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你们不用识字,就跟照着图案来雕刻一样,把这些字雕到木头上就行了。”
事关重大,王怀玉不放心让旁人来做,只能把秋香借出去,让她暂时管着工匠坊的事情。好在坊里的人都是认识的,对秋香也信服得很。
“秋香姑娘,你说让我们把这些字雕在木头上?”陈光柱有些不敢伸手,看着秋香手里都几本书,眼里满是敬畏,“书,我们怎么能碰呢,这么贵的东西,弄坏了多不好。”
“对呀,多不好,我们这手就是干些肮脏活的,怎么能碰得了书。”林小虎也说道。
但是他的眼睛却是紧紧盯着那几本书,和嘴上讲的完全不一样。
“让你们做就做,怎的那么多话。郡主说了,这个活谁要是做得好,日后凡是郡主府有的书籍,都可以给你们一份。”
“书?”林小虎眼前一亮,拿着镌刻刀干劲满满。
陈光柱不太理解他的兴奋,有些迷糊地小声道:“有书我们也看不懂,那不是糟蹋好东西吗。”
陈光柱就想做个木匠,做出来的东西能卖上千金,能放在郡主府里,能被主子拿出去送人,他就觉得满足了。
至于其他的,他从来不曾想过。
“不要也可以换成别的,先把郡主要的东西做出来,到时候是要银子还是铺子都可以。”秋香做主道。
她就是再迟钝也该知道这个东西有多重要,若是能做出来,这些人就是奖励良田百亩都不为过。
“郡主想要做成什么样?就是按照这个字刻到木板上?大小模样木料什么的有要求吗?”
陈光柱还想要再说什么,林小虎一把拉住他,自己站出来向秋香问道“要多深,还是要什么模样的?我看府里的雕刻图案,有的凹进去,有的凸起来,郡主要什么样的?”
林小虎说到了点子上,秋香想了一下道:“分开来,每一个都只能有指甲盖这般大,字得是突出来的,跟印章一样,盖到纸上就和书里的字一样,你们能做到吗?”
林小虎和陈光柱几人面面相觑。
印章?
稍微了解一些的石小刀忽然冒声道:“秋香姑娘是想要我们雕刻和书页一般大的印章,只是这个印章的每一个字都是拆开的意思?”
“不对,应该说是一个印章一个字,只是将它们都盖在纸上的话,就能得到一页书的意思是不是?”
“对。”
秋香很意外,石小刀是几人中最小的,也是最沉闷寡言的,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是最先明白她意思的。
“就是弄成一个个小印章,排列之后可以印在纸上成书。”
石小刀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我可以做,不过它要雕多大的?和这个书上的一样大吗?”
秋香点头。
她手里的这个书是大齐最常用的一版千字文,用来给孩子启蒙最合适,而且很多书籍上所用到的字,里面也基本涵盖了。
可以说,把千字文雕刻出来了,剩下的一半书籍也都印了。
“好,秋香姑娘放心吧,把这个事情交给我们,一个月我保证给您送去雕好的字章。”
秋香将书留下给他们,还吩咐了府里的专门的人负责,凡是工匠坊这边要的东西,就先给他们送了再回报。
工匠坊得到了优待是毋庸置疑的,府里的人只是微微听到一些声音,都羡慕得不行。
“唉,好像从府里出去的,都能要什么有什么呢,郡主可都没有吝啬过,比咱们在这苦哈哈的熬日子要好的多。”
“谁说不是呢,之前觉得出去不靠谱,咱们在府里好歹还能吃上饭有钱拿呢。但瞧他们这个架势,过得可比我们好多了。”
“你说他们现在还没有做出什么来呢,这要是真做出什么来了还得了?郡主不得赏个千八百两的?啧啧啧,这咱们几辈子都攒不来吧。”
府里的人羡慕着,工匠坊里的却是傻眼了,从石小刀一口应下秋香一个月内拿出东西来,他们就急了。
“石小刀,你这可敢说啊?你做过吗知道是什么东西吗?还是你认识字啊,这么厚的一本书呢,我们几个怎么可能弄得出来。”
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还妄图刻出一本书来?这不就是做梦吗。
做梦也就算了,还把海口夸到主子跟前。
“我做得出来啊。这个不比那些花花草草的好弄吗?”
“实在不行我们还能用笔描出来,描到木头上再雕不是吗?”石小刀抿唇道:“我可以先做给你们看,你们要是觉得可以就帮一下我,不可以的话,让我自己来也可以的。”
石小刀有些后知后觉,自己是不是不应该说这样的话,他能做是一回事,可是他们现在是五个人一起,自己的话好像把他们也给拉下水了?
“你都在秋香姑娘跟前这样说了,我们可不可以也得干了啊。”林小虎有些无语道。
陈光柱倒是没有觉得怎么样,依旧笑呵呵地看着对方,点头应下。
“一个月就一个月吧,我们几个分一分应该也能很快弄好的。我之前就做过一些小东西,刻过一些花草图案,字倒也刻过,不过就一个福字吧?不知道这个能不能做好。”
“不难,不然你们给先削成小快的,我自己在上面刻字也可以。”
只要工具足够小,足够锋利,石小刀相信自己能做得出来。
事已至此,就是他们觉得自己不行,那也得行了。
几个人认命般跟在石小刀后面,好在大家都是认识的,家里的爹娘也都是府里的下人,认真算起来的话,他们还能算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异姓兄弟。
几人埋头就开始苦干,日常除了吃饭上厕所,就是睡觉都多的是在工坊里解决的。
“石小刀,你自己来看一看,这个木头削成这样小行不行?”林小虎大声喊着,正在叫陈光柱怎么弄的石小刀哦了一声道,“你等等,”然后跑过去接过他手里指甲盖那么大的一块木头。
“这么小一个东西,你往上面刻的话很容易就碎的,”
“我用的刀小,再用巧劲就行了。”
石小刀说到做到,在几人的围观下,拿起了跟针尖差不多粗的刻刀,在他们不可思议的眼神下,照着字样略略一描,然后手起刀落,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停下了刀。
“这,这就好了?”林小虎有些傻眼。
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呢,这人就把字给雕好了?
“这只要三刀就好了,需要多久的时间吗?”石小刀也不明白。
“行了,你这个字刻出来了,还要看看能不能印在纸上呢,我看着这么那么大的样子。”
字是凸起来的,放在手上显得很小,但是盖在纸上就不一定了。
陈光柱听到立马跑去拿了墨斗里的墨水出来,还有送来的纸张,几人小心翼翼地看着石小刀将手上的小字沾上墨,然后印下。
“唉。”
糊作一团的墨迹,让几人的希望瞬间落空。
“这个那么简单的字都糊了,那种一大堆的岂不是更难?”
“不对啊,你们看这个墨都不只沾到字上,整个木头都沾上,能不糊做一团吗?”陈光柱指着已经黑完的木块道。
“我去洗干净,重新再来。”石小刀抿唇道。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一次他们只是轻轻的用布沾了一点墨汁在表面,然后轻轻印在纸上。
这一次的字就清晰了很多,印在纸上就跟写出来的一样。
看着纸上的字,几人都惊叹了。
“这居然是我们写出来的?”
“不,这不是我们写的,这是我们刻出来的。”
林小虎有些激动地接过石小刀手里的小字,学着他的模样沾了一点墨汁印在纸上。
一个,两个,三个
一整张纸都被印满了字,但他们依旧兴奋不已。
“我们不识字,但是,但是我们也可以写字,可以写书!”林小虎抓着手里的小字激动道:“要是我们刻出足够多的字,就可以排成一页页的书,一本本的书了,不用拿笔来写,比他们拿笔来写的还快。”
“快快快,我们还有什么字能刻的,先赶紧把它刻出来。”
看到了成果,几个人都很兴奋,他们分工合作,两个人负责将木块切割成合适需要的大小,一个人跟着石小刀一起学着将字雕刻在木头上。
切割的工作容易些,做完了他们也不休息,而是围在石小刀旁边学习。
从一开始的个十百千,一二三四这样简单的字,到赵陈王李齐这种常见字,他们这些不识字的人把很多的字都刻了出来。
“一个月,这个事情也不是特别难啊。小刀,还是你厉害。”
在临近石小刀应下承诺的前五天,他们将前面的字都刻完了,之后最后一页十几个比较多笔画的字没有刻出来。
这不禁让林小虎有些得意,他竟然在短短一个月内学会了刻字。等他有时间找内院的人请教,他就能知道这些字都叫什么,以后他就是识字的人了。
就在几人兴奋的想要把东西拿去领赏的时候,习惯将东西都检查过一遍的周落傻眼了。
“你们看,我们之前刻的字都碎了。”
“什么?什么叫碎了,怎么会碎了?”
“好好的放着怎么会碎了,这可怎么办,就还有五天的时间了。”
一个个完整的小印章,碎成了一块块看不出原样的木块,跟废弃的垃圾一样躺在盒子里。
顺着那些裂开的纹路看去,显然是就着雕刻的痕迹裂下去的。
“我已经很注意,刻得很浅了。”石小刀失魂落魄地看着满盒子的狼藉。
第50章
林小虎多看了两眼,然后细心的发现了不同之处。
“不是你刻的问题,而是木头根本就做不了那么小的东西。往常这样小的木头都是废料,现在要拿它来刻字,也是我们糊涂了。”
这话一出,其他人都傻眼了。
那,他们费这一个月是干什么的?
作坊里沉寂了许久,石小刀看着自己破败的作品说不出话来。其他人也没有想过这个结果,也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何况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心血,而是他们几个人共同做出来的。
“现在,该拿什么和郡主和秋香姑娘交代?”陈光柱有些惶恐不安地问道,“我们拿了那么多东西,还领着月银,这些房子工具饭食可都是府里出钱的,现在做不出东西来,府里该不会治我们罪吧?”
陈光柱脑子里已经想过不下百个自己听过的传闻,谁谁家的工匠没有做好主子要的东西,被全家发卖了。谁谁家的匠人把东西做差,被打得皮开肉绽了。
“你别乱说话,郡主不是这样的人,你什么时候见我们府里做过这样的事情?”倒是林小虎,第一时间反驳道。
这个倒是,他们有些担心但也不至于到乱了阵脚。
“大不了我们就和郡主请罪,请求她宽限些时日,总能把东西做出来的。”
“对,郡主不是这样不通情理的人,不行就找秋香姑娘,让她替我们求一下情。”
几个小子捧着东西等到了交接的日子,战战兢兢地和秋香回禀此事。
“秋香姑娘,我们真是罪该万死,不该这样夸下海口的,害您在郡主面前没有办法交代。”
秋香原本还板着脸,维持自己的严肃的,听着他们快哭了的声音,多少有些无奈。
“你们就为了这个事情提心吊胆?我说门房那边怎么说你们最近不常要东西了,怎么这是怕主子怪罪下来?”
“要是这个东西真的那么容易做,郡主也不会有求必应,花那么大的价钱和精力去给你们弄这些了。你们就好好的干,也别拘泥于木工,看下陶瓷的或者其他东西,看一下哪个更好。”
石小刀听完送了一口气,捧着残缺破碎的盒子递给秋香。
“秋香姑娘,多谢您不怪罪,我们原本是把东西做好的了,只是没有考虑到木头会那么容易坏。您说得对,我们要是换别的东西来做应该就不会那么容易坏了。”石小刀一脸的愧疚。
要是早知道然后多去尝试,说不定他们就能把这件事做得更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没事,郡主这个也不急着要,你们尽力了就行。多出做些尝试,看看什么合适的就用什么,凡是需要的就和府里说。不过每一次做出来,不管能不能行,你们试过了起码知道什么是不行的。”
石小刀等人听着连连点头。好在几人除了木工不错,还有一个是会烧制陶器的。虽然手艺不精,但在这里也勉强能用。
苍梧的地贫瘠,但土是真的丰富,不管是用来做水泥,还是用来砌房子或是拿来当陶土都能找得到。
杨家就是做陶器的,祖祖辈辈在苍梧积攒了不少的名声,凡是有买陶器的,第一个想起的肯定是杨家。
石小刀几个人得到秋香的话,立马在县里找出各种能刻字的东西。
瓷器这样昂贵的东西他们自然不敢想,也做不来。陶器倒是家家户户可见,便闻声而来找到了杨家。
“你们说什么?想要和我们学制陶的手艺?”杨宗租诧异地看着几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我们家祖传的手艺,用来吃饭的家伙,你们要和我学?”
“我现在要是敢答应你们,今晚我祖宗就能从地上爬出来打死我这个不肖子孙。”
谁家手艺不是藏着掖着用以为生的?
他要不是看见这几人是从郡主府里出来的,现在就能乱棍给打出去。
“我们学来也不是跟你抢生意的,我们给钱,你教教我们行不行?”林小虎虎着脸问。
石小刀扯了扯他的衣服。
谁求师父学东西是这样子的,他们空手而来已经是很无理了,还提出这样的要求。
“杨师父你别介意,他不懂事不会说话,我们的意思是能不能在您这里学学怎么烧制陶器,我们几个给您付钱,日后学会也保证不在这里做陶器的生意,绝对不和你们家抢生意。”
“你们说不抢就不抢了?这手艺是我们家的,给多少钱我都不卖。”杨宗祖挥挥手道,“你们走吧,我是不会教你们的,就是郡主来了也没有用。”
自从王怀玉上一次当众审罗松这个狗官后,在苍梧县的百姓心里有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大家伙都津津乐道了一段时间。
但从那以后王怀玉就没有在众人面前露过脸,所以过了那个劲头,大家该干嘛还是干嘛去了,很难再想起这位怒斩贪官的郡主。
石小刀杵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他笨嘴拙舌的不会说话,只能指望其他人,但是看大家都抓耳挠腮的样子,也知道不太可能。
“你要是不能教我们,那能不能和我们一起干?我们请你来帮忙?”陈光柱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你在说什么,你忘了郡主说的话了!”
“不能一起干!”
话刚一说出口,就被林小虎等人给捂住了嘴,然后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老板,小声地道,“郡主说我们做这个东西,只能我们自己人知道,怎么能请别人来。”
杨宗祖好像不在意,但其实已经竖起了耳朵。
他是不能把家传的手艺教给别人,但是给别人干活赚钱不耽误啊。
“我嘴很严的,你们请我去干活吧,我保证什么都不会说出来,你们就当我是个瞎子就好了。”
杨宗祖比他们大上几岁,家里都有媳妇孩子了,但一说话却跟石小刀他们一样。
林小虎一脸的不信任还眼带警惕,上下将人打量一番。
“你刚刚可不是那么和我们说的,你不愿意教我们,我们为什么要找你干活?”林小虎瞬间趾高气扬道:“郡主府的工钱你知道有多少吗?我们可以选更好的工匠,更好的师傅来教我们。”
“要不是离得太远了,我们才不会来这里找你呢。”
郡主府的高工钱,杨宗祖也听说过,他家里媳妇就经常念叨着呢,说要是能到郡主的园子去干活,工钱都比其他地主的高上几文钱一天,这样的好事抢破头了都抢不到。
要是他能给郡主府干活了,再认识认识里边的人,不就能给自家媳妇介绍介绍了吗?
杨宗祖瞬间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看向几人的眼神也不嫌弃了,说话也不冲了。整个人都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价钱嘛,我们可以再商量商量,我也是手艺人,知道手艺对咱们的重要性,肯定不会到处说话,我就是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陈光柱对他说的十分心动。
他们正好就缺这样的人,雕刻他们可以自己来,但是烧制和制作合适的胚子得杨宗祖来。
就算是他们现学,也没有人家祖祖辈辈做的娴熟啊。既然有一个会的人在这里,为什么不直接让他来呢。这不省了很多时间吗?
林小虎依旧虎着脸去看他,似乎是在打量他说的话的真实性。
忽然一直默不作声的另一个小伙伴语出惊人道,“请他来干活吧,我们几个人的月银匀一匀,也够给他工钱了。”
“不过找个外人来,肯定是要和府里面和郡主说的。要是郡主同意了,这人请去也没事,要是有什么歪心思,不用我们操心,郡主府的侍卫还能让他逃了出去?”
好有道理!
几人对视一眼,朝杨宗祖漏出一个起鸡皮疙瘩的眼神。
“行,我们决定请你了,做出一个东西就给你五文钱吧怎么样?这个东西只有手指盖那么大,用不了你多少料子和功夫。或者是按天来算,一天多少钱你说个数给我们?”
态度转变得太快,让杨宗祖打了个哆嗦。很想说自己不干了,但是想着郡主家的园子和家里的媳妇,还是硬着头皮点头。
“我要做算件数的,做多少个给我多少钱?”杨宗祖合计了一下试探道。
“做件数的?好啊,行啊。”
几人听到他的话都笑了,在他不明所以心里发毛时,就连推带拉的让他去收拾东西,然后给他媳妇交付了一两定银,当场找人拟定契书签字。
“唉,你们让我想想,我觉得我不是特别想去了。”
“放你老娘的屁呢,攀上郡主府这样的好事你还不想去。赶紧麻溜的给按手指去干活,要是做不好你不用回来了。”
杨宗祖没想到他们你们迅速,还想磨蹭两句呢,就被自家媳妇拎着耳朵按手指印去了。甚至衣服行李都给收拾好了。
带着一个新得小伙伴,几人蹭蹭的就回了作坊,一进门啥也不干,就问杨宗祖做陶器需要什么。然后都记下来,加急送到了府里。
“这群孩子挺开窍的,你找个人盯着点杨家。匠人坊那边要什么尽管送去,也别拘着人家回家。”王怀玉知道之后说道。
杨宗祖还不知道自家已经在郡主府的眼皮子下看着了,只知道自己在看到这几个小子提出的要求时,无比后悔当时怎么没有选择要每天的工钱。
“你们这要求也太过分了,指甲盖那么大的东西,还要留给你们在上面刻字的余地,这陶器都是做之前雕刻了,你们这算什么回事?”
“什么,你们刻完了让我烧出来?不行不行,这个东西太小了,一烧不就坏了?”
第51章
“不行也得行,我们可是先付了银子,签了契书的。你再琢磨琢磨,烧大缸要那么多柴火,现在烧制小的你放少点不就是了?”
陶土的配比是杨宗祖自己来的,捏制大小是石小刀几个学着弄的。捏出自己想要的大小形状,就小心翼翼的在上面刻字。
好在这一次他们有了经验,刻字比之前要快上许多。但到了烧制这里,杨宗祖又出现了问题。
看着碎了一地,焦成一片的小土块,几人真的是欲哭无泪。
“你们这个办法行不通,就不能做成一块大板,把要写的东西弄在上面吗?这样就没有问题了呀,你们刻的时候也好弄不是?”杨宗祖善意地劝道。
“哎哟,你不懂,郡主就是要这样一个个的,你还能比郡主聪明不成?”林小虎挥挥手道。
石小刀则是小声解释到:“单个的方便我们以后取用,一整版的要是错一个就都不能用了。杨大哥,你还是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它烧好吧?”
“这样的不行那其他的呢,火大了不行那小点,或者我们不要烧那么长的时间,只要我们多多尝试,总能找到合适的。”
杨宗祖只想摇头拒绝,但是没有办法,他的钱和契书都在人家手里呢。自家媳妇还说了,没有拿到工钱不准回家。
在抗争无果的情况下,杨宗祖只能任劳任怨的听从石小刀等人指挥,一次次的把烧制陶器的方法调换。
“大缸用大火,小东西就小一点,可以烧短一点的时间。”杨宗祖呢喃着。
不同的工匠坊在紧赶慢赶的去做府里要求的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王怀玉这边也没有闲下来,府里边稍微有点闯劲的人都被放了出去,不管是匠坊还是农庄,或者是开小铺子,府里的下人都出来了,只有老太太哪里没有怎么动。
王怀玉也不是真的就窝在这个小县城里不动了,在看到林清风上任后,能在江先生等人的辅佐下把苍梧的事情扛起来,她就琢磨着要到岭南的其他地方去看看了。
“郡主,你就放心的出去吧,县里的事情有林公子和江先生他们,府里的事情有我们呢。您现在出去是什么样子,回来的时候就是什么样。”春香替她收拾着行李保证道。
王怀玉看着府里的一草一木,还有院子里的两个小调皮鬼,心里确实是放不下。
“要是怀瑾和怀瑜大一点便好了,这府里老的老小的小,剩下你们几个又都是娇娇儿,这怎么能放心得下呢?”
“您忘了您这段时间练的府兵了,那可都是以一敌百的高手,用来护我们几个老弱妇孺还不成?再说了,我们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呀。”春香说着。
在将军府里的人,别管男女老少,哪个不是学过两手的?尤其是还能从盛京跟到岭南的,要真是那弱不禁风的人,早就折在路上了。
“那不一样。”现在不知道多少只眼睛盯着他们呢。
王怀玉心思微微动了下,正是因为有人盯着,自己离开了反倒让家里人安全些。或者来个请君入瓮也不是不行?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家人的安全最重要,王怀玉是万万不敢拿家里人的安全做赌的。尤其是老太太,一点惊也受不得。
最后王怀玉离家了,第一站就是去的粤州,去看王父练兵练得如何。
此次出门,是她来了岭南之后第一次离开苍梧到别地去,按理说来封地主到封地后,就该着手巡视封地的,王怀玉这已经算是很迟了。
迟到得岭南的官员都以为她要蜗居苍梧,不提巡视这事了。
王怀玉离开,就是把目光吸引到她身上来,府里一切照旧,但是家中老幼被送到了军营中。
“怀玉想得周全了,这半年来比之前要老练许多,虽说有些钱花得不明白,但说不定有奇效。”老太太经历过不知道多少风雨,花钱多少这事还没有计较过,只是看着孙女一人撑着那么大家子,外边还有那么多要钱的,多少有点心疼她。
“母亲,这些事情你就别操心了,玉奴现在主意正着呢,有她在我们缺不了钱,你操劳一辈子了,现在也该歇歇了。”
王定武从外面走进来,看着比半年前要精神些的老母亲,稍松了口气。
“小章太医如何说?母亲身体可是好些了?粤州这边鲜味不错,盛京也难寻。母亲身体若是可以倒是可以多尝尝。”
原本以为熬不过这个春天的老太太,撑着病体活到了秋天,但王定武还是不敢大意,只怕一个不注意就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不过他也知道,母亲的年纪到底大了,这段日子再如何好也不可能长得了,所以尽可能的能吃什么能喝什么,想做什么,王定武都想法子去做。
“母亲不如就在这里住着,虽说条件比不上府里,但怀瑾怀瑜和儿子都在呢,等怀玉有空了便过来看你,这还能放心些。”
他自己因为带兵不能时常回去,苍梧虽然好,但到底没有粤州繁华。要是说之前在粤州无权无势怕委屈了老太太,现在兵权在手里,倒是让人住在苍梧要好些。
“那不行,我还得看着我的孙孙去,几个孩子在军营里也不是个事,这让手底下的兵怎么想?或是让我玉儿一个人在外边奔波,回到家连个亲人都没有?我这把老骨头虽然不得用,但在那就是个心安,让你们有个归处。”老太太半阖着眼气弱道。
王定武想起奔波在外的女儿不再说话。
而被家人惦记着的王怀玉,此时已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翩翩佳公子。
“郡主,就算是要去巡查,我们也不必这样偷偷摸摸的吧?您是这里的领主,光明正大的配齐郡主规仪,让他们三叩九拜的接见您不好嘛?”
宋回芳看着她这一副改头换面的模样,颇有些嫌弃道:“我还没有见过当主子的避着下人的。”
“你猜,要是我举着郡主的身份来巡查,他们是会向我哭穷呢还是会粉饰太平,把我当个三岁娃娃来哄?这一府二州十二个县,要是我自己都没有走过,岂不是任由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王怀玉看着一片片用竹条木板搭起来的房子,心里不太愉快。
“这岭南是寸草不生,庄稼不长,还是人人皆懒汉?每年都要问朝廷要赈灾粮,”王怀玉提高了声音冷嘲道,“不过也对,看着这些百姓面黄肌瘦的模样,还有那遮羞都勉强的破布,百姓确实是过得苦。”
娄明运听着她的话,再看一墙之隔里的雕梁画栋心中汗颜。
“郡主这话,”他微微苦笑,“您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个情况,何苦呢?”
“怎么,不是第一天知道就不用管了?”王怀玉寒着声音“十二个县啊!不管是粤州还是桂州,竟然没有一个是好的,没有一个是能让百姓吃得饱饭的。”
“百姓居无定所,天天挨饿。那些所谓的父母官倒是个个吃的肥头大耳。”旁边的小厮也鄙夷道。
“岭南如此,有条件不好的缘故,但更多的我想还是当地的父母官不作为,要想改变这样的局面,任重而道远。”
“郡主不正是在做这样的事情吗?”娄明运微扬眉,“纵使再任重道远,总比没有人意识到的好。有郡主这一点星星之火,总有照亮岭南的一天。”
王怀玉有些差异地看了他一眼,似有些不敢相信,他竟然能说出这样恭维到话。
娄明运面对她的疑惑,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心里暗暗道:这个世上,他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把自己的家财散尽,只为百姓,有人能鞠躬尽瘁只为百姓。哪怕是他那些名声在外的嫡兄弟们,也不过是沽名钓誉而已。但王家人,王怀玉,做了什么,他这段时间来是有目共睹的。
“得了,说这些做什么。岭南的官僚体系从上到下都是些烂的,能拿出来顶用的巴掌都数得过来。”
但岭南那么大,一两个人又有什么用呢?
人才啊,王怀玉现在最缺的不是钱而是人。
娄明运一时间也是无话。毕竟这大齐,能说会算还能识得几个字的,出身定然差不到哪里去,这样的人也多往世家里,往都城去。怎么会到这么个穷乡僻壤来呢?
也就他们几个,傻不愣登的听了荣安这家伙忽悠。
想起自己来的原因,娄明运用异样的眼光看向了王怀玉。
“荣安啊,既然当初你能把我们从都城叫过来,想必也能把其他人从都城叫过来吧?”
“若说人才,有什么比得上那些在家中郁郁不得志的庶子们呢?只要你发挥三分那忽悠我们的才能,还怕岭南没有人才吗?”
“这倒不是不可行,”王怀玉摸了摸指尖,赞同地点了点头,“但要引得凤凰来,还得先种梧桐树。你们和那些人终究还是有区别的。”
他们和她有着深厚的革命友谊,那些世家子们呢?人家又不是傻的。
说起这梧桐树,娄明运把目光放到了旁边那个新开张的小小的纸铺里。
“书香纸铺”
“没想到郡主身边还有这样的人才,竟然短短几月就把纸张做出来了。”有纸,有书,有先生便能教人读书识字开化民智了。
“郡主把纸铺开到这里来,但是不怕被惦记。”
榕县县令可是岭南知府的小舅子,说是同穿一条裤子都低估了他们。
凡是在榕县做生意的,那个不被扒了一层皮?
“知道什么叫钓鱼执法吗?”
王怀玉瞬间变了脸色,然后静静地看向旁边的新开张的小店。
娄明运不明所以,也静静地坐在这露天茶摊上和她一起看着。
岭南已经进入了秋季,但四周仍是绿意盎然,天气也燥热得让人恨不得跳到水里来个凉快。
就在众人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大街上出现了一顶锦缎做面,金丝楠木做架的轿子。
八个穿着衙役服饰的壮汉正耀武扬威的抬着轿子在街上走着,旁边摆摊的小商贩,见到这一行人便如见了厉鬼一样,面如土色,手抖如筛糠。
“这新开的店铺是没有给县太爷拜门礼吧?”茶摊老板伸长了脖子看了看,然后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惜了,这么便宜的纸铺还是第一次见呢,应该趁开张的时候买一些的。”
第52章
“你还有那闲工夫在这说闲话,要是让那群恶鬼听到,看我不打死你。还买些纸张,你也不看看你老张家有没有那个命,干肖想这些个玩意。”
茶摊老板娘一甩巾子,抽得老板不敢再说话。
另一边,轿子在众人避如蛇蝎下大摇大摆的停在了新开的纸坊前。
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见到他们一来,店里的客人都纷纷离开,心中一个激灵赶紧放下手里的算盘,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
“原来是贵客临门,不知道这位贵客可有什么想要的?小店刚开张,招待不周还望贵客见谅。”
吴明生穿着极其不合身的长衫,像一条蠕动的白蚕,一圈一圈的堆积着肥肉。勉强能看出来是个眼睛的地方,也只有一条缝。
就这样,他还拿着一把水墨画的折扇,摇头晃脑地将整个纸铺和连翘打量了一番,最后将眼神色眯眯地定在她的胸脯上。
“这书香纸铺的掌柜竟然如此年轻?”吴明生轻佻一笑,似乎是想要学那些风流倜傥的贵公子朝连翘抛了个眉眼,“既然知道是贵客,怎么还不用心招待?这就是你们书香纸铺做生意的样子?”
看着对方这恶心的模样还有那抽筋似的模样,连翘忍着胃里的翻滚强笑着招呼,“来人,快给我们的贵客上最好的茶。”
转头和吴明生继续道:“贵客别介意,我们初来乍到的,只有从江南带来的好茶叶招待客人了,也不知道您喝不喝得习惯。”
话虽怎么说,但是除了一杯热茶什么也没有。
吴明生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热情下的敷衍,当即一挥手将下人送来的热茶掀翻。
“好你个臭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在这里戏耍你大爷我呢。”
“来人啊,给我这个店给砸了。”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身后的几个大汉立即冲了上来,手里拿着的棍子都是现成的。
一进去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家具东西就是一顿猛砸。
“你们干什么!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连翘厉声吼道。
虽然她知道这些东西最后是要他们十倍百倍的还回来的,但是看着姐妹们的心血被这样糟蹋掉,心里还是疼直抽抽。
“王法?哈,”吴明生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大声笑道,“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知不知道知府大人是谁?你竟然跟我说王法?我告诉你,在这榕县里我就是王法!”
“给我砸,狠狠的砸,让这些人看清楚了,看谁以后还敢跟我作对,敢不交税费!”
“来这里做生意,竟然不和主人家打声招呼,也不懂得交点孝敬,我告诉你这就是个小小的教训。要是三天内,还不把钱备齐,你这个店就等着关门吧。”
说着哼了一声,然后带着人到了下一家。
而原本还在旁边开着门的店家,见着这场面,也只能是欲哭无泪的去捧出钱匣子,依依不舍的将其交给对方。
看到他这样识趣,吴明生满意地点了点头,带着手下人继续往下走。
“郡主,那是连翘娘子?我们就这样让他欺负人?这个可是您的铺子,他一个县令的儿子就敢这样嚣张,再看这些店家的反应,绝对是个惯犯!你可不能轻饶了他。”
小厮见着这一幕简直是要气炸了,要不是有王怀玉拦着,他都要上去和人家拼命。
王怀玉面色没有什么变化,娄明运倒是明白她之前说的钓鱼执法是什么意思了。
“郡主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问道。
“榕县夹在钦防县和粤州府中间,要是把握在韦行向手里,钦防县太容易暴露了。还有漓江珠江,这样的航线不能握在他们的手里。”
被抹掉的水迹,还是让用脚一步步丈量过的娄明运认出画的是什么。
“位置确实是重要,但你能想到的,韦行向未必想不到。”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岭南的知府,在这里经营了不知道多少年。
“想到,也必须要拿到。其他的可以先暂时妥协,但是珠江漓江一线握在我们自己的手里。”王怀玉也是势在必得道。
涉及漓江珠江一线的县有四个,除了已经到手的苍梧、钦防县,还有榕县和柳堡县。除了榕县是岭南难得的耕地多的大县,其他都是些穷山沟沟。
在这些人的手里确实也没有什么发展前途,不过有的人就是那么恶心,哪怕他拿着没有用,也必须握在手里不给你。
连翘这时也不哭天抹地了,看着吴明生这些人走远,当即就带着手下人呼啦啦的往县衙去。
一边走还不忘一边说吴明生的罪行。
不同于那些哭哭啼啼的模样,而是很有条例地将事情说出个一二三来。让人听了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事实上,不用连翘来说,这榕县的人哪一个不知道吴家人干的好事?但又能如何,他们没权没势,只能忍着受着。
这第一次看见有人敢这样干,都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跟在后面去看了。
队伍越来越壮大,王怀玉等人也混迹其中,随着人群一起到县衙去。
若是有人见过苍梧县罗家落马的场景,就会发现这一幕有多么的相似。
吴本源在听到手下人汇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不敢置信地让他们又重复了一遍,“你刚刚说什么?有人来县衙状告明生带着衙役为非作歹,欺压百姓?”
“确实,领头的还是一个女子。属下已经差人去调查过了,说是一个新开张的纸铺老板,刚刚才被大公子砸了店,然后就带着人往县衙来告状了。”
吴本源眉头皱起,捋了捋那所剩不多的胡子心生不好的预感。
事实上,能被一府之主放在这样重要的位置上,吴本源并不是一个草包,他很敏锐的发现其中必定有蹊跷。
“纸铺,还是最近才开张的。”他呢喃了一句,转头阴沉沉地看向下属,“我不是让你们看着点公子,让他们最近收敛一点吗?竟然还敢这样肆无忌惮!”
苍梧县的罗家血可还没有干呢,这群蠢货就嫌自己活得太安逸了?
“开堂,迎接客人。桂子,你立马给知府大人去信,务必把这书香纸铺的来历查清楚。”
说着,便一撩官袍,正了正自己的帽子,大步往前厅去。
公堂上,连翘早就准备好了,与她同行的当然不止是书香纸铺的人,还有一群当地的商户,他们将一箱箱的账本抬了上来,就这样堆在县衙门口。
一进来就看到这样的场景,尤其是以前那些自己收了“税”还不毕恭毕敬的熟面孔,吴本源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众位老板都是我们县有头有脸的商户,这些要做什么?可是有什么冤屈公道要说?”一上来,吴本源就盯着他们意味深长道,“有什么我们不能坐下来谈,要如此兴师动众呢?大家在这里都是有家室的人,若是让家里人看到影响也不好不是。”
“这家伙是在明晃晃的威胁吧?”娄明运笑道,“我倒是不知道郡何时找的人,竟然能将这些商户给聚起来。”
榕县不同于苍梧,吴本源也不同于罗松。吴家虽然仗着韦知府在榕县作威作福,但是他们只拿钱,只在税收上动手脚,从来不伤人性命也不允许出人命。
至于别人是否因为高昂的税收而倾家荡产,卖儿卖女,是否又有人默认允许外人来榕县买卖人口,那就是没有证据的事情了。
“商,讲的就是利益,只要利益给够了自然会为你办事。”
虽然王怀玉不想要这样说,但商人逐利不是说说而已。这些人是受欺压的,同时也是欺压别人的人。只能说,相比于吴家这些人要好一些,起码不碰那些伤天害理的生意。
娄明运了然的点了点头,忽然听到大堂传来惊堂木的声音,便禁了声。
“女户王连翘,你说你状告榕县吴明生,也就是本官的犬子,仗势欺人,欺压百姓?你可有证据?”
“民妇店里东西已经损坏,街上的百姓皆可作证,还有店里的脚印、贵公子衣衫留下的味道、衙役们棍棒挥打的痕迹,全都还原本不动的保持在店里。大人若是不信,不如派人去核实?”
连翘不亢不卑道:“民妇虽然只是一个从黎王府出来来的奴婢,千里迢迢道这里来做生意,但也不是无依无靠的。奴婢夫家也算是在王爷面前露过脸,若是大人不给交代,奴婢就是豁出去也要讨个公道的。”
娄明运这下是看不明白了,疑惑的眼神投向身边的人。
这不是你家的丫鬟吗?怎么就和黎王府扯上关系了?
王怀玉没有说话,这不过是她离开都城前做善事结下的善果而已。
吴本源此时也是摸不着头脑,原本还以为是苍梧那边的人过来找事情,没有想到竟然还扯出了一个黎王府。
这位黎王可不是荣安郡主这样空有名头而已,人家是实打实的王爷,坐拥一半江南的封地,每年的收入可是让皇帝都眼红的人。
这黎王府里的管家,便是知府见了也礼让三分,更何况他这种芝麻小官。
别管对方说的真是假,吴本源不敢再放松警惕了,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一脸正气道:“王掌柜尽管放心,不管是谁,只要在本官管辖范围内做出了有违大齐律例的事,本官一律严惩不贷!”
“来人,随王掌柜去看看店里损失是否如实,责令吴明生三倍偿还!”
“大人,小民有事要告!”
“大人,小民也有事要告!”
“大人,小民也有事要告!”
第53章
一连串的本地商家站了出来,他们手里拿着的是这几十年来吴家在榕县收受贿赂的罪证。
但,贪污也好,欺压百姓也罢,除了能看到罗家大少爷的身影,其他人尤其是罗本源自己根本没有出现过。
听着堂上各位商家的控诉,罗本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各位,是说罗明生带着县衙衙役如此横行霸道?吴明生虽然是本官的儿子,但本官绝不是徇私枉法之人!”
“来人啊,去把这个逆子带来给各位一个交代!”
说着就下令让手下人去将吴明生抓来。
旁边的官差十分适宜的窃窃私语起来。
“我早就看吴大公子不顺眼了,咱们大人勤勤恳恳的为民办事,他倒是不停的败坏大人名声。这下大人总算是知道了。早知道大人这样大公无私,我就早早把这个事情上报了。”
“就是就是,咱们大人一向爱民如子,怎么会作出这样的事情,这个大公子一向不听话,仗着大人的身份到处为非作歹,要不是顾念大人,咱们早早就把他抓进去了。现在看王五他们几个狗腿子还得意不得意。”
“这吴家的风评,倒是有意思得很。”娄明运一言道。
“这要么就是装的,要么吴明生就是抱来的,不然那个做爹的会那么狠心把自己儿子推出来。”小厮在旁边笃定道。
这还真不一定,人家说虎毒不食子,但若是有更喜欢的儿子呢?
时人都讲究血缘讲究嫡长,据她所知,吴明生就是嫡长。如果吴明生自己站出来说顶锅呢?那是不是吴本源就是清清白白的好官,是自己管教不力才造成儿子的罪行?倒时候只要把吴明生拉出来,就能换回吴本源,于他们而言就是不痛不痒。
事态正如他们所料,吴明生被带回来的时候还嚷嚷着要把他们这些人都砍了,给他们一个好看,但在看到吴本源的眼色后,立马又改变了口风。
“我爹作为县太爷,那么辛苦的治理榕县,衙门都穷的叮当作响,整日不是拿家里的钱财贴补衙役差费,就是救济穷苦百姓,要不是有我在去把你们这些奸商的税收收过来,这破衙门早就烂掉了,还想着有钱给你们发?”
如此熟练的颠倒黑白,让一向自认为见识广多的娄明运都不由感慨:“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这样的话他竟然也说得出口。”
王怀玉也是无言以对。
旁观的百姓更是想不到他竟然能如此语出惊人。
他们想要反驳,想说要是没有县太爷的纵容,没有这个当爹的撑腰,他吴明生敢这样做吗?
但是嘴巴张了又张,他们还是没有找到吴本源干过什么坏事,找不到他的任何把柄。反而就像吴明生说的那样,他还做过不少好事。
“来之前就知道他不好对付,但是没有想到竟然这般。”
“看来从吴明生这里下手是不可能的了。”
娄明运和王怀玉小声的交谈着,另一边的案子也有了结果。
吴明生因为仗势欺人,搜刮百姓,扰乱县里营商秩序,被判处十年监禁并将家中财产归还给所有商户。
至于家中财产剩余多少,那就和官府无关了。他们只负责抄家,将抄家得到的钱财归还给商户,至于够不够,给多少,给谁,怎么分,吴本源不说他们就一概不管。
而吴明生所说的,把钱用到了县衙里,那些钱是不可能吐出来的。
最重要的是——谁有证据,谁能证明官府拿了这些赃款呢?
纸铺后院里,衙门上声援连翘的五个商户齐聚在此,抱着热腾腾的好茶,面色都不好看。
“娄老板,我们按照你说的去做了,”桂平茶顿了顿道,“但是根本没有伤到吴本源一根毫毛。这和你说的可不一样。”
“是啊,您是大老板,大不了不要这榕县的生意换个地方照样风生水起,可我们这些都是扎根在榕县的人,日后若是等吴本源缓过来,我们几个可活不下去。您不能这样做人,得给我们条活路啊。”
“各位在担心什么,钱已经给到各位,若是想要另谋出路也不是难事。若是还信我娄某人说的,那就再等等。”
“他吴本源手里究竟干不干净,做没做过亏心事大家难道不清楚吗?”
“就是清楚,所以才担心。这么些年我们都知道他暗地里做有违大齐律法的事,但从来没有人能找到过证据,更何况他上面还有人,我们不过是一小小的商户,就是拼了命也不能奈人家何啊。”
“哎!”
其余几人也是连连叹气。
在榕县受压迫的人不知多少,尤其是他们这些大商户。这些年来不是没有人尝试过把他拉下马,但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这次砍了一个他在外面的臂膀,下一次呢?如果没有了这个儿子,那以后明面上的龌龊事谁来干?”
王怀玉斟了一杯茶,慢条细理道:“外面本来就不指望这样简单的官司能把他扳倒。若是他就这样容易被扳倒,那榕县也不会苦吴家久矣。”
几个商家面面相觑,这话确实不假,他们本来就是打算徐徐图之。只是不知道怎么了,到了这个时候反而就忘了一开始的计划,变得急躁了。
“唉,确实是我们着急了些。但吴本源这人狡猾得很,要是不能对他一击毙命,让他反应过来,我们怕是更难有胜算。”
“是呀,我们和他打交道得多,吃过的亏更是数不胜数,是在是怕了才这般。您几位是大人物,要是有什么法子或者底牌最好也透透底,让我们安安心也好啊。”
娄明运看了一言王怀玉,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思索了一下道,“我们手里有吴本源和州府来往的账本,也有他克扣运往国库税粮的证据,如果往上面呈送,便是知府也保不了他吴家的性命。”
几个商户都震惊了,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们。
既然有这样的东西,为什么不早早的往上面报?还在这里跟他们玩什么溜猫逗狗?
娄明运接受他们眼神的拷问,轻咳一声解释道:“我们想要一个完整的榕县,想要一个生机勃勃的榕县。如果直接往上送,榕县起码有三分之二的官员被扯出,这样一下来,榕县怕是三五年都恢复不了。”
王怀玉他们想得更远,毕竟手里真的缺人,读书识字的,能打会算的,要是那三分之二的人被拔掉,他们也找不到人再来填补上去。
但如果让朝廷或者知府再另外派选人过来,还不如留着他们在这里慢慢整治呢。
手里握着足以和人谈判的东西,天一黑吴家宅子就来了几个不受欢迎的客人。
“吴大人。”
娄明运站在灯笼下,昏黄的灯光将人照得明明灭灭,有一瞬间,吴本源以为自己看到了来索命的厉鬼。
“娄老板。”
吴本源的脸色不太好看,他们之前就打过交道,知道这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年轻人。
思及白天衙门上的那一场官司,他直觉和眼前这个人有关。
“吴大人打扰了,”娄明运颇为礼貌地颔首,从袖筒里拿出一纸文书递给他,“这是娄某想让吴大人看的东西,如果吴大人感兴趣的话,就请同娄某到对面的茶楼坐一坐?”
虽是询问,但语气里充满了笃定。
吴本源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粗略一看就变了脸色。
“你到底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我是什么人,要做什么,大人跟我走一趟自然会知晓。”
自己的命脉捏在他人的手里,吴本源再抗拒也不得不跟他走。
两人一个步履悠闲,一个脚步踉跄,一前一后进了那间榕县最大的茶楼。
顶层临窗雅座上,王怀玉见着两人一前一后进来便知道榕县的事情今晚能解决了。
这间茶楼吴本源不陌生,毕竟自己就常来这里谈生意,不知道榕县多少商户的性命就是在这里被决定的。
这次换做他自己,竟然是如此的不适从。
不安地走上楼梯,在进入雅间看见里头坐着的人那一瞬间,吴本源竟惊得连路都忘了走。
荣安郡主!
虽然只是远远一观,但吴本源早就把这个岭南名义上的主子记在了脑子里。
而今天的事实也证明,这个郡主并不是个绣花草包万事不管。
能拿得出那一份东西,还有姓娄的这样的人辅助,所图甚大!
吴本源在认出王怀玉的那一瞬间,就知道他们岭南的官员要栽在这个女人的手上了。他们把目光都放在了领兵的王定武身上,忽视了这个花瓶似的女人。
“臣榕县县令吴本源见过荣安郡主!”
不管内心多惊涛骇浪,反应过来的吴本源立马按照规矩给王怀玉行了大礼。
标准优雅的动作,任京都的礼官来了也挑不出毛病来。
“吴大人倒是讲究。”王怀玉赞道。
“郡主过奖,这是下官的本分。”吴本源打起激灵回答。
“本分?若是吴县令在对下对百姓也这样本分就好了。”王怀玉叹道。
吴本源当即跪下请罪,“臣惶恐!还望郡主恕罪。”
“恕罪?大王村那九十八条人命能恕你的罪吗?还是榕县一百九十二户商户能恕你罪?亦是水流湾的三十八户村民能恕你的罪?”
王怀玉面色冷峻,恨不得拿茶杯把这个狗东西砸到脑浆崩开。
吴本源无可辩驳,也不想辩驳。
从娄明运拿出那一份死亡名单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善了。
但,从做下这些事情那天起,他就知道没有回头路,不可能有好下场了。
第54章
吴本源绝对不是一个好人,但也不是存粹的坏人,从那一份留存的死亡名单里,还有若干的幸存者,甚至将不少人家的稚子抱回自己家养也可以看得出来。
王怀玉和娄明运都很难去评判他行为,但他所作下的孽也是实打实的,他们没有资格去说什么。
“我就知道有这一天,提心吊胆了那么多年,今天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像是释然了什么,吴本源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有些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一叠叠罪证,眼神复杂。
“我有预想过会被朝廷的人发现,但怎么也想不到,是会被应该如我孩子般大的姑娘发现。还能在韦行向的眼皮子底下找到这里来。”
“果然是天才出少年呀。”
王怀玉两人对视一眼,从他的话语中察觉到了他和韦知府并不如表面上那样要好。这里头或许还大有故事。
“你们应该知道,我吴家三代以前还是韦家的长工,到了我爹那一代才有幸脱离了主家自立门户,但那时我父辈也只是商户,暗地里也是韦家的钱袋子。”
“直到下官出世,先皇也颁布了一些利好商户的律令,下官才有幸读书识字谋得一官半职。”
“但这官职来得容易,代价却不低——”
说到这里,吴本源的眼里闪过惆怅、怀念、怨恨各种复杂的情绪。
王怀玉两人静静的听着不说话,只见他缓和了一下心情又继续道:“韦家在岭南经营许久,当我还满心抱负想要做出一番天地的时候,却不知道自己早就是人家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韦家要的不是岭南的军队,也不是穷得叮当响的财权税收。而是在这一方之地做皇帝。上瞒朝廷下欺百姓,还与越国交往甚密。”
“而我吴家因为出身,早就和韦家脱离不开,我只是其中的一枚棋子,所做的事情不管我做不做都会有人去做。当我意识到这个的时候,不,或者说从我生为吴家人起,就注定了我的命运。”
被韦家吸干血肉的命运,注定是棋子的命运。
王怀玉听得有点震惊,娄明运到最后反而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世家里供养的那一套嘛。小世家甚至于旁支为了依附大世家,不得不受人摆布,家中的资源财产甚至杰出灵秀的孩子都要送到大世家中去,用以交换利益。
久而久之,这些小世家和旁支,就成了大世家的供血器,世世代代都打上了他们的烙印。
没有想到韦家一个边疆地区的三流世家也搞出这一套,甚至将其运用到官场上来,实在是叹为观止啊。
“你是说韦家,不,岭南官场还和越国有牵连?”王怀玉脸色越发不好。
越国是个三寸小国,实力和大齐相比确实是没得比。每逢朝贡的时候也都装得跟孙子一样了,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狼子野心。
但王怀玉对这些太敏感太在意了,甚至超过了世家的问题。
“郡主,你应该知道世家并不在意皇位上坐的是什么人,他们在意的只是自己的世家能否得到足够的利益。如果换个皇帝哪怕非我族类,但只要利益足够,相信他们也会全力推举的。”吴本源咯咯笑着。
娄明运无可言语,王怀玉更是无话可说。
见到他们两个都沉默了,吴本源又继续爆料道,“二位能找到这里,相信也是有些能力的,比我以往见到的什么钦差都要厉害。当然,也可能是你们比较正直,不被韦家所惑。但实话说,你们想要扳倒韦家还差了点。”
说到这里,吴本源眼里有不甘有无奈还有郁闷。
“吴家大公子是你和韦家女的?”娄明运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吴本源一愣,点了点头。
“那想必吴家还有别的子嗣吧?和韦家毫不相干的,可能还有些出息的?”
吴本源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他,脸上闪过一丝挣扎。
娄明运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你不想吴家世世代代都是这样的命运,你想要自己的子孙后代脱离韦家,为自己挣应该自由。那必定就会留有后手,而我们能查到这里,显然就是你期待的时机,不知道吴大人是还有什么顾虑?”
断尾求生,用自己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肮脏为后代换一个好出路嘛。这在世家的争斗中从来都不少见,就是不知道吴家手里有什么样的证据,又对他们有什么样的要求才能一起合作。
吴本源被说中了心事,仅恍惚一下就反应了过来,有些感慨地看着不太说话的王怀玉道,“郡主能有这样的谋士实在是福气。”
王怀玉赞同地点点头,有他们确实是她的福气。
“但想要扳倒韦家这还远远不够,这些年就我所知的,韦家部曲早就超过一万了,且装备精良,配置的东西就是军队也比不上,真正的以一敌百。这才是韦家能在岭南无往不利的真正原因。”
一万装备精良的部曲?
两人惊异,他们查到这个地步了竟然都没有听到一点风声。韦家的部曲竟然藏得那么深?
吴本源说着又笑了下,“说不定我们谈话的内容,也早就被人传了出去。二位想要在我手里拿到东西,想要扳倒韦家还是拿出点实际的来吧。”
吴本源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但王怀玉两人也能理解。
选择合作伙伴确实是该考察一下能力。
“吴大人,你要知道以你的罪行就是诛九族都不为过,哪怕这是迫不得已是为了韦家,你们也不可能是清清白白的。”王怀玉提醒道。
“我知道,如果能看到韦家倒塌还我吴家自由,我吴本源自愿在榕县百姓,在那二百九十七户受害人家前自杀谢罪。就是不知道郡主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要是能看到这一天,吴本源觉得他就是死也死得其所,死得情愿。
“既然这样,那就请吴大人看一下这个东西吧。”王怀玉将王定武给她的一半兵符拿出,“岭南海军经过我父亲的训练,早已非吴下阿蒙。吴大人要是心里没底,不如派人去看一眼再做决定。”
“我相信韦家的部曲很厉害,但再厉害也不可能是军队的对手。更何况岭南还有驻军十万,这些人有一半分离在外呢。”
三万在王父手里,经过几个月的训练也算是勉强能看。但要和精心装备训练多年的部曲比起来,应该还差一些,若是能再实战锻炼一下,王怀玉有把握他们能更进一步。
“那郡主可知道岭南有多少寨子有多少土匪?他们又有多少和韦家有勾结?”吴本源笑着摇摇头道。
一瞬间,王怀玉就想明白了。
“韦家的部曲藏在土匪里!不,有些寨子应该都是他们占地为营的吧?怪不得我们的人没有察觉。”
吴本源没有想到她竟然那么敏锐,但也点了点了头。
“这些人了解岭南就想了解自己的家一样,那怕王将军在北方战无不胜,来到了这岭南,也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若是郡主你过个三五年,等王将军彻底领了岭南的兵,把岭南熟悉了再来和我说,说不定还有几分胜算。”
王怀玉笑而不语,她爹确实是不擅长在岭南作战,但是她擅长啊,而且还是总结了前人经验的那种擅长。就连现在岭南军的训练方式也是按照她交的方式来练的,她还真不信比不上一支私人军队。
“多说无益,吴大人不如找个时间随我到军营一观?”
见王怀玉信誓旦旦,吴本源也有些好奇了。思索了一下便点头同意。
带入军营自然是不可能的,正好王父拉了人到海边训练,王怀玉两人便吴本源蒙上了眼,连夜带到了海边。
三人蹲守在岸边不远处的山头,看着下面焕然一新的领南军,王怀玉眼里闪过满意,娄明运有些意外,吴本源则是满满的震惊。
每年知府朝会的时候,领南军就要出来演示,再加上一年一换的兵,来来回回的吴本源不知道见过多少次这些领南军。
但不管是哪个县哪个将领手下,一个个都跟街上的混混一样,吊儿郎当瘦不拉几的哪有一点当兵的样子。
但眼前的这群人,要是王怀玉不说,吴本源还以为是从北边战场上下来的人。
一个个不但孔武有力眼神坚定,身上还散发着一股子煞气,比杀人的土匪还要让人害怕。
“不过短短几个月,领南军竟然能变成这样。王将军不愧时大将军呀。”吴本源感慨。
“如此,吴大人放心了吗?”娄明运问。
吴本源点点头,第二天回去后,王怀玉就听到了吴本源被调往梅县的府令,而榕县的县令也没有人接手,直到从府城送来了一份信,新上任的县令才从京都出发。
“此次来接手榕县的,是我家学里的同窗梅海川,他这是梅家的庶子,读书算是不错,之前在娄家的嫡三公子身边当差。为人谨慎又能干,还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榕县交给他,郡主大可放心。”
“你找来的人自然放心。”榕县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王怀玉也松了一口气,“等他理顺了榕县,岭南从海口到内地的水路就掌握在我们手里了。”
“道路通畅,郡主的计划也可以开始着手了,现在就等着看产业能否顺利出产,若是情况良好,预计明年便能往江南和京都送上一批了。”
王怀玉颔首。
交通搞定,那就剩下产品了。希望郡主府的那些小伙子小姑娘们能加把劲,早点把东西做出来。
第55章
在手工产品出来前,岭南还有自己不可替代的商品可以销向江南京都等地。
“你们这些衰仔,动作干脆点快点啊,好不容易来了个大老板,要是被你们给耽误了,全村可都饶不了你们。”
纵通岭南的水路,其中最重要的一头就是钦港县的海口。
钦港县海口的大湾村,现在还是个小渔村,破烂得连官府那些贪官都不想要踏足,每年除了收税的时候来,其余人影都见不着。更不要说遇上海盗,浪人,能指望他们来救百姓了。
刘大成是大湾村土生土长的人,今年已经二十有二了,搁外边的村子里早就是三个孩子的爹了。但在大湾村还是光棍一个。
和他一样的年轻人还有很多,都是因为村子穷得叮当响,娶不上媳妇也养不起孩子。
说话的是他的三太爷,也是村里的族老,今年六十三了,瘦瘦小小的一个人,黑黢黢的皮肤,一头花白稀疏的头发用布条扎着,一个眼神过去,几个青壮年都不敢再吱声。
“三太爷,”刘大成用力的拖着网,年过三十载的渔船被拉得摇摇晃晃,可见这收获不少。但刘大成并不见多少喜悦,撇了撇嘴有些不屑道,“您老人家就是病急乱投医,啥人都信。”
“以前又不是没有人来过,哪个不是压价挑拣的,一筐上好的大青蟹只给三十文钱,这个来的什么老板给出那么高的价,天上真的有掉馅饼的事?”
“这怕不是憋着什么坏水在等着我们。”
这不怪刘大成这样想,主要是以往来的商户就干过这样的事,最后不但没有拿到钱,反而要拿家里孩子去抵债,这实在是让刘大成不得不怕。
“这次不同,人家王老板就是拿着银子来的,也不签啥契书,就是拿着东西去称斤换钱。”三太爷砸吧了一下嘴道。
“希望是吧,不然家里要没米下锅了。猫仔才三个月,他娘就没奶了。”另一个男人愁道。
说着,船上的人都愁眉苦脸起来。
男人们沉默不语,只是太阳底下的汗水又多了些。
王怀玉站在大湾村村口,身边有三个戴着草帽,拼命的扇着大蒲扇。旁边还有几个筐子,斯斯冒着冷气,再远一些是好几辆敞着的马车。
“主子,你说你有这么好的法子能找到那么多冰块,应该早早就用起来才是,何苦等到现在这个时候。就是拿冰块出去卖,咱们也能大赚一笔啊。”
岭南的夏天难捱得很,再加上往上几个州府都是靠着年边,一年到头来都没有个结冰的时候,想要用冰就只能花大价钱从北方运来。
但他家主子不知道是神仙还是咋滴,那冰就跟地上的水一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似的,一化了就拿出来。
要不是这次说要做海里这些东西的生意,他还不晓得自家主子有那么大的能量呢。
王怀玉是忙昏了头,这些小细节的东西确实是想不太起来,也还是拿下榕县,水路畅通后才想起的。
“现在也不晚,正好九十月鱼虾肥美的时候,现在运出去也还能赶得上赚一笔。”王怀玉有些讪讪道。
朱镇前摇摇头无语,他是将军府名下铺子的掌柜,以前负责卖些海货鱼干啥的,在京都那地方赚不来什么大钱,但每年都能给府里一笔钱。听说主家全都要迁到岭南来,他也过来看看,正好可以进一些货回去。
原本只是打算来挑一些干货,没有想到自家主子打上了新鲜海货的主意,若是真的能成,这放在京都怕是头一家。
“用海盐兑水能做出和这些海货生活一样的海水,再加上有冰块在一旁降温,海货活着的时间能延长不少,但从岭南到京都最快也要一个月的时间,到了京都还想要养上一段时间怕是难。”朱镇前掰着手指头算道。
“我们要是能吧路程再缩短一点就好了,到时候买上一些大瓷缸放在铺子里,把生猛的海货放进去,怕是整个京都的富贵人家都要来和我们采买。那可不知道能挣多少钱。”
“你的想法确实不错,”王怀玉肯定道,“这个也不是不行,只要咱们细心一点再找找办法应该不难。”
“京都的铺子就交给你了,往返的商队我会派人去护着的,你碰上什么好的能赚钱的就只管去采买,别千里迢迢来一样岭南,赚的还不够你们吃饭。”
她知道要把岭南的东西卖出去,不能只指望外面的商队,自己还得先带头,要让别人看到有利益可图了,才能带动岭南的商业发展。
现在岭南只有木材、药材和海鲜算是比较出名的,但木材和药材川蜀地区和东北地区都有,海鲜上江南沿海的那一带也不缺。他们想要打出名声来还真是有点难度。
不过万事开头难,什么都得先干了再说。
“明白,主子你就放心吧,我走这一趟肯定让外边的人知道岭南的不同,一定给您再多带些商队来。”
主仆几个说着话,就看见不远处的渔船渐渐靠了岸。
一个个的箩筐挑在男人们的肩头上,由远及近,几人也都止住了话头,把视线都放到他们身上。
“哎哟三太爷,这次出海收获不错呀,瞧着大枪鱼能有三十来斤吧?”朱镇前看向箩筐,有些惊异地开口,“还有海蜇和青蟹呢,你们这次东西还真多。”
一共是十六担子的东西,被男人们挑到了村口,每一个框都有膝盖那么高,里边满满当当的装着海货,一个个的张牙舞爪想要从里面挣脱出来。
“王老板你看,这些都是最好最新鲜的东西,有章鱼、墨鱼、青蟹、明虾……都是最肥美最鲜活的。我们取网的时候都把网割烂了,也不敢把他们弄掉一片鳞一条腿。”三太爷搓着手,有些局促地把东西往前推了推。
王怀玉吃过也见过很多海鲜,自然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当即招了招手道,“你们赶紧称一下,把东西放进水里,算钱给他们。”
说着,朱镇前就带着几个伙计拿着称上来,挨个去给他海鲜称重。
一个人称重,一个人记账,还有一个在旁边接着将称过的东西放进旁边的水缸里。
“三百二十三斤大闸蟹,两百六十斤大枪鱼,还有墨鱼三条……一共是一百八十二两散钱银子,太爷,您老人家数数对不对?”
伙计称重完,朱镇前立马就掏出了银子递给他们。
看着眼前白花花的银子,几个人都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
“太爷,这真的是银子?我们出去这一趟就赚了一百多两?”刘大成颤抖着声音问道。
“唉,没错没错,多谢王老板。”三太爷也抖着手接过,眼里的泪花隐约可见。
他平复了一下情绪,将银子拢到袖子里,感激地冲王怀玉几个道,“王老板还要啥海货尽管说,只要是海里有的,我们都给您弄出来。”
“这个倒是可以,听说你们村没有多少耕地,全村的人都靠出海打渔为生?正好我们想要做个海货的生意,要是以后你们打着海货了,那些上乘的东西送到我们这里来就好了。”
“至于价钱嘛,我们收购的都比市场上多一文钱一斤怎么样?你们也不用担心什么,有多少就拿多少来,拿来了就跟今天一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王怀玉说着了,听得大湾村的几个人都乐开了花,不敢相信这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好事。
“那我们不用签订啥契书的?”刘大成谨慎地问道。
“不需要,你们拿东西来我们给钱就行了。这出海打渔又不是什么稳定的事,有时天不好也不能让你们强出去啊,不然出事岂不是罪过?”王怀玉摇头道。
她又不是单纯的为了赚钱,只是给这个渔村带来点商机,可不是要人把命搭上的。
听她这样说,渔民们都感动不已。
三太爷领着钱,心情十分好的帮着商队把东西抬上车,然后还护送了一段距离才返回村里。
一回到村就立马叫村里人到祠堂里去。
“来,成仔你把今天这个事和村里人说说,咱们村以后好的海货就留着给王老板了。”
刘大成接过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银子,激动地摊开给大家看。
“这是今天我们出海挣的,卖给了一个据说从京都来的老板。他说以后咱们村的海货他都收,不过品质要求高些。银子都是当场结清,每旬来收一次东西,要是有留不住的晒成干货也可以。总之只要东西好他们就收,无论什么都是街上的贵一文钱一斤。”
刘大成分了八两三钱,是刘家七六口一年的嚼用。村民们看着他手里的钱都羡慕不已。
听到他这样说,都七嘴八舌地问起了三太爷。
“大成仔说的可是真的?我家里还有月前晒的大带鱼,可是也能拿去买?我男人今天也出海了,逮了好几个大青蟹呢,他们现在还要不要了,我现在就拿过去。”
“我家也有,我家也有,还有抹了不少盐的咸鱼,听说山里边的人可喜欢这种鱼了,能不能卖出个好价钱呀?”
村里人的口水几乎要把三太爷淹没,但他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而是一个个的回答着,还答应跟人家到家里去看,自己亲自去把关。
要是自己觉得东西好的,就让村里人好好存着,等下一次商队来就拿出去卖,要是品质不好的,他就让人家自己拿去街上买或者吃掉,反正就是不给拿到商队那去滥竽充数。
商队走了,王怀玉却还没有走,听着村里的动静也欣慰地笑了笑。
第56章
沿水路下来的县村王怀玉都拿到了手,也是从这个时候起,韦向行才惊觉他们下了如此大的一盘棋。
“王家父女果然没有那么简单,做的事情看起来八杆子打不着,但却把漓江珠江水路拿到了手,我们真是疏忽大意了!”
韦向行看着属下报上来的事情,面前摊开的舆图上赫然是王怀玉换上了自己人手的县村,连起来就是纵贯岭南南北的水路。
吴本源也在其中,这个消息还是他提醒的韦向行,这才让他丢了榕县而不至于被放弃。
“虽然说这水路重要,但我们向来和朝廷关系微妙,除了每年指望上边发点赈灾款,您偶尔回去述职外,这水路着实没有多大的用处。”
“岭南小道千千万万,那些药贩子商户为了避开那点子税收,不知道多少个往那山林里钻。更何况沿河一待水患一年比一年重,每年来述职的几个县村官不都是哭丧着要您给钱赈灾吗?”
“就拿去年来说,沿河两岸近千人丧生在洪灾里,还有近千户人田地被淹,那些个县官可是做得苦不堪言,您也天天为这个事情发愁。如今有人来接手,那不是正好吗?”
“日后再和朝廷述职,大人您就可以说这些是郡主委派的,你作为地方知府也不好过问,有什么让咱们这位郡主去和陛下说就是了。”
吴本源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完,其他人都若有所思地相看了一眼。唯有上座的人皱着眉头,似乎对他的说法不甚满意。
“事情再多,那也是我们自己手里的。若是把它让出去了,焉知王家不会得寸进尺?更何况我们还有货船要走。往年在自己的手里可以大行方便,若是在王家人的手里,那就不好说了。”
能坐到知府位置的人自然不是什么蠢货,不可能目光短浅到这个地步。
韦向行看了他一眼,似有所值。
吴本源捧着茶杯的手一顿,眼皮不自觉的垂下一半。
“这倒是,咱们这些东西不是说见不得人,只是怕咱们的大将军见不得。”
岭南的矿产,不只是王怀玉这个后来者知道,这些人也藏着不少,可谓是除了朝廷,大家都心里有数。
还有一些和外国来往的东西,那是大齐严禁买卖的。若是让王家父女知道了,那他们都会有麻烦。
想要对方对自己的事情打开方便之门,有什么比得上把对方拉入自己阵营更方便呢?
“我们的郡主来这里那么久,各位还没有去拜见过,实在是失礼。”
“年末需要述职,各位也该准备年礼孝敬我们的郡主了。”
“明白,我们这就去备上。”
王怀玉离开了大湾村,自己沿着水路往上转了一圈,才施施然到王父的军营里。
“玉奴不是说要到这里来观摩观摩,看我们把她的兵练得怎么样吗,怎么那么久了还不见动静,难道是被什么事情绊住脚了?”王定武琢磨着时间,有些疑惑地问自己的搭档。
王松也不解地摇摇头,自从进了军营,他就只管军营里的事情,平时有什么都是从外边传来的,不需要他另外去做打听收集信息的事。
还有郡主的行踪除了她身边人知道,他们这些老家伙怎么知道哦?
王定武不是很习惯地摸了摸自己修理过的胡子,“这些崽子们上进了不少,玉奴来看见肯定会满意的。也算是没有白吃她那么多粮食。”
王定武还不知道,他引以为豪的兵此时正在森林里被人打得晕头转向。
“不是啊队长,能把我们的战术摸得那么透,就跟我们队伍里出了叛徒似的,我们还没有动作呢对方就知道我们要干啥了。”
“咱这比赛大大小小的也十好几次了,那一次被人打得那么惨,咱们现在还摸不到对方的尾巴呢,真的是见鬼了。”柱子呸呸地把嘴巴里的酸刺泡吐掉,一脸郁闷地看着好无动静的丛林。
雷三石也顶着一个鸡窝头,两眼乌青地盯着前边,一口郁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的。
他们从海里到山里练了那么久,每次比赛不是第一也是并列第一,根本没有人是他们的对手,更不要说被对方当猴子一样耍了。
是的,在被对方溜了三天后,雷三石终于后知后觉对方不是营里的任何一支队伍,也不是为了跟他们抢头名,就是纯粹的想要逗他们。
但偏偏的,他们不说把对方找出来打一顿了,连人家的踪迹都摸不着!
这可让雷三石一队恨得不行。
“还有脸说,十个人都找不到对方一根毛,我们吃了将军那么多东西都白吃了。”铁蛋哭丧着脸道,“还想要再吃个猪头咧,我们不被揍成猪头就不错了。”
“不行,我们不能再这样被动了,被人耍得团团转,被其它小队知道了还不一定被笑成什么样呢。”其它队员也是憋屈地附和着。
雷三石则还有点理智,把事情从头到尾又捋了一遍问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将军手里什么时候有这样一批能人了?要是有这样厉害的人,当初训练我们的时候怎么不拿出来?还是说这些是传说中的隐士?”
“早就听说大世家有专门的侍卫,一个个来无影去无踪都厉害得很,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听到他这么一说,队伍里的人都燃起了斗志。
“咱们这还能和什么隐士比呢?要真是这样,我们挨打得也不算冤吧?毕竟人家可是从娘胎就开始练的,我们这才哪到哪啊,哎哟,老大你打我干嘛。”
铁蛋冷不丁被敲了下脑袋,一脸懵的看着大家。
“我就没有见过你这样长别人志气的,从娘胎起练又怎么样,咱们又不差啥。”王三狗嘚瑟道,“将军不也说我们有天赋吗,这才练几个月山里的土匪就不是我们的对手,要是再练几个月,那些什么隐士肯定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王怀玉就穿着自制的迷彩服和自己的手下蹲在旁边,听着他们那些不着边际的话感叹不亏是她爹带出来的兵,一个比一个异想天开。
“郡主,您说要是他们在你手下待三个月,我们还能打得赢不?”林三有些好奇道。
他们都是军中出身,虽然一直在将军府做护卫,但基本功也没有落下过一天。但他们在第一次对上王怀玉的时候,尤其是在林中作战时,也全都是被虐得不轻。
在经过几个月的特训后实力提升了不少,但从这两天虐雷三石他们的战术来看,自家郡主还有很多没有教给他们的。要是让对方也训上一段时间,还真不好说谁赢谁输。
“自信一点,什么叫能打得赢不。只要我们有郡主做领队,就是将军来了也不一定能赢。”林大拍了拍自己弟弟的肩膀傲然道。
这种丛林战真的是打破他们的认知,还有一些新制作的兵器,虽然一开始拿着不不趁手,但是用习惯了之后才知道有多有用!
王怀玉把工兵铲和三棱刺这些东西都画了出来,叫王父找了擅长制作兵器的人家打造了一些。
因为东西都是用了最好的材料和工艺,花的钱自然也不少,所以除了王家几人也就王怀玉身边的亲信能配上。
有了这些东西,林大他们还真没有在岭南这地界吃过亏。
“好了别贫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估计再过两个时辰就要下雨了,赶紧把这群小猫咪围猎了吧。”王怀玉看了一眼天色笑眯眯地下令。
雷三石的小队前一秒还豪言壮志的想要和“隐士”们一较高下呢,下一秒就被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人拿网给一锅端了。
“哪里来的网!我们被埋伏了!救命呀!”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渔网将人罩住,看着里面的人就像离水的鱼在挣扎,那些质问的话也变得轻飘飘的。林大几人都十分欠揍地笑看着。
“郡主,你说要是让大将军瞧见他练的兵被我们这样抓住,会不会气的胡子都飞了?”
“郡主?”
雷三石等人都停止了挣扎,铁蛋等人瞪大了眼睛看向领头那个人,白净的面皮看起来确实像个姑娘,这人竟然是大将军的女儿?
不是,这竟然是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
几个人都傻眼了,雷三石脑子里把能想到的可能都想了一遍,再看着他们身上的衣服,相信了他们的说法。
“郡主这是在做什么?”雷三石眯着眼睛问道。
“就是验收一下,我这万斤粮食千两白银是不是花得物有所值而已。”王怀玉大大方方的迎着他们的打量,然后一个手势下去,林大等人就动了起来。
“别担心,就是带你们回去见见我的老父亲,让他看看他训的兵怎么样。你们的大猪头还是会有。”
林大等人掀开了渔网,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绳子,动作迅速的把人五花大绑。
“你!”
雷三石憋屈得不行,自己被人当猴子在山里溜了几天,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想要□□,下一瞬间就被逮了。这也就算了,这还要拿他们到将军面前去丢脸,这要是让姓韦的知道,他们以后还怎么在军营里混啊!
王怀玉可听不到他心里的怒吼,只是乐呵呵地带着就往营地里去。
而惦记着要让自己宝贝闺女大开眼界的王定武,在看到自己的得力小蒋被五花大绑拖回来,一整人都是震惊的。
“玉奴?”看着一身迷彩装的王怀玉,王定武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第57章
“父亲。”王怀玉扬起笑容问候道,“许久不见父亲,伤势看起来可大好了?”
王定武下意识地回道,“已经没有什么大事了,”反应过来她身边的部下,略带惊异道,“你们这是?”
“哦,父亲您是说雷队长他们吗?我不是说最近来要看您嘛,不过娄明运那边有事情让我先过去一趟,为了不让父亲您久等,就抄了近路从山林里来了。正好碰上您的人在训练,一时手痒就带人也参与了一下。”
王定武看着自己被困成粽子的兵,对她这个就参与了一下表示不太相信,而对自己训练了那么久还是被自家闺女给捆了的兵,王定武一时有些气短。
被自家主将看见这样丢脸的一面,雷三石等人也是羞愤不已。
更可怕的还在后面,因为通讯不够方便,所以他们的比赛都是以时间为界,每次五天,不管是否拿到旗帜取得胜利,都要从山林返回营地,而今天刚好就是第五天,所以在王怀玉带着人出来后,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从山林出来。
这一次拿到旗帜的是韦路生他们小队,在拿到旗帜的那一刻他们别提有多开心了,当即得意洋洋的往营地里赶,路上遇到想要来截胡的,也被他们一一解决了。
扛着旗,韦路生已经想要等会见到雷三石他们要怎么炫耀的,但当他们大摇大摆地回到营地,却看到了令人惊掉下巴的一幕。
“我的娘啊,”雷三石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见雷三石等人还是被绑在地上不由得咿呀怪叫,“这是什么人啊,竟然被绑回来了。这也太丢脸了吧,臭石头,你们小队也太差了吧。”
“哈哈哈哈哈,你们现在好像那个蛆哦。”
“还像我们刚刚掏的蜂蛹,哈哈哈哈哈。”
别管怎么回事,先笑了再说。
韦路生的队员和他是臭味相投,其他的不考虑先把死对头嘲笑一番。
“笑屁啊笑,要是你们早就成狗屎了,还好意思笑我们。我们就是一时不察而已,有什么好笑的!”铁蛋不服气的直哼哼道。
其他人也是,一脸不服气地瞪着他们。
“就是,还不是我们被绊住了,不然你们连旗子边都摸不着,有什么好得意的。”
“手下败将还好意思说,啧啧啧。”
“你!”韦路生正想要生气呢,看见他们在地上蛄蛹的顿时又扬起了头来,“哼,我们是手下败将,那你们算什么?不管怎么说现在拿到旗的是我们,我们就是这场比赛的头名。”
“至于你们嘛——我们可没有输的那么惨过。”
阴阳怪气的,着实把人气得不轻,偏偏他们还没有办法反驳。但是让他们对王怀玉等人生气,也没有道理,毕竟是自己技不如人。
瞧见他们争锋相斗,王怀玉才后知后觉自己还没有把人给松开,当即让林三他们给人松绑。
得了自由的雷三石没有理会在旁边挑衅的韦路生,而是朝王怀玉和王定武看了下请教道,“将军、郡主,敢问您在林中是如何得知我们的行踪的?属下自认隐藏得很好,辨认的本事也学到家了,为何却被干扰到只能在林中打转,找不到你们经过的痕迹?”
这次比赛他是输得心服口服,故而特地去向一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姑娘请教。
输得起,还能不耻下问,这就有些出乎王怀玉意料了。
“父亲,你这个兵不错。”王怀玉说着,动了挖人的心思。
王定武轻咳一声,“是不错,这可是我们营里的领头羊,有他在,我都省了不少的心力。”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怀玉也不好意思再要人了。正好,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回来,为了不妨碍他们正常的开展训练,王怀玉就和自己的人站到了一旁进行旁观。
一万多号人,站在校场上密密麻麻的几乎看不到头,一颗颗脑袋一个比一个圆溜,还有那厚长的头发,简直让人看得想流汗。
点将台上,按照常规排出了一到十名的小队,分别给了银子、肉等东西做的奖励。对于那些没有按时回来的,在规定时间之后便派出营里的人去营救或接应。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尤其是这些兵,比王怀玉预想的要好很多。以她对岭南军的了解,除非是现在就碰上了韦向行的那些私兵,不然在岭南还真没有什么对手。
“让他们下过水了吗?岭南一带的海岸线长,不少渔民生活在那里,还有我们置办的盐业,要想保住这些必须要有强大的水师才行。”王怀玉扭头问道。
“水下训练一直都有安排,就是海战没有模拟过。”
至于没有模拟过,一个是他自己晕船,二个是整个岭南都凑不出一条好的战船。
“海战也得早点安排上,不然渔民以后出海打渔,或者有商人出海经商被海盗和浪人拦截了,我们连救都救不了。”王怀玉皱眉道。
领陆重要,领海也一样不能缺。尤其海上贸易,王怀玉可舍不得把这个聚宝盆放弃掉。
当然这一切都还只是幻想,他们现在连艘像样的战船都没有,更别提远的了。当务之急,还是要把岭南的东西运出去,和外面的人换钱,再吸引外地的商人把他们需要的人才和物资带来。
想到这里,王怀玉也想起自己和崔钱生谈的生意,不知道他回去和家族商量得怎么样。
被惦记着的崔钱生,几乎是用尽了自己的人脉能力,紧赶慢赶的从岭南赶回了太原。和他一起出现在崔家本家还有几袋水泥。
得知旁支的人求见,崔老太爷第一时间以为是来找本家要接济的,心里生出不喜,不过碍于族规不得不见人。
崔钱生在外面有多风光,回来就有多卑微。明明自己给崔家赚着钱,供着他们锦衣玉食,但就一个嫡字就抹杀掉了一切。
“族长,这些我从岭南带回来的水泥,成本大约在五十文钱,只要加上水和沙子成比例搅拌,就能做出比石头还有坚硬的城墙。”
见过礼,崔钱生一句废话也不多说,就亲自上手把水泥拿出来展示,让仆人一边搅拌自己一边解释。
“像摆在我们面前这一包可以让一马款的路变得光滑平坦。这个水泥不管是用在路面上还是城墙上,都十分的牢固和光滑,若是我们在坞堡里用上,车辆行驶必然更顺畅和快捷。”
崔钱生还没有说的是,不止是在坞堡,水泥和沙子都是造价低廉的,就是把整个太原都铺上,以崔家的实力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事。到那个时候,太原的出行速度将会远远超过其他地方。
这若是在平时,便利的交通自然会吸引更多的商人。若是在战时,那就更加不得了了。
能做一个大世家的家长,崔老太爷想得比崔钱生要利害。他看着那坨上不得台面的灰泥土,不信能有这么大的用处。
“叫仆妇好生看着,明日成形了来叫我。”崔老太爷吩咐完,转身和崔钱生到了花厅,仔细向他询问起了水泥的事。
“若是这个水泥真有你说的效果,就是一百文一袋也不贵。但是从岭南运到太原,这中间变数太多了。”齐家、王家、陈家都横亘在中间,要是他们也发现了,这就不是他们崔家能独吞的东西了。
崔老太爷可不想自己的对家也有那么个利器。
“对了,这是岭南什么人弄出来的,竟然有如此巧夺天工的东西。”崔老太爷好似随意的问道。
崔钱生当即回道,“这人族长也认识,就是年初从京都过去的荣安郡主。荣安郡主也觉得长途运送水泥成本太大,便想要和我们做个交易,只是涉及太多我不敢私自做主,特地回来请示族里。”
“咦?王家那个小姑娘?”崔老太爷颇为稀奇地问道,“她提了什么交易,竟然让你也不敢做主?”
“郡主想用水泥方子和我们换人以及分成。”崔钱硬着头皮说道。
“换人和分成?”
听着对方语气不对,崔钱生赶紧解释道,“郡主说她不要青壮年,只要那些年迈的、残疾的、便是村妇奴仆也可以。要是有会手艺的,还能以一代三、以一代十。”
“她说只要我们给一万人,不在意性别和年纪。以及不管我们定价如何,只要卖出一袋水泥就给她来两文钱,和五万金。”
条件不算苛刻,若是东西真的有崔钱生说的那样好用。就是百万也值得,不过对方居然选择要人和分成,这让崔老太爷深思了。
“这都是荣安这个女娃娃自己想的?之前倒是没有看出她有这般谋略,不然替松儿讨了她也是不亏的。”崔老太爷颇为遗憾道。
崔钱生不知道其中有什么渊源,把自己要说的说完便静静地等候在旁边。
崔老太爷没有表态,而是等到了第二天水泥凝固后,看着成果沉默了一会,当即叫来了家里的几个主事人。
“这是钱生从岭南带回来的水泥,造价不过几十文,还是算上了路上的费用的。凝结的效果比得上千金修筑的江米墙,各位觉得怎么样?”
水泥的效果堪比江米,但工序上却简单方便很多,就连等待凝固的时间也缩短了不少。成本低廉,效果极佳,没有什么理由不选择水泥。
几位主事人听着介绍,也明白了水泥这个东西的利益,再一听崔钱生说的要求,也都思索了起来。
“五万金不算什么,就是这分成和人不行。”崔二老爷摇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