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这天下午，TP众人久违地一起在家吃了一顿火锅。
艾清源和邹意负责选吃的，傅文泽和解夕朝负责做吃的，云盼负责编辑微博小作文。小作文洋洋洒洒的一大段，浸泡在火锅氤氲的热气里。
晚上还有录制，大家的手边都是果汁。
临开饭，邹意举起杯子，果汁晃荡，他说：“敬大家。”
解夕朝跟他碰了碰杯，笑着说：“敬这个看起来对我们还算不错的世界。”
杯子相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他们短暂地享受了一下欢欣和喜悦，又向下一个行程奔赴。
音源过后，就是销量。
如果说，音源榜单是证明一个团究竟有没有破圈的话，那么专辑的销量就是明晃晃的死忠测试。不过在这一点上，无论是粉丝还是路人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担心。
死忠，对于投票出身的选秀男团来说几乎是不需要质疑的问题。
他们只是期待。
日榜第一已经是奇迹，现在已经没有人怀疑这个男团此时此刻的如日中天。他们只是在猜测，在男团音源普遍弱势的情况下都能日冠的TP，在强项销量这一项上又会创造什么样的记录。
——不是记录，是奇迹。
官方销量榜刷新的当天，＃TP 销量的词条直接空降热搜，底下是疯了一样的粉丝和路人。
“夺少？？？我是不是多看了一个零？？？”
“628万啊啊啊！你们的钱都是哪里印的！！告诉我我一定不说出去！”
“太牛逼了……这个销量能吹到解散的程度，出道已经是别人一辈子的巅峰了，这就是选秀团吗？”
“628万，预售卖了400万，等于200多万都是出道之后路人散买的，这个死忠量和路人缘都绝了……这个团真的是现象级”
“恭喜TP以628万销量打破【官方销量榜开设以来历史初动记录】【偶像团体不限代历史初动销售记录】用六天拿到音源榜日冠，成为【全代第三个出道即日冠男团】打破【男团出道最快日冠记录】，销量音源都在创造历史，我们TP！高飞吧！”
绚烂而盛大。
这是所有TP粉丝最真实的感受。
就像MV一样，TP的每个成员从光耀的云端之上坠入凡间，走到他们面前，亲手给他们送来了最珍贵的礼物。
而这份礼物，是TP成员和他们共同创造的。
礼物的内容不仅是这样骄人的成绩，还有从此刻开始的，刻骨铭心的回忆。
网上热闹的同时，TP众人也没有闲着。
与出道伴随的，是几乎称得上死亡的行程。打歌舞台、综艺录制和夜间电台，其实以他们的成绩，基本可以包揽所有音乐节目的一位，放送分有没有都无所谓。
但是为了补偿空白期苦苦等待的粉丝，他们还是跑满了所有的行程。
连轴转的直接结果就是，解夕朝这个穿越时空都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的人，差点坐飞机坐吐了。
这天他们又是凌晨到达，下飞机的时候解夕朝困得眼睛都睁不开。邹意熟练地拿着冰水对着每个人的脖子冰了一下，引起了一片吱哇乱叫。
解夕朝没被冰，他在邹意那永远都有特权。
他戴着卫衣的兜帽被邹意牵着，一边走一边醒神。几个人顺着VIP通道往外走，在出去的时候看到了在路边等待的粉丝。
粉丝大都拿着团的应援棒，看见他们出来了，人群立刻骚动了起来。有人叫着解夕朝的名字，解夕朝摘下兜帽，冲他们挥了挥手。
“这么早啊。”他笑着道。
“末放了呀。”粉丝超大声，“当然要来看你！”
一晃，TP出道已经过了一个月。这些日子里以来，TP的音源和销量毫不意外地维持在一个非常稳定的高度。
音源上，蝉联了23天的日冠，三周的周冠，并且拿到了当月的月冠。且走势依旧不见疲软。
不出意外的话，年末的音源奖一定有《隙》的一席之地。
音源尚且如此，销量就更不用说。
这一个月，他们就像预测的那样，已经将各大台的一位都拿了个遍。
今天是最后一个。
成绩好。
无论是成员还是粉丝都高兴。
解夕朝和粉丝聊天的时候，艾清源在跟前排的粉丝斗嘴。
“为什么这么快就末放？一个月还快啊，哎哟哟别这个表情，又不是末放就解散了，傅文泽我警告过你了不许捂我嘴！呃盼盼啊？不是盼你怎么一天比一天高，19了还会长的吗！”
云盼物理制裁了一下艾清源，把他交给了身后的傅文泽，然后对着粉丝很乖巧地道：“今天就末放啦，会给大家惊喜的，嗯……有个特别舞台~”
他前些日子刚过了十九岁生日，愈发稳重，但这句话的尾音仍然是明显的上扬，像是带着波浪号，把粉丝的心都萌化了。
几个人一路走，粉丝一路走。
虽然人多，但是氛围倒是很好，也没什么推挤。
一直到了保姆车前，大家对着粉丝挥了挥手，依次上了车。
*
几乎是一上车，艾清源就开始坐立难安。
解夕朝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故意道：“一会儿我跟衡哥打个电话。”
艾清源：！
“打。”他声音都结巴了，“打什么？”
“清源哥你不知道吗。”云盼又开始天真无邪地说话，“管衡哥哥他们团这周出道呀，周一就发MV了，成绩还挺不错的呢。今天正好和我们一起打歌，一会儿你就能见到他了。”
艾清源：“……”
“就你话多。”他痛苦地道。
然后面窗思过去了。
解夕朝实在是有点儿好奇：“不是，你们不是私底下也聊天的么？你至于跟见旧情人一样？”
还得是非和平分手的。
呃……
好像确实是非和平。
虽然不是分手，倒也挺惨烈的。
果不其然，艾清源说：
“你不懂。”
聊天是一回事，见面又是另一回事。
近乡情怯，有的时候还是很有些道理。
当然，艾清源也只是有些轻微焦虑。他和管衡当初火锅局也算见了一面，把过去的事情都聊开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只是ptsd发作而已。
几个人下了车，到了艺人休息室。
果不其然，过了没一会儿，管衡和队友就来敲了门。
他队友都是自来熟，早就好奇自家队长之前的八卦，一时之间几个人倒像是凑了个大型团，休息室里热闹得很。
聊着聊着，他们就聊到了今天打歌的艺人。
“今天是不是李老师的团也要来打歌来着。”邹意道。
所谓的李老师，指的是他们赛时的女导师李琳。
TP大火之后，连带着原本的《超级新秀》节目都重新火了一把，虽然大多数的新粉看完之后都在大骂节目组不做人，但是几个导师还都是或多或少地吃到了一点红利。
李琳所在的sugardream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这一次，sugardream刚发了先行曲，自然也会来现场打歌。
“那一会儿一起去打个招呼吧。”管衡道。
他顿了顿，“还有……”
“那个啊。”艾清源道，“那个我们不打招呼。”
管衡：。
他失笑：“这么狂？”
艾清源一遇到事就忘了尴尬，撇嘴：“他们不仁别怪我们不义呗，这么输不起那还玩什么啊？”
艾清源这个所谓的“他们”，指的不是别人。
正是回归前跟TP“刚好”撞期的Newstar。
当初Newstar算盘打得响，想着能和TP同期出道，能狠狠蹭一波热度，哪怕真的输了，以他们的实力，也能跟TP打得有来有回，怎么都不吃亏。
但是他们万万没想到，TP出道即爆火，无论是音源和销量，都将他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TP出道的当晚，还有人议论他们两个团的同期回归。第二天，TP音源直线升到十以内之后，Newstar就彻底失去了姓名。
这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
本来，如果TP和Newstar在不同的时间出道，那么TP的爆火虽然会对Newstar造成冲击，但影响绝对比正刚要来得小。
Newstar粉丝原先就因为正撞的事有些焦虑，这会儿直接被这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行为整疯了。
回归没几天，就有粉丝联名上书对公司抗议。
公司也焦头烂额。
可是音源、销量都打不过，而且是断层倍数的打不过，水都水不上去的那种。无奈之下，公司只能让成员下场安抚。
那段时间，成员几乎除了舞台就是直播。
连轴转加上精神疲惫，就出了事。
有一次队友直播，忘了通知其他人，结果，当天，所有人都听到了Newstar的美帝CP风华薛栎的吵架现场。
现场，两位不仅对彼此阴阳怪气极尽冷淡，暴露了自己是故意撞TP出道的事实，还抹黑TP，说TP的成功就是一场淋漓尽致的营销。
这下，CP粉疯了，团粉疯了，TP的粉丝……
TP的粉丝没疯。
他们只是把风华薛栎的“真爱证明”铺满了两人的广场，幸灾乐祸：“哇——这就是出~道~即~出~柜的美帝CP呀，关系可真好”
“哇——这就是清~清~白~白的NS呀，好无辜呀”
“哇——不想哇咯，水货营销团给老娘有多远滚多远，大喜日子一个眼神都不想给你们谢谢”
除此之外，当初那个颜巅投票也被翻了出来。
郑云栎当时亲自下场的操作这会儿已然完全成了被嘲讽的材料，而当时的投票结果也引起了路人大面积的质疑。
“哈？？？这两人有可比性？”
“我先声明，虽然我不是TP的粉，但C的颜值是真的能打，那个哭戏被我循环了一千遍，这投票是在干嘛？？？”
“太搞笑了……解夕朝的颜巅都可以不限代，真就占了个前辈团的名声欺负后辈是吧？”
风评之所以一边倒的逆转，是有原因的。
而原因并不只是TP的爆火。
“好吧，既然要比，请看图[图片][图片]……两个团回归以来，一共打了16次歌，同框12次，这是每一次同框图，无滤镜无修图，请评”
“我的评价是解夕朝赢麻了”
“啊啊啊妈妈的漂亮小宝！怎么会这么漂亮，衬托得旁边的某位更不能看了捏！”
当天晚上，新的投票重新出炉。
5万的票池，解夕朝以4.8万的高票完胜，原先的投票彻底落入了历史的尘埃。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没有NS粉丝再有心情跟对家吵架，更不用说争颜巅这种东西，事实就是，所谓的对家未来还是不是对家还未可知。这一仗，让NS彻底元气大伤。
而经此一役，NS和TP也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
都撕破脸皮了，自然也不需要私底下再去打招呼。管衡也上网冲浪，心知肚明地笑了一笑。解夕朝聊得累了，站起身：“我去洗个手。”
他离开了热闹的房间，走向了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只是，经过某一间房间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拉开，里面的人走了出来，差点撞上解夕朝。
两人都反应挺快地互让了一步，对方赶紧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声音里带着哑。
像是刚刚才歇斯底里过，或者，哭过。
说完，他才发觉不对。
他抬起头，解夕朝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终于勉强记起了他的名字：
“郑云栎？”
对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了起来。
第109章
走廊尽头。
解夕朝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流过手背，是让人清醒的温度。
他一边洗一边放空发呆。一旁的郑云栎脸色很不好看，几次看着他想说什么，最后又都咽了回去。
说什么？
解夕朝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
一起打歌这么久，官方的采访也站一起过，但对方仍然需要思考许久才能记起他的名字。人只会记住自己在意的事。
TP不在意他们，他们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郑云栎深吸了一口气。
他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
莫名其妙地跟着人走到洗手间没意思，刚刚在准备室跟着薛子霄的争吵没意思，甚至连即将登上的舞台、那些曾经引以为傲的、聚光灯下的荣耀都变得毫无意思。
这样想着，他却仍然没有动。
解夕朝擦干净手，拿起一旁的装饰尾戒戴上。一回头看到他还站在原地，顿了顿：“有事？”
郑云栎沉默了。
片刻后，他硬邦邦地说：“你们现在是不是挺得意的。”
解夕朝想了想：“还行吧。”
郑云栎：“……”
解夕朝问他：“你对象呢？”
郑云栎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别恶心我！”
解夕朝：“喔。”
“主要是我不记得他叫什么了。”
他诚实地说。
郑云栎：“……”
他心头的那股郁气突然就散了些。
他在想，薛子霄如果听到听到这句话，脸上会是怎样精彩的表情。
想着想着，他突然有些想笑。
他想笑就是真的笑，一边笑，他一边说：“愿赌服输，这次算我们倒霉，你写的歌确实挺好听的。之前薛子霄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他就是个傻逼。”
他顿了顿，“还有，你确实比他好看。”
解夕朝：。
他想说他真的不在意这个，话到嘴边又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
他看着郑云栎颇为认真的脸色，停顿了两秒。
片刻后，他问：“你还是觉得是运气问题吗？”
解夕朝离开的时候，郑云栎还停在原地没有动。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说多了，他想。
他确实有点爱管闲事，主要是见过的太多。
人走正路的时候未来可期，有无限可能。但有的时候不慎走了邪路，在解夕朝眼里就是一眼能看到底的结局。他总会不忍心。
当然，再不忍心，他也只能点到即止。
各人有各人的运。
郑云栎能听得进去，那么现在还为时不晚。
如果他一意孤行，那么也不是解夕朝一句两句话能撼动的。他们非亲非故，他也没有一定要去泥潭里捞人的癖好。
回了准备室，艾清源抬头看了他一眼：“还以为你掉厕所了。”
解夕朝没有说遇到了郑云栎的事，只是道：“要上台了吗？”
“刚来通知了，说一会儿就轮到我们去确认走位和镜头。”邹意道，“大家休息一下，再熟悉一下舞蹈，我们就准备出发了。”
*
今天是TP的末放。
末放对于他们来说就相当于打工人的周五，因此，每个人都很兴奋。
当然，他们也没有仗着最后的舞台偷懒。
这几天随着TP爆火，他们的舞台关注度也水涨船高。新粉原本还有些担心现场质量，第一场打歌之后，他们就完全放下了这份没必要的担心。
舞是齐的。
《隙》这首曲子的编舞是标准的男团舞，大多数的动作要求就是简洁有力。
TP的成员单拉出来个个赏心悦目，群舞的时候更像是砍瓜切菜，用粉丝的话来说，就是随便黑粉怎么截，能截出来群魔乱舞算我输。
而在vocal上，TP目前为止的全开麦率是百分之百。
开麦一般分为全开、半开和不开，不开就是俗称的假唱，而半开是使用原声，同时调整麦的音量比例。全开麦则就是字面的意思，伴奏+成员唱歌，不掺任何的水分。
TP的舞蹈强度不算小，在这样的情况下都能坚持全开麦，至少称敬业是完全够格了。
更何况，他们的vocal听感还很好。
总而言之，事到如今的TP已经完全展现出了自己所有的实力，也受到了偶像圈的认可，甚至隐隐有破圈的趋势，至少音源榜持续的日冠绝对不是爱豆圈这一亩三分地的人能听上去的。而他们出道即爆红的耀眼战绩，也会在很长一段时间成为很多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而在此之前。
他们要给粉丝和观众献上最后两个舞台。
第一首，《隙》的最后一场打歌。
今天是末放，现场来的基本都是死忠粉。简单的彩排之后就是正式录制。而几乎是TP一上台，场下就爆发出了激烈的欢呼声。
解夕朝站在中间，在正式开始前小幅度地跟粉丝挥了挥手。
前排的妹妹几乎立刻就激动哭了。
解夕朝冲她很好看地笑了一下，收回了目光，低头最后确认了一下走位。
最后一场，打歌服给了所有人一个惊喜。
众人穿的都是MV中的一些服饰。
这会儿解夕朝身上就是当初MV封面那件薄如蝉翼的浅金色衬衫。他很适合这种柔软的衣服，薄至丝绸、厚至毛衣，都能穿出不同的味道。
跟他差异比较大的是两边的队友。
邹意和云盼代表的是还未产生神性之隙的圣洁天使，因此衣服的配色都是白配金，一个像是小王子，另一个则愈发温润如玉。艾清源和傅文泽则是黑配金。
两个人还没开始的时候脸色都是如出一辙的面无表情，不知道被解夕朝腹诽过多少次没头脑和不高兴。
很快，设备调试完毕。
灯光暗下来，背景的大屏上蓦然出现了一双洁白的天使羽翼。
伴随着现场的尖叫，羽翼内的琉璃之眼缓缓睁开，跟现场的观众来了个对视。
眼睛轻眨，像是跳动的音符。
而在某个节点，轻灵的钢琴声乍然倾泻而出。
灯光璀璨，中央的解夕朝自队友的环绕中起身抬手，用一个漂亮的旋转，让导入的云盼站到了中央。
少年领唱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微哑的金属质感，扶着耳麦稳稳开口：
“时针分针旋转光影跳动于瞬间
时间的缝隙 神睁开眼睛
一秒光年”
最后一个词唱完的瞬间，他朝后走位，整个舞台光影明灭，就像是亮着烛火的神殿。
而此时此刻，邹意已经站到了中央，继续往下唱：
“森林深处是否藏匿恶龙 神的孩子在夜里悲泣
天使擦去血迹
箭尖花开”
他的声音又是另一种清澈，真的像是锈蚀的箭尖之上开出的白色花朵，温柔又安宁。
到了bridge部分，所有人呈圆形散开。
灯光暗下，再亮起时，艾清源一身玄色冷冷地站在中央。
随着音乐的急变，他骤然抬手，小臂卡着伴奏的点一拍拍用力，头发丝在节奏中震颤。干净利落的动作勾勒出漂亮的弧度，做了一个短短十几秒的舞蹈solo。
而在自激昂变盛大的伴奏中，顺着走位已经重回C位的解夕朝自垂眼状态缓缓抬眼，在高潮来临之际，轻声念了那句最近日日夜夜在无数人的首页循环播放的法语：
tu me manques.
下一刻，背后的屏幕骤然盛放出大片灿烂的光芒。
神迹终现。
*
TP今天的状态非常好。
这是来现场的所有粉丝的感悟。
其实为了协调和统一，打歌舞台基本十几场下来就换一个妆造，编舞和分part都不会有任何变化，一首歌再惊艳，看了无数遍也会趋于平淡。
TP的舞台每场都很好看，也没能避免这个规律。
倒不是平淡，就是好得很意料之中。唯一能说的，就是今天大家脸上格外放松的神情。
这几个月的努力粉丝都看在眼中，自然也为他们感到欣慰。
只是，欣慰之余，不免又有些遗憾。
第一个舞台结束，就有粉丝在下面讨论：
“哎，其实专辑的收录曲也都很好听欸，但是舞台好少”
“对对，其实好几首都不错，但是也正常吧，一般宣传的都是主打，盛弘简直了，非主打好听得我都有点肉疼了，怎么不藏着当下次主打啊啊啊”
“放心啦，有朝朝在，主打都不是问题”
“说到朝朝我就想了，现在虽然也很好但是赛时也真的好青涩呜呜，这次收录了《无垠海》简直梦回赛时，诶？！”
灯光再次亮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台上已经摆了五个透明的高脚凳。
凳子上放着五把颜色各异的手麦。
颜色对应的，是五个人每个人的应援色。
“特别舞台吗？！”
“啊啊啊！！末放有特别舞台！”
一片惊讶和欢呼中，解夕朝一个人先上了台。面对着下面沸腾的人群，他笑着道：“接下来是送给大家的特别舞台。”
台下的气氛完全被推到了高潮。
解夕朝看着台下的灯海，停顿了几秒：“想了很久要做什么样的舞台来画上句点。最后，我们决定选这首歌。”
“当初，这首歌的成员并不是现在站在我身旁的这些人，但是大家告诉我，他们每个人都很喜欢这首歌。从这首歌发布之后，我也看到了很多留言和私信，他们告诉我，这首歌给了他们很多的勇气和力量。
很高兴大家能喜欢这首歌。
TP的第一张出道专辑所有的活动在今天结束了，但是属于TP的故事刚刚开始。
希望未来，我们也能够一起走下去。”
他顿了顿。
台下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尖叫声几乎要掀翻整个屋顶。
在这一片尖叫声里，解夕朝笑着道：“不需要海水来临，不需要世界末日，就在这一刻，我们相见了。感谢相遇，感谢陪伴。
特别舞台，《无垠海》改编版。
希望大家喜欢。”
第110章
几乎是解夕朝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舞台的灯光就暗了。
昏暗的灯光下，他在中央的位置坐下。其余的人依次上来，坐在了他的身旁。
所有人围成了一个半圆。
温柔浮动的蓝色自背后的屏幕上蔓延至全场，像是海水一般包裹着所有人，刚刚舞台上的热烈气氛荡然无存，整个世界像是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台下星星点点的荧光棒闪烁。
万籁俱寂中，解夕朝拿起手麦开了口：
遥远的地平线
温度在蔓延
他的声音带着微哑，耳边流淌的伴奏陌生温柔得让台下的粉丝都有些恍惚，但是细听，却又能听出《无垠海》原本的旋律。
就像是……
波涛汹涌的大海突然平静了下来，给这个全世界最后的人类留存了最后一丝怜悯。
让他能跟世界，最后地再进行一次对话。
温柔的钢琴声中，邹意拿起麦：
海水在烈日中灼烧
海鸥飞向远方
他刚刚被粉丝感动到了，眼角都带着微红。
声音很轻，低哑温柔。
接过他的，是一旁的云盼和艾清源。
艾清源的手搭在云盼的肩膀上，搂着他小幅度地摇晃，一边晃，一边慢慢地唱：
碧水无垠长空万里
接着尾音，傅文泽拿起话筒，唱的是高潮来临前的最后一句：
沧海桑田世事无常
最后的舞台，解夕朝和TP所有成员献上的。
是《无垠海》的改编版。
没有躁动的乐队伴奏，没有燃烧成火焰的激情舞台。解夕朝在末放之际，把这首歌改编成了以钢琴伴奏为主的、一首温柔而细腻得甚至有些感伤的歌曲。
是道别，也是感谢。
唱到最高潮的时候，发生了戏剧的一幕。
他们最左侧之上一直散发着蓝色光晕的顶灯闪烁了一下，突然熄灭了。解夕朝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它又重新摇摇晃晃地亮了起来。
就像是冰天雪地里开着的一朵蓝色的、生机盎然的小花。
他停顿了两秒，眼睛弯了起来。
他轻轻地唱：
世界末日之前
请和我相见
我的爱人大海辽阔无垠
海水淹没世界之前
请和我相见
我的朋友 尽管我们素昧平生
——尽管我们素昧平生。
但是此时此刻，他们相聚在这里。
这就是最好的当下。
末日未临，黎明先至。背景的VCR上，朝阳自原本汹涌的大海之后跃然而起，
灯亮了。
*
几乎是灯亮了的刹那，欢呼声就铺天盖地地响了起来。TP众人鞠躬谢幕，把场地让给了下一个要登上舞台打歌的团。
一连两个舞台，大家都有点儿累。
但是在进后台之前，所有人还是坚持跟粉丝打完招呼。
一直到真正进了化妆间，邹意才松了口气。
他松了松领口：“唱了我一声汗。”
“紧张？”傅文泽问。
“激动吧。”艾清源道，“我也挺激动的。”
很难说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如果说赛时跟粉丝的互动大多数依靠那扇封闭的铁门的话，那么出道了之后，他们跟粉丝的距离就更近了。这一个多月的成绩，与其说是他们的成功。
不如说是他们和粉丝共同努力的结果。
饶是沉稳如邹意，在唱最后一首《无垠海》的时候，都有点儿撑不住的感伤。
好在这不过是出道。
未来，他们还有好几年要一起走过。
几个人稍微补了一下妆，就在休息室休息了一会儿。不一会儿，就有工作人员通知他们要准备上台了，五个人站起身。
最后一个表演的是Newstar。
其实今天他们也是末放，但是他们来的粉丝数明显要比TP少很多。
加上两个团又有些不对付，因此表演的时候场下反应平平。解夕朝上台的时候，就看到了身旁的红衣男生有些绷不住的脸色。
如果没记错的话，男生的名字叫薛子霄。
郑云栎并没有站他旁边，像是避嫌，两人分别站到了队伍的两侧。
解夕朝走到郑云栎的边上，后者脸色倒是比走廊里看到平静很多，他道：
“提前恭喜了。”
今天这个一位是最后一个一位。
无论是预测分数还是实时投票，目前TP都是大比分领先。
结果毫无悬念。
解夕朝笑了笑，礼貌地说了句：“谢谢。”
果不其然，主持人短暂地说了串场词之后，结果公布在大屏。
一位：
The Phoenix
礼花蓦然爆开，主持人把奖杯递到队长邹意手里。
他的眼睛又红了，哽咽着说着获奖感言。所有人都聚集在他身旁，解夕朝看了一会儿，笑着伸手，替他拿掉了头发上飘落的一根彩带。
——这是所有人记忆中关于TP出道专落幕最后的镜头。
接下来，一切就变得迅速而意料之中。
TP出道活动正式结束，但是《隙》却远远还没有到退休的程度。
不仅是《隙》。
最后一次打歌TP选择打《无垠海》这件事后来被无数人羡慕嫉妒恨地称为“明智之举”，因为这一次打歌舞台之后，原先就已经小爆过一次的《无垠海》再度出圈。
这一回，则是真正的大爆特爆。
《隙》在音源榜上本来就稳稳地占着日冠，《无垠海》后来居上，凭着打歌效应迅速地冲进了日榜前十，然后是前五，前三。
一周之后，两首歌就贴脸成了排名一二的邻居。
这又是一个新的记录。
TP如日中天，各大公司眼睛都红得滴血。这段时间，各种各样的手段轮番上阵，傅文泽有一次出去跟从前的朋友吃个饭，之前的事又被翻了个底朝天。
有人说他过去就是个混子，还有人说他现在还天天霸凌队友。
艾清源更加。
他是实打实的盛弘太子，当初赛时又出过那样的事，几乎所有的眼睛都对着他，就等着他什么时候露出把柄。解夕朝又是TP目前的大TOP。
两人之间是有实打实的利益冲突的。于是各路水军天天挑完这家挑哪家，恨不得TP撕个天翻地覆。
艾清源烦不胜烦，有段时间天天拉着解夕朝直播。每每直播都要深刻地表现一下他们深厚的兄弟情。比如非常做作地夸奖解夕朝饭做得好吃，定期发一些他们俩的自拍。
解夕朝倒是没说什么，随便他闹，每次倒也配合。
艾清源展示完，沾沾自喜，心想这回没人质疑我们俩的关系吧。
结果就是，他们的CP终于在超话榜登顶，但是唯粉之间反倒撕得更厉害了。一水的言论，都是艾清源硬拉着解夕朝洗白自己，让解夕朝离吸血皇族远一点。
他：“……”
苗海程安慰他：“没事，火团必经之路必经之路。”
他讪讪地“哦”一声。自顾自地生闷气去了，到了最后，还是解夕朝把他哄好的。
就用了一招。
“晚上替你忽悠傅文泽给你做好吃的。”他道。
一顿饭，收买了原本沮丧得不行的艾清源。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
可……
再多的手段也没能阻挡TP的成神之路。
《隙》霸榜日冠两个月，眼瞅着马上就要有退位让贤的趋势，就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之际，盛弘就宣布了TP的第一次回归。
这一次，TP延续了出道专概念主题，以傅文泽为概念核心，做了一个森系清新风。讲述的是正义之神在森林里和哑童发生的一系列故事。
勇气之神在森林里拯救了哑童，自此出现了神性之隙。
这一回，歌彻底放手给了解夕朝。
解夕朝也不负众望，在历经了整整一个多月的闭关创作之后，直接写了第二首神曲《春舞》。
这是一首非常轻灵明快的歌曲，当时回归的时候正是春夏之交，所有人穿着浅色系的打歌服，从舞台到歌曲，都洋溢着春日温柔清新的气息。
至此，TP的概念彻底成型。
以凤凰这个创世神为原点的和世界观，搭配五个成员身上各自不同的特质，从而演绎每个人不同的剧情，每一次回归都是一个新的剧情支线。
而每个成员的核心风格虽然不同，但总体回归的内核确实相同的。
那就是一个字：
轻。
可以是轻灵中带着欲色，也可以是轻灵中带着清新，到了第三次回归，核心成员变成了云盼，于是曲风则就变成了轻灵中带着可爱。
就这样。
日冠、周冠、月冠、年冠。
包揽的一位，新人奖、音乐奖、专辑奖。
TP从一个原本就起点很高的选秀团彻底走上了通往巅峰的成神之路。每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即将跌落神坛的时候，他们都会以实际行动证明，这些所有的猜测都是莫须有。TP还能再打一百年。
而在每一场回归中都坚持参与其中的解夕朝则是彻底成为了家喻户晓的全能型爱豆。
无数人听说他，无数人了解他，无数人喜欢上他。
他的粉丝越来越多，也多了不少黑粉。不少人盼着他江郎才尽，但就像每每被TP打脸的对家一样，这些黑粉也始终没能等到一个能尽情发泄戾气的机会。
时间就这样慢慢流逝。
一晃，两年过去了。
第111章
八月，A市。
骄阳当空。
正是酷暑，正午的时候柏油路都能烫得人下不去脚。
王曦刚从出租屋出来，为了赶时间蹬了一路的自行车，也出了一路的汗。
到了目的地，她一脑门子官司地看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好半天才从“我到底是为什么要大中午的跑来机场我有病吗”的心态中调整了过来。
挣钱，不寒碜。
她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默默地跟自己说。
确认了自己调理好了之后，她才拎着手上比她命还贵的相机进了机场。
A市的机场是整个省最大的机场，装修得也很豪华，素有半个景点的美称，这会儿漂亮而宽敞的大厅内旅客匆匆。
她转了一圈，精准地找到了某个人群聚集的地方。
然后，她无视周围的人好奇的目光，抖起她临出门从家里薅的报纸展开，在上面坐了下来，开始低头摆弄她的相机。
手机震了一下，是置顶发来的消息。
她点开，网线那头的人一如既往热情洋溢活力满满。
：曦宝你到了吗！我看前线说亭亭的飞机落地了！
她直接拍了个机场地面发了过去。视角仿佛爬行动物，毫无水准。
对方秒回了一个“花痴”。
然后她道：那今天就麻烦你啦[比心]
王曦心说不麻烦，大几百块呢。这么想着，她熟练地回了一个[花花]过去，然后按灭了手机屏，开始眯着眼看不远处的通告栏。
王曦是个职业代拍。
刚做这行半年。
代拍，顾名思义，按照客户的要求到现场替他们拍他们喜欢的明星。头一次听说这个概念的时候，王曦远在G市的亲妈对此嗤之以鼻，认为拍几张破照片能有几个钱。
王曦给她看账户收款，然后她妈不吱声了。
代拍是个新兴产业。
新兴的意思是赚不赚钱纯看人。
王曦就是赚钱的那个。
她从小就爱摄影，也有天赋。成为职业代拍的契机是随手拍的一张图在网上出了圈，当天晚上有人就来找她问她接不接单。
干了两个月，她辞了工作，开了个人账号。
账号什么人都拍，为了引流。私下里接单，一张图三位数起，粉丝趋之若鹜。
她们觉得王曦的照片值这个价。
王曦拍照也很认真。
她不追星，也不知道如今的小姑娘为什么这么热衷于花这么多钱在陌生的人身上。在她看来，花大几百给代拍拍一张照片还不如给自己买件羽绒服。
但是这笔钱是进她的口袋。
王曦表示尊重。
今天这个跟她对话的富婆就是她的老主顾。
因为她负责，也不会在公共场合为了拍照影响秩序，所以对方找了她好几次，给钱也很爽快。
王曦也很乐意接熟人的单。
事少，钱多。最重要的是这个富婆追的是一个十八线的小糊豆，几乎没什么接机的人，所以拍起来很轻松。
但是今天显然是个例外。
*
被第三次差点挤到的时候，王曦果断站起了身。
空了还好，挤的时候坐下危险系数简直成倍增高。她抱着相机在艰难的人堆里麻木地移动，心里知道，要不是她拍的小爱豆突然爆红，那就是撞上哪个当红偶像也坐的这班飞机。
艰难地挤到空一点的地方之后，王曦倒吸了一口凉气。
王曦有个奇怪的规矩。
那就是粉丝到一定数量级的不接。
原因很简单：
她恐人。
在她还没开始代拍事业的时候，她就曾经跟国内当时某位当红炸子鸡撞过一次行程。当时下飞机的时候王曦简直快晕过去，从此把这条写进了置顶。
但是……
王曦头晕目眩地想。
即便是那个时候，好像也没这么多人啊？
挤是挤，倒还算是有秩序。
靠着栏杆站的时候王曦下定决心，不管来的是谁，她都一定要先给他咔咔拍几张，至少得把精神损失费给挣回来。
这样想着，她终于打起了精神。
正说话间，出口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
身旁的人还在愣着，王曦毕竟是专业的，反应比她们快得多，直接举起了相机。
耳边的嘈杂突然增加到她无法忍受的高度，她皱着眉，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不要掉头就跑，专业而严肃地盯着镜头。
镜头内，保安和保镖依次掠过。
随之入目的，是一张漂亮且冷淡的脸。
这是一个好看得几乎有些惊人的年轻男生。
王曦这么说，自然是因为经验。
镜头会放大缺点，但有的时候，缺点可能本身就天然存在。
王曦拍过不少爱豆，最后的出图几乎都要经过她的努力修饰，但是面前的这人不同。
他的长相文秀，是最没有攻击性的那种淡颜，其实是有些吃亏的。但他五官的精致程度完美地弥补了这甚至称不上缺陷的特点。
很白，皮肤很好，看着细腻透明。
最漂亮的是眼睛。王曦拍他的时候他刚好抬头，黑色的眼睛有些茫然地对上她的镜头，只是过了0.01秒，他就迅速地调整好了状态，露出了一个很温柔的笑。
笑得王曦到现在还没缓过神。
等她缓过了神，第一时间开始看手上刚拍的照片。
她的心跳又快了一拍。
这一看，她的心跳突然快了一拍。
这是两张毫无疑问的神图。
青年茫然的眼睛像是沾了雾气，而第二张的笑容又像是盛着弯月。
哪怕是生图直出，也带着绝佳的氛围。
最主要的是，脸实在漂亮。
至少，满足了王曦作为一个破拍照的对于镜头内景象美的最高追求。她顾不得什么，在耳边震耳欲聋的尖叫声里随便抓了一个人，尽力矜持地道：
“这是谁啊？”
几乎是说出这句话的瞬间。
王曦感觉整个机场都安静了一瞬。
无数人齐刷刷地扭过头看向她，以一种看怪物的眼神。
王曦：“……”
被她抓住的女孩也愣了一瞬，然后她不可置信地道：“姐妹，这是TP的解夕朝啊？？？现在全内娱最红的男爱豆没有之一，不是吧，你居然不认识他？？”
*
解夕朝在保镖的护送下一路坐上保姆车。
他这会儿已然在机场外面，周围的警戒线外却仍然是大批的粉丝。一眼望过去几乎望不到头。
他叹了口气：“程哥。”
“我知道，我知道。”苗海程对他做了个安抚的手势，然后道，“下次就不让她们来了，这不是你刚回国，需要证明一下热度。”
解夕朝抬眼看他。
苗海程咳嗽了一声：“……顺便上个热搜。”
解夕朝没说话。
苗海程知道他是不高兴了，但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也没办法改变。
他识趣地转移了话题：“直接去红毯？”
解夕朝沉默了一瞬：“没事。”
“跟他们说了一起去。”他放缓了语气，道，“先回家吧。”
苗海程松了口气，应了声“好”。
汽车平稳地启动，驶向了解夕朝熟悉的目的地。
车内，他低头发了个消息。
然后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下了车窗，对着依依不舍的粉丝说了声“晚上见”。
这是TP出道的第三个年头。
如果说和刚出道相比有什么变化，那最明显的，应该就是红了。
不是选秀时期的小出圈，也不是刚出道时期的一飞冲天。是真正破了圈的大爆，别的不说，TP每发一次新歌，就能迅速占领全国的各大商场BGM领域。
用苗海程的话说，就是“当前有且唯一的国民男团”。
现在，解夕朝走到哪儿，都是无数的镜头和粉丝。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和刚出道的队友一起吃火锅还能全身而退的时期了。
红自然就会带来流量和热度。
除了线下，还有线上。
这些年TP已经成了盛弘的当家男团，公司从他们身上捞了不少的钱。大多数情况下解夕朝都比较宽容，唯独营销炒作这件事，他总是和公司意见相左。
这还要从一辑说起。
当初出道专，解夕朝作为新人爱豆参与制作这件事一度引起热议。
原因有二，第一，他是没有经验的新人，而出道专对于一个团体来说是最为重要的关键，启用新人无疑是冒险。第二，他不是盛弘的艺人。
因为这件事，盛弘一度被誉为业界最良心的公司。
事实也是如此。
他们出道的第一个年头，解夕朝跟公司相处得可以称得上愉快。当然，他心里清楚，这是因为盛弘是想要把TP作为招牌打出去。
他也有要求。
他要的是创作自由度。
两方算是心知肚明，合作愉快。
只是，再怎么样，盛弘毕竟还是商人。
商人总是逐利的。
解夕朝闭了眼睛，揉了揉太阳穴。
手机震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是他们五个人的小群。
小艾同学：@朝宝 到了没？饿死了
解夕朝失笑。
朝宝：你们先吃，大概还有二十分钟。
小艾同学：哦
1秒后，私聊响了一下。
清源：我看到新闻了，人好多啊，看着还挺危险的
清源：回头我找公司运营那边的人说说去，每次都是“不小心”透露行程，再这么“不小心”我就让人“不小心”也把他工资扣一下[微笑]
清源：你先回来吧我们说
解夕朝嘴角勾了起来，有些无奈。
大概是近一年，他和公司的运营理念开始出现分歧。之所以走到现在还只是分歧的程度，艾清源要算很大一份功劳。
小少爷嚣张起来谁都拦不住，公司也不敢拦。
解夕朝也不主动麻烦他，但是艾清源这两年察言观色的工夫见长，很多时候不需要解夕朝开口，他那边就发现了。
就像现在。
这事确实挺糟心的。
解夕朝不是反对接机，也能体谅粉丝想追线下的心情。但是他们粉丝多，基本上没组织到位，就很破坏机场秩序，而且人一多，安全性也差。
如果不是必要，解夕朝觉得私人行程还是保密比较好。
至少不要官方公开宣传。
他给艾清源回了个“好”，又说了一句“快到了”，然后就按灭了屏幕。
脑子里还是前半个月取的一些景，大片的雪原，被雪压垮的枯枝，远方木头搭建的小屋。他们还没怎么做过冬日主题的专辑，解夕朝觉得是时候了。
他一面构思，一边无意识地敲着软椅的边沿。
耳边是汽车空调的运转声，很像按摩着耳朵的白噪音。就在这一片安宁里，手机又震了一下。
他以为是艾清源，嘴角带了些无奈，正要拿起手机再回一句，手指就顿在了原地。
箐姐：回来了？
箐姐：[文档]
箐姐：这是剧本，我跟那边沟通好了。你看一下，如果没问题的话，过两天就可以参与角色的试镜
第112章
几乎是收到消息的一瞬间，解夕朝的手就是一顿。
前排传来苗海程的絮叨：“对了夕朝，虽然说来接机的基本都是喜欢你的粉丝，但是你也不要太平易近人了，就刚刚，我听助理说都快把你挤倒了……”
解夕朝一面分神听他讲话，一面给方箐箐回复了一个“好，一会儿看”。
然后，他按灭了屏幕。
“夕朝你在听吗？”苗海程回过头。
解夕朝把手机塞进口袋，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一脸无辜：“在呢。”
他想了想：“要么就别让她们来，来了冷脸还是不太好。她们也没有恶意。”
苗海程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
车子一路行驶到别墅门口停下，解夕朝下了车。
苗海程在车上摇下车窗：“那我半个小时后和小黄来接你们去会场，记得吃饱点啊，晚上那个晚宴肯定没法吃，哎也不要吃太饱，稍微垫垫肚子……”
解夕朝耐心地听完，冲他挥了挥手，往别墅里走。
进门的时候，傅文泽刚好把面从碗里捞出来。
云盼在客厅里做妆发，栗子色的头发被吹成柔软的卷儿，探头跟他打招呼：
“哥你回来了！”
解夕朝非常手痒，蠢蠢欲动地想去rua他的卷毛，在造型师的尖叫声中悻悻收手，在桌子前坐了下来。不多时，做好造型的艾清源和邹意也从楼上下来。
在一起混了快三年，大家早就熟得连招呼都懒得打。
两个人路过餐厅，一人揉了一把解夕朝的头，然后在沙发上坐下来，各自刷着手机。
TP今天要跑的通告是某个国内顶级杂志举办的夏日盛典。
对如今的TP来说，盛典这种东西对于他们来说已经算最轻松的通告之一，只需要露露脸、走走红毯，充其量再跳个开场舞。
除了内场social烦人一点，比回归连轴转的跑行程是要轻松多了。
尽管如此，从晚宴出来的时候，所有人还是笑得脸都僵了。
上了车，艾清源一屁股坐到解夕朝的边上。
他今晚喝了几口红酒，这会儿脸都还是红的。解夕朝嫌弃地把他推开一点，他又挤过去，一旁的邹意看不过眼，想来拉他：“清源你别闹夕朝了，让他歇会儿。”
“我不。”艾清源非常倔强地道。
他挨着解夕朝，非常幼稚地玩他衣服上的带子。
解夕朝今天久违地穿了一身质地柔软的纱制白色衬衫。是为了开场的表演。
TP今天表演的是二专主打《春舞》，这首曲子的编舞融合了部分现代舞的动作，很柔，结束的时候台下掌声雷鸣。这会儿还挂在热搜上。
玩了一会儿那根万千少男少女都想解开的带子，前面的云盼扭过头：“哥，你又上热搜了。”
解夕朝把已经开始打死结的某个醉鬼的手淡定地拍开，问他：“怎么了？”
云盼老老实实地道：“好像是你有个站姐拍你拍得特好看，所以上热搜了。”
这是常事。
所有人习以为常地收回目光，继续各干各的。
解夕朝顿了顿，打开微博，看到了热搜底下的那条热门微博。
*
那是两张抓拍。
解夕朝记得对方的镜头。
那是个看着挺清瘦的小姑娘，应该不是他的粉丝。他记性不错，能扛着专业镜头来拍他的站姐他大都记得。
但他还是习惯性地对着镜头笑了一下。
现在看来，这是个正确的选择。
因为对方把他拍得很好看。
不是高P加各种模糊滤镜的好看，而是真正看得出拍照技术的好看。
角度选得很好，后期调色也很漂亮，几乎调出了电影一般“人潮汹涌我只看向你”的氛围感。
照片是一个小时前发的，这会儿评论已经好几万。
点开来看，意料之中的是各种嚎叫。
“啊啊啊我朝好美！谢谢曦姐拍我朝！”
“啊啊啊老师不是不拍千万粉以上的吗哈哈哈我朝怎么成了例外了，吓得我去看了一眼朝的粉丝数，拍得好好看！给老师笔芯！”
“看粉丝数+1”
“解夕朝这骨相真绝了，内娱最漂亮的男爱豆就是他了吧，感觉出神图跟喝水一样”
“大胆点，不用局限在男爱豆范围内。有幸线下见过一次，比99%的男演员都好看，难得的一个骨相皮相都完美的男明星，当爱豆可惜了啊诶”
“啊啊啊盛弘能不能别做死人了，我担的solo呢个人资源呢影视资源呢，我真的会恨：）”
“今天也想暗杀某吃人公司，进团签给你们是我们朝朝倒了八辈子的霉：）”
而在一片赞誉声中，也有不和谐的声音。
“夸张了真的……每次看你们拿爱豆的颜值和演员比都只想笑”
“解粉一向心比天高啦，你就让让她们吧。她们最爱说的一句话不就是她们哥哥明珠蒙尘，明明盛弘出道专就让他写歌了，制作人的title连自家太子都没给，结果呢？还不是一样现在天天被日不公平对待她们家哥哥，我说这就是内娱最不知足的粉圈[吃瓜]
哦对了，她们第二爱说的一句话是解夕朝要是去演戏就没影视圈的其他人什么事了”
“哈哈哈？我路人，这么夸张？但解夕朝真挺火的，才24吧？感觉不管是路人缘还是死忠已经都没有能跟他打的，也有作品，其实我蛮喜欢他的”
“也没什么人讨厌他本人吧，人也挺敬业，就是讨厌粉丝拉踩”
“呃但我觉得粉丝说得也挺对的啊，我路好没怎么花钱的那种，第一年盛弘对他是还好，但是最近不是TP都陆续开放个人资源了，邹意都出单曲了（没有说邹老师出单曲不好的意思，歌很好听，就是他跟夕朝一样都是原生公司不太强势的），解夕朝除了原生公司一直在喂资源之外０个资，连个SOLO都不给，他人气可是断层的，这也很夸张啊？而且TP这两年回归次数真的吓死人，每次的主打都是解夕朝写的，就给人一种非常压榨的感觉……”
“嗯，TP团感情挺好的，但从路人的角度来看这个团就是解拖飞机，前面的也别嘲粉丝言论了，谁家粉丝看自担不是觉得哪里都好啊，而且我看过解夕朝拍MV，感觉眼神很灵。就现在内娱影视圈这水平，他演个配角其实绰绰有余的，我不信没公司给他递本子”
“内娱爱豆还是最底层啊，如果能往上走还是往上走，他出道人气就是断层，跟这个团跟了两年已经算仁至义尽了，盛弘给他找点好的本子让他试试吧”
解夕朝按灭了手机。
他的脸色平淡如常，对看到的所有言论都像是意料之中。
事实上，这也是最近这段时间，TP相关的热门话题中，被亘古不变来回反复讨论的日常。
TP是罕见的出道即登顶，当年的《隙》和《无垠海》曾经包揽年冠亚，之后就一直很稳定，发歌当天必日冠，然后毫无悬念地拿下当年所有奖项。
到现在，还是有人会计算他们的回归时间。但已经不像当年的NS一样是为了刻意碰瓷，而是避开。
因为只要TP发歌，一张专六首歌，能把前排占完。
对外算是天下无敌高枕无忧，但是这些年，TP内部的粉圈也没少产生分歧。
主要原因，就是人气差异太大。
因着正主关系是真的好，加上引导，TP是秀团里少有的团粉很多的粉丝。对于团粉来说，TP的现状让她们很满意。大多数人对解夕朝更是当成神来对待，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但是唯粉的意见就比较多。
对于其他家的唯粉来说，没有哪家的粉丝会很喜欢自担的团被叫做“队友在的那个团”。
而对于解夕朝的粉丝来说，就是爽，和委屈。
爽在自担业务能力样样出色，哪怕是拍个MV拍个杂志都能被业内大加赞赏，跟他合作过的没有不对他大夸特夸的，更不用说最基础的作词作曲。
委屈……
就像评论说的那样，解夕朝付出的和得到的远远不成正比。
为了自担的事业发展，她们还是会买专辑买代言，但是心底里的怨言是有的。
最近因为个资的事，矛盾尤甚。
团里所有人几乎都轮了一遍个人资源，但是唯独解夕朝什么都没有。不仅如此，他MV里的镜头和歌词越来越少，最新的一张专辑里甚至是倒数第二。
垫底的还是上一张专辑刚当过概念核心的邹意。
解夕朝的粉丝咬碎了牙，回归之后就开启了日公司的一系列工作，到现在，盛弘的最新一条微博评论底下还都是解粉的评论。
*
解夕朝的粉丝不知道的是，这次专辑的分量已经是艾清源从中帮忙斡旋过的结果。
这会儿在车上，解夕朝把他的手拍开，他也没有再坚持，嘀咕了一句“怎么这么凶”，又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小声问解夕朝：“今天我哥找你，说了什么？”
刚刚的晚宴上来了不少的权贵，自然包括艾氏的现任继承人，也就是艾清源的哥哥。
艾清源看到他和解夕朝聊了几句，从那之后，他就一直记着这个事。
“没说什么。”解夕朝道。
艾清源想要说些什么，解夕朝顿了顿：“问你谈恋爱了没。”
艾清源瞪大了眼睛。
一旁的邹意正在喝水，呛得撕心裂肺。
他隔着艾清源跟解夕朝对视，后者冲他眨了眨眼睛，邹意会意，无奈地收回了目光。不再管他们俩。
这边两人在眼神交流，另一边，艾清源却当了真。
他怔了好几秒，有些茫然地问道：“……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我没谈啊？”
解夕朝委婉地道：“可能是你最近在他面前提我的次数太多了。”
艾清源：“……”
酒精使人迟钝。
他花了足足好几秒才充分理解了解夕朝这句话的意思：“我……靠！”
“不是，你听我解释！”他语无伦次，“我他妈……”
解夕朝叹了口气：“你哥说我要是再给你吹枕头风就把我雪藏。”
艾清源：“…………”
他瞪着解夕朝看了好一会儿，解夕朝一脸无辜地看回去。
三秒后，艾清源反应了过来：
“……你是不是在骗我。”
车子在别墅门口停下，前面的傅文泽和云盼已经依次下了车。
邹意跟在他们后面，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体贴地跟上一步，替他们俩打掩护去了。留下了解夕朝和艾清源在原地。
顶着艾清源怀疑的眼神，解夕朝说了实话。
“嗯。”他道，“他只是问我最近忙不忙，为什么你都不回去吃饭。然后我们俩客套了几句。”
艾清源：“……”
“所以你真的跟他提过我？”解夕朝问。
空气很安静，车上的温度刚好。
两人靠在宽敞的座椅上，是难得的谈心时间。
艾清源被他这一吓，酒已经完全醒了，他简直拿解夕朝没办法，CPU烧了好一会儿，片刻后才“嗯”了一声，然后道：
“我只是觉得……”
他有些艰难地道：“可惜。”
艾清源想不通。
曾经他想不通为什么管衡要离开，现在他想明白了。
可是他发现，想明白好像也没什么用。
那种年少之时面对家里人的无力感又卷土重来。有的时候他甚至想，会不会解夕朝不跟着他们出道，他的境况反而要好一些？
这个念头被解夕朝打断。
解夕朝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比选秀还要快的出道方式。”
艾清源手指微动。
解夕朝没有多说什么，点到即止，然后就很认真地道：“谢谢你，清源。”
这两年他确实很感激艾清源。如果没有艾清源，他的处境只会更糟糕。而对方其实没有义务一定要来帮助他，他当初话说得漂亮，但这个世界终究是适者生存的世界。
他这么一说，艾清源终于有些不好意思：“……别这么说，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两人又一起安静地呆了一会儿，解夕朝问他：“回去了？”
艾清源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往车下走，只是，临进别墅的时候，解夕朝突然叫住了他：“清源。”
艾清源回头：“嗯？”
解夕朝沉默了片刻，问他：“如果我真的去演戏了，会觉得不舒服吗？”
艾清源有些讶异：“怎么会。”
他也很认真地说：“从第一次拍MV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去演戏的。你有天赋，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解夕朝冲他笑了笑。
等进了别墅，跟大家聊了一会儿天。他回到房间，点开了方箐箐发给他的文档。
可惜吗？
解夕朝不觉得。
就像他对艾清源说的，选秀是出道的最快方式。
享受了权利，就要承担义务。他已经在义务的范围内享受了最大的自由，当年，他和盛弘签的是特殊合同。
对解夕朝来说，这就够了。
当然，他猜测事到如今，盛弘应该是后悔了的。
但是，这与他无关。
他唯一担心的是队友会不会因此心有芥蒂。虽然理论上这些事与他们无关，但是解夕朝其实是个挺重感情的人。
好在，他有一群很善解人意的队友。
这让解夕朝放下了最后的顾虑。
想演戏的念头是突然产生的。
在解夕朝过去的时间里，他当演员的次数其实比当爱豆要多。他本身就是在扮演这件事让他做演员比做爱豆还要得心应手。
之所以到现在，一方面是因为他要对团队负责，另一方面，是没遇到合适的本子。
一晃两年过去，TP的情况已经趋于平稳。解夕朝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于是，在方箐箐又一次问他，手上有很多本子，要不要看看的时候，他点了头。
当然，爱豆是接不到好本子的。
方箐箐递过来的本子里，五成是花瓶配角，五成是无脑甜宠剧。
前者毫无技术难度，后者甚至是男主，但是……解夕朝是觉得，每个人的时间都是很宝贵的，没必要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好在，除了被动等机会，还能主动出击。
解夕朝让方箐箐拜托找了一下，经过了两个月的时间，还真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本子。只是对方并没有发来邀约，需要他去试镜。
这是一个仙侠剧。
IP改编，原著是男频的大男主文，热度很高，因此制作班底质量很高。
这种剧，男主基本都是找的内娱知名小生，甚至如果导演有点个性和胆子，启用科班出身的新人都有可能，唯独轮不到爱豆。
解夕朝并不因此而烦恼。
因为他看上的角色，其实也不是男主。
文档打开，他剥了个橘子，开始看起了手上即将试镜的这幕戏。
第113章
这是一幕室内戏。
不长，从标题满打满算算到最后，也只占了文档的两三页。
解夕朝橘子还没吃完，文档就已经看完了。他把最后两瓣塞嘴里，扔了橘子皮，又倒回去从头开始看。他觉得这试镜剧本挺有意思。
当时看到招募信息的时候，他就去看过原著。他就是有点儿强迫症，哪怕做爱豆和演戏都只是出于兴趣，但一旦做了，他就一定要做到最好。
这个IP的原著是个大男主升级流爽文，剧和原著同名，都叫《求仙记》。
升级流爽文，内容自然以成长和打脸为主。男主是个穿越者，初始身份是某个名门正派根骨不佳的废柴小师弟，文章开局，就是小师弟被师门打发下山历练，自此开始传奇人生。
这角色人设挺好的。
但就像之前说的那样，一来轮不到爱豆演。
二来，他不太感冒。
这样的人设太“平庸”了。不是贬义的无聊，是指较为常见。
解夕朝从小到大都是乖乖牌，他自觉养出了点逆反性子，总想着叛逆一把，演点新鲜的。
比如处处跟男主作对的反派。
反派的名字叫景音，是江湖第一大派浮云派的首徒。
也是男主的师兄。
景音天生根骨奇佳，素有不世出的天才之称，为人清冷孤高，目下无尘，生平最不喜男主这种整天嘻嘻哈哈的混小子，结果可想而知。
随着男主的日渐升级，景音却始终没能在境界上有所突破。师门一年一度的盛会之上，他以一招败于男主，众目睽睽之下，景音急火攻心。
于是……
“啪”的一下，他走火入魔了。
这场试镜的戏，就是景音走火入魔之后，和男主在某个雪夜的第一次相遇。
解夕朝觉得这场戏有意思的地方在于，这并不是一场情绪特别激烈的戏，甚至可以称得上日常。但同时，如果解夕朝是导演，那么这场戏也会是他试镜的备选。
他跟导演的脑回路意外重合这件事，让解夕朝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导演产生了些许好感。
只是，解夕朝不知道的是，他对对方有好感。
对方却不是这么想的。
解夕朝看剧本的时候，某剧组宾馆内同样灯火通明。
套房里，《寻仙记》的导演陆咏正暴跳如雷。
周围的所有工作人员噤若寒蝉，听着他机关枪一样霹雳啪啦：
“我让你们找人，你们找的都是些什么人？啊？？你们自己看看，当红偶像！顶级流量！要吓死谁啊！我们剧组缺的是流量吗！”
没人敢作声。
陆咏灌了口水：“来个人说话！”
于是一旁的助理弱弱地开了口：“导演，是你自己说的，景音是浮云派首徒，也是江湖第一美人，选的演员必须要长得过关，我们就是按照这个标准找的啊……又不是馋人家的流量。”
她顿了顿，有句话没敢说。
以人家的流量，到我们剧组还是下凡扶贫呢。
也不看昨天就走了个红毯，人上了多少个热搜，现在还没下来。要是真来了我们剧组，那今年的热度都不用愁了。
陆咏：“……”
他倒确实是这么说的。
他又喝了一口水，绷着脸：“照片拿来我看看！”
一旁的工作人员就等他这句话，忙不迭地附上一打照片，陆咏只看了一眼，感觉火气又上来了：“不要精修图！”
工作人员委屈辩解：“陆导，这个是生图。”
陆咏：？
他有些狐疑地把照片拿过来又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年轻人看了眼照片，也愣了一下：“解夕朝？”
陆咏：“……小非你认识？”
“嗯。”窦非失笑，“The Phoenix的门面，昨天红毯我们还见过。如果是他的话，老师，他就长这个样子，真人比照片应该还要好看一点。”
他顿了顿，若有所思：“他居然也在挑本子啊。”
显然这件事让他有些意外。
陆咏并不关心他是哪个团的又是哪个定位，但是窦非说了，真人比照片还好看。窦非一向实事求是。他又看了一眼照片，怒火果然消散了些。
“那就让他试试吧。”他冷哼了一声，“反正如果不符合我的要求，不管他是谁，都得给我滚蛋。”
*
解夕朝并不知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自己的照片已经在整个剧组流传了个遍。
这天晚上，他认真地把剧本看了好几遍，又把原著翻出来揣摩了一下前后场景，所有的弄完，已经快十二点。
邹意准时地来敲了他的门。
他应了声：“马上就睡，我去洗漱。”
对方才离开。
这两年解夕朝熬得比较狠，原先队友都以为他有分寸，毕竟赛时的时候对方比谁都自律，却没想到解夕朝是真的上头。
突发了一次低血糖之后，邹意每晚看他房间里或者作曲室太晚了还有灯，都会来敲他的门。
发展到现在，已经形成了一种独有的默契。
洗漱了一番，解夕朝上床睡觉。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邹意已经离开了，只有傅文泽在座位上吃早饭。
看他来了，傅文泽把边上的盘子推给他，言简意赅：“你昨天点的餐。”
解夕朝一面感叹他傅哥的贤……娴熟，一面把盘子里煎得金黄漂亮的鸡蛋和三明治吃了。
吃完早饭，他跟傅文泽打了个招呼：
“哥，我去公司了。”
傅文泽头也不抬：“去吧，晚上记得早点回来吃饭。”
解夕朝笑着应了声。
等到了公司，他还是按照惯例，去了那间他常用的创作室。一路上遇到不少新来的练习生，看到他基本都是一脸惊喜，纷纷上来打招呼叫前辈。
解夕朝跟他们聊了几句，就推开了玻璃门。
他今天写的就是昨天从机场回来的时候得到的灵感。
因为有了灵感，所以写起来很快。到了饭点，整首曲子已经基本有了个雏形。
解夕朝很满意今天的效率，刚准备去吃个饭，门就被敲了一下。
他抬起头，门口是苗海程。
解夕朝在公司遇到苗海程的机会不多。
对方也不太来管他们。别的公司直播都有工作人员在边上看着，就TP百无禁忌，直个播想说什么说什么，就差把回归内容全端给粉丝。
这也算是大红团才有的待遇。
这会儿苗海程来敲门，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来意，解夕朝还是站起了身：“程哥。”
“就知道你在这里。”对方笑着道，“在写歌？”
解夕朝也笑了笑：“嗯。吃饭了吗哥？”
“还没。”苗海程道，“要不一起？”
解夕朝想了想：“我把手稿整理一下。”
他整理完手上的稿子，两人一起下楼。
楼下就是一家私房菜馆，因着解夕朝的身份，苗海程要了个包间。两个人坐下来点了几个菜，解夕朝要付钱，被苗海程拒绝了。
他道：“歇着吧，做哥的哪能让你们小孩付钱。”
今年二十四还被叫做小孩的解夕朝无辜地眨了眨眼。
跟苗海程吃饭是愉快的。
这么多年，他做TP的经纪人，没出过任何一次差错，足以可见对方的业务能力。
他和解夕朝的私交也很好，因着解夕朝每次都会参与专辑策划，基本上行政上面的流程，都是苗海程帮着去走，有的时候解夕朝都觉得自己得寸进尺，但是苗海程基本上都能帮他办好。
两个人聊到了今天的热搜，苗海程叹了口气：“夕朝，昨天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这话该我说才对。”解夕朝道，“我不应该跟哥那个态度。”
苗海程“害”了一声：“你就这个性子。”
“你是懂得感恩的人。”他道，“这个圈子里，珍惜粉丝的人才能走得更长久。不管是爱豆，还是演员。只可惜，很多人不明白这个道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解夕朝笑着道：“我记得程哥之前也带过演员，还不止一个。”
“嗯。”苗海程道，“你们都认识的……穆冰？最近也正红着呢，她也是个人品不错的。如果你以后有机会碰见，可以跟她多请教。”
解夕朝笑了笑，然后停顿了两秒：“哥，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话音落下，空气里骤然变得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苗海程有些无奈地道：“怎么猜到的？”
解夕朝默默喝水：“您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跟我们吃饭。上一次请我们吃饭，还是因为要跟小艾灌鸡汤。”
那场面，十分生硬。
今天已经是发挥超常了。
但是再发挥超常，也总有要进入正题的时候。
结合最近一次的回归分量，解夕朝心里已经猜到了苗海程要和他说什么。
“公司想重签合同是不是？”他问。
苗海程没说话。
他有些郁闷地喝了一口茶，感觉自己的老脸都快丢尽了。
解夕朝是懂得感恩的人。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懂感恩，这里面，更不包括公司。苗海程在盛弘呆了不知道多少年，对这个公司的尿性多少有了解。
能厚着脸皮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并不意外。
但……
他心里想。
不意外归不意外，不厚道是真的不厚道。
当初盛弘为了拿团运营，顺便留住解夕朝，在签合同的时候做了让步。解夕朝的个人约留给了原公司曜欣，无论是个人资源，还是影视方面，都只有母公司能插手。
这无疑是在赌。赌TP会和大多数的团一样聚生分死。
可谁能想到呢？
解夕朝就是这么一个不世出的奇才。两年来，不仅TP被他带上了顶峰，他自己甚至还在顶峰上自己加了一层，成了真正的偶像天花板。
盛弘高管半夜醒过来都要打自己一耳光。
问自己当年为什么要签那份合同。
签过的合同改不了，那就只能变着法打压。但是解夕朝的流量早就成型，除非他自己作，硬生生地把自己玩死，其他因素根本没办法拉下来。
解夕朝会作吗？
公司高管问苗海程这个问题的时候，苗海程表面含糊其辞，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
等解夕朝自己下神坛，还不如期待母猪会上树。
就这样，等着等着。
盛弘等不及了。
资本等不及的做法就是先斩后奏，能动得了的镜头、资源先给你全切了，然后再来跟你谈判。这才是苗海程今天和解夕朝吃饭，最终的目的。
他道：“合同应该是不会重签的。”
“但是条款是要修改的。”解夕朝好整以暇。
苗海程哑然。
片刻后，他道：“你是怎么想的？”
解夕朝道：“我想先听听公司那边的想法。”
苗海程犹豫一瞬。
“你应该也看到了。”他道，“你现在是团里的一员，虽然你的个人约其实留在了曜欣，但毕竟是跟团活动的。你是爱豆，曝光就是舞台和专辑，而盛弘在这方面动手是很容易的。”
他顿了顿，“你长得好，公司有意让你接几部偶像剧，碰上一部能大爆的，你的流量会更上一层。而这方面的资源，盛弘都可以去谈。这是曜欣远远比不上的。”
解夕朝顿了顿。
然后，他轻轻地笑：“威逼加利诱啊这是。”
“所以。”苗海程一鼓作气，“公司那边的意思是，你的个人约还是签给盛弘。到时候，你就是盛弘自己的艺人了，公司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防着你。”
苗海程之前说得艰难，但这句话倒确实是真心话。
因为当初的合同，就算盛弘对解夕朝再怎么心痒，出于公司利益，也不会傻到为他人作嫁衣。好不容易把人培养出来了，五年一到，人回了原公司，那就是心血付之东流。
但是如果解夕朝签给盛弘就不一样了。
那个时候，解夕朝就是盛弘自己的艺人。盛弘捧他也会放心大胆。
现在的压镜头其实只是暂时的，目的就是逼解夕朝的表态。
这是公事。
另外，苗海程也有自己的私心。
他是亲眼见过解夕朝拍MV的人。他觉得，这张脸，这么有灵气的演技，不去影视圈混实在太可惜了。
现在没本子纯粹是盛弘压着。
他手上就有不止一个选角导演来问过解夕朝的档期。有的本子是公司正经演员都够不上的。
苗海程馋得要死，但是公司压着，他根本不可能轻举妄动。
他看着解夕朝，心说我可是把所有的话都剖开跟你说了。虽然这事确实憋屈，但是权衡利弊，还是签了好处多，这些年盛弘因着TP愈发壮大，几乎有了独占鳌头之势。
说实话，签了不亏。
他心思百转千回，手心里却捏了一把汗。
然后，他听到解夕朝开了口：“哥，我后天要去试镜了。”
苗海程还没回过神：“哦，那我让小黄……”
他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
“我说。”解夕朝耐心地道，“我要去试镜了。”
“是个挺喜欢的角色。”他喝完了杯子里的水，“我知道哥一直想让我去演戏，不是我不想，是没碰到合适的本子。”
他道：“曜欣那边也协调好了，之后就会把档期发给您方便提前安排。”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解夕朝突然有了尘埃落定的感觉。
从决定要接下《寻仙记》开始，他就在思考要怎么跟苗海程开这个口。现在，盛弘给他递了这个机会。他垂了眼，想了想：“哥说的我刚都认真听了。”
“但我还是那句话。”
他抬起头，笑了笑：“这是我当时还在选秀的时候拜托我的经纪人跟贵公司说的，那就是，上赌桌谈判的前提，是双方各自的筹码都在自己手里。”
他顿了顿，“我觉得贵公司的态度过于傲慢了，我不喜欢。”
“所以。”他道，“就这样吧。”
“哥，你可以直接转达我的表态。合同不会重签，条款也不接受任何修改。如果贵司觉得我不适合出现在贵司旗下男团的MV里或者不配拥有一句歌词，可以让我退团。我没有任何意见。”
第114章
解夕朝和苗海程一起出门。
进门的时候其实就有人认出了解夕朝，这会儿临走，服务员有些羞涩地来要签名，解夕朝拿柜台记账的笔给她签了个专辑扉页。
到了门口，苗海程陪解夕朝等公司的车。
站在路边，他问：“什么时候试镜？”
解夕朝回忆了一下时间，道：“后天下午。”
苗海程道：“挺好。”
他还没回过神。因为解夕朝最后的那段话。
年轻的男孩子长相温柔文秀，哪怕是跟偶遇的粉丝说话看上去都温和而好脾气。应该没有谁能猜到，他骨子里是这样直接而果断的人。
甚至称得上强势。
如果他不是当事人，他现在的心情会更欣慰一些。
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解夕朝再次道：“哥，刚刚说的话不是针对你。”
苗海程叹了口气。
“行了，我知道。”他道。
他拍了拍解夕朝的肩膀：“试镜加油。”
他没有问解夕朝怎么这个咖位还要试镜，也没问他要去哪个剧组。解夕朝心领了他的这份不探听的体贴。目送他上了楼之后，自己坐上了车。
接下来的两天里，苗海程都没来联系解夕朝。
这在解夕朝的意料之中。
盛弘能找他谈，无非就是仗着自己资本雄厚。但说实话，这些就是忽悠小孩子的东西。单纯热血有梦想会因为被资本打压而畏惧，追名逐利的则会被平台资源诱惑。
说得好听，但根本站不住脚。
解夕朝早过了单纯期。
他心里很清楚，只要他还红着，加上当初的合同保障。他和盛弘之间，他永远会是那个主动方。所以对方说的话，当耳旁风就行了。
更不必跟人剖析真心，哪怕真的有。
这会儿他这么直白地拒绝，盛弘一定焦头烂额。而他试镜的消息一定会让对方大惊失色，开会、讨论，再问各种小道消息。
怎么也得两三天。
但按照解夕朝的推断，哪怕开再多的会，维持现状对盛弘来说也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他这两天一直在准备试镜。
试镜出了点问题。
倒不是解夕朝出问题，是他的角色被别人给盯上了。
几个演员竞争同一个角色是常有的事。但是竞争对手如果是个营销咖就比较麻烦。比如这位不知名的解夕朝的竞争对手。
总之这两天《寻仙记》选角突然就上了个热搜，营销号齐刷刷发同样的文案通稿。
“《寻仙记》男二花落谁家？！近期《寻仙记》剧组已经开始选角，试镜名单如下：……快来看看谁才是你心中的清冷大美人景音师兄~”
底下十八宫格。营销咖放精修，最后几张放其他演员。
解夕朝赫然在列。
会放他当然是因为得到了内部消息想蹭一波流量，果不其然，放了一波，成功上了热搜。
然后，底下的评论是这样的。
“嗯嗯嗯，已阅，到时候播了看不到我担把你们豆鲨了”
“别遛了，双担心碎了……我看书的时候就脑补的是二公时候的夕朝哥哥……”
“解夕朝是你们营销号的流量密码是吧我服了，出个剧遛一次出个剧遛一次，要是你们说的是真话我朝影帝都拿到了：）给老子爬”
——没错，大家这么淡定，只是因为这两年，解夕朝实在被遛了太多回了。
刚开始TP的粉圈还会当桩大事一样讨论，到现在已经无人在意。
这对解夕朝算是好事。
方箐箐说：“这样也好，等到时候尘埃落定了再让剧组正经官宣，也省得天天被养蛊。”
她顿了顿：“就是那个黎文博……”
黎文博。
就是此时此刻买通稿的某新晋小生。
这算是正经演员，之前也是演过爆剧古偶的，虽然是个配角，但是好评颇多，还被吹了不久白月光。当然，好评里有多少水军就不知道了。
方箐箐原本很乐观，觉得这个角色适合解夕朝，而且也不是主角，应该十拿九稳。
这会儿横空杀出一个黎文博，让她有些焦虑。
她试探着问：“要不……”
她想说，要不我们钞能力一下，反正我们齐总有的是钱。
——这些年，反正解夕朝刚开始的资源都是靠砸钱搞定的。当然，到了后头就是资源来找他，反正钱是全挣回来了。
前两年齐胤搞的战队终于退役，他现在每天就是在办公室种花看着助理挑资源再刷刷自家紫薇星的个人微博，兴致来了还会评论几句。
解夕朝却道：“没事，姐，别忙活。”
他这么说，就真的一丝没有受到黎文博的影响。
试镜当天，解夕朝套了个白T休闲裤，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就去了，连个妆也没化。
*
试镜安排在剧组的宾馆。
景音这个角色戏份不算多，因此选角时间也比较靠后。解夕朝到的时候，走廊上已经站了几个人。不少是面其他角色的。
他到得巧，上楼的时候刚好有人下来。
还是个熟人。
正是《寻仙记》已经定了的男主：
窦非。
窦非是科班出身，已经演了好几部剧，担纲的都是男主。如果解夕朝是爱豆界不世出的紫薇星的话，那么窦非无疑是影视圈版的“解夕朝”。
他就读于国内最知名的电影学院，家学渊源，父母也都是知名演员。现今师承《寻仙记》导演，也是国内知名的大导陆咏，而据传，他下一步的目标，就是电影圈。
解夕朝跟窦非见过几次。
对方长相很有少年气，清爽帅气，是很正的小生长相。
性格也不错，温文尔雅。
两人在晚宴上交换过微信之后偶有联系，窦非还替他要过TP的团体签名，说是家里有妹妹是团的粉丝，解夕朝自然给了。
这会儿两人见面，都是一愣。
还是解夕朝先反应过来，笑着开了口：“好久不见。”
对方回过神，也停住了脚步：“那可不算久，前两天才见。”
他顿了顿：“要不是你名字不常见，前两天在名单上见到你的时候我都要以为是重名了。怎么样，爱豆当够了，这会儿要跟我们抢饭碗了？”
最后一句话，他是半开玩笑说出来的。
解夕朝“嗯”了一声，也半真半假地道：“那给不给抢啊？”
窦非乐了。
他道：“给，怎么不给。一会儿就等着师兄给我爱的教育了。”
他这么说，就意味着一会儿他会亲自跟解夕朝对戏了。解夕朝心下有了数。
两人又聊了几句，窦非离开的时候道：“别紧张，叶导虽然看上去凶了点，但是其实人很好的。也不会拿一些刻板印象说事，放心演就行。”
这就是有人脉的好处了。
窦非是在暗示他，叶咏是个公正无私的人。哪怕知道他是爱豆，可能也有一点偏见，一切还是实力说话。只是他不知道解夕朝的演技到底如何，只能尽量委婉。
当然，解夕朝听懂了。
他笑着道了谢，看着窦非离开之后，才继续上楼，一直到了试镜所在的那一层。
走廊里人很多。
今天面的不止一个角色，剧组大约也是想节省时间。
解夕朝出现在楼梯口的一开始没什么人注意，只当是来的是新人。一直到他在一旁临时放的长凳上坐下，才陆续有人的目光落到他身上。
解夕朝听到了不远处有人在窃窃私语。
“这谁啊？感觉有点眼熟”
“你这都不认识……TP那个ACE啊，很红的，你是不是从来不看热搜”
“我靠，他真来了啊？不都说那是遛饼吗？等等，他的咖位还要试镜啊，盛弘现在这么拉了？”
解夕朝只当没听见。
他看了眼表，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
……嗯，他想。
有点难办。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了。
那就是等待。
TP的日程都是连轴转的，经常是跑这个通告的时候还要准备下个通告的活。但现在，他总不能在面试现场写歌。
先别说别人会怎么看，这会儿被注视着，他也写不出来。
想了想，他索性掏出了手机，开始看剧本。
还没开始看，有人小心翼翼地坐在了他的边上：“你好？”
解夕朝抬起头：“你好。”
对方骤然惊呼了一声。
解夕朝：“……”
“真的是你啊夕朝，我还以为，啊啊我是说！”小男生涨红了脸，结结巴巴语无伦次，“我是，那个我是你粉丝，我喜欢你好久了，你的《无垠海》我特别喜欢，真的，今年还是我的年度歌曲！”
说着，他就要翻手机给解夕朝看。
解夕朝：。
年度歌曲，那确实是真爱。
虽然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粉丝，但是他还是认真地道：“谢谢你的喜欢。”
对方捂住了脸。
他的手和声音都有点抖，的确是见到偶像的激动。
解夕朝看着他有些无措，看脸年纪又不大，在心里叹了口气，主动给他解了围：“你也是来试镜的吗？”
对方立刻坐直了身体：“嗯！”
“不过就是个小角色。”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实我本来一直都是跑龙套的来着，就是这次正好剧组招人，所以来试试。啊对了！”
他转头翻背后的包，一边翻一边念叨：“还好我今天突发奇想带了……”
下一刻，解夕朝看着他掏出了一张TP的最新专辑。
解夕朝：“……”
不是，怎么回事。
现在的粉丝都养成了随身带专辑的习惯吗？
小男生看着他，眼神殷切：“可以给我写个to签吗，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
这当然没有不方便的地方。
解夕朝接了他递过来的笔和专辑，就打算在上面签名。
刚打算问人想写什么内容，他突然听到了一声嗤笑。
“真是什么人都能来演戏了，我说娱乐圈的风气就是被这样的人带坏的。”
声音不高不低，刚好在他堪堪能听到的范围。
他挑了挑眉，抬起头，看到了不远处几个聚在一起的年轻男生。
第115章
几乎是黎文博开口的刹那，他身旁的同伴脸色就变了。
他们不是同公司的，但也算比较熟悉的朋友。这回碰到《寻仙记》有大量角色面试，所以就约着一起来试试。面的角色不同，没有竞争关系，这些日子聊得也算愉快。
黎文博这个人自恃甚高，一向看不起流量爱豆，大家都知道。
但是他们没想到，对方会当着人的面说出来。
他旁边的男生立刻压低了声音：“文博你说什么呢？”
黎文博也有些后悔。
解夕朝再怎么转型，至少当了这么些年爱豆、也结结实实地爆红了两年，别的不说，在娱乐圈的人脉就不是他一个新人演员比得上的。
要是对方记仇……
他抿紧了唇。
他刚刚只是被对方随便来参加个试镜就能遇到粉丝刺激到了，一时冲动。这会儿却真真是被架在了火上烤。看着同伴讶异的眼神，他心一横：
“我说错了？”
“本来就是啊。”他梗着脖子道，“你们哪个不是念了那么多书上了那么多节表演课才能换一个角色的，再不济也是从龙套开始一步步演起来的，凭什么有些人就可以仗着流量红利有特权。”
他到底没敢真的点名，但这些话的针对性已经很强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廊里交谈的声音大半都消失了。在场的人交换着眼色，不少人的眼底竟然流露出了一些感同身受。
这还要从在场演员的身份说起。
他们今天试镜的角色大多是配角，景音已经是里面分量最重的了。
愿意演这些角色，而且还需要通过试镜这个手段来争取的，大多都是没什么背景、在这行混吃了不少苦的小演员。
对于他们来说，解夕朝就是他们最不喜欢的一类人。
即，毫无演技但却热度很高的“花瓶”。
他们并不会认真去细究为什么解夕朝会想转型，也不会想到以解夕朝的咖位，如果真的想吃红利，别说是演配角，就算是想演主角也是分分钟的事。
他们只会觉得这个人此时此刻坐在这里，是在意图抢他们的饭碗。
这是关乎吃饭家伙的事。
一时之间，解夕朝被不少目光打量着，恍若成了众矢之的。
坐在他边上的小粉丝已经脸色变了，他冲上去就要理论。结果还没站起身，就听到解夕朝道：“写什么？”
小粉丝：“啊？”
解夕朝叹了口气。
他耐心地重复了一遍：“to签内容要写什么？”
小粉丝：“……”
他看着解夕朝的侧脸，呆呆地道：“就写，祝姚令轩早日暴富发大财。”
解夕朝：。
非常朴实的愿望。
他拿着笔写完，在最后补了一句“谢谢一直以来的支持”，把专辑还给了对方。
一直到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抬起了头。
黎文博跟他对视的刹那，心头突然升起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听到解夕朝笑着问：“不好意思，刚有点事，请问……你是在说我吗？”
解夕朝的话音落下，走廊里就陷入了可怕的寂静。
刚刚还心绪复杂的人这会儿什么想法都没了。满脑子只剩下“我靠我靠他居然直接A上去了！”
无怪他们惊讶。
以解夕朝的咖位，面对这种不指名道姓的含沙射影，一般基本都是只能吃闷亏。毕竟虽然赛道不同，但好歹都是顶流了，跟新人演员拌嘴，总显得有些掉价。
这很没道理，但确实是现实。
黎文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解夕朝开口的时候，他猝不及防，差点愣在原地。
两秒后，他汗就下来了。
该说是。
还是不是？
说不是，那是违心，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说是。
那不是当面跟解夕朝杠吗？
他突然意识到解夕朝的这句问话并不是一时冲动，解夕朝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是在说他，偏偏要反问一句，这就是一个明晃晃的陷阱。
但他为了面子，还不得不往里跳。
一分钟后，他咬着牙道：
“是。”
话音落下，周围一片安静。
这句话出口，一切再没有转圜余地。原本的阴阳怪气成为了真正的当面diss，已经有意识到里面问题的人同情地看了黎文博一眼。
后者浑然不觉，仍然梗着脖子。
解夕朝对他的直接似乎很欣赏，也没生气：“流量特权？”
“听着还挺大牌。”他笑着道，“但是我有一个疑问，如果我有这样东西，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这话一出，众人一个激灵，终于回过了神。
……对啊！
以解夕朝的咖位，区区一个配角。如果剧组想要他的流量，那直接内定他就可以了。哪怕要看看他适不适合角色，大可以单独面试。他们连消息都不会知道。
又有黎文博什么事？
一些人的目光开始有些犹疑。
黎文博掌心已经完全被他掐红了，他已经开始无比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要嘴贱。
眼瞅着大家的眼神都开始有了变化，他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那我怎么知道你和剧组私底下有没有什么交易，直接内定了你，我……”
话音落下，他悚然回神。
他在说什么！
阴阳怪气解夕朝就算了！
他怎么还把脏水泼在了剧组身上！
眼瞅着周围的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语气里带了些嘲笑，黎文博陷入了巨大的晕眩。
就在这时，里面突然传来了响动。
试镜助理走出来，敲了敲门框，头也不抬：
“下一个，黎文博。”
黎文博骤然回神。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也不敢看解夕朝一眼，有些僵硬地跟着试镜助理走了进去。走廊外，解夕朝悠然收回了目光，重新戴上了耳机。
令人窒息的寂静终于结束。
大家恢复了最开始的样子，继续若无其事地说说笑笑，只是看向他的目光里已经不再带上鄙夷，反而带上了好奇和探究。
*
解夕朝确实是故意的。
说实话，他并不介意自己在背后被人嘴几句。
爱豆转演员本来就是一个公认的捷径，也确实出了不少抢角色的事。他自己知道自己可以算科班出身，但是别人不知道，这种情况下，会有偏见很正常。
但不介意，不代表会容忍当面造谣。
黎文博的话里话外已经带上了明晃晃的暗示，解夕朝不想惯着这种仗“弱”行凶的事。
虽然最后他们的对话被打断，但他知道，至少今天在现场的人，都不会再听信黎文博的话。
这就够了。
看了会儿剧本，门口再次传来了试镜助理的声音，这一回，叫的是解夕朝的名字。
他站起身，把手机开了静音塞进口袋里，进了房间。
第一眼，他看见的是坐在观众席、脸色难看的黎文博。
解夕朝停顿了两秒，心里有了数。
来之前他了解过陆咏。
非常强势的导演，说一不二。同时像窦非说的，一切以专业能力为准，且非常毒舌。今天的试镜下来，从房间里走出来的人，脸色跟黎文博一样难看的几乎是99%。
黎文博演技一般，但是脸很阴柔。
估计是觉得自己符合角色气质，所以才信心满满地来面试。没想到陆咏会这么不留情，这会儿应该是被打击到了。
他这么思忖着，嘴上却没闲着，流畅地做完了自我介绍。
他的简历这会儿正在陆咏手里。对方没有看，打量了他几眼，开口第一句，却是不咸不淡的：
“嘴皮子挺利索。”
解夕朝神色一顿。
他抬起头，窦非站在他身后，笑着对他做了个口型：“房间隔音不好。”
解夕朝：“……”
那不是都听见了吗。
果不其然，余光里，原本就垂头丧气的黎文博这会儿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般，陆咏淡淡地开了口：“我这个人从不开后门的口子，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管你是科班出身还是什么顶流，演得好就留下，演不好就给我滚蛋。”
一句话阴阳两个人，解夕朝失笑。
他垂眼的时候，陆咏却在持续打量他。
此前他一直对爱徒的所谓“形象好”持怀疑态度。
但此时此刻，饶是刻薄如他，也不得不承认，面前的这个男生确实有一张长得很不错的脸。
演员没有爱豆那么重皮相，说是看外表，更是看气质。只是景音这个角色比较特殊，需要兼具骨相与皮相。
这样的演员难找。
这也是许多剧里的天下第一美人第一美男子一直被嘲的原因。
但……
单看解夕朝的脸，陆咏觉得。
确实担得起。
心里这样想着，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剧本看过了么？”
“看过。”解夕朝道。
“那直接开始吧。”陆咏道。
他没有给解夕朝任何准备时间，理所当然地让窦非去台前。
窦非在台下准备进场。陆咏低头又翻了下助理整理的解夕朝的资料，对着上面的一行行“新人奖”“音乐奖”专辑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片刻后才无奈地摇了摇头。
只是抬头的那个刹那，他突然愣了愣。
*
[是夜，大雪。
长廊外飘着纷扬的雪花，孤云遮月。
这是入冬的第一场雪，天气格外寒冷，连动物活动的声音都消失不见。
长廊里，负责值守的浮云派弟子正不住地搓着手，讨论着白天的师门盛会。
弟子A：真想不到啊，景音师兄居然输了，这是他第一次输给内门弟子吧，还是个根骨不佳的废柴，真可惜
弟子B：可惜什么？这只能说明技不如人，连内门弟子都打不过，这天才的名号也太水了
弟子C：就是，搞不懂你们怎么都那么崇拜景音师兄，连云珏都打不过，就是个废物啊，还天天摆着个冰块脸，好像谁欠了他八百万似的，依我看，这首徒就该换人来当
几个人讨论着讨论着，声响越来越大。
声音传入不远处的竹屋内，正盘腿运功的男人嘴唇微动。
少顷，他蓦然吐出了一口黑血。
他睁开眼，看着指缝的血渍，眼神急剧变化着。一会儿是痛苦的挣扎，一会儿，又是冷漠的讥诮，更多的时候，却是难以自控的癫狂。
这样的种种情绪在他眼中不断变幻，最终定格。
他定定地看着不远处的木窗，嘴角突然露出了一抹近乎妖异的笑容。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云珏的声音。
云珏（忐忑小心地）：师兄？师兄你睡了吗？
几乎是瞬间，景音的笑容收了起来。
他看着紧闭的木门，定定的，像是要透过那扇门，把什么人抓来吃掉，抑或是扒皮抽筋。暴虐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翻腾，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妖兽。
片刻后，他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他的眼中已经无波无澜。
景音（声音温和，带着疲惫和沙哑）：师弟？我还没睡，外面雪大，进来罢]
“停。”
耳边蓦然响起了声音。
解夕朝闭上眼，再睁开，眼中已然是一片清明。窦非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眼神一片怔然。
刚刚他失误了。
景音说完话，他就应该进场。
可是他愣在了原地。
不过，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人斥责他。
陆咏正定定地望着解夕朝，他的语气竭力镇定，但眼神已经暴露了一切。
他压着声音：“小非，回神！”
窦非蓦然回神。
他看向解夕朝，眼底有着抱歉。
但更多的，是别的更多，更复杂的东西。
解夕朝冲他笑了笑。
试镜继续。
[云珏小心翼翼且有些笨拙地推开了门。
他的手上拿着伤药，都是他从库房偷偷顺来的。他很担心景音，白天景音的脸色就很难看。他这个师兄一向喜欢硬撑，而云珏觉得，这是个很不好的习惯。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云珏看向景音，眼神澄澈。
云珏（放下伤药，关切地）：师兄，我来给你送药了，你好些了吗？
话音落下，空气里骤然安静了下来。
云珏（怯怯地）：师兄？
景音（捂嘴咳嗽了几声）：好些了
景音：多谢师弟
云珏（放下了心，坐在床沿）：白天……
景音（打断，声音平静）：白天，是我技不如人，师弟不必放在心上
云珏（犹豫地）：其实我……
云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其实他知道自己赢过景音师兄只是侥幸，那些拜高踩低的奉承让他觉得很不好受，但是此时此刻，面对一向对他温柔照顾的师兄，他却说不出任何的话。
他陷入了难得的低落，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看到了床沿的一抹显眼的颜色。
那是……
一方沾了血的锦帕。
云珏（惊骇地）：师兄！你吐血了！
他急忙就要来给景音把脉，却被景音抓住了手腕。
云珏不知道，这是他这一生离死亡最近的时刻。只差一点，景音就要掐住他的脖子，他苍白素雅的手指在少年的身后变得扭曲，眼中杀意迸出，几乎要化成实质。
窗外突然来了一只野猫。
瓦片被踩的响起的那个刹那，景音的眼神骤然恢复了清明。
他在少年看不见的地方冷冷地看着映着月影的墙壁，任由少年慌慌张张地抓住他的手腕。
在少年即将碰到他的最后那刻，他蓦然抽回了手。
景音（虚弱地）：师弟，我没事
云珏（被推开，犹疑地）：……真的吗？
景音（看着他，露出了与往常一般无二的温柔笑容）：真的没事，我有些困了，师弟若是没什么事，也回去歇息罢
云珏还要说什么，看着师兄疲惫的神情，终于止住了话头。
云珏（低声）：我明日再来看师兄
景音（笑着）：好
他看着云珏朝门外走去。
少年单薄的身影像是劲竹，挺拔清俊。这是一具年轻而美好的躯体。
景音想的却是。
总有一天。
他要把这节竹子折断。]
轰然一声响。
解夕朝吓了一跳，扭过头，是陆咏因为起身动作太大，不小心带倒了身后的凳子。
对方却完全顾不得这许多。
所有人都听到了他不再压抑的激动声音：
“子茵，给我清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