢？
解夕朝冲他摊开手心，里面躺了一个白色的耳机盒。
“他写的歌很好听。”解夕朝说。
—
不多时，人就来齐了。紧接着，就是短暂的彩排走位时间。
彩排不需要真的表演，因此体力消耗并不是很大。但彩排结束，解夕朝还是往嘴里塞了块巧克力。
他一边嚼，一边把包装纸扔进一旁的垃圾桶，一转头，身边蹲了个金灿灿的脑袋。
男孩儿包子脸，皮肤水嫩，眼睛也水汪汪的，也不知道成年了没。
解夕朝看着有点眼生——事实上在这里的一百位练习生他真正记住的没几个。为了避免见过却失忆的尴尬，他直接道：“你要吃吗？”
男孩儿盯着他手上的巧克力盯了很久。
男孩儿犹豫了一瞬。
解夕朝从一旁的包里拎了一个巧克力桶出来。
男孩儿的嘴巴张成了“O”型：“……”
解夕朝自己在系统呆久了，其实回到现实世界，看包括季彦在内的年轻人都像看小孩儿，更别说面前这个是真小孩。
他又从包里翻了别的零食，只是递过去的时候道：“一会儿吃完记得喝点水，要不然嗓子干。”
男孩儿已经开始剥包装纸了。
他是真能吃，解夕朝一眨眼的工夫一块巧克力就悄无声息地进了他的肚子。他又小心地拆了一条牛肉干，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之际才想起来了什么，抬起头：
“谢谢。”
声音含糊不清。
解夕朝失笑，说：“没关系。”
怕他吃得不自在，他站起身，离开了原有的位置。
*
这对解夕朝来说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他感慨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现实世界果然比任务世界要好玩一点。
其实任务世界也是平行时空的真实世界，但是大约是因为他自己是个NPC，所以总很难有真正交心的朋友，也很难有时间慢下来毫无目的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彩排完，又补了妆，录制就正式开始了。
最开始拍的是进场和选座位。
进场的队伍一般通过公司区分，顺序则是由节目组来决定。选座倒是可以自己选，主要是为了这其中产生的话题点。
季彦的出场被安排在中间，解夕朝则是第三个。
分开的时候季彦忧心忡忡：“哥你一个人能不能行啊？”
解夕朝很淡定：“季彦，不要年纪轻轻就做老父亲。”
于是季彦被他一句话怼走了。
解夕朝坐在等待室，他的排位前面是一个没有签公司的个人练习生，后面则是一组走搞笑可爱风实力一般的小男生，整体都弥漫着不受重视的气息。
他坐在花团锦簇中间，拿了工作人员递的表给自己打自评级。
填完，工作人员目露诧异。
但是对方没说什么，还是很快训练有素地离开。
身旁的小男生没察觉异样，跟同伴聊腻了过来跟他聊天：“解，夕，朝，欸你名字好好听。你好啊，我是诞星的，你的自评级是什么呀？”
解夕朝说：“A。”
男生瞪大了眼睛。
评级分为ABCDF，自评级虽然是自己评价自己，但是除非特别自信的人，一般不会给自己打到最高等级。
毕竟，除了艾清源那样的，没有哪个练习生会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完美得不需要改进就能出道了。
就算心里这么觉得，在选秀节目里，这也不能说出来。
“……我打了D。”男生看看自己，开始怀疑人生，“是不是打太低了？”
他的同伴语气凉凉：“那你敢往上打么？”
他认出了解夕朝，对于对方的自评级内心感到很惊讶，但很给面子地没说什么，只当对方是想鼓励鼓励自己，于是用话把自家公司的小孩往身边拽：“行了，人家的隐私你打听那么多干嘛，反正待会儿总会知道的。”
男孩儿却没听出言外之意。
他仔仔细细地看了解夕朝一会儿，发现他似乎长得格外好看。
“你是哪个公司的呀，练习了几年了？你是想出道吗。”他好奇地问。
同伴认命地转开了眼。
小孩儿。
果然招人烦。
他没想到的是，别人口中一向不太好接近的解夕朝很耐心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曜欣的，没多久，想啊。”
他反问男生：“你不想？”
男生犹豫了起来：“我……”
当然想。
但是这也不是他能决定的啊……
他叹了口气：“我想啊，但是我实力太差了。”
他眨巴眼睛：“那你一会儿想坐哪儿啊，我们要不坐一起？”
他对解夕朝很有好感。看他孤孤单单一个人，觉得有点不忍心。
但是这一回，看上去好脾气的人却拒绝了他。
“不好意思。”他道，“可能有点不方便。”
四十分钟后，在场的几个人都知道了为什么不方便。
简单的自我介绍过后，身形单薄、看上去面色有些苍白的男生稍微扶了一下耳麦，开始朝台阶上走。
一路走，他一路回应着所有人的招呼。一直走到最顶上。
然后，他就这样，在众目睽睽和摄像机的见证下，在金字塔塔顶的那个位置淡定地坐了下来。
第5章
几乎是解夕朝坐下来的那一刻，整个场内就诡异地寂静了一瞬。
刚刚还热情邀请解夕朝坐他旁边的小男生抓住了同伴的手，神情恍惚：“我出现幻觉了吗？”
不仅是他，节目组也沉默了一瞬。
副导问身旁的助理：“这谁来着？”
小助理尽职尽责：“就是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医学奇迹。网红区的。”
节目组内部私下把所有选手分了个区。有金主爸爸特别关照区，有刷脸不占名额但占镜头区，以及自生自灭蹭热度区。
网红区就属于最后一个区。现如今偶像产业发达，练习生资源稀缺，要凑一百个优质练习生还是很难的。
副导“喔”了一声。
“心理素质不错啊。”他评价。
他一秒把解夕朝归入了要热度不要命的狠人类型。
然而，导演见过大风大浪（虽然是错的大风大浪，但姑且算是见过），其他人却没见过。
《超级新秀》开始录制初舞台之前，所有人心中就达成了一个不成文的默契。那就是C位的位置一定是属于艾清源的。
不管是进场时的那个自由选择的位置，还是之后主题曲的初C位。不出意外，甚至可以包括最后的成团位。
这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每个进场的练习生在看到最高的位置时，自我介绍都会不由自主地突然卡一下壳。
这样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大屏切换。
随着屏幕的重新亮起，黑色的公司Logo乍然出现。线条被勾勒成一头咆哮的狮子。
而这个公司也如这头雄狮一般，在整个会场每个人的心中都是强大、危险的代名词。
盛弘。
旗下出过无数知名艺人，至今在圈内处于龙头地位的公司。这一回，它十分给《超级新秀》的节目组面子，整整送来了五名练习生。其中还包括艾氏小太子艾清源。
几乎是logo出现在屏幕上的刹那，会场就产生了一阵骚动。
这点骚动自然也被距离不远，正在准备区的盛弘练习生听到了。
“好热情啊。”有人笑着道。
语气却是意料之中的、盛弘艺人自然而然的自信和傲气。
还有一个原因。就算是准备区他们也是戴了麦的，自然不可能说什么别的。
只是进场前，有人跟艾清源说了一句：“那清源，一会儿我们就不和你坐一起了哈，你一个人当孤家寡人去。”
这话的意味很明显，艾清源却没反驳，只是矜持地“嗯”了一声。
几个人一齐从入口走进了内场。
然后，空气就突然安静了。
刚刚说话的男生拼了命才把一句“卧槽”咽回肚子里。
而他身旁的艾清源则是眯了眯眼，脚步停在了原地。
盛弘的练习生站在台上问好的时候，解夕朝终于从放空中抬起了眼。
金字塔顶的视野很好，舞台都显得一览无余。他的视线懒洋洋地掠过盛弘的其余几名练习生身上，在眼神见鬼一样的倪鑫身上停留了半秒，最后留在了最右边的人身上。
眉眼锋利，神态桀骜。一些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会格外喜欢的坏男孩儿长相。
单从长相来说，算是练习生中上乘的。
他在打量艾清源的同时，艾清源似有所感，也抬头看向了他。
然后，他带着身后的队员朝着座位席走了过来。
随着台阶的不断攀升，他身后的人一个个挑选位置坐了下来。
而艾清源连眼神都没变一下，径直朝着最上方走过来。
解夕朝挑了挑眉。
不会吧？
艾清源走到了他的面前。
“位置不错。”他道，“自己挑的？”
他没问解夕朝的名字，像是两人本来就很熟悉。只有解夕朝知道他俩根本没说过话。
看起来对方是个自来熟。解夕朝想。
他不是自来熟，但是他做久了NPC，对待每一个玩家都需要一视同仁尽职尽责，养成了非常好的有问必答的习惯。
于是他道：“嗯。”
然后他摊开手：“上场前扔的。”
莹润的掌心内，一颗漂亮而做工精致的骰子静静地躺着，最朝上的数字是一个明晃晃的1。
艾清源：“……”
饶是心里猜测了许多理由，对方真正说出来的时候，他也被对方的无厘头理由震住了一秒。
片刻后，他才开了口。
“这么巧。”他说。
解夕朝说：“是。”
“我也没想到。”他笑了笑，好脾气的样子。
空气寂静了两秒。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艾清源没再多说什么，径直在下首的二位坐了下来，抬起了眼，面无表情地看向了舞台。
*
“季彦，彦彦？你发什么呆呢。”
座位席的某个角落，男生趁着摄像机一拥往上的工夫，捅了捅身旁男孩儿的肩。
季彦猛地回过神。
“我还以为艾清源要跟他杠上呢。”同伴遮了麦，小声地讲，“他不是最傲了，只做第一的那种。”
季彦顿了顿。
然后他道：“初评级前的座位不代表什么。没必要对着一个位置不依不饶，会显得很锱铢必较。艾清源虽然傲，但他也不是傻子。往期选座位，大家也都是开玩笑为主，没人当真的。”
同伴恍然。
他确实想起来了。
他们来参加比赛前公司让他们集体观看了前两季的比赛，他的记忆里，确实没有什么在初期座位上较真的，更没有逼着人换位的。
……当然，前两季能坐在C位的，也都是当之无愧的赛前热门。
他嘀咕：“倒是给他蹭到了好多镜头。”
这也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坐在这场子里的一百名练习生，素人和已经出道过或者有舞台经验的基本是三七开。而哪怕是素人，经过公司的培训和这半个月的熏陶，也不会再单纯如初。
以解夕朝目前的热度坐C位，节目组再怎么说也会给镜头。
更何况，刚刚艾清源还和他对话了。
艾清源的镜头除非负面、基本是不会被剪的，尤其是这么重要的镜头。
这样一算，初评级还没开始，解夕朝就已经挣了至少以分钟计的镜头。
对于镜头量属于稀缺资源的选秀，这毫无疑问已经足够让人嫉妒他。
然而，嘀咕归嘀咕，却没人后悔自己没有去坐那个位置。
而刚刚还在走神的季彦也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掌心，眼中浮现了一丝忧虑。
不多时，一百名练习生就全部坐在了位置上。
进场进了大半个小时，大家这会儿却都精神振奋。而随着灯光的暗下，几个人走上了台，灯光亮起的刹那，所有人都爆发出了欢呼声。
主MC和导师上台了。
窦昱今天穿了一件浅绿色的衬衫，外搭了一件浅灰的西服外套。
他今年28岁，在爱豆的行业里已然不算年轻，但保养得却很好。
衬衫和黑色偏紧身的休闲长裤很好地勾勒出了他的腰线。他的妆也看上去稳重且含蓄。
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站在他身旁的vocal导师蓝叶舟。
和他的姓一样，这位导师穿着浅蓝色的休闲衫，外面竟然套了一身卡其色的背带裤，配上他的黑框眼镜和米色毛线帽，看上去竟然有些书生气的可爱。
再往旁边看，就是两位女导师邱雪瑞和李琳。作为rap导师和舞蹈导师，她们的穿着打扮也是风格迥异。
一位是利落的短发配背心外套和热裤，而另一位则穿了甜美的女团风小裙子。
几个人站定，先扫视了全场一圈，然后，目光就不约而同地都落在了C位的位置上。
窦昱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虽然此时此刻，那个位置上坐着的不是节目组“重点关照”的人，但他还是很淡定：“欢迎大家来到《超级新秀》的第一次录制现场，我是窦昱。”
场上又一次响起了欢呼声。
为了能够得到镜头的几秒青睐，哪怕在场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窦昱的粉丝，大家还是卯足了劲做各种各样的reaction。
季彦也不例外。
他一边高呼“窦老师我爱你！”，一边不自觉地偷偷往C位的位置上瞟。
然后他看到……
他哥正目视前方面无表情，看上去正襟危坐，只是角落一只手正无意识地转着手上的骰子。
那是他无聊的表现。
季彦抽了抽嘴角，突然后知后觉地觉察出了几分羞耻。
好在很快，心照不宣的客套环节很快结束，导师们一齐落座，正式开始初评级的录制。
*
刚开始，录制还是比较轻松愉悦的。
第一、二组上场的是某个小公司的一组练习生。唱跳都中规中矩，但也不算糟糕，分别领了B和C的评级。
而第三组练习生就比较有看点了。
这一组的练习生走的是可爱搞怪风，同样是平平无奇的实力，但因为这组的rap担当在词中融入了对在场导师的调侃，现场的气氛被推向了一个热烈的小高潮。
在词中，主MC窦昱被调侃为喜欢端着保温杯的老干部，而一旁的rap导师丘雪瑞则被评价为“油盐不进的钢铁女战士”，和两人一贯的风评都对上了。
两人倒都很给面子，跟着自嘲了两句，分数打完，窦昱拿着话筒道：“当初节目组请我来的时候，可没说还有这一茬啊？”
后面笑倒一片。
有人大喊：“窦老师，这是爱你的表现！”
“行吧。”窦昱叹了口气，“既然爱我，就给我好好表现。”
他顿了顿，声音敛了些，“目前为止，我没有看到让我满意的成员和组合。”
话音落下，场内安静了下来。
“我知道现在偶像产业很发达，成为偶像变成了在座的你们包括在内的很多人的梦想。”他在寂静中拿着话筒继续道，“但是你们要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问身旁的两位年轻女爱豆：“雪瑞，琳琳，对吗？”
丘雪瑞勾了勾嘴角：“当然。”
李琳也微笑了一下。
“每个人都想出道，但出道名额只有那么几个。”窦昱道，“为什么是你不是别人？当你能自信地回答出‘凭我的实力，这个位置就该是我的’，那么，这个位置才可能属于你。”
“我不想再看到那么普通的表演了。”窦昱道，“下一组。”
解夕朝坐在C位的位置上，很认真地看着不远处的屏幕思考一个问题——
那就是他到底要不要趁着镜头不注意，偷偷去包里拿块巧克力吃补充一下体力。
最终，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们的出场顺序事先告知，但是表演顺序却是打乱的，他不敢保证吃完之后会不会立刻就到他，那个时候刚吃完糖，嗓子粘腻，舞台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了。
最终，他只是喝了几口清水。
窦昱的“训诫”响在他的耳畔，旁人都认认真真地听着，只有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最后不在意地笑了笑。
他知道窦昱说的是对的。
唔……
窦昱说这话的语气也很真诚。
他相信这位出道了六年的爱豆是真心实意地觉得，努力和信念是通往成功路上的重要因素。
当然，解夕朝也这么认为。在他做过的任务中，几乎所有的气运之子都具备着这样珍贵的品质。
但是……
解夕朝想，他只是突然想跟自己的骰子打个赌。
“我觉得下一组会是我心里想的那组。”他轻声跟自己的骰子聊天，“你要是也这么觉得，给我扔个6出来好不好？”
念叨完，他将骰子轻轻地往空中一抛，骰子在空中转了个傲娇又完美的弧度，又重新乖乖地落在解夕朝的手心。
莹莹的数字“6”出现在掌心的刹那，窦昱的声音也重新响了起来：“下一组，盛弘娱乐练习生。”
解夕朝微微地勾了嘴角，看到了前面站起来的男生。
第6章
听窦昱灌鸡汤时，艾清源同样没什么心理波动。
倒不是和解夕朝一样的想法，对他来说，不想听的原因很简单：
没必要。
很多人觉得他懒散，但其实他会走路就开始学跳舞，在这件事上的刻苦程度远超99%的人。
在他看来，所有不努力的人和没有天赋的人都可以统称为废物，应该趁早转行，窦昱这种苦口婆心的说教根本没有必要。
听到盛弘的名字，他就站起了身。
一起站起来的，还有盛弘的其他练习生。
他们今天穿的都是风格统一的舞台服，黑白样式。当然，这其中设计最为用心和显眼的自然是艾清源。除此之外，还有两个资质不错的练习生穿得也很突出。
几个人往台上站成一排齐声问好，乍一看，气势就压倒了前面所有组。
窦昱拿着话筒停顿了一瞬，然后笑了：“这组我得避嫌吧？”
一句话直接点出了他同为盛弘艺人的事，倒也没避讳。
一旁的李琳道：“窦老师和后辈们打过交道吗？”
“练习室见过几次。”窦昱道，“倒是没怎么聊过天。”
“那今天可以好好聊了。”李琳笑了。
短暂的交谈结束，舞台的灯光暗下，盛弘的练习生摆好开场队形，不多时，伴奏声就响了起来。
几乎是伴奏声响起的刹那，场上就有不少练习生惊讶地抬起了头。
“我没听错吧，这个调子是……”
“……《沉疴》？”
“是窦老师的出道曲 《沉疴》我去！”
几乎是这句话出口的刹那，场内就彻底骚动了起来。
而导师席，窦昱看着面前八分不动，眼神凌厉的年轻男生，向来波澜不惊的眼神里终于多出了几分真切的欣赏。
《沉疴》，现役顶流偶像窦昱的出道曲。由盛弘操刀，作词作曲请的都是国内最优秀的制作人。曲风激烈，搭配劲舞，是再标准不过的爱豆曲。
窦昱能solo出道，vocal、rap和dance都不差，但他是偏vocal选手，当初《沉疴》蝉联将近160天的音乐榜单日冠，靠的大多是这首歌优秀而朗朗上口的旋律、以及高难度但如天籁般丝滑的技巧转音。
而盛弘将这首歌大刀阔斧地作了改编。
原本的单人舞蹈改成群舞，但是无论是队形和走位都看不出任何违和。
相反，盛弘的练习生舞蹈实力平均水平很高，以至于复杂的队形变幻看上去赏心悦目，衬得之前的几组练习生的舞台都有点儿像幼儿园过家家。
鼓点密集的伴奏响彻整个舞台，所有人都默不作声，而到了副歌最难的转音部分，所有人才都屏住呼吸。
舞很强……看上去改编得也很优秀，那么盛弘一向匮乏的vocal呢？
有人通过走位不知何时已站到了中央。
他扶住耳麦抬眼的刹那，所有人一震。
“副歌是……艾清源来接。”
有人喃喃自语。
下一秒，男生因激烈的舞蹈而略微有些嘶哑沉冷的嗓音响起来，没有一丝一毫地犹豫，准确地切入了伴奏。
表演结束，全场寂静无声。
而坐在最上位的解夕朝颇为遗憾地“啧”了一声，又喝了口水。
*
一曲结束，艾清源脸上没什么表情，倒是身旁的队友都目露兴奋。
练习了许久，这次舞台几乎是完美呈现，这对于正式表演来说已然是超常发挥。
导师席也不负众望，一扫先前的高冷矜持，连连夸赞。
这其中，倪鑫尤为兴奋。
导师的夸奖中，除了艾清源，居然也提到了一句他，虽然只是一句“音色很不错”，但这足够倪鑫振奋。
他并不想承认，他是怕输的，尤其是输给他瞧不起的人。这句话出口，至少证明了他的实力。
有实力。就比某个病怏怏的花瓶要高贵一万倍。
他得意地抬高了头颅，听着导师报最后的等级。
“那么由我来负责宣布最后的等级。”丘雪瑞接过了话筒，“由于窦老师主动提出避嫌，所以最后的结果是我和蓝老师、琳琳一起商量得出来的。”
她先是报了两个名字，然后道，“这两位的评级是C。”
紧接着，倪鑫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倪鑫练习生。”丘雪瑞道，“你的评级是B。”
倪鑫松了口气。
他不算公司主捧，本来也没想过拿A，B对他来说就是预期成绩。且，这个成绩已经能超越在场的很大一部分练习生了。
他道了谢，然后得意洋洋地抬头看向了高处。
刚开始看到解夕朝坐到C位的时候，他是震撼的。
但是眼下，胜利的喜悦开始在他的心口膨胀。
坐得高又怎样？
没有实力，就只会成为跳梁小丑罢了。
他已然沉浸在沾沾自喜当中，甚至已经开始幻想让解夕朝滚出宿舍时要说些什么，没有注意到艾清源的等级也出了。
艾清源的等级毫不意外，自然是A。
在场的众人虽然羡慕，但也没有不服气的，毕竟艾清源的实力确实摆在那里。尤其是，听说了舞是他自己编的时候，众人只剩下了佩服。
只是他本人看起来却没什么高兴的神色。
他是队长，作为代表去拿等级表的时候，窦昱叫住了他。
“舞跳得很好，唱功也不错。”窦昱温和地道，“就是跳舞时的气息需要再练练，这个不急。有意识练就好了。”
艾清源的脸色更臭了。
所有人都没发现，或者发现了也没在意。
他刚刚唱副歌转音时唱抖了。
两次。
艾清源回到了座位上。他是完美主义者，这点失误让他如鲠在喉。
舞台上又重新开始表演，他却一点儿都看不进去，这里本就没有他的对手，他知道，他的对手在更高处，比如坐在导师席的窦昱。
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他回头，发现是身后的人在玩骰子。
艾清源：“……”
这人今年三岁么等个表演还要玩玩具。
他说：“又扔出什么了？”
解夕朝没想到他会主动开口，愣了一下，然后道：“没，随便玩。”
艾清源冷笑。
刚刚也是这么随便玩抢了他的位置吧？
解夕朝察言观色，安慰他：“没事，一次唱抖了不要紧，多练练就好了，不用着急。”
艾清源：？
不是？？？
“谁他妈着急了！”他脱口而出。
这句话没有控制住音量，以至于周围的人都默默地望了过来。
艾清源这才反应过来，脸色黑如锅底。
他不在乎声音会不会被录下来，反正后期会剪掉。
但是，解夕朝？
“行，不着急。”解夕朝叹了口气。
现在的小朋友，怎么都这么口是心非。
哪怕是用了这么妥协的语气，艾清源的脸色也依然没有转好。
他突然意识到，他只是因为解夕朝的一句话，他就破防了。
这当然不是因为解夕朝有多特殊，只是因为对方一句话就一针见血地点出了他的软肋。
艾清源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舞台上又一次结束了评级，窦昱拿起话筒开了口：“下一组，嗯……这是一位个人练习生。解夕朝练习生，在吗？”
艾清源睁开眼，他的身后，解夕朝已经站了起来，全场鸦雀无声。
*
虽然说，大部分人在知道解夕朝的素人身份和他的过往经历之后，已经把他划到了刷脸蹭热度的区域内，但是……
真要说好奇，是不可能不好奇的。
那可是一百名里的C位，能自评为C位，当真是真的自信到了这个程度？还是为了热度彻底不管不顾？
所有人心中都有着自己的猜测。
而在解夕朝的名字被叫到的刹那，刚刚因为表演完而放松的季彦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的思绪再一次回到了那个下午。
看到面前的excel表，以及表中的内容，季彦整个人都僵了。
半晌之后，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哥你这些……都会？”
解夕朝看着他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神情微妙了一瞬，然后道：“嗯，都懂点儿。”
季彦发誓他哥刚刚绝对是想直接点头说“是啊我都会”。
他深吸了几口气，好容易才平复心绪。
这就是解夕朝找季彦参考的好处。
这么些天的相处，他早就看出季彦是个大大咧咧但心思细腻的人，比如，他几乎从不探听别人的秘密。
果不其然，季彦脸上写着见鬼，但嘴上还是道：“哥那你选你准备的……给我看看？”
解夕朝站起了身。
他实在是很瘦，脸上总是带着病态的苍白。但这已经是再幸运不过的状态。植物人重新醒过来的例子本来就极为稀少，更何况报道提到，解夕朝苏醒之后，少有的身体器官和神经都没有什么严重损伤的例子，甚至刚醒来三个月，就可以进行简单的运动。这让整个医学界都很惊讶。
其实季彦想，倪鑫的话部分是对的。
他哥确实不太适合当偶像，或许，像原来那样，在大学里念数学，安安稳稳地享受他的余生才是更合适的选择。
这一切的胡思乱想在他看完解夕朝的又一次表演之后戛然而止。
解夕朝关掉伴奏，他问：“你觉得怎么样？”
季彦沉默了许久，道：“哥。”
“谢谢你下凡扶贫。”他认认真真地道。
其实在季彦的心中，解夕朝的每个舞台，不管够不够男团，都已经到了无可挑剔的程度。可是到了最后，反而是解夕朝自己不满意。
他说：“我再想想。”
季彦说：“别的可以再想想，哥这个你也觉得不可以吗？”
解夕朝刚刚给他展示的舞台是一个纯粹的唱跳舞台。非常传统，唱加上跳，中间加了一小段rap，曲子用的是大热的男团曲，他已经完全挑不出错了。
但是解夕朝却说：“不太稳。”
季彦明白他的意思。
“但是。”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哥你已经很稳了，全开麦唱跳不可能太完美的，而且……”
而且他哥情况特殊，这个时候要求他气息稳，那也太苛刻了些。
解夕朝没说什么，只是当晚请了他一顿饭。
*
一直到现在，季彦终于明白了解夕朝对自己那么吹毛求疵的原因。
坐C位是要付出代价的。强如艾清源，坐在那个位置可以说是自信。换了其他人敢这样，只有两个原因。
第一，真的有实力在，所以不怕挑战。第二，想黑红。
因为当实力匹配不上位置时，很容易就显得自大，而且追星女孩大多慕强，这等于上来就经历一次失败，非常非常影响吸粉。
这也是在场的人都没有这么做的原因。
以季彦对解夕朝的了解，他显然不会想走黑红路线。
那么……
他就必须要做到最好。
可是。
季彦忧心忡忡。
他哥那个强迫症患者，肯定不会允许自己带不满意的舞台上台的。
他要怎么办？
这就是季彦从入场以后，就一直在担心的事。
如果解夕朝能听到他的心声，那他肯定要把那句话再说一遍“季彦，别年纪轻轻就做老父亲”。
但是他没这个能力，眼下也没这个工夫。
从座位上做起来的时候他感受到了肩颈的僵硬，他有些无奈于自己原身的脆弱，并且再一次缅怀了一下自己逝去的系统身体，然后，他才站在了舞台上。
“解夕朝。”窦昱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一下他的名字，“很好听的名字啊。”
解夕朝猜测自己这段大概率会被剪掉，但还是挺认真地回应了这句话：“嗯。我爸妈取的。”
他顿了顿，笑了一下，“因为我妈生我的时候正好跨了凌晨，她觉得这个寓意很好，所以就取了这个名字。”
从夜里到白天，出生的时候迎接的是代表希望的朝阳。
窦昱了然：“他们很爱你。”
解夕朝说：“是。”
窦昱只是跑通告，自然不会去仔细了解每个选手的过往，也不会明白这个“是”的含义有多重。
守了四年也没有放弃，他是再清楚不过他爸妈有多爱他的人。
简单聊完了家常，窦昱回归了正题：“解夕朝练习生，我刚刚看到，你在选座位的时候，选择了C位。能告诉大家，为什么你会做这样的选择吗？”
解夕朝停顿了一下。
他没有再把开玩笑似的骰子拿出来，而是很平静地道：
“因为我觉得，所有的位置里，我只适合那个位置。”
第7章
解夕朝话音落地的刹那，场内就有人倒吸了一口气。
这话太狂了。
诧异的还有导师席，窦昱眼中是藏不住的惊讶。而另一边，两个女孩子也面面相觑，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神奇。就连一旁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蓝叶舟也抬起了头。
片刻后，窦昱才开了口：“好。”
“期待你的表现。”他道。
他跟练习生没有什么交集，除了被关照过要照顾的同公司后辈。
此时此刻，他的兴趣已经完全被解夕朝勾了起来。
然后……
工作人员拿上来了一把吉他。
一般来说，如果要使用到乐器的话，在场的练习生都会选择自带。
毕竟节目组的乐器不说质量差，肯定没有自己定制的好和顺手。
但是这把吉他，全场的人都能看到，这是一把最质朴不过的民谣吉他。
这件事很快被解夕朝验证。
舞台上已经摆好了凳子，他坐下来，先是大概试了一下手感。
然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是用调音器调了调弦。
一副看起来和手上的玩意儿完全不熟的样子。甚至眼中带了些新奇。
众人：“……”
他们刚刚还被解夕朝大言不惭的语气震慑了，这会儿又不由自主地开始产生怀疑。
这人真的不是来玩票的么？
解夕朝感受了一下自己生活的世界质朴的吉他，又缅怀了一会儿曾经穿越过的世界里各种各样的特质吉他甚至赛博吉他，然后把了下话筒。
“给大家唱首我自己写的歌。”他道。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吉他上微微敲了两下，下一刻，扫弦的前奏就响了起来。
方箐箐在休息室发呆。
这里是经纪人聚集的休息室。周围都是熟悉的同行，所有人的脸上都是略显凝肃的神色。
有人在外面打电话，有人在里间小声交谈，休息室内的投屏上实时播放着今晚的录制画面。
“紧张啊。”坐她身边的是个女经纪人，跟她相熟，笑道，“我刚刚听别人说你带的是个新人？没事，新人不够自信舞台经验又不足，就算失误了，回去练练就好了。”
方箐箐愣了一愣。
随即她道：“……嗯。”
女人的语气太热情又太关怀，她实在没法说她不是担心自家艺人表现不好，是担心他又因为录制时间太长而低血糖。
并且她家艺人此时此刻正在C位上坐着，丝毫没有不自信的样子。
她认真而紧张地看着屏幕，听到解夕朝说自己准备的不是唱跳舞台时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而就在这时，耳边的歌声随着吉他独有的深沉饱满的音色一齐响了起来。
这是首会出现在小酒馆的民谣歌曲。
这是所有人听完第一句就有的反应。
男生的嗓音似乎有一种魔力，分明不是多得天独厚的音色，只是微哑，却一句就把人带入了某个特别的情境。
在这个情境里，应该有一场纷扬的冬雪，一栋不大的小木屋，还有几张深色木制的酒桌，以及一个在一旁的圆台上抱着吉他的年轻驻唱。
他唱“月亮落在荒原之上，飞船带走最后一把枪和纸做的玫瑰花。”
他唱“远方的旅人走在长长的公路上，尽头是麋鹿和被吞噬的夕阳。”
……
他唱很多。
纷乱的意象和奇诡却灵动的旋律交织，像是一场深沉的梦境。
一曲毕，方箐箐猛然惊醒，发现自己端着水杯，却迟迟没有喝下去。这会儿水杯满溢，已然在木桌洇出深色的痕迹。
*
吉他的声音真正结束之后的三秒内，整场依然保持着寂静无声。
季彦的同伴嘴巴长得大大的，好半天都没收回去，不自觉地拽住了季彦的手。
季彦被这一拽，终于回过了神。
他震撼又骄傲。
他就知道，他哥是宇宙最强的男人，干什么都一定行！
不对啊。
……他想。
他怎么欣慰得要流眼泪了。
难道他真的当老父亲上瘾了……
而他的身后，艾清源的神情怔然，迟迟没有回过神。
漫长的寂静之后，还是解夕朝没忍住，先拿了话筒开了口：“我唱完了，谢谢大家。”
他现在觉得自己的决定无比正确。
坐在这拿把吉他唱歌的难度可比唱跳消耗的体力少多了。
他一说话，窦昱就回过了神。
一向长袖善舞的顶流爱豆拿着话筒，但居然少有地词穷了。
好半天，他才来了一句：“……很好听。”
“特别好听！”一旁的李琳已经接过了他的话。
她因为长相清纯，走的是温婉小女生的人设路线，但其实性格很直爽，平时还会端着，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大力夸赞，“真的。会是日推刷到单曲循环一天的那种！”
这夸奖实在是具体又接地气，解夕朝笑了，觉得对方还挺真性情的。
然后，他的目光看向了最旁边的蓝叶舟。
对方一扫之前迷茫得像是来误入这里的旅客，目光灼灼，他主动开口：“这首歌是你自己写的？”
“是。”解夕朝道，“作词作曲都是我。另外还有一个编过曲的最终版本。但是我觉得现场的话，清唱效果会更好。所以选了单吉他的这个版本。”
众人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这年头打着创作型爱豆旗号的艺人不少，但有的是真材实料，有的却是含了不少水分的。
一般来说，最初级的创作就是作词，毕竟文字这玩意儿大家平时都在用，当然，写得好不好那就另当别论。
而作曲就需要一定的乐理知识做支撑，至少肯定不可以是乐盲。
至于编曲……
那就是更高的一个级别。
作曲可以仅仅依靠一把吉他，几句人声，但编曲涉及的东西就太多太复杂了。这需要深厚的乐理知识打底。
而这仅仅只是基础，即便会编曲，也不代表就能出一首好歌。
蓝叶舟眼底的光已经快把解夕朝吞了。
他说：“你，呃，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解夕朝：“……”
“解夕朝。”他说，“解答的解读作xie，朝夕的朝，朝夕的夕。”
“你。”蓝叶舟说，“很好，非常好。”
解夕朝失笑：“谢谢蓝老师。”
他顿了顿，“我特别喜欢您那首《雨中的枯叶蝶》。”
那是蓝叶舟非常小众但他在电台直言过自己很喜欢的一首歌曲。
他彻底把解夕朝引为了知己。
一众导师开始商议评分，不多时，窦昱重新拿起了话筒。
“恭喜你，解夕朝练习生。”他道，“你的初评级是A。”
解夕朝毫不意外，笑了一下：“谢谢。”
他拿了评级表，就准备退场。
而就在这时，窦昱响起了什么，突然叫住了他。
“对了。”他道，“还没问你，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解夕朝没说，之后也没人问。但这是首原创歌曲，除了解夕朝，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解夕朝停顿了两秒，然后他道：“这首歌叫《世界》。”
他眼里，走过的那千千万万个世界。
第8章
初评级最后在平淡中草草收尾。
解夕朝进场早，上场的顺序却靠后，之后的几组练习生表现得都不尽如人意。
当然，这也可以说是因为前面的太精彩所以衬托出来的结果。
结束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半。众人大多都昏昏欲睡，节目组倒是人性化，让人都回去睡觉休息，隔天再录制之后的环节。
季彦跟自己的同伴打了个招呼，非常狗腿地在人群中穿梭，追着不远处独自一人的背影：“欸朝哥你等等我！”
他的声音回荡在走廊，众人皆默默地看着他，但是这回眼睛里没有了好奇，取而代之的是……
微妙的羡慕？
季彦眨了眨眼睛，然后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听到他的声音，解夕朝停下来等他。
他的脸上已然没什么血色，熬夜熬的。
“节目组也真的会拖时间。”季彦嘀咕。
他心疼他哥。没有录制的时候他哥可是天天早八晚十一的好学生。
特别遵医嘱。
解夕朝说：“没事。”
反正结束了。
人潮慢慢地朝宿舍移动，两个人都不着急，不一会儿，倒是都落在了最后面。初秋的季节，深夜的空气里都透着微凉。
解夕朝稍微有些冷，倒是被这阵风吹得清醒了些，血管里那种舞台上沸腾的气息趁着这个时候平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喂！”
解夕朝的第一反应是“第一我不叫……”呃跑偏了。
他回过头，总是眼高于顶的男生插着兜独自一人站在他身后。
艾清源。
他还没卸妆，身上也穿着那身突出的舞台服，衬得整个人身形修长，脊背挺直，眼神却很复杂。
然后，他缓缓开了口：“你说我失误，自己还不是投机取巧。”
解夕朝顿了顿。
一旁的季彦立刻就不服气了：“不是，你怎么能这么说，朝哥……”
艾清源轻嗤了一声。
“小跟班。”他说。
季彦：“……”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艾小公子脾气不好的“美名”会在圈内流传得这么广了，这根本完全就是他自找的啊。
他正要再说什么，艾清源却已经转过了身。
仿佛一直跟在解夕朝后面，就是为了说那一句话嘲讽般的评价。
回去的路上，季彦一脸郁闷。
解夕朝说：“要我帮你骂回来吗？”
季彦：“……”
啊？
他反应过来；“没，不用啦朝哥。我不是因为那个郁闷。”
“……不过你会骂人吗？”他有些怀疑。
解夕朝诚实地说：“不太会。”
但可以努力。
主要是，他不太想和季彦因为这种事产生隔阂。尽管他们好像其实连朋友都不算。
非要算，更像是吃饭和练习室搭子？
解夕朝定义了一下。
解夕朝从前也是有朋友的，不管是他还没车祸之前还是系统内。
但是相较于系统内交接休息的那段时间，每个任务世界的时间总是更漫长，以至于他几乎快忘了有朋友是什么感觉。
季彦：。
他就知道。
他说：“没事。”
“哥你不用学骂人。”他道，“你的存在已经够气人了。”
他突然想开了。
艾清源是什么人？
据说节目组导演看见他都要客客气气的，就这样的人，特意跑过来嘲讽他哥，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他真的破防了啊哈哈哈！
艾小公子开天辟地头一回破防，喜事啊.jpg
“就是节目组怎么不让哥加试。”季彦道，“哥你明明跳舞也很不错的。”
解夕朝说：“不会。”
“嗯？”
“节目组不会让我加试的。”他道。
他清楚地看到窦昱有一个调整耳麦的动作，他知道，那是节目组下了指示。要不然，窦昱会让他加试。
*
两人这会儿终于走进了大楼，电梯前挤了不少人。宿舍在三楼，两人默契地往一旁的楼梯走。
一边走，解夕朝一边咳嗽了一声，季彦还没回过神，他问：
“……为什么？”
他想了想：“因为时长？”
每个人的时长基本是固定的。
解夕朝刚开始进场选座位的那段肯定要放出来，这就占了一部分。加上表演结束，蓝叶舟和解夕朝聊了许久，虽说可以剪辑，但有前因后果的对话也很难剪。
解夕朝的公司肯定撕不到出道位，他又是没有粉丝基础的素人，节目组不可能给他太多时长。
解夕朝“嗯”了一声，然后道：“还有一个原因。”
季彦想了想。
又想了想。
他先是看了下解夕朝，又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刚刚的表演。
最后……
想到了小学生一样特意来放狠话的艾少爷。
他回过味了。
“艹。”他笑骂了一句，“哥，节目组怕你争C啊？”
解夕朝说：“小朋友不要说脏话。”
季彦：。
“哥你就比我大一岁叫谁小朋友呢。”季彦丝毫没有被他吓住，他越想越觉得这事儿真是绝了。但是如果这样，就真的说得通了。
一方面是时长。
另一方面，偶像，唱、跳、rap，加上舞台表现力，基本算是综合评判的一个标准。
而解夕朝的表现太突出了。他的自作曲足以让他突破“偏科”的桎梏拿到最高的等级，如果加上别的呢？
节目组当然可以剪辑，但是……
解夕朝把现成的理由递给他们了。
身体不好？
身体不好那就下去休息吧，跳舞什么的，多累啊：）
↑
季彦敢打赌，以上绝对是节目组那个时候的真实心理活动。
“哥你就不该说那句话。”季彦道，“我真觉得你比艾清源强。咱索性争个C得了。”
解夕朝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这个意味深长的反应，季彦又觉得自己想少了，他挠了挠头，正琢磨着，他们的寝室已经到了。
看到寝室门的刹那，季彦就短暂地把想不明白的问题抛在了脑后。
他说：“哥，那你和倪鑫的赌，倪鑫输了啊？”
话音落下，面前的门“唰”地拉开，男生面色难看地站在门口，脸黑得像锅底。
*
解夕朝是真忘了还有换寝室这事。
那天打完赌他就没放在心上，主要是他后来才想起来，初评级之后，还会按照评定的等级重新分配寝室。
本来是觉着倪鑫他们吵才想换的，现在这中间也就差了两三天，换没有什么太大意义。
他顿了顿：“早？”
倪鑫脸色难看：“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解夕朝：“……”
那就是吧。
“然后？”他问。
一旁的季彦：“……”
得。
他哥又开始气死人不偿命了。
他退到一旁跟其他室友一起看热闹，对方看了眼他，默默挪了位置。
得到了解夕朝的肯定，倪鑫愈发愤怒：“你就是故意的！”
“故意整天病怏怏的，让大家都对你放松警惕，然后你踩着我们上位！”他越说越气，“你还跟我打那种赌！”
解夕朝：“……”
这位朋友，说话就说话，能不能注意一下用词？
那种赌是哪种赌？
话说到这份上，他也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他说：“是啊，所以呢？”
倪鑫：“你！”
他确实是气急了，准确地说，是又羞恼又气。
气急败坏之下，他把锅全甩给了解夕朝。
他以为对方会辩解，但是却没想到，对方径直应了下来。
像是丝毫不在意。
甚至，甚至好脾气地问他：“对了，你什么时候搬？”
倪鑫：“……”
倪鑫一口血哽在喉头，感觉自己要气晕过去了。
他不可置信地说：“后天就录搬宿舍了！”
这人就这么得理不饶人吗？
解夕朝思索了一瞬。
眼见他终于不说话了，倪鑫心中突然燃起了希望。
他咽了口口水：“那个，夕朝。”
“我们之前算是有点误会。”他道，“你看我这搬来搬去的也麻烦。”
他憋着气，“我请你吃饭，想吃什么随你挑，你看行不行？”
解夕朝看了他一眼：“误会吗？你刚刚……”
“我刚刚上头了。”倪鑫脸色一僵。
他突然后悔了。
其实解夕朝看上去一直脾气挺好的。如果好好跟他商量，他未必会跟自己计较。
私底下面子下了就下了，但是还有两天就要换寝室了，今天他要是真的灰溜溜地搬出寝室，当晚他们的瓜就会流传到练习生群里。
到那个时候，他才是真的丢脸。
而且。
他根本没地方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语气平和：“我这不是……没想到么。”
“说起来。”他道，“你学的不是数学嘛，还会作曲，这谁能想到啊。”
这谁能想到啊！
一旁的季彦啧啧称奇：“不是，倪鑫，我哥学数学你都知道啊，你俩平时也不说话啊，你是我哥深柜吧？”
倪鑫：“……”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谢谢：）
他期待地看着解夕朝，解夕朝看着他，神情停顿了两秒。
然后他道：“那确实有点麻烦。”
倪鑫附和：“真的很麻烦。”
他下定决心，如果解夕朝不跟他计较打赌的事，他就也不跟解夕朝计较同框被拉踩的事。
他可以把这件事选择性遗忘，然后和解夕朝做表面朋友。
然后，他就听到解夕朝道：“既然这样，我也不为难你了。”
“宿舍搬起来确实很麻烦。”他好脾气地道，“你就……写个情况说明吧，写完贴寝室外面墙上，就当作我们重修旧好的纪念，你看怎么样？”
第9章
倪鑫走了。
拖着行李箱连夜走的。
要说多，其实男生东西也不算太多。走的时候他把东西弄得哐哐响，解夕朝早就拿了静音耳塞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寝室里剩下了几个黑眼圈和怨气都很重的室友。
解夕朝早上起床看到的时候同情了几秒，他以为他们会把这笔帐记到他头上，但是似乎没有。
床边上的小柜子上有一袋早餐。酸奶和鸡蛋饼，解夕朝端详了一会儿，问隔壁趁着最后一天手机时光打游戏的季彦：“你说这里下毒了么？”
季彦说：“……哥早饭我给你带的。”
解夕朝：“喔。”
那没事了。
吃过早饭，季彦打游戏，解夕朝就去练习室，一路上遭受了目光的洗礼。
大多是敬畏的。
其实后来倪鑫没控制住音量，他们寝室隔音又不是很好，相邻的寝室都听见了。
在这种封闭的环境里，只要有一个人听见了，那就是所有人都听见了。想到这，解夕朝由衷地替倪鑫觉得不值。
到了练习室，他惯例热了一下身，然后开始了今天的练习。
这间练习室是他和季彦常来的，是二层最后一间。《超级新秀》节目组财大气粗，练习室很多。而节目还没开播，相当一部分人懒得从现在就开始努力，因此大多数时候，练习室里都只有个位数的人。
从前解夕朝练习的时候几乎从没有人注意他，只是今天，他发现身后多了几道目光。
他也没在意。
他今天练的是一首难度挺高的男团曲。
不需要开口，跳起来就更心无旁骛，一首跳完，他关了音乐坐在一旁的地板上，靠着光滑的镜面喝了一口水。
这首曲子是为加试准备的。
他猜测节目组不会给他太多表现机会，但是他还是准备了。
万一不被剪掉，哪怕放到纯享版，对他来说也是很好的曝光。
严格来说，解夕朝每天的练习时间并不多。
他的很大一部分时间花在了理疗室。
这天他照样在下午三点就结束了一天的练习，临走时却碰上了从外面走进来的艾清源。
过了一晚上，对方的脸色又恢复了漠然。
只是解夕朝从他身侧离开的时候，他的脚步微顿了一下，神情在某个瞬间变得十分复杂。
像是……心情微妙地立刻变糟糕了。
解夕朝没注意，他赶着去理疗室。
等到他从理疗室出来，天已经黑透了。他回到寝室，季彦已经开了一盒自热锅。
他说：“朝哥，你白天是不是看见艾清源了？”
解夕朝说：“嗯。”
“难怪。”季彦乐了，“你知道吗，今天上午就有人和艾清源说你在哪里练习了，但是他说不关他的事。结果磨到下午，他还是来了，结果呢你又不练了，把他气得够呛。”
解夕朝：“……”
“他肯定觉得你是碰到他才走的。”季彦道，“哥，你要被记在艾小少爷的暗鲨小本本上了。”
解夕朝沉默了一瞬：“很严重吗？”
“有点。”季彦委婉，“艾清源这个人，据说真的很记仇。”
解夕朝说：“……我请他吃饭有用吗？”
“然后说点更气人的话？”季彦问。
解夕朝：“……”
他开始反思。
他说话真的有那么气人么？
然后他发现了什么：“你最近怼我的次数好像增加了。”
季彦：。
呃。
这不是突然发现，他哥虽然对外人超气人不偿命，但是很好说话么？
他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对了哥，看群了没？明天下午开始录制花絮和主题曲。”
*
初舞台结束，练习生内部的气氛可以说是大变。毕竟在此之前，虽然能看到日常练习，但终究看不到实力的全貌。
初舞台，除了解夕朝，大家基本上都是能使的力都使了。于是，哪些人的实力能出道，哪些人不能，大家的心里基本都有了自己的判断。
于是，再次聚集的时候，整体的氛围都比刚开始要紧张了些。
紧张归紧张，这天，他们录制的是一个略微轻松的环节：
换宿舍，以及收手机和零食。
季彦的评级是C，不得不和解夕朝分开。他坚持要替解夕朝搬家，结果一进门，迎面就撞上了一个熟悉的人。
对方瞥了他一眼，嗤笑了一声：“小跟班来了啊。”
季彦：“……”
不是。
这人怎么能这么讨厌啊啊啊！
解夕朝揉了揉太阳穴，把人劝走，一回头，发现艾清源已经自顾自戴上了耳机，显然没有要跟他说话的意思。
解夕朝……
解夕朝也不想跟他说话，他一累就容易困，一困就需要休息。
等他们剩下的两个室友来齐，解夕朝已经安然地睡了两个小时。
作为一档竞技类综艺，等级两个字在《超级新秀》几乎是处处体现。
一开始的自评级和选座位，之后的初评级，以及初评级结果衍生出来的一系列改变。
评级为A的练习生可以穿最亮眼的鹅黄色训练服，第一批吃饭，以及住最豪华宽敞的四人间。而相对的，评级为F的练习生穿的则是最不显眼的灰色，房间也是最挤的八人间。
《超级新秀》出道位少，评级A的人数最后有十二位，刚好分了三个四人间。
解夕朝的室友除了艾清源，还有一个也是盛弘的，名叫管衡。
两人是盛弘唯二拿A的练习生。
管衡今年二十四岁，是一个长相很温和的男生，中上级别，算是清秀。说话也很温和。
相较于艾清源，他对解夕朝挺客气。
管衡进来的时候艾清源刚好出去，他也没打扰解夕朝。
等解夕朝醒过来，对方正戴着耳机在听歌。房间的窗帘被管衡拉上了。
解夕朝坐起身，有点儿抱歉：“……不好意思，下午有点累。”
管衡刚开始没听见他说什么，他摘了耳机，解夕朝又说了一遍，他才笑了笑：“没事。”
他向解夕朝伸出手，“你好，我是管衡。你可能不记得我，我是清源的队友，盛弘的。”
解夕朝伸手跟他回握了一下。
然后他道，“记得你。”
管衡愣了愣。
“你的气息很稳。”解夕朝道，“rap的词也写得很不错。”
管衡这回是真的诧异了，他问：“你怎么知道rap词是我自己写的？”
“歌词里有你的水印。”解夕朝刚醒，脑子还慢半拍，有点儿懵，“不是吗？”
很多原创歌手会在作词的时候加上自己标志性的东西，是水印也是签名，一般来说，都是艺名或者slogan。管衡用的是单字“衡”。
当然，这些词基本都是一闪而过。一般人很少注意去听。
管衡哑然。
解夕朝说：“那个，因为我睡觉习惯早起，所以先睡了下铺，如果你也想睡下铺的话，也可以和你换。”
管衡回过神。
“……没关系。”他摇了摇头，“我睡哪儿都无所谓。”
*
解夕朝倒不是跟管衡客套，是真的对他有印象。他有印象的人不多，要么是实力很突出的，要么是有一技之长的。
管衡属于前者。他的词不算多，导师评价的时候有艾清源在前，也没有过多地评价他，但是解夕朝能看出来，他的实力在盛弘仅次于艾清源。
但解夕朝经历的选秀比这群小朋友走过的桥还要多，一眼就看到了他。
两人随便聊了一会儿，管衡先替艾清源道了个歉，他说“清源脾气傲了点，人不坏，他要是跟你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你不要介意。”
解夕朝有点儿好奇：“你俩很熟么？”
比起队友，管衡的语气更像是哥哥。
管衡没有否认，他笑着说：“夕朝，我发现你真的挺细腻的。”
然后他道，“清源十六岁进的公司，我跟他一直一起练习，住的一个宿舍，已经四年了。”
解夕朝恍然。
难怪脾气那么臭，原来是被哥哥惯坏了。
他正要说些什么，门口发出了一阵响动，有人走了进来。
两人同时朝门口看过去，都愣了一下。
片刻后，还是管衡反应快，站起身：
“你好。”
对方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是管衡。”
管衡：“嗯。”
男生又看向解夕朝：“我也知道你。”
解夕朝心说我也知道你。他站起身：“解夕朝。你好。”
事情就是这么巧。
解夕朝统共没记住几个人，和他同寝的他基本都有印象。
他记得面前这个男生是谁。
和他一样，也是个人练习生。
傅文泽。
一个rapper。
同时也是一个沉默寡言的酷哥。
酷哥打量了一下管衡，又打量了一下解夕朝。两人都感觉自己被什么近似于X光一样的东西扫射了一下……呃，然后，对方终于开了口：
“傅文泽。”
惜字如金。说完这句话，他就扫了一眼床铺，在解夕朝说出那句“床位你可以自己挑”之前，把他的外套丢到了解夕朝的上铺。
这样一来，宿舍的四个人都齐了。
傅文泽外套一丢就往旁边椅子上坐着玩手机去了，但据解夕朝观察，他只是在重复点开某个软件再切回桌面的过程。
他意识到新来的舍友恐怕沟通起来有些困难，于是主动问管衡：“你弟弟呢？”
管衡愣了一下。
随即他才道：“刚刚出去了，好像是去小卖部了。”
他顿了顿，“你可别在他面前这么叫。”
解夕朝：。
懂。
孩子大了。
他其实也不是特别会社交的人，直到现在他才体会到季彦存在的可贵。
好在管衡没让他纠结太久，他说：“要不我把清源叫上，晚上一起在食堂吃？”
解夕朝说：“行。”
一旁的傅文泽抬了抬眼，很直接：“他愿意和我们一起吃饭么？”
解夕朝：“……”
这位同学，你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管衡有些尴尬，他说：“愿意的。”
又说，“大家都是舍友。”
傅文泽未置可否。
管衡刚刚跟解夕朝交流得挺愉快，这会儿终于意识到这只是因为解夕朝情商高，他默默地低头发消息，不一会儿，脸色更难看了。
解夕朝了然。
……看来孩子也没怎么长大。
“走吧。”管衡叹了口气，一锤定音，“我们去吃。”
“请你们吃烧烤。”
*
烧烤是真的烧烤，《超级新秀》的食堂还是很丰富的，就是有些玩意儿有没有是一个问题，能不能吃又是一个问题。
管衡的意思是，马上节目开播了，就当作庆祝初评级结束，怎么说也算是新的阶段。
解夕朝也难得地吃了点烧烤。
他其实还挺爱吃垃圾食品的，就是现在身体不允许。只能小口小口地吃，自己都觉得稍显做作。
三个人大概交流了一下自己的生活习惯——准确地说是管衡和解夕朝说话，傅文泽负责“嗯”，大家聊得挺愉快，只是最后，傅文泽问解夕朝：“你是不是经常去217练习？”
解夕朝愣了一下。
随即他道：“嗯，一般都在那里。”
傅文泽说：“好。”
解夕朝不知道他“好”什么，试探着道：“你想和我一起？”
傅文泽顿了顿，“嗯”了一声。
解夕朝：“……”
“行。”
管衡没说话。
盛弘有自己的练习室，而且他基本和艾清源他们绑定，还得考虑小祖宗的意见。
回去的时候寝室门口乌泱泱的一帮人，管衡意识到了什么。
他道：“是不是开始录宿舍花絮了？”
答案显而易见。
三个人跟着人潮走进去，在摄像机来之前先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寝室。
宿舍花絮，顾名思义就是在宿舍录点儿不那么正经严肃的内容。
一般宿舍花絮分为两部分，有主题的和没主题的。有主题的一般最后会被剪辑成固定的衍生节目，而没主题的则会当作零散的物料释出。
这次的录制是第一次录制，主题固定，就是收手机和没收一些不允许带的物品，大头是零食。
虽然是花絮，但只要涉及到曝光量，就没人会随随便便对待。
节目组也不会。
镜头分了几个，节目组的和手持摄像，而看到手持摄像的掌镜，解夕朝就知道他们之前似乎是错怪艾清源了。
孩子是真的有事。
艾清源身边最近是另一个解夕朝不太有印象的男生，估计也是哪个公司的主推，两人是临时的主副MC，看上去挺熟悉，那个男生道：“接下去是不是你们宿舍？”
艾清源“嗯”一声。
门是开着的，几个人热热闹闹涌进来：
“surprise！”
解夕朝……解夕朝心说八百米开外就看到你俩了，还真是挺惊喜的。
“来来来，东西都交出来了啊。”艾清源身边的男生挺活泼，“手机，零食，各种电子设备，禁用品清单发群里了，都看了吧？”
“看了。”管衡叹气，“大学生查寝呢这是。”
“那大学生可没不让吃零食。”旁边有人乐了，“也没有不让玩手机。你这形容不对哦衡哥。”
管衡无奈地瞪了他一眼，手上动作却没停，把手机和平板放到了一旁的篮子里，工作人员马上收起来做了个标记。
管衡把包摊给艾清源看：“检查一下？”
解夕朝在听管衡说他和艾清源认识四年之前还没什么具体的感觉，这会儿看见艾清源很轻地“嗯”了一声，脸色比对他不知道好多少，这才终于察觉出了区别。
他在心里感慨了一下，还没感慨完，艾清源就拿镜头对准了他：
“到你了。”
解夕朝：。
他把手机和笔记本交给一旁的工作人员，然后笑道：“打个申请行不行？”
“什么申请？”一旁的男生道，“夕朝我跟你说哦，就算你卖萌我们也不会放过你的，我和清源都很铁面无私的。”
他跟解夕朝没说过话，这会儿的语气中却熟得好像刚跟解夕朝吃完饭。
解夕朝早就知道有些人天生就配得上“长袖善舞”这几个字，他也没大惊小怪，不在意地笑了笑，然后翻开了包。
“低血糖。”他道，“我身边得备点儿巧克力和饼干。”
他的包里满满当当的全是零食。
“这……”
男生这回是真的为难了。他看了看艾清源，见他没有说话，就看向工作人员。对方过来低声地跟解夕朝交流了几句，然后道：“夕朝就算了，他情况比较特殊。”
节目组虽然对解夕朝目前的态度很谨慎，但也没有故意刁难他的意思。
男生会意。
随即他笑了：“完了夕朝，你以后要变成宿舍最受欢迎的人了。”
解夕朝挺配合：“没事，大家都没手机，这段播了大家也不会知道。”
他顿了顿，“知道的建议互相检举揭发。”
这是个很标准的玩笑，在场的人果然都听乐了。
而就在这时，艾清源开了口：“角落那个盒子是什么？”
解夕朝的手一顿。
一旁的男生立刻警觉：“什么什么？夕朝你藏了什么？”
解夕朝失笑。
“……真是。”他叹了口气，“没藏什么。”
他把包里的盒子拿出来，让众人看清了盒子的真面目。
这是一个分成了好几格的透明盒子，里面有的装了白色的小瓶子，有的则是放着片剂。
这是一个药盒。
“这是我每天吃的药。”解夕朝看着艾清源，跟他解释。
对方原先显然以为他是偷藏了手机，这会儿猝不及防，愣了一愣。
片刻后他道：“……这么多？”
这也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这也太多了。
解夕朝将盒子放回去，站起身：
“还好。”
“能活着就很好了。”他这么说，“我是个很幸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