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解夕朝说这话挺真心实意的。
车祸固然倒霉，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在失去生命的时候还有挽回的机会。
但是他说完这句话才发现，自己好像有在镜头面前卖惨的嫌疑。
果不其然，在听到他说这句话之后，周围人的脸色变得十分奇妙。
有的时候评价一件事需要讲究前因后果，如果解夕朝现在躺在病床上，那么大部分人都会对他表达同情。
但是病痛对他来说已经是过去式，那么这件事的含义就变了。
解夕朝沉默了一瞬。
虽然他想出道，也知道镜头面前怎么样的状态才是最好的，但他发誓，这次真的是意外。
他一脸无辜地看着面前的艾清源，对方的神色变化不定，最后想到了什么，神情蓦然变臭了。
解夕朝：。
好吧，他就知道。
一群人很快跳过了这个话题，晚上，大家收工各自准备洗漱睡觉。
在洗漱间，他遇到了从洗手间出来的艾清源。
对方看到他，顿住了脚步。
灯光昏暗，周围没什么人，解夕朝吐掉了漱口水，听到艾清源开了口：“身体不好，为什么还要来参加选秀？”
解夕朝顿了顿。
他觉得人和人真的挺不同。
这句话倪鑫也说过，但是倪鑫说这句话，听起来就只有纯粹的low。
而艾清源……
解夕朝能察觉到他语气里微妙的怜悯，但同时，语气又傲得很欠。
他擦了把脸。
收拾完洗漱用品，他才直起了身，很平和地道：“已经好很多了。”
艾清源轻嗤。
解夕朝问他：“一起回？”
艾清源没动。
他说：“好吧，就算你好很多了。”
“你确实挺会写歌的，但如果只会写歌就能出道，那《超级新秀》还不如改名超级制作人。”艾清源道，“这次你靠投机取巧拿了A，那下次呢？下次又要靠什么？”
解夕朝想了想：“靠棍法？”
艾清源：“……”
解夕朝皮了一下见好就收：“靠实力。”
艾清源很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倒也没再表露出明显的不屑，只是道：“行，我等着。”
然后就走出了洗手间。解夕朝无奈地叹了口气，跟着他一前一后地回了寝室。
下次来得很快。
选秀节目的竞争比高中生的模拟考还频繁。
第二天，节目组就把所有人召集了起来。
窦昱依然是主MC，他的身边是李琳。
两人今天都穿了很宽松的运动服，由李琳宣布了这次的录制内容：
主题曲再评级。
“接下来，我和窦老师会给大家演示我们这次选秀的主题曲。”李琳解释了一下规则，“在未来的三天内，我和窦老师也会来这里做指导，三天后，我们进行主题曲再评级。”
“评级的标准分为唱和跳两部分。”窦昱接过了她的话，目光有意地在某个方向停顿了一下，然后才道，“考试方式为无伴奏唱跳。我们会在现场为各位进行评分。这两天就要辛苦大家了。”
再评级是选秀传统，大家早就知道了这个环节，但仍然很配合地给出了热烈的反应。
等到场上的喧闹过去，李琳才接着道：“还有——”
她停顿了两秒。
“选C？应该是选C吧。”
“那肯定啊，主题曲有个那么大的舞台呢。”
“百人舞台的C……想想就很爽。”
“——选出主题曲的C位。”李琳没有辜负众望，微笑着说了下去，“C位练习生在评级A的练习生中产生，由各位内部投票产生，如有平票，再加上窦老师的票。”
“好了。”她道，“现在，让我们来看一下主题曲吧。”
*
主题曲很难。
至少对于在场的大部分练习生来说，这是看完视频的第一想法。
难度的来源很综合。动作很碎，舞蹈基础差的人扒舞痛苦。副歌音有点儿高，vocal差的眉头紧皱。
最后展示是又唱又跳，叠了个双debuff，加上三天的极限时长，饶是有了心理准备，所有人还是面露痛苦。
季彦感觉自己要吐了：“有没有人管管啊，这是人跳的舞吗？”
他身旁是他的新室友，一个纯vocal，他两眼发直：“彦彦你快别说了，你都不行我怎么办啊啊啊！！”
“对了。”他道，“你哥呢？”
他对解夕朝印象很好，大概是vocal间的惺惺相惜。
季彦挠了挠头：“不知道啊。”
“他们宿舍也挺厉害的。”室友道，“一个傅文泽，rap实力应该算第一了吧，跳舞也不错。管衡综合实力也是A，再加个初C，啧，明星寝室啊。”
季彦眨了眨眼：“什么初C？我哥啊？”
他室友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他：“你在说什么，当然是艾清源啊。”
他顿了顿，用一种有点儿羡慕的语气说，“这次初舞台C位肯定是他的，想都不用想。哎，我也想像他那样，做那种公认的大魔王。”
场地的另一边，倪鑫殷勤地给艾清源拿了一瓶矿泉水。
一旁，盛弘的队友也笑着开口说了同一句话：“哥，初C反正都被你预定了，你就教教我们呗，都是盛弘的，我们不想拿个D回去再被公司训啊。”
“对了哥。”另一个人道，“你是不是已经扒完舞了？”
艾清源对前一句未置可否，回应了后一句。
他“嗯”了一声：“扒了一半了。”
他基本功好，再难的舞扒起来也不需要太久。
在他看来，他们的主题曲虽然碎，但总体难度还并不算高。
至于初C……
“别乱说。”他懒洋洋地道，“你们去贿赂其他95个人让他们投我啊。”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嘛。”倪鑫道，“清源你实力那么好，大家都看在眼里啊。我们团就你和管衡拿了A。”
他提到了管衡，管衡赶紧笑道：“可别，我可不想篡位。”
艾清源皱眉。
他说：“这有什么篡不篡位的，又不是内定，谁都能上。”
他不喜欢管衡的这种态度。好像什么东西都理所当然是他的。
只是，说完这句话，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不是内定，谁都能上。
确实不一定是他。
但说实话，他也没想过其他的可能。
只是……
他的思绪回到了那天晚上。
他突然有点好奇，扬言要用实力打败他的解夕朝，这会儿在做什么。
而就在他冒出这个念头的同时，217练习室内，解夕朝摘了蓝牙耳机，放到了耳机盒里。
他身旁的人看了他，又看了看表，面露惊恐。
刚过去十五分钟。
然后，他看到解夕朝拿了矿泉水。
……哦，喝水啊。
那没事了。
还以为已经会跳了呢。
呃。
那是天才吧。
果然是他多想了。
他又低下了头，继续看高等数学一样瞪着眼看刚拉了半分钟的进度条。
而另一边，解夕朝喝完水，靠着落地镜静静地养了会儿神。
他的脑中，主题曲的一个个动作像放映清晰地回放。
他知道，主题曲练习的第一步，扒舞，他已经做完了。
第11章
解夕朝数不清自己跳过多少个选秀比赛的主题曲。
系统内部的时间和外部流速是不同的。他虽然在现实世界昏迷了四年，但是真正经历的时间却远不止这么多。
如果要把这些经历都算上，窦昱见到他都要叫他一声大前辈。
主题曲这种东西，很多人叫着难，但毕竟要兼顾所有练习生，其实难度一般并不会高到哪里去。
哪怕是《超级新秀》这种大热选秀，难度在解夕朝参加的所有选秀里，撑死也就是个中等水准。以他目前历尽千帆的状态，基本约等于小学生的广播体操。
休息了一会儿，他睁开了眼。
两个小时后，解夕朝已经基本顺完了动作，外带熟悉了一遍歌词。
时间临近十二点，他感觉差不多了，于是打算去食堂吃个晚饭。
临走时，旁边几个练习生叫住了他。
“那个……解，夕朝？”
解夕朝停住了脚步。
其实刚刚他就注意到了这几个男生。
应该是一个公司的，但是他没什么印象。他们身上穿着F班的班服，神情也有些局促。
选秀里总有这么些透明人。小公司且实力不好，连个刷脸都算不上，就是跑个通告拿一份通告费充当一下分母罢了。
解夕朝顿了顿，问：“怎么了？”
他语气挺温和的，这给了开口的那个男生勇气，他小声说：“就是，那个……我们几个舞蹈基础都挺差的，你可以帮帮我们吗。”
说这话他实在是做了一番心理准备。
只有三天，他们也没什么认识的人，至于导师那里，显然不可能手把手带他们，无论如何，他们也不想太丢脸。
他怕被拒绝，毕竟大家是陌生人，无缘无故的，谁又有这个闲情逸致。他也没想过找解夕朝，初舞台解夕朝的表演惊艳了不少人，但同样也有不少人私下里说他是“偏科”选手。
……直到他刚刚偷偷看到了解夕朝跳舞。
他抿了抿唇：“我知道有点冒昧，我们不会占用你很多……”
“可以。”解夕朝道。
男生愣住了。
他有些讶异地抬起头，解夕朝看了墙上的挂钟，跟他商量：“晚上可以么？大概七点。”
“正好你们去上一下舞蹈课，先看看能不能大概顺一遍动作。”他道。
“可以的，可以的。”男生连声道，“谢谢你。”
他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憋出一句，“……我会给你保密的！绝对不会告诉别人其实你跳舞很厉害！”
出了练习室，解夕朝还没想明白小男生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往外走，此时此刻无论是里间练习室还是外间大厅都是正苦练的练习生，偶有几个看见他的方向都是一眼见了鬼的眼神。
解夕朝没注意，他在人群当中意思意思找了一下，打算没找到季彦就自己去吃饭，只可惜第一眼就跟对方对上了视线。
对方立刻抛弃了现任室友蹦跶了过来，解夕朝叹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季彦谨慎地道，“哥总感觉你不是很想看到我。”
“没有的事。”解夕朝一口否认。
季彦很好。
只是有的时候太唠叨，他有点儿怕。
果不其然，他说了这句话之后，对方放下了心，就开始问候三连。
“哥你累不累”、“上午带巧克力没啊”、“这个舞强度大么”。
解夕朝打了份饭，一一回答，然后及时转移了话题，把自己的疑问告诉了他。
季彦道：“这个啊。”
“嗯？”
“就哥你不是初舞台就唱了歌吗。”季彦咬着糖醋排骨含糊不清，“有人说你其实根本不会跳舞，就是拿生病作幌子，也有人说你拿了藏拙剧本，是皇族。”
解夕朝：。
喔。
懂了。
这个话题挺没意思的，毕竟季彦和解夕朝都心知肚明他是什么水平。
季彦换了个话题：“哥你觉得主题曲难度怎么样，可以吗？”
“没什么问题。”解夕朝道。
他知道季彦在问什么，补充了一句：“考核就只跳一分半，而且这个舞强度不大。”
所以不用太考虑体力影响发挥的问题。
季彦愣了一下。
随即他反应过来：“那就好，初评级还是挺重要的。虽然也可能没姓名，但比后面要好。”
“嗯。”解夕朝道。
季彦用筷子扒拉着米饭，犹犹豫豫：
“那个……哥。”
解夕朝顿了顿。
“晚上七点。”解夕朝道，“113。”
季彦傻笑：“嘿嘿……谢谢哥。”
“对了。”他道，“那哥下午你要去班里上课吗，是不是跟理疗时间撞了。”
“不去。”解夕朝道，“没什么用。”
*
解夕朝这句话倒不是傲慢，而是实话实说。
他不需要老师，去上课就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多休息。
下午他跟节目组请了个假，独自一个人去了理疗室。等结束，已经是下午三点半。
出理疗室的时候他心情挺好的，医师跟他说效果不错，可以减少理疗的次数，这对于他来说自然是件好事。
于是，他在回宿舍和继续练习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用骰子做了决定。
123回去，456练习，骰子在空中转了个圈落在掌心，结果是稳稳的1。
于是解夕朝非常心安理得地往宿舍楼走，打算补一觉。
推开宿舍门，他却愣了一下。
而与此同时，房间里的人整个人都一僵，迅速地把手上的东西放到了背后。
解夕朝沉默了一瞬，若无其事地别开了眼。
“我回来睡觉。”他道。
傅文泽神色还有些不自然，“嗯”了一声。
解夕朝往里走，看着他整个人都杵在那里的样子，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不用这个表情，藏手机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节目组收手机，看着规矩严，但其实谁都知道，这不过是一次视频素材。至少解夕朝经历过那么多次选秀，就没有真把这规矩当回事的。
甚至节目组自己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解夕朝不做这种事。他是宽于待人，严于律己的人。
他的观念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如果认真定了规矩却没有一个人遵守，那是一件很可悲的事。
傅文泽脸色有点尴尬，解夕朝也没有问他拿手机做什么，自顾自地收拾了一下床铺。
只是不多时，他听到傅文泽突然开了口：“我不是为了看排名。”
他顿了顿，“我弟弟今年初三，他比较黏我，家里只有我奶奶在带他，我不太放心。”
解夕朝恍然。
这两天里，解夕朝跟傅文泽并没有太多交集。
他见过很多人设堆砌的爱豆，但是傅文泽确实是台上台下表里如一的真酷哥。寡言，特立独行，说话还经常很犀利。
他对解夕朝倒从来没有犀利过，但也没像季彦那样主动亲近。
解夕朝也不是个主动的人，两人关系就一直保持着普通室友。
但是手机这事显然是傅文泽欠了他人情。
毕竟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如果解夕朝去举报，节目组还是要给出一个说法的。
因着这一点，傅文泽有些坐立难安。
解夕朝补了个觉，醒过来的时候床头坐了个人，险些以为自己误入了悬疑片，直到他看清傅文泽的脸。
他说：“……怎么了。”
语气尽量平稳。
掩盖他真真实实被吓了一跳的丢脸事实。
傅文泽说：“我觉得我欠了你人情。”
解夕朝说：“呃这个真没事其实我……”
“我想了想。”傅文泽认认真真地说，“我暂时没什么可以回报你的。”
“我教你跳舞吧。”
第12章
傅文泽的话音落下，空气中突然陷入了诡异的静默。
片刻后，解夕朝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啊。”
他没有起床气，但起床了之后会短暂地懵一会儿，尤其是遇到不常遇到的事的时候。
傅文泽察言观色，坚定了自己的猜测，轻声道：“跳舞不难的。”
解夕朝：“……”
他竟然从这句话中听出了酷哥式的循循善诱。
仿佛是哥哥在教育因为成绩差而厌学偷偷逃课的小孩。
“……你等等。”他叹了口气，终于妥协，“我去，呃，洗个脸。”
他顿了顿，看着纹丝不动的傅文泽，补充，“然后我们去吃饭，吃过饭去练习室？”
正好，现在虽然早了点，但他晚上约了人。早点吃了早点去练习室，还可以热热身。
傅文泽这才让开。
解夕朝神色恍惚地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又换了睡衣，这才清醒了些。
他收拾的时候傅文泽就在原地低着头发消息，脸上少有地带了一点笑。
听到动静，他抬起了头：“好了？”
“嗯。”解夕朝道。
他顿了顿：“那个……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真的不需要指导，我自己可以。”
傅文泽神色写满了不赞同。解夕朝的逃课已经被他认定为逃避。
他说：“我跳舞还可以吧？虽然比管衡他们差了点。”
他不提艾清源。
寝室生活里他一向当没这个人。
解夕朝：“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麻木了。
他说：“……行吧你跟我来。”
两人先后出了门。
去练习室的路上，他们碰到了下课的练习生。
解夕朝问傅文泽：“你下午怎么没去上课，你弟弟找你？”
他是权衡利弊。上课可能会有镜头，但跟录制时间相比，养足精神对他来说收益更大。但傅文泽没有他这个烦恼。
傅文泽说：“不是。”
他顿了顿：“不太喜欢集体课。”
解夕朝：。
懂了。自闭小孩。
他说：“有镜头的啊。你不想出道了？”
傅文泽很酷：“有舞台就够了，出不了道说明观众没眼光。”
解夕朝抽了抽嘴角。
他想劝几句，做人太倔强是会出事的。结果傅文泽反问他：“你怎么也不去上课？你也不想出道？”
解夕朝还给他问住了，他说：“我想。我不是那个，呃……”
“你能出。”傅文泽说。
解夕朝：？
傅文泽语气坚定而淡然，仿佛说的不是出道位，而是和太阳东升西落一样的客观事实。要不是他还坚定地觉得解夕朝不会跳舞，解夕朝就信了。
……他心说长得酷还真是占便宜，说什么都正气凛然。
两人一起进了练习室。这个点里面没什么人，傅文泽说：“你记到什么程度了，跳一遍我看看？不用唱。”
解夕朝说：“行。”
五分钟后，解夕朝喘着气停下来，看着傅文泽已经僵硬了的表情。
他斟酌了一下语气：“要不，你也跳一遍，我看一下？”
他说：“你就边跳边唱吧，我顺便把怎么调整气息也教你一下。”
他顿了顿，觉得傅文泽之前哄小孩的语气很好用，于是学了过来，善解人意地道，“相信我，不难的，很好学。”
*
晚上八点，方箐箐结束了助理工作。
她这些天挺忙。作为一个小作坊，曜欣基本每个人都身兼数职。这段时间解夕朝去了《超级新秀》，方箐箐就暂时空了下来，因此，公司分了她几个小艺人带。
站了一天，其实已经很累了，但是到了家，她还是没有立刻去洗澡，而是先打开了微博，确认解夕朝的微博认证已经通过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看着解夕朝的微博头像发起了呆。
这几天，准确地说，是初舞台评级之后，她就有了一种在做梦的感觉。
不少人向她打听这是曜欣从哪找的艺人，也不乏来挖墙角的，最后知后觉的是公司，问她解夕朝初评级怎么样，有没有身体不舒服。
——是的，曜欣就是这样一个虽然穷但充满人性关怀的公司。
曜欣的老板是个不大不小的富二代，同时投资了娱乐圈、电竞等多个行业，成果反正是一个没出，到处都赔本。
但他有钱，所以工资照发，大家也就照常上班。企业氛围也丝毫不紧张，其乐融融。
当初签解夕朝，公司其实是看中了他的脸。
解夕朝的脸好看，骨相漂亮，这样的脸当平面模特做演员都合适。
但是解夕朝自己说要去选秀。公司还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尊重了他的意见。
谁也没想过解夕朝会跟出道位有关系。
方箐箐还记得她跟上司的对话。
“其实夕朝拿了A。”方箐箐麻木地说。
“哦，拿了A啊。其实等级不要紧，咱也不出道，镜头多一秒赚一……欸？”对方瞪大了眼睛，“拿了A啊？”
方箐箐说：“他唱了一首自作曲。”
上司的脸严肃了起来。
当天晚上，从不加班的曜欣难得加班开了个紧急会议，对着节目组发过来的视频资料研究了好久，人人脸上都写着沉重。
只有没心没肺的老板快乐地说：“哎这歌真的挺好听的。我们曜欣有紫微星啦。”
曜欣有紫微星是真，撕不到出道位也是真。老板是个傻子，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也像自带漂白剂，于是会议结论是还是一切得靠解夕朝自己。
当然，基础工作还是要给艺人做好的。
这两天方箐箐除了带别的小艺人，就是在跟节目组作沟通。先是特别关照了一次解夕朝的身体问题，然后就是和公关部和宣传部——准确地说只有一个人，沟通宣发。
今晚是《超级新秀》选手官宣的日子，之前解夕朝的微博认证出了点问题，好在终于赶上了官宣。
眼瞅着时间到了八点整，她回过神，点开了《超级新秀》的官博，先点了关注，然后才看起了它的最新微博。
：选出你心目中的超级新秀。[网页链接]
新一季，我们来了。
几行字简洁而霸气，充满了一个大热节目该有的傲气和矜持。
底下评论也很给力。
“嗷嗷嗷终于来了！我的精神食粮！你知道没有你的日子里我有多无聊吗！”
“上一季选秀团前几天回归刚破纪录，歌也好听，好期待这一季啊，这节目选出来的团是真可以”
“艾清源艾清源艾清源清源哥哥我爱你！啊啊啊C位出道吧拜托了！”
……
除了热评前几是节目粉，再往下拉，就基本是自带热度选手的粉丝控评了。这里面尤以艾清源一骑绝尘。
方箐箐也知道艾清源，她对别的艺人没什么看法，只一心想着自家的，只可惜评论区翻到底也基本没有提到自家艺人的，虽然意料之中，但她还是没忍住有些失望。
没事。她安慰自己，等节目播出了会涨粉的。
他们家夕朝又好看又会唱歌，那必须得有很多很多粉丝。
这样想着，她退出了评论区，又点进了解夕朝的个人官宣博。
令方箐箐有些意外的是，解夕朝的个人博居然也有一百多条评论。
“哎哟我天，这小哥哥好看，有没有粉丝科普一下啊”
“我知道他，A市的嘛，上过新闻的，说是之前出了车祸突然醒了，居然来选秀了，小哥哥还有个唱跳梦呢”
“刷脸的吧……想刷波热度当网红？”
“这图精修的吗，不是的话真的好看，很少年气的感觉，有点想入股了，只可惜我不喜欢美丽废物，再看看”
“受了重伤的话，身体不太好吧，高强度训练能撑下来吗，我感觉选秀节目日程都挺魔鬼的”
“漂亮小哥哥跟着我们傅哥混吧，我们傅哥铁汉柔情，面冷心善，绝对给你照顾得妥妥当当哈哈哈，还附赠rap和dance教学服务哦”
……
晚上八点四十五，《超级新秀》113练习室。
四周一片寂静，无数道目光默默看向角落，而目光的终点，傅文泽脸色僵硬，看着解夕朝走到了他的面前。
双目对视，傅文泽脸色更僵，居然第一次生出了逃跑的冲动。
还没等他付诸行动，解夕朝——面前的魔鬼就开了口：“手，没打直。是90°。”
“虽然就差了一点，但是给人的感觉就是会不一样，所以还是做到位比较好。”他看了看表，思考了一下，“嗯……还有一点时间。”
“所以哥。”解夕朝温柔地说，“回去之前，再来一遍吧。”
第13章
解夕朝说完这句话，周围就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傅文泽冷冷看过去，对方立刻收回了目光，若无其事地装鹌鹑。
解夕朝思索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过分。
但其实这已经是他最温柔的时刻了。
在他还在炮灰系统的时候，也不是没做过前辈或者导师，但是那个时候人设受限，他教人基本在说两句话就发飙的狂躁症和表面和气背后给人穿小鞋的笑面虎之间反复横跳。
总而言之，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好在，就在他真的开始反思自己之前，傅文泽开了口：“嗯。”
和瞪的那一眼相比，这一声虽然简洁了点，但语气十分正常。
解夕朝：。
他放下了心，把目光看向了旁边。
几乎是他目光所及的地方，大家都十分默契地低下了头。
活像上课时老师点名时不想和他对视的差生。
解夕朝刚刚放下的心又不那么下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有点儿迷茫于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他是说——
这一间不大的113教室里，到底是为什么，莫名其妙地站了十几号人。
……还个个管他叫老师。
事情的起因，还是解夕朝中午吃饭之前和那几个小男生说的晚上七点。
中午吃饭的时候，练习室加了个季彦。
而解夕朝没想到的是，晚上练习室里他和傅文泽热完身之后，对方会真的把他那句开玩笑似的“你跳一下我帮你调整下细节当真”。
到了最后，当小男生说“朝哥能不能加两个朋友”的时候，解夕朝已经麻木了。
他莫名觉得自己有点像在串糖葫芦。还是走到哪串到哪的那种。
迷茫归迷茫，解夕朝还是打算认真教的。
一方面是日行一善，另一方面，教授的同时也是对学习内容重新拆解、分析和优化的巩固过程。
解夕朝从前学数学，他也是标准的理科生，那种规整的理性的思考模式和学习方法一直刻在他脑子里，并且被他应用到了很多地方。
他教人也这样。
傅文泽有基础，季彦纯是来凑热闹的，两人最后都认真了起来。
而那几个小男生带来的朋友原本半信半疑，在被解夕朝纠正了几次动作之后，也终于心服口服。
到了现在，整个练习室都把他当成了主心骨。
“那一起再来一遍吧。”解夕朝道，“今天还是先带着伴奏，等明天上过声乐课，我们就把伴奏去掉，试试清唱。”
众人脸上的神情扭曲，解读一下，就是痛并快乐着。
这进度可比外头的快多了，但是事到如今，谁也不怀疑他们能做到。
他们怎么都理不清的动作，到了解夕朝手里一拆解就变得清晰明了。他们顾及不到的细节，无论是舞蹈方面还是声乐方面，解夕朝挨个给他们指出来。
他们就像是掉到山崖之下捡到绝世秘籍的人，除了消化密集的过程太痛苦——解夕朝温柔又严厉，对动作都是高标准严要求。
但是……
能在再评级中拿一个好分数。
就累那么三天又算什么？
想到这，众人又都提起了干劲。连季彦打了个呵欠，都努力打起了精神。
这天，113练习室的灯一直亮到了晚上十一点。
*
《超级新秀》节目组最近发现，练习生内部似乎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首先是情绪变化。
这在节目组的意料之中。隔绝外界只是综艺效果，事实上对于自己的人气，大部分练习生总有各种各样的办法知道。官宣之后因为人气焦虑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但是另一件事，就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解夕朝吗？”导演道，“你说最近很多练习生跟他走得挺近？”
他想了想，“性格好吧，看着就不像个会生气的。”
他对这个名字印象很深。
不止是他，初舞台的一首《世界》让节目组内部不少人直接记住了这个名字顺带脸。
都是在娱乐圈混久了的，天才见过不少，倒不至于像练习生那样大惊小怪。但还是有不少人私下里讨论过解夕朝，觉得他很有红相。
当然，不会是在《超级新秀》。
大部分人觉得他只是有天赋，但终究稚嫩，且还有个拖后腿的公司。
要红，得先跳个槽，再沉淀个几年。
马鸿平也是这么觉得的。
他对这事不以为意，觉得新来的实习生过于事无巨细，教了她几句：“练习生私底下的关系不用太在意，都是年轻的小孩子，也就个别心思重，其实都是合得来的凑一块。”
他说，“我听说盛弘那边的人来过了？”
“嗯。”实习生道。
她想说其实也不是凑一块儿，但到底经验也浅，立刻就被上司带跑了：“是的，燕姐跟他们聊了一会儿。说是想商量出道位的事。”
“有什么好商量的。”马鸿平叹了口气，“这年头又不能做票，唯一能稍微动动的就是剪辑和镜头量，但剪辑也不能瞎剪啊，观众又不是傻子，精着呢。”
“燕儿怎么说的。”他道。
实习生讷讷地道：“和您说得差不多。”
马鸿平欣慰。
到底是两季的搭档，还是有默契的。
话又说回来……
“清源这孩子确实不错。”他道，“长得好星味儿浓还努力，出道位肯定有他的份。当然，盛弘他们估计想C出。”
他想了想，“这样，再评级考核快来了，回头等拿了初C，让宣发那边买几个热搜铺点营销号造一下势，先固定一下印象，之后好操作一点。”
实习生应声记笔记，然后带着本子传达导演意见去了。
这天晚上，也就是考核前的最后一个晚上，解夕朝终于走出了练习室。
三天的高强度练习，饶是他一直坚持着规律的作息，也不免感到疲惫。
好在刚刚送走讨债鬼们后他自己对着镜子最后练了一遍，基本达到了理想的效果。
解夕朝心情不错。
有人经过他，体贴地停下来：“朝哥回去休息啦？”
他说：“嗯。”
对方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辛苦了真的。”
耳根挺红。
三天的最后，113练习室的练习生已经有二十多个。这还不算来学了一会儿就走的，大都是F班的，解夕朝基本叫不上来名字。
他现在也叫不上，但是不妨碍他若无其事地萌混过关，他说：“吃糖不？”
对方就受宠若惊，那句“您记得我是谁么”自然也就忘了问。
两人做贼似的一人拿了颗奶糖，听到了一旁练习室隐约的脚步声。
“清源哥又在练习了。”身旁的小练习生语气含糊不清，“他这两天也不知道加起来睡了有没有八个小时。”
解夕朝一愣。
“其实本来我们没想都来麻烦朝哥你的。”小练习生小声解释，“但是A班的大家都很努力，呃我不是说哥你不努力啊，就是……”
解夕朝说：“……嗯我懂。”
就是他看起来比较闲。
“而且清源哥教人也挺凶的。”小练习生这些天跟他呆在一起，也摸清楚了他的脾气，乐了，“我不知道别人，反正我是不敢找他。总感觉他眼里写着一群垃圾。”
解夕朝心说其实这大概是事实。
反正艾清源看他也这样。
两个人靠墙吃了会儿糖，小练习生站起身：“那朝哥我走啦，你好好休息，明天考核加油！”
“你也加油。”解夕朝笑着应了一声，看着他的身影离开。
然后，他直起身，看向了一旁的练习室内。
屋子里只有一个人。艾清源侧对着他，正仰头喝着矿泉水。
他是真的累了，眼底都是血丝，手也有些抖，但是侧脸的线条仍然是紧绷的。
喝过水，只是短短的两分钟，他就重新站到了镜子前。
解夕朝看了一会儿，收回了目光，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然后，他从口袋里掏了两块巧克力，轻轻地放到了一旁专门放钥匙等小东西的凳子上，转身走了。
第14章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熟悉的地点，熟悉的人物，熟悉的节目组。
这天蓝叶舟和丘雪瑞也来了，几个导师一字排开，俊男美女青春靓丽，与之交相辉映的是难掩疲惫的练习生们。
所有人里状态最好的是解夕朝。
他昨天十点半睡的，因为所有人都在练习室没回来睡眠质量直线升高，这会儿——
用季彦的话来说，就是白里透红，嫩得能掐出水。
说这话的时候他语气满是嫉妒，解夕朝倒是不以为意。
只是他没想到，另一个人也盯着他看了几眼。
这个人是艾清源。
解夕朝昨天送巧克力纯粹是出于前辈对努力后辈的人文关怀，后来他才想起来，这会儿整个宿舍就只有他能公然拥有零食，他这简直就是实名制送礼。
解夕朝咳嗽了一声，决定贯彻执行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这条精神胜利法。
艾清源也不尴尬。
他神色怪异，看解夕朝的眼神像看怪物，最终还是收回了目光。
昨天没睡好，头疼。
管衡站在他旁边，也抬头看了解夕朝一眼，然后在和他视线交汇的刹那露出了友好的微笑。
几个人都是A班，这些眼神交汇自动被其他的练习生解读成暗流涌动，没人想到起因只是几块心血来潮的巧克力。
很快，设备就全部架好，窦昱环视了一圈，清了清嗓子：“时间过得真快啊，是吧。”
底下干笑，哈哈。
“大家这几天都辛苦了，我和你们李老师也看在眼里。”窦昱道，“现在就是收获的时候，那废话不多说，我们就按名单开始吧？”
底下自然应声。
窦昱拿了张纸，念了几个名字，第一批练习生出列，神色紧张。
名单是节目组给的。
当然，也自然有讲究。每组五个人，一共二十组，每组的播放顺序可以在剪辑时调整。
所以名单安排的主要是同组人员。
季彦被安排在第一组，解夕朝看到他被叫到的刹那脸色产生了一瞬的扭曲，但是很快他就调整了下心态，看上去是打算早死早超生。
但其实……
他的结果还不错。
节目组到底没那么丧良心，给的是去了人声的伴奏。伴奏声响起来的刹那，季彦手忙脚乱了一瞬，但最后，居然跟上了拍子。
这件事令整个节目组都大感意外。
“季彦练习生进步很快啊。”丘雪瑞讶异地道。
“确实。”李琳也道。
她是舞蹈导师，而舞蹈是最能看出是否进步的。初舞台的时候季彦根本不能说是跳舞，只能说是刚学会摆弄四肢就被迫上台了。
相较于台上，台下的反应更为真实。
“我天呢这是季彦吗，我差点没认出来”
“季彦你……怎么背着我们偷偷努力啊啊啊”
“这吃了仙丹了吧，还是偷学了什么武功秘籍？？？”
最后一句近乎真相，F班中不少人偷偷看向了某个背影。
解夕朝浑然不觉。
他终于也做了一回老父亲，在季彦结束考核的时候给他用力鼓掌那种，脸上满怀欣慰。
对方下来就蹦跶过来找他了：“朝哥啊啊啊我爱死你了！”
解夕朝由衷地说：“发挥得挺好啊。”
比旁边那位跳成猴子的好多了。
然后他才发现，跳成猴子的是倪鑫。
……呃。
真不是故意。
最后评级出来，季彦由C升为B，而倪鑫则是从B掉到了C。
全场安静。
*
倪鑫是谁？
盛弘的练习生，艾清源的队友。初舞台，整个盛弘气势逼人，虽然倪鑫不如艾清源和管衡耀眼，但至少给众人的印象也一直都是综合实力不错。
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季彦。
在场的基本或多或少听说过倪鑫和解夕朝当初那一场宿舍恩怨。
解夕朝看上去温柔好说话，实际丝毫没给倪鑫留情面。倪鑫向来喜欢拉帮结派，不乏有人为了向他示好动过找解夕朝麻烦的心思，就因为这件事统统歇了。
歇归歇，谁都知道解夕朝唯一一个关系还不错的就是季彦。
这结果一出来，结合这几个人之间微妙复杂的关系，倒像是……
艾清源又输了一头似的。
至于为什么是又，显而易见的，练习生共识的，初舞台，艾清源是被解夕朝压了一头的。
毕竟艾清源的优秀发挥在意料之中，而解夕朝的却是实在的惊喜。
季彦结实地抱了解夕朝一下，这才意识到这是在镜头前，他有点儿不好意思。解夕朝拍了拍他的肩权当鼓励，耳边听到了艾清源和倪鑫的对话。
在盛弘，虽然管衡年纪最长，但其实队长和主心骨都是艾清源。
倪鑫低声说：“对不起队长，我给盛弘丢脸了。”
艾清源的语气不咸不淡：“知道就好。”
解夕朝：“……”
倪鑫的脸由红转白，一声不吭地往后去了，管衡注意到了，叹了口气，避过镜头安慰去了。
这会儿队伍也松散了不少，季彦索性坐在了解夕朝旁边，趁着摄像机移开跟他咬耳朵：“艾少爷感觉一副没挨过社会毒打的样子，是真欠啊。”
解夕朝说：“要不这个重任交给你。”
季彦：“……”
“哥你也欠的。”他这么说。
就这样边录边聊，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一半。
说实话，导演组的分组还是挺友好的。无聊的和有趣的穿插着来，实力强的和实力弱的也有很好地搭配，可以预想，节目播出之后还是会有很多看点的。
但再有看点，一首歌重复听十几遍人也麻了，叫到艾清源的名字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在镜头外昏昏欲睡。
几乎是窦昱话音落下的刹那，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
终于来了。
不出意外，这次节目的初C。他们之中最优秀的练习生。
然而，还没等他们打起精神，窦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组的最后一位，解夕朝。”
在万籁俱寂中，解夕朝顿了顿，和艾清源一起站起了身。
……节目组居然把艾清源和解夕朝分到了一组！
意识到这件事的刹那，几乎所有人都立刻清醒了。
他们交换着眼神，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兴奋什么，但是这一组，确确实实成为了今晚气氛的最顶点。
*
艾清源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时，解夕朝还在旁边喝水润嗓子。
他们俩的名字紧挨着，跳舞的圆台也相邻。艾清源能看到解夕朝伶仃的手腕和骨节分明、纤长又苍白的手指。
他有点儿烦躁。
因为节目组司马昭之心般的安排。
节目组把他和解夕朝排一起，他用脚都猜得到是因为解夕朝自评级坐了C位。现在两人放一块儿比较，他赢了解夕朝，就更能凸显解夕朝的不自量力。
他是不太喜欢解夕朝，觉得他投机取巧，又为了镜头急功近利。但这不代表他要用这样的手段踩着人上位。
当然，也有那两块巧克力的原因。
想什么来什么，解夕朝喝完水，走到他边上站定，自然地问他：“巧克力好吃吗？”
艾清源：“……”
“不好意思，我没吃。”他硬梆梆地说。
其实吃了。外包装还在垃圾箱躺着。
解夕朝说：“好吧，你回去可以尝尝，这个牌子还挺好吃的。”
语气很诚恳。
艾清源没忍住：“你不紧张？”
这个时候还有闲情逸致关心什么巧克力？
解夕朝：“啊？”
他的样子看上去真的很迷茫，迷茫中写着一种天真和无辜。艾清源脾气不好，感觉自己血压立刻就高了，他倏然抿紧了唇，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心火：“……没事。”
解夕朝就默默站回去。
他其实仪态很好。脊背挺得很直，像是青竹。只是莫名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有一股很闲散的姿态。
或者说，游刃有余。
艾清源因为自己的念头倏然升起了一股不安。但是很快，他就觉得这股感觉莫名其妙且可笑。
他练了三天，从唱到跳。
他就是冲着初C来的。
不。
艾清源想。
他是冲着每一个第一来的。
这个世界从来胜者为王。这个节目的对手都太弱小，甚至都不能被称作对手，在这样的地方，他绝对，绝对不容许自己获得糟糕的成绩，哪怕是第二名也不行。
他闭了闭眼。
……结束之后，请人吃个饭吧。
他有些别扭地想。
就当是还了巧克力和节目组自作主张的人情。
这样决定之后，他终于短暂地放下了杂念，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了眼。
准备的姿势，第一个进拍的动作，第一句开口要唱的词，第一个跟镜头互动的眼神。
这一切的一切艾清源都早已烂熟于心，伴奏响起的刹那，他猛然抬手进了拍，而与此同时，几乎和他同一秒出现的脚步声蓦然响在耳畔。
艾清源眼睫猛然一颤，余光内，刚刚还笑得温文的人不知何时也同样敛了笑意。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干脆而凛冽的锋芒。
利刃出鞘。
解夕朝竟然复刻了他一遍遍练习、已臻完美的动作。
分毫不差。
甚至……
要更好。
第15章
艾清源因为余光看到解夕朝动作而僵硬的时候，还有一群人也同样僵住了。或者说，场上只要在看考核的人都有那么一瞬，大脑是完全空白的。
窦昱拿着的考核水笔迟迟没有在纸张上写下一个字，他也罕见地没有在开场说话来过渡，直到蓝叶舟拧开笔帽，看了看场上，又捅了捅他的胳膊，他才回过了神。
他说：“这一组……”
“好准的卡点。”李琳轻声道。
她一贯的人设都是清纯甜美，因此在镜头前说话总是未语先笑，这是她第一回忘了表情管理，直截了当地作出了评价。
她看向的不是艾清源的方向。
“气息特别稳。”一旁的丘雪瑞也接过了话。
虽然主题曲里没有rap唱段，但她同样是在团爱豆，对唱跳同样熟悉。
“他知道怎么在清唱的时候把呼吸对麦的影响最小化。”她接着道，“所以在听感上很舒服，不会给人特别喘的感觉。”
“但是他应该挺累的。”蓝叶舟推了推眼镜，接过了话头。
他是这其中最冷静的一个人，跟初舞台评级面对解夕朝时的激动形成鲜明的对比。但其实他并不是意料之中，只是作为一个自闭创作人，他关心的只有作品，对唱跳其实没什么兴趣。
他看着解夕朝。如果说最开始，他只是对解夕朝写的歌感兴趣的话，现在，这种兴趣已经转移到了解夕朝本人身上。
他看得出解夕朝很累。
他的体力仍旧不够支撑他如此激烈地唱跳，但是他的眼神，他的动作，乃至他的呼吸都是沉稳而笃定的。
这个漂亮的男生的心里有一头咆哮的狮子，孱弱的身体成为狮子的枷锁。
但是枷锁早已松动，待它完全脱落，狮子就不会再被束缚。
它将优雅地离开牢笼，然后站到最高的那片山顶。
——当然，这些都是导师的心理活动。
在场的练习生没有成熟的艺人那份专业。
在激烈的伴奏声中，他们全神贯注。
抬手，转身，轻盈的跃动。《超级新秀》的主题曲动作细碎节奏感强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而场上此刻并排的两个人其实都跳得很准确。
但是……
就是不一样。
这五个字在每个人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同样的动作，这两个人跳起来，就是解夕朝看起来更漂亮利落。
或许是他冷静的神情，或许是他到手指指尖都无法挑剔的细节处理，更遑论解夕朝明显稳上许多的声音。
所有人都跳过主题曲，可只有解夕朝把这首歌跳成了自己的歌。
没有第二个人。
一分半的伴奏结束，全场鸦雀无声。
然后——
场上第一次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掌声经久不息，在热烈的浪潮中，一旁的总导演马鸿平张大了嘴，人傻了。
*
马鸿平今天心情本来很不错。
和盛弘的谈判进行得顺利，到底是大公司，对自己的练习生也有信心。
在节目组这边提出会配合宣发之后，那边就没再咄咄逼人。
本来，只要艾清源稳稳地拿下初C，就会有一万个热搜、营销号甚至脂粉水军在等他，他们会不吝言辞，大吹特吹，彻底把艾清源吹成下一个明日之星顶流天王。
马鸿平对此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言过其实才会心虚，人孩子本来就优秀，吹一下怎么了！
他想过一万种让自己心安理得的借口，但他从来没想过，艾清源会比不过别人。
甚至这个别人，是他以为的、只有一点儿小才气的花瓶。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一旁的实习生偷看看他的表情：“马老师……”
“别急。”马鸿平打断了她。
同时，他深吸了一口气。
不着急。他对自己说。
初C是由场上投票决定的。
就算不看在盛弘的面子上，练习生们对艾清源早就有了和他一样的思维惯性，他们一定早就以为初C非艾清源莫属。
再说了，再说了……他自暴自弃地想，选了解夕朝，人身体不好，指不定到时候录初舞台要歇几回，这多麻烦，啊，是吧？
他胡思乱想，紧紧地顶着窦昱手中的票。
窦昱拿着票，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也在默默祈祷，祈祷不要平票。
如果平票，练习生是匿名投，他可是实名做最后的决定。
……到时候他要选谁？
窦昱闭了闭眼。
一旁的李琳接过票，开始和丘雪瑞一个唱，一个记。
一分钟后，她轻声叫了窦昱的名字：“昱哥，票数出来了。”
窦昱感觉自己心跳都快了几拍：“谁高？”
李琳把结果递给他，窦昱快速地看了一眼，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然后，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在众人期待的眼神里，他慢慢地抬起头，重新露出完美的微笑：“是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主题曲C位在11位A级练习生中产生。”窦昱道，“这位练习生在本次匿名投票中获得了超过第二名的票数。”
他顿了顿，接着道，“他的票数一共45票。”
话音落下，场下就响起了惊呼。
现场100名练习生，除去11名候选人，有效票一共是89票。
初C一个人就拿了过半的票数，这完全是压倒性的优势。
“是的。”窦昱调整了一下耳麦。
他现在情绪也有些激动，以至于耳麦里似乎有人说了什么，但他完全没听到，他只是自顾自地快速道：“我们的初C一共获得了45票，高出第二名21票，他的票数不仅是全场断层最高，同时，也打破了《超级新秀》三届以来初C当选的最高票数记录39票。”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了头，慢慢地道：“他的名字就是——”
“解夕朝。”
*
傍晚六点。
某娱乐向论坛准时升起了一栋名为《超级新秀》再评级录制专楼的高楼。
作为内娱选秀版区的版主兼艾清源出道元老粉丝，这已经是楼主兔子开过的第十七栋《超级新秀》物料专楼，她熟练地打下“聊天不吵架，搬运不造谣”的楼规，随即放上了一张自己选的，艾清源近期的饭拍神图。
很快，底下就多出了不少评论。
iii：来了来了，兔子姐晚上好，这张小艾好帅好帅[舔舔]
我是陆星的狗：是不是录挺久了，我看wb放料的博主更新了好几条了，看得还有点紧张
再也不看选秀了：嗯，录快一半了说是，还说这届练习生都挺努力的，傻逼节目组又开始诈骗了，这届从公式照开始就垮得一批，国内选秀办了那么多届，好苗子早被选完了
iii：兔子姐紧张吗hhh不过小艾肯定没问题吧，非粉都知道的事
兔子：还是有点的啦，不过相信他[心]
sdklgh：微博上有人在说从公式照上就能看出一届不如一届，笑死
这一届好看的真就那么几个，aqy，jy，xxz？其实fwz也还行，就是我们这儿不太吃酷哥挂长相
iii：笑死，是真的，所以我这种没有pick的现在一点儿不紧张，希望一会儿给我点能看的乐子
一颗星星：来了，上了一天班累死，总算能追我们小糊综的活动了，录到几点啊？话说xxz是谁？论坛缩写真的对我这种刚入坑的人很不友好
iii：解夕朝？
再也不看选秀了：录到八九点吧估计，刚说快一半儿了。xxz解夕朝吧，他和季彦不是一直被叫美丽废物二人组
sdklgh：哈哈哈
再也不看选秀了：他俩关系是真不错，我姐妹跟前线的，她搞季彦，说这俩天天混在一起，不过据她说xxz本人比公式照好看，她心中的视觉中心了
iii：真假的，那帅哥多留几轮成不
我是陆星的狗：怎么突然涛起xxz了，我也跟前线的，他好看我们内部公认的啊，不过他不一轮游就不错了吧？微博都没几个活粉，而且他学数学的，除非这是个数学考试，不然我想不出他留到第二轮的理由
给你花花：笑晕了，不过学数学对我这种理科学渣来说是吸粉点
我是陆星的狗：不是涛他，主要节目没播没啥物料，兔子姐这两天开的楼都不高，而且这届有点两极分化
sdklgh：wb那边反正默认初C锁了
我是陆星的狗：嗯，aqy嘛，肯定的，他资质是真的不错
再也不看选秀了：唉……真无聊啊，去年两届还有争C的乐子看，今年锁C真的很无聊（不是说小艾不好楼主别误会）
兔子：嗯我知道O.O
sdklgh：还好吧，往年争C其中一个不也是节目组抬上去的，出道之后就top变mid了，笑死，至少aqy本人能担的起C，这届也没人能跟他打吧
iii：但是他很幼稚我觉得（。话说wb那边怎么这么久没动静了
一颗星星：真的好久没更新了，呃，不骂你料无聊了倒是说句话啊
……
我是陆星的狗：我靠，节目组好像翻车了！
兔子：……：）
iii：？啥
我是陆星的狗：[截图]刚超话有人发的，疑似节目组实习生秒删
再也不看选秀了：我靠！！！“初C不是艾清源”！！！
sdklgh：啊？？？
第16章
“艾清源不是初C”这条爆炸性新闻在当天晚上就传遍了整个粉圈。
《超级新秀》这个IP做到第三季，有节目粉也有选手自带的粉丝，虽说还没开播，但热搜已经上了好几轮。平时各大娱乐基地更是热闹。
这一出，把所有新粉老粉都震惊了。
就像专楼提到的，选秀节目层出不穷的结果就是练习生资源匮乏，而这一届里，论资质、背景还有长相，在节目未开播大家都只有原始粉丝的前提下，大家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和艾清源抗衡。
“炒作吧？找不到新角度营销了就搞点drama出来呗，说不定是假的”
“假的+1，往届的真瓜博主都没说话呢”
“你们对aqy这么有信心啊，他上个节目当众甩脸的事忘干净了？”
“黑粉滚”
“接紫微星接紫微星接紫微星”
“我感觉不是假的啊，那个号就是工作人员，而且秒删……估计是太震惊了”
最后一条就是这会儿掀起舆论的原因。
不小心爆料的号早就被证实过是内部工作人员的私人号，且平时也会发一些选手日常，她的话可信度非常之高。
而当艾清源家的粉丝和黑粉撕得腥风血雨的时候，其他家的粉丝也在惊疑不定。
不是艾清源，那会是谁？
会不会是她们pick的小偶像？
有猜测，就会有拉踩。于是战局逐渐扩大。
一片混乱之中，只有一个地方和平安定，那就是——
解夕朝的粉丝群。
－
是的，解夕朝有一个粉丝群。
500人的群目前一共312个粉丝，因为没有大粉，所以建群的小姑娘临时担负起了管理的艰巨任务。
她们也在吃瓜，但是她们吃瓜，是真的纯吃瓜。
“吵得好凶啊o.o感觉战火纷飞”
“没事，与我们无关，反正艾清源家粉丝只会撕抢了他们家C位的，这和我们的漂亮小白花朝朝宝贝有什么关系呢”
“啊啊啊笑死了，确实，对了，曜欣今天发的照片真的好好看呜呜”
“信女不求别的，只求我宝身体健康，入坑之前还在跟着别人喊医学奇迹，入坑之后心疼死我了，又废又糊就又废又糊吧，美丽且会呼吸就行[泪]”
“+1，我也纯纯生命粉”
一片祥和安宁中，吵架的话题被一笔带过，取而代之的是舔颜、期待和其他毫无营养的聊天话题。
晚上十一点，到了该睡养生觉的时候，于是群内各自互道了晚安。
五分钟之后，群消息就默契地没有了更新。
而与此同时，解夕朝终于从梦里醒来。身上有些热，他坐起身，先试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温度，然后才松了口气。
桌边放了一杯水，还是稳的。
他喝了一口，外面的门刚好开了，管衡走进来，手上拎着了个盒饭。
他跟解夕朝打招呼：“醒了？”
解夕朝“嗯”了一声。
管衡把饭盒往桌子上依次铺开，里面是热腾腾的紫菜蛋花汤，粉蒸排骨，还有炒蛋和小青菜。
解夕朝看了一眼，评价：“果然我一不去食堂，食堂就会做好吃的。”
管衡被他逗笑了。
他说：“快点吃，一会儿凉了。”
解夕朝拿了筷子，先给管衡道了声谢。
*
录制快结束的时候，解夕朝就发起了低烧，是因为体质差免疫力低下。录制还没结束，所以他硬撑了一会儿。
只有管衡注意到了。
结束之后，他就过来扶他回了寝室，又替他打了饭。
“客气什么。”管衡道，“都是室友。”
解夕朝也没多矫情，吃了点儿药，他烧退差不多了，除了浑身酸痛之外没什么其他的不适。这会儿胃口还不错。
他一边吃，管衡就看着他吃。
过了一会儿，解夕朝把筷子放下了，有些无奈。
“哥。”他道，“你这都给我看紧张了。”
管衡就笑。
他说：“有那么夸张吗？”
他顿了顿：“我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我会跳舞？”解夕朝问。
“还跳得那么好。”管衡道。
解夕朝说：“我以前学过唱跳，只不过是自己随便学着玩儿的。”
这是他准备好的借口。
很正常的经历，也很少有人会去深究。
果不其然，管衡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没再追问。他只是道：“夕朝，你这回可是彻底一战成名了。”
管衡这话并不是在夸张。
这就是初C这个title带来的好处。也是马鸿平之前说的“固定印象”。
一个练习生强不强，首先是他自己实力够不够，然后就是加诸在他身上的各种因素。旁人的夸赞，身上贴着的荣誉标签。
这些东西构成大众熟悉的评价体系。
当然，初C距离决赛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各大选秀中也不乏初C最后没有出道的先例，但至少，解夕朝现在在内部，已经从一个很有才的练习生，变成了黑马新人。
现在，走到哪儿，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都多了不少。
解夕朝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更没有沾沾自喜。
他不是会苛责自己的那类人，但是都练了这么多年了还比不过小朋友们，这话说出去实在是有些丢脸。
简而言之，赢了正常，输了才不正常。
至于票数……
解夕朝也是后来才意识到，他的票数能断层那么厉害，或许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当初，他带的那一整个练习室的“学生”。
……这也算无心插柳吧。
他想。
虽然他其实并没有要回报的意思。
虽然现在他备受瞩目，但是解夕朝依旧每天照常练习室、理疗室、食堂和宿舍四点一线。
时间久了，那种围观动物园猴子般的目光才在他身上消失。
但是，所有人都会随着时间淡忘当初的那份惊艳，有一个人不会。
对于他来说，这也不是惊艳，更多的，或许是挥之不去的耻辱。
初舞台录制结束当天，解夕朝在洗手间遇到了艾清源。
*
初舞台录制得很顺利，人多，为了不浪费时间，大家都很谨慎。
最后结束的时候解夕朝甚至还有余力，他的身体已然在恢复正常。
他心情很好，和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艾清源的脸色。
说实话，解夕朝已经好几天没看见艾清源了。
据说再评级过后，他就把自己关在了练习室。
管衡很担心，想让他一起去劝劝，被解夕朝拒绝了。他说：“我劝不合适。”
这是实话。
他再怎么委婉，作为让艾清源沮丧的源头，劝慰也会被当成嘲讽。
不知道管衡说了什么，总之，这两天艾清源没那么自闭了。
但是，这也的确是他们第一次单独见面。
解夕朝说：“一起回宿舍吗？”
艾清源抿紧了唇。
就在解夕朝以为自己要等不到回答的时候，艾清源开了口：“没有第三次。”
解夕朝：？
“初舞台我失误。”艾清源抬起眼，“是我技不如人。再评级我……”
解夕朝：“……”
他把那句“还是技不如人？”硬生生咽了下去。
这样不好。他对自己说。
会被打。
他现在打不过任何人。
他憋得辛苦，好在艾清源很快自顾自说了下去，语气很冷：“总而言之，下一次，我一定不会再输给你。你等着。”
解夕朝松了口气。
他平和得近乎和蔼地说：“好。”
放狠话的男生又快步走了，来去匆匆。像是只为了这一句狠话。
解夕朝并不知道在对方宣战的一刻，他就已经成为了对方心中唯一值得一战的对手。
他只是为今天自己终于憋住没嘴贱而庆幸，然后溜达回寝室，难得奖励了自己一杯柠檬茶。
一个星期后，新的通告下发练习生群，第一次公演正式来临。100名练习生将分为五人一组，两组一对进行对抗。
这一回，他们将第一次面对观众，由招募的三百名观众进行投票评价，从而选出获胜小组以及各组乃至全场的mvp。
而观众招募发出的当晚，节目宣布定档。
在预热、造势和各种爆料齐飞之后，《超级新秀》第三季第一期初舞台评级，终于上线了。
第17章
这一周，对于《超级新秀》的练习生来说是疲惫而充满“惊喜”的一周，对于网友们来说就不太友好了。
节目不开播，没有物料。当初爆料的工作人员销号，脂粉水军像死了一样安静，大家无事可做，只能吵架。
节目开播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而与此同时，众人持续了整整一周的好奇心也到达了顶点。
晚上八点，节目准时上线，几乎是刚加载完半分钟，弹幕就铺了厚厚的一层。
【来了，来看初C】
【清源哥哥我来啦！期待[爱心]】
【路人来看看初C，听说人选很炸裂】
【到底是谁啊啊啊我真的很好奇，不是艾清源还有谁！】
【好看我就入股了，初C小哥哥不要让我失望】
弹幕密密麻麻，一直到开头的预告出来才逐渐消停。
画面上，首先出现的是一片蓝色的天空。
湛蓝的天空清澈如水洗，绵软的云朵簇拥，偶有飞鸟掠过。
画面渐渐下移，沙滩上的少年对着大海张开手臂，背影纤瘦。
随即响起来的，是年轻男孩清澈的声音。
“我想。”
“试试过不一样的人生。”
【！！季彦宝宝！】
【好养眼的画面，好青春，我哭了】
下一秒，画面陡然切换，进入了车水马龙、光怪陆离的城市。
一张张年轻而不同的脸蛋在画面中飞速闪过，汇聚成无数个不同的方框，方框内，是每个人当初面试的画面。
与此同时响起的，是叠加在一起的，面试时每个人回答的某个问题。
：你为什么来到这里？
“哎呀……随便试试。”有人故作轻松，眼神却拘谨。
“为了舞台梦。”也有人这样说，平铺直叙，“这是我的最后一次机会。”
更有坚定而带着期待和兴奋的声音：“想要挑战不可能。”
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嘈杂，到了最后，所有的声音陡然消失，《超级新秀》的logo浮现，大大的第一期三个字出现在了黑色的屏幕中，后缀为：
那些少年。
不得不说，虽然《超级新秀》的节目组饱受诟病，也存在一定的争议。但这节目能做到第三季，在可看性上还是毋庸置疑的优秀。
这个开头干净利落，但同时又很好地调动了情绪，弹幕一下子就被带进了节目组想要的氛围。
【要不说秀粉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呢，节目组诈骗啊什么办法】
【真的TT我又开始想哭了，想到了已经出道了我担】
弹幕“唰唰”过去，已然比刚开始要友好许多，而这个时候，节目也已然播到了练习生入场。
依旧是《超级新秀》惯有的风格，这一段是以一种幽默轻松的方式呈现的。
弹幕在解夕朝出现的时候有了一次小高潮。
【我去这谁，好看】
【真的我天呢，看上去好文秀好漂亮】
【解夕朝？就那个植物人网红，好感慨啊，居然真的能再次醒过来，还来参加选秀了，家里人一定很开心吧】
弹幕不少A市的，对当时的新闻记忆犹新，发了不少科普。
而这些科普终结在解夕朝坐上C位。
弹幕沉寂了一瞬，然后开始疯狂刷新。
【艹，好勇】
【小哥哥你？？？】
【刚还说长得好温柔一小哥哥，怎么打我脸】
【卧槽啊！！他居然真的坐上去了？】
解夕朝用行动证明，他是真的坐上去了。
这几乎成了节目的第一个看点。
弹幕有震惊的，有讨论的，也有直接离开去搜解夕朝到底是谁的。
一直到艾清源出现，弹幕才又被拉了回来。
【小艾！！！帅死】
【啊啊啊啊啊啊啊清源哥哥我爱你！】
【好b，我服了】
【真的好帅啊我晕，到底是谁抢了你的C位啊老公，老公你说句话啊】
【等等，C位被人坐掉了啊，哈哈哈，艾清源要怎么办？】
万众瞩目中，艾清源走上了台阶。
而在解夕朝拿出骰子的那个刹那，所有人都笑喷了。
【我服了哥】
【史上最无厘头坐C位理由，小哥哥你很幽默】
【解夕朝好好玩啊，我还以为他走病弱花瓶挂的呢，有点感兴趣了】
【噗……没想到艾清源初C没当到，最开始的自评级C都被抢了，解夕朝同学安去吧，你要被撕了】
【差不多得了别挑事，自评级而已，而且大家也都是开玩笑，艾粉没那么闲撕素人】
*
这确实是实话。
虽然解夕朝坐C位这件事让许多人都感到诧异，但终究只是一个并不代表任何的座位。
事实上，因为节目组稍稍剪辑了一下对话，整个过程中，两人的气氛都显得十分友好，因此，尽管不少艾清源的粉丝内心嘀咕了一下，但也没放在心上。
这一出让不少人记住了解夕朝这个名字。
然而，他们很快就被接下来的舞台转移了注意力。
【卧槽这什么玩意儿？】
【我服了，一届不如一届，菜鸡互啄】
【啊啊啊我们内娱真的要完蛋了】
如果说每一年的初舞台，都是节目组抢热点的素材的话，那么今年的剪辑，显然围绕的主题的是高标准、严要求实力风。
在剪辑的修饰下，各个练习生的表现都显得那么不尽如人意。而导师们有夸有贬的话也尽数剪成了严厉的批评。
观众大多不是专业的，看着看着，几乎都看得眉头紧皱。
好在节目组深谙心理学，在几组差得平平无奇的菜鸡组之后，通过快速切换过掉了几个舞台，紧接着，就抬了两组实力还算过关的舞台上来。
【感觉耳朵被拯救了】
【其实也就一般吧，这届质量这不行】
【知足吧，你看看前面的，我越来越期待盛弘了】
【+1】
【都是抒情，有没有男团舞啊，想看劲舞】
【盛弘肯定是劲舞，不过他们组热度高，节目组肯定要放第一期末尾拉下期收视率】
【垃圾节目组……不是，我真快睡着了，好无聊啊】
其实平心而论，目前在播的几个舞台相较之间差得非常有吐槽欲望的并不算糟糕，甚至现在出场的这位练习生，他有一把音色格外漂亮的嗓子。
只是抒情曲唱多了，舞台和时间也仿佛被拉长，很容易让人产生倦怠感。
一曲毕，弹幕敷衍鼓掌。
【好听，下一个】
【真挺好听的，我要pick了，我喜欢vocal】
【选歌不太行，其实音色技巧都不错，下次选首炫技的吧】
【下一个下一个，艹，又是吉他】
【这是那个……解夕朝吗，唱歌啊】
【不然你让人家跳热舞吗，这小脸苍白苍白的，不过真好看】
连着的抒情曲，加上解夕朝的经历，弹幕已经完全没有了期待。
解夕朝架麦的时候，弹幕甚至在调侃。
【小哥哥，你怎么也有点b】
【啊啊啊笑晕】
【这吉他质量真差，话说他要唱什么来着】
这条弹幕静静地从已经快空屏的上方飘过。
而就在下一秒，吉他的扫弦声响起。
弹幕一个激灵。
醒了。
第18章
季彦在练习室找到解夕朝的时候，对方正倚在钢琴边上看谱子。
他身上是纯黑的舞蹈服，质地柔软宽松。衬得肤色愈发白皙。
相较于之前，他的气色已经好了不少。至少嘴唇已然了血色，而不是以往透着的苍白。窗外的夕阳光落在他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
刚刚还火急火燎的季彦情不自禁地就放慢了脚步。
其实解夕朝一直很平易近人。但是偶尔，他总觉得对方就像是蝴蝶，漂亮，但却总是抓不住，像是随时会消散在空气里。
他抓了抓头发，为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发呆了一秒，然后才想起正事，回过神叫人：
“哥。”
解夕朝就抬起头。
他收了谱子：“早啊，吃了吗？”
季彦：“……”
不是，这都下午了。
哥你打招呼还能再敷衍点吗！
刚刚的幻觉烟消云散，季彦一屁股坐在钢琴凳上，道：“首周投票排名出来了。”
解夕朝手一顿。
《超级新秀》有一条约定俗成的惯例，那就是每周更新一次排名。
这份排名不仅会出现在每期节目末尾帮忙催票，也会同时出现在宿舍楼一楼的公告墙上。
他说：“嗯。”
他这个淡定的态度季彦不淡定了：“哥你就不好奇你多少？”
“不好奇。”解夕朝道，“50-60之间。”
他扔了一下骰子，看了眼骰面，然后道：“它说56，那就56吧。”
季彦：“……”
季彦：“…………”
解夕朝乐了：“真的啊？”
季彦跳起来了：“不是，哥，你和这玩意儿都成精了吧！”
“56。”他道，“一点儿没差。”
解夕朝其实也是猜的，听到这话，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其实解夕朝是能感觉到自己手上的骰子是带着点灵性的。毕竟是系统出来的东西。但这玩意儿毕竟是不会说话的死物，所以灵性也有限。
他把骰子收进口袋，觉着自己带来的消遣小礼物选的真不错，一抬头，看到了季彦还没消失的，见了鬼的神情。
他失笑：“你这是什么表情？真的是巧合，你刚都看到了。”
“……我是看到了。”季彦道，“所以才惊讶嘛。”
“但是50-60是哥自己猜的啊。”他抓了抓头发，“你是怎么猜到的？”
解夕朝没回答他的话，只是道：“你多少？”
“……12。”季彦道。
解夕朝这回是真的惊讶：“你粉丝很多啊。”
“哎呀，都是以前的老粉嘛。”季彦腿晃啊晃，他确实不太在意自己的票数，“之后就会被别的人超了。”
他顿了顿，“其实56对素人来说很高了，而且这才一周，我就是……”
他也说不上来。
他刚看排名的时候，其实不少人在议论解夕朝。他的微博粉丝数在节目开播前也就只有区区两千多，但是现在已经涨了好几万。
而对于56的排名，对于小透明来说也是飞升的程度，至少一轮就是100进60，解夕朝已经保送了二轮。
明明是很不错的成绩，但是他总觉得有点儿不得劲。
他在想，他哥那么好的初舞台，那么优秀的自作曲，那么震撼的初评级。节目一播，不该一飞冲天，剑指C位吗？
56……
也太普通了点。
他是最熟悉解夕朝的人，自然知道解夕朝对自己有多严苛，也知道他有多优秀，越熟悉，就越替他感到不值。
他甚至觉得自己这个12名也很可笑，明明他初舞台评级只是C。
但是解夕朝却道：“季彦，别看轻自己。”
他顿了顿，“你很有观众缘。”
季彦愣了愣。
解夕朝的语气很平和，但季彦无端就觉得这不是一句随意的安慰。
他有些不好意思，耳根烫了一下，然后试探着道：“哥你……没有不开心吧？”
解夕朝把谱子收起来，回答他：“没有。”
季彦看着他，发现他的神情确实一如往常。
*
解夕朝确实没有任何的不开心。
原因很简单：
就像他和季彦展示的那样，他早就猜到了自己的排名。
他参加过太多选秀了，不夸张地说，他拿过任何等级的排名，他再清楚不过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从节目组到粉丝。
排名的推理开端只需要围绕一句话：
他不是节目组要的人。
这就够了。
因为他不是节目组要的人，所以节目组会想尽办法压低他的存在感。
在剪辑上的方法无非就那么几种：减少镜头量、恶剪或者通过剪辑弱化人设。
这就是他开场坐C位，之后又在身体还没好全的时候就一定要先在再评级里拿到初C的原因。
这两次C保证了为了节目完整的故事线，节目组不可能剪他的大多数镜头，更不可能直接让他一轮游。而在节目的刚开始，恶剪的手法一般都是用来先抑后扬捧人的，所以只剩下了最后一种。
什么叫弱化人设？
可以从反面角度来体现。当节目组想要捧一个人的时候，运用的方法通常是导师、工作人员和学员的夸奖，完整的成长故事线，乃至舞台时夸张的特效、氛围渲染甚至修音。
那么反过来，节目组不想捧人的时候，这些都会消失。
如果解夕朝没猜错的话，他的舞台应该会出现在中间偏后的位置，而且前后一定不会有劲歌和气氛组，他的表演结束，也不会有导师的点评。
在这样的情况下，排名不高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如果马鸿平会读心的话，那么他这会儿已经被吓死了。
因为解夕朝猜测的，跟他的思路基本就是99%的相似度。而解夕朝没预料到的是，即便是如此，他的热度也高得吓人，至少眼下，马鸿平正看着弹幕冒冷汗。
屏幕上，面容漂亮清淡的青年声音微哑，垂眼的样子像是在发光。
弹幕疯狂地滚过，几乎都是夸赞。
“我靠，我疯了，这也太好听了”
“啊啊啊自作曲！我天这是天才吧，太会写了太会唱了”
“这是一点儿没修音吧……这嗓子让修音的都下班了，节目组打钱”
看到最后一条，马鸿平扯了扯嘴角，完全笑不出来。
过去的一周里，这样的言论到处都是。弹幕，论坛，甚至官博评论，无数人在讨论解夕朝，这根本不是节目组想要看到的。
一旁的实习生察言观色：“那个……马导，热度还压吗？”
马鸿平有些暴躁：“不是压过好几次了？”
“热搜都压下去了。之前那条限流了。”实习生的语气很无辜，“但是那个博主新发了一次，新的一条也快五千转了，那个博主流量挺大的，她自己发的，我们没给钱。”
马鸿平：“……”
“算了算了。”他自暴自弃，“都一周了，就这样吧。”
他顿了顿，“一公的选曲和规则终稿定了没？”
实习生愣了一下：“那个之前您和燕姐不是定了？”
马鸿平没说话。
实习生拿来了稿件，他在上面扫了一眼，沉吟了一会儿，划掉了其中的一条，然后在旁边写了几个字。
他给实习生：“你给燕儿看一下，让她按这个方案来。”
实习生应声而去。
而与此同时，互联网上，因着没有了人为干预，解夕朝第一条万转视频终于诞生。
博主明苓看着后台的转赞评数据，欣慰之余，又皱起了眉。
第19章
明苓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网红博主，网名铃铛。
她是秀粉，市面上大大小小的选秀都全程跟过。也因此，积攒了一批跟着她追综艺的老粉。
她的号属于半私人性质。她会接一些广告。而平时，她也会发一些好看的舞台，做一些节目reaction。
在新的综艺开始的时候，她也会开直播和自己的粉丝一起追节目。
《超级新秀》自然也不例外。
明苓追了这节目的前两季，pick都出道了。很多老粉就是这个时候关注她的。第一期上线的当天晚上，她就踩点开了直播。
不同于节目弹幕，她直播间的氛围一惊一乍的次数要少多了。
即便是节目组接连抬出事故舞台博眼球，弹幕也波澜不惊地在聊天。
【又来了，先抑后扬，超新是真的喜欢这个套路】
【笑死，改名艾清源出道秀吧，不过这届确实没什么好苗子】
【铃铛姐有pick吗，还是打算现找呀】
彼时，明苓还不知道后面她即将经历什么，她开了麦回复：
“没有呀。”
“目前没有特别喜欢的选手。”她笑着道，“公式照看到了比较好看的弟弟。但是我比较慕强，喜欢实力也好的。”
她顿了顿，很有求生欲地补充了一句，“小艾弟弟很好，但是他的风格不是我喜欢的款。”
【哈哈哈！果然】
【我知道，铃铛姐喜欢能控场但不油腻装逼的，小艾太幼稚了】
【被铃铛姐看上是福气啊，她基本pick的都能出道的】
【铃铛姐眼光真的毒】
面对弹幕的夸赞，明苓一笑置之，却在心里叹了口气。
只有她知道，以她的性格，如果在一档节目里她找不到特别喜欢的选手，那她很难提起兴趣去搬运物料和reaction。
而真情实感，恰恰是她能积累观众的原因。
解夕朝，就是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出现的。
耳机里年轻男生的声音出现的那个刹那，她就猛地激灵，抬起了眼。
弹幕也很应景，齐刷刷地飘过好几句卧槽。
【自作曲？？？】
【卧槽这旋律很不错啊，很入耳】
【救，太好听了】
明苓按紧了耳机，盯紧了屏幕上的人。
耳机里的声音依然在流淌，在此时此刻，她看清了对方的脸。
这是一张她在公式照时期就注意到的脸。
很漂亮，温柔文秀、气质很好的男生。几乎是第一眼，她就去搜了这个男生的资料，但是结果却让她有些遗憾。
但是现在……
她完全没有这个感觉了。
“旋律真的很美。”她深吸了一口气，喃喃地道，“而且词也很好。”
【对对对，感觉很有文化……】
【听说他学的数学】
【呃？】
【感觉根本没修音啊我去，伴奏也就一个吉他，就这还能这么稳，加上自作曲，我天，超新终于有自己的紫微星了吗】
【讲真，这歌如果出单曲我愿意付费】
【啊啊啊我感觉我恋爱了怎么办】
弹幕滚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而屏幕里的男生唱着的歌也到了副歌的高潮部分。
他的嗓音确实不算有特色，但带着鼻音的哑却给歌增添了一分额外的故事感。几乎是所有人都被他的情绪带了进去。
一曲毕，屏幕两端的人都没回过神。
良久，一条弹幕才飘了过去。
【铃铛姐好久没说话了……是不是找到自己的pick了？】
明苓深吸了一口气。
她不再犹豫，开了麦，干脆地说：
“是。”
然后，她打开投票平台，直接找到解夕朝的名字，给他投了她在《超级新秀》的第一票。
私信多了消息，明苓回过了神。
她点开未拆，发现是来自于互关的。
：铃铛姐，你看后援会管理招募这么写合适吗
她看了一眼，回复。
：可以的。
那边很快回复。
：谢谢铃铛姐qaq我们家初恋追星的粉丝太多了，姐姐帮了大忙了
明苓有些无奈。
她也是在投完票下播去了解夕朝的超话才发现，对方的粉丝还是处于一头雾水、手忙脚乱的状态。
她以前做过后援会管理，也做过站姐。做线下比做线上要累多了，所以她早就转行了。但鬼使神差地，这一回，她还是帮忙了。
这一周，她不仅在线上帮忙安利发舞台，组织超话建设。还报名了一公的线下公演观众名额。
当然，陷进去就陷进去了，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明苓现在在意的是，解夕朝的热度。
解夕朝绝对是能红的，这点她可以肯定。哪怕对方是个不会跳舞的废物，他的才华也足够让他吃一辈子的饭。
从前期宣传来看，她能大概猜到解夕朝或许不是在节目组剧本里的选手，但是她没想到，她自发自来水安利，好像也在被人为降热度。
明苓抿了抿唇。
她的倔劲儿久违地上来了。
她想了想，翻出刚刚的对话框打字：
不客气。还有后援会管理位吗，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可以。
*
解夕朝并不知道自己手忙脚乱的粉丝们即将结束无头苍蝇般的状态。
他这两天在忙别的。
节目开播之后事情就变得多了起来。解夕朝没什么通告，但也有一些衍生物料要拍。空余的时间，他就泡在作曲室写点儿旋律。
也不成曲，有的时候甚至只是几个小节。
但是他的很多歌，就是这么一点点写成的。
把所有的时间都利用起来，日子就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一公选曲录制的日子。
当天录制的地点终于换成了活动室，所有人坐在台阶上，面前已经放好了十块立板。
二十个组，十首歌。对于这里的大部分人来说，一公就是他们的最后一搏，因此，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紧张。
首先是试听。
每首曲子30秒，解夕朝坐在A班的角落，一边听，手指一边无意识地转着口袋里的骰子。
十首歌，基本都是现役爱豆热曲，但是选曲却比解夕朝预想当中刁钻。
爱豆曲也是分适不适合舞台的，这十首歌里，两首是解夕朝暂时不会考虑的可爱风，剩下的八首里，有一半是难度很高观赏性很低的快节奏舞曲，且原唱是实力很强很难超越的组合。
他一边听，一边在脑子里快速地思考，最后选定了两首歌。
这两首歌一首是目前某个大热男团的新歌，去年排在年榜第八，非常清爽的男团风，舞蹈不算难，最主要的是，歌非常好听。
另一首是首抒情。对于解夕朝这种目前还有身体debuff的人还算友好，但他已经不打算让病弱这个标签再在他身上贴着了。
十选一，难度有点大。解夕朝却很放松。
按照往年的惯例，选歌都是按照再评级的顺序，A班成员自动成为该组C位，如果有两个A班成员再组内投票。
他是初C，按照顺序，他会是第一个。
其他人也做好了他上台的准备。
歌刚放完，今天特意坐在解夕朝边上的艾清源就开了口：
“你选哪首？”
解夕朝笑了：“你要跟我一组吗。”
“我当然要在你对面组。”艾清源哼了一声，“想什么呢。”
解夕朝说：“行。”
艾清源莫名觉得解夕朝的语气很怪。
他思考了一瞬，脸色难看地想起来，之前拍衍生，这人哄骗七八岁的小女孩完成任务也是这个语气。
艾清源：“……”
呵呵：）
他决定不再跟这个人废话，而与此同时，窦昱的声音也重新响了起来。
“都想好了吗。”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刚刚我听了，有些歌还是挺有挑战的哦。”
底下拉长调子：“选——好——了。”
“那行。”窦昱也没再多说，径直换了一张流程卡，“既然大家都想好了，那么下面，我们就宣布一下选歌规则。”
他顿了顿，“由于A班人数大于组数。这一次选歌，我们将按照首周排名进行，前十名自动成为每组C位。”
话音落下，艾清源猛然抬起了头。
而一旁，解夕朝敲着骰子的手停了一下，也抬起了眼。
场上蓦然响起了议论声。
第20章
改规则这件事常见吗，其实很常见。
一般来说，不同选秀、同一届选秀的不同季都会对脱胎于初届的规则进行一定的改动，不会完全一成不变。大部分情况都是为了节目看点。
这当然可以理解。
但是……现在，节目组为什么要改选曲规则？
节目组的理由固然成立，或许这段播出去也无人在意。但是对于在场跟这件事有切身利益的练习生来说，他们是最为敏感的。
他们几乎立刻就想到了某个出乎所有人意料走到A班，甚至走到金字塔尖的人。
季彦和傅文泽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内容，季彦蓦然抿紧了唇，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头。
节目本来就是节目组办的，改规则也是很正常的事。
就算是针对，又怎么样？
拥有同样想法的，还有F班的许多人。
摄像头还开着，他们的议论声也很克制，还要小心着不要被收音。但是他们的想法都达成了惊人的一致，第一，节目组是明着要让解夕朝吃亏。第二，这个亏解夕朝只能吃。
他大概率是选不到想要的组了。
众人的脸上神情各异。季彦几乎要被气死，差点直接在镜头面前挂相，相反，倪鑫之流则是洋洋得意。
很快，议论声也都沉默了下来，只有一个人动了动唇。
几乎就在艾清源想开口的刹那，他身旁的人就似有所觉，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腕。
艾清源有些僵硬地偏头，看着管衡对他微微地摇了摇头。
然后，管衡微笑着压低了声音：“别冲动，节目组有它的道理。而且，想想小隐他们。”
规则改动，有利益受损者，就会有受益者。
此时此刻，一些自带粉丝但实力却不算太好的练习生的脸上已经难掩喜色。
规则一改，排名靠前的他们就可以有优先选曲的机会。
这其中，包括盛弘的所有人。
盛弘是有家族粉的，且赛前公司就放出了不少物料，本来所有人几乎就都在高位。第二期舞台节目组给盛弘塑造了一个全员大魔王的实力男团形象，这一周更是全员都被投进了前二十。但他们的大部分人评级并不高。
他们都是艾清源朝夕相处的队友。
艾清源蓦然抿紧了唇。
耳边，窦昱已经在cue下一个流程。他不知道为什么，就不自觉地偏过头去看身旁的人。
然后，就发现他在……
看自己？
艾清源：？
他几乎立刻回过了神，凶巴巴地道：“你看我干嘛！”
这声音大了些，话音落下，周围的一圈人都看了过来。就连不远处还在cue流程的窦昱都听到了。
窦昱若无其事地停顿了两秒，然后把刚刚的话重说了一遍，方便剪辑。
艾清源脸难得地有些烫，被他莫名其妙质问了一下的解夕朝也愣了一秒，片刻后他想要开口解释，艾清源立刻阻止：“行了我不关心。”
解夕朝：……
行。
他叹了口气，然后轻声道：“听你哥的。”
一旁的管衡手一顿。
几乎是同时，艾清源的脸“唰”地就黑了。
解夕朝不讨厌艾清源。虽然这人风评不算好，对他也总是像炸了毛的刺猬。但他觉得这人还挺……怎么说，就挺单纯的。
象牙塔里的小少爷，不知道人间疾苦。
这可以是缺点也是优点。从优点的角度来说，爱憎分明，一眼就能望到低。
这比伪君子笑面虎要好多了。
所以解夕朝乐意随手帮人一把。
小少爷肉眼可见地人缘糟糕，同公司的人对他也不算亲近。靠着家世和公司，节目组和练习生都捧着他，但是总不能一直得罪人。如果他一出头，那本就不多的人缘绝对会雪上加霜。
当然，他也只提醒了这一句。
之后艾清源的反应他不再关心。反正有管衡这个聪明人在。
他琢磨着自己要怎么办。
节目组肯定是针对他的，这点毋庸置疑，那么他原定的两首歌都有可能选不到。他需要在剩下的曲子里尽量对比择优，先排一个序出来。
两分钟后，他心里就有了决定。
还行吧。
他颇为乐观地想。
还好他的排位在中间，不至于真的沦落到可爱风。换做以往，他这种炮灰是铁定要被系统丢到最后一组去挑衅同样虎落平阳的主角的。
果然，人为的针对就是比死板的系统程序设定要人性化的多。
他的神色被窦昱看在眼里。
如果说刚开始，对方只是对解夕朝有些怜悯和同情的话，这会儿，这些情绪就尽数转化成了欣赏。
心态稳，心理素质好。那么一时的挫折也不会将人打垮，而他相信，哪怕这个男孩子一时陷入人群之中，有朝一日，也会脱颖而出。
而这个日子，应该不远了。
*
简单宣布完规则，接下去自然就是选曲。
上次排名第一毫无疑问的是艾清源。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却发现他有些低气压。
不过艾清源一向臭着个别人欠他八百万的脸，大家都习以为常，非常配合地掀起了一阵欢呼。
艾清源掀了眼皮，在放着曲名的牌子前站定。
片刻后，他毫不犹豫地走向了第一块牌子，然后站到了牌子身后。
牌子上的名字是《stand by》A组。
这个结果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而《stand by》，也是解夕朝原定要选的那首大热男团曲。
艾清源选完之后就看向了解夕朝，后者却在对着面前的牌子神在在发呆，像是丝毫不关心他的最强竞争对手已然选到了最合适的曲目。
艾清源：“……”
他额角青筋跳了跳，捏紧了拳头。
“很……意料之内的选曲啊。”窦昱在一旁笑着评价，“那么清源，你就自动成为了《stand by》A组的C位。”
他看了眼排名表，“下一位，管衡。”
这个名字出来的时候，解夕朝有些讶异地抬起了眼。
他没去看排名，虽然猜到这一届里盛弘会很强势，但他没想到会包揽前二。
目光相接的同时，后者对他笑了一下，解夕朝也笑了一下，然后收回了目光。
他对管衡印象不错，实力上，对方确实是过关的。
管衡也没犹豫。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没有选择几乎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抒情曲《雨中的天鹅》，相反，他径直站到了《stand by》的B组。
惊呼声里，只有解夕朝脸上毫无意外之色。
他又转了转口袋里的骰子。
这选一个停一下的，他真的有点儿犯困了，得找点别的事集中注意力。
艾清源也有点儿惊讶，他忍不住开了口：“哥，你……”
管衡偏头看他：“不想跟我打？”
“……我不是这个意思。”艾清源低声道。
“试试吧。”管衡笑道，“还从来没有跟你站在对立的立场上呢。”
他这么说，艾清源也不好再说什么，全场沉浸在惊讶的时候，第三名也上了台。
考虑到时间，后面上台的人的速度就明显快了许多。
第三第四分别来自不同的公司，也都是出道过的练习生。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其他风格也很男团的曲目，原因不言自明，比起一首好歌，C位对于目前的他们来说更为重要。
十来个人上去之后，除了可爱风只有一个适配的选手选了以外，其他所有的曲子C位都已被占满。
解夕朝倒不在乎C不C的，C位固然镜头多没错，但在这样的节目里，多也多不到哪去，被队友压的毫无存在感的C位历届选秀也不是没有。
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他排序第二的那首抒情曲，也就是被管衡放弃的《雨中的天鹅》居然目前为止只有一个人。
*
这个男生解夕朝也有印象。名字叫邹意，26岁，是某个小公司曾出道过的男团队长。样貌很清秀，不算普通，但也没到惊艳的程度，定位是主唱。
队长这位置不好当，颇有些吃力不讨好。邹意也不是他们团的主捧。
但是解夕朝记得，对方的唱功很扎实。一听就知道是苦练多年硬生生靠勤奋补上来的。
邹意排在第13名，他做小组C位，解夕朝挺满意的。好的队长意味着队内不会产生太大的矛盾，因为队长会调节关系。
解夕朝不怕矛盾，但他怕烦，倪鑫要不是挑衅到他脸上，他压根就不想跟对方起冲突。他难得地有了一丝紧张，开始祈祷剩下的人就算要去《雨中的天鹅》，最好也都先去B组。
大概是他真的很诚恳，一直到了三十多名，《雨中的天鹅》也依旧还是只有邹意和B组C位两个人，他松了一口气，跟邹意视线相接，对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睛亮了亮。
两人的眼神颇有些一拍即合，解夕朝已经完全没有了去不了《stand by 》的遗憾——
好吧，一点点，但是人要知足。
他是个知足长乐的人。
非常知足的解夕朝自顾自地高兴了一会儿，终于想起了去关心原来心仪曲目的进组状况。
B组，也就是管衡那组已经满员。而A组竟然还剩了两个位置。
解夕朝：。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们可怜的小艾同学这个人缘啊……
他倒也没有抱不必要的期待，很快，就有人进了艾清源的组。
只是，在第46位选手站起身，再次走向艾清源的组的时候，对方却突然开了口。
“抱歉。”他道，“人满了。”
对方：“啊？”
解夕朝默默地数了一下数。下一秒，他对上了艾清源的视线。
他沉默了一瞬。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会吧……
令人窒息的沉默里，艾清源盯着他，平静地开了口：“给人预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