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翌日,陈停云受伤一事到底传了开来。
大清早,一位ID为威尔市热心市民的朋友在V博发布博文,把陈述刚压得好好的事全部揭了出来,网友吃瓜吃得不亦乐乎,纷纷点赞评论:“鎏金最近事可真多,感恩有钱人不断给我们添饭后八卦!”
【威尔市热心市民】:昨晚本人打了陈述刚亲儿子陈停云一顿,这位二世祖估计现已瘫痪在床,下半辈子只能当个残废「微笑」。不用问为什么,问就是我是好人。
充满挑衅的文字并配图一张,黑色皮靴踩在满脸是血的陈停云侧脸上,霸气狂妄,直接惊得众网友和鎏金学生垂死病中猛坐起,在帖子下疯狂高呼热心姐666。
这事一出,有些人忙得脑子发晕,恨不得干脆一头撞死。
陈述刚气得血压升高当场晕倒在早餐桌上,助理火急火燎送他去医院和还没醒的儿子相聚。
巴不得他去死的赵荷忙着找人收拾二房母子俩,结果才发现平日里一声不吭的陈停容竟然胆大包天替父主持大局,这两天不知道从哪找了个靠山,正不断收购寰宇资本的股份,公司也乱成一团,赵荷气势汹汹上门挑衅还被小三直接绑了起来。
这事让赵家大发雷霆,活生生把陈述刚从病床上揪起来去赎人。
由于话里话外并没有透露天上人间,经过商议后,五家一致认为他们原先猜错了,百分百是最爱干断子绝孙事的杰克找来的人,但看样子不像是要撅五家的根?
毕竟一旦撅了根,缅部那块会被华夏一网打尽,终极目的极有可能是专挑他们孩子下手从而让他们方寸大乱,忙得没空管缅部,这样就好完成吞并。
想通这点,陈述刚醒来后立刻把事交给秦朗,自己则去找二房。
陈家在忙家事,其余四家暂时不敢有什么动作。
因为陈欣出馊主意把孟清香给抓了,又因为这条博文,蔡思娟大清早亲自到访会所,虽只是例行询问,也被秦朗觉得陈少受伤影响股价给堵了回去,可事发突然,所有人都在关注陈家,八卦记者闻着味都在暗处盯着,巴不得越乱越好。
他们一时间还真不好把里头人或物给挪出去,而且会所一些营生是预约制度,有些有头脸的人和他们产业不搭嘎,完全因为地界配得上面子才来,那总不能把人赶走,平白落下话柄吧。
所以,这条博文相当于他们被架在火上烤,只能硬着头皮营业,就算可能客流骤减也得继续开门。
封家忙上忙下在查id皮下是谁,约了V博老总忙活一通,谁知对方也愁眉苦脸,昨晚网络被黑,封不掉还一点进去系统就瘫痪,根本查不到人。
总之目前还是是陈家的事比较麻烦,四家找不到人便想搁一搁。
只有顾市长有“良心”,嚣张无比的博文让事情落于大众视线,事态不控制就会愈发严重,于是命令警方发出一条似是而非的通报。
【威尔市公安局】:据警方调查,昨日晚间确认有暴徒闯入会所打伤陈某云,由于凶手装备精良,
忆樺
且在当晚九点十五分左右于荷园街道用机车故意撞伤曾某辉,目击市民报警后,警方到达现场并未发现曾某辉与名下车辆,曾某辉现已处于失踪状态,故警方怀疑凶手是有预谋实施犯罪行为。凶手遮掩严实,体貌特征不明显,目前已知身高近一米八,女性,行凶时带有黑色眼镜与面罩,如有线索,请广大群众踊跃提供。
通报把热心市民打成犯罪人员,网友对此不仅不买账,还不断发出嘘声。
【胡桃夹子】:女的?更爽了怎么回事?姐姐赛高!
【今晚就减肥】:好家伙,什么原因是只字不说啊。
【铁子你裤衩掉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我仇富,我总觉得活该。
【ring】:小道消息,曾某辉是鎏金老师,前两天万象娱乐太子爷也是热心姐干的。干的都是鎏金的人,你细品。
【冲浪达人】:鎏金那帮货仗着有钱就封路玩赛车,上次我要从那走,差点被他们保镖打下山,早该有人治治了。
【翠嘴打烂果】:热心姐平白无故打人肯定有原因,鎏金霸凌现象严重,里头学生一个比一个拽,说不定是在见义勇为。
【四郎我是弯弯】:啊姐姐踩我!我可以!
【小田很甜】:在校生一枚,听说去年失踪一学生呢。
【瓜皮你站住】:真的假的?
……
无数阴谋论在明智网友的猜测下一度将此事推到高潮,与之对比,飞信app却较为安静了。
谁敢笑啊——
学生会会长顾骁发了帖禁止参与讨论。
大家只敢在私下里议论,人好像都有点仇富,当得知陈停云会变成残废时,许多人下意识觉得还不够惨,一种隐秘的欢喜在众人心头流转,感慨归感慨,笑容憋不住,好奇也憋不住。
不让谈陈停云是吧,于是飞信聊天室与论坛今日的热搜词汇为——【热心姐】
……
鎏金K3班,第一节公共思想课下课。
在网上蹿了一节课的田妍冲到怀玥面前:“怀南!你觉得热心姐是谁!”
正准备逃课的热心姐本姐·怀玥:“…….”
这个外号可真难听。
本来故意发博就是为了提前引发热度,但她还是对网友的总结能力感到钦佩。
鉴于某位小田同学把鎏金上下缄默其口的事说了出来,居然已经有聪明人猜测失踪同学可能死于权贵之手,于是热心姐挺身而出惩罚权贵,上演一场当代罗宾汉戏码。
当然,她很确信五家不会这么想。
一年过去,随意抹去一人存在,惧于权威无人敢提也毫无水花,想必很自信没人会关注这事。
怀玥收拾纸笔往挎包里放,随口道:“我觉得是除暴安良的热心市民。”
田妍也觉得,还想说什么时,无意瞥到怀玥右手骨节处贴了几个创口贴,“你受伤了?”
怀玥背上包,把手插进兜里,张口就来:“嗯,昨晚在家装柜子,刮到了。”
其实是昨晚揍人太用力,有几个脑残身上有铆钉配饰,差点没给她扎穿来着。
不想她再问,怀玥决定展开美貌攻击,冲她眨眼后说:“小田同学是你吧?”
她也在关注网络言论的走向,一注意到就让专案组帮忙把号给处理了,省得日后有人找田妍麻烦。
请问一个绝世渣男在自己面前俏皮眨眼是什么样的体验,田妍:谢邀,已经晕了。
“哎哟,你也看到啦。”田妍羞涩无比,紧接着化身愤怒侠,“本来我就是随便一发,没想到号炸了,所以更加确定有问题。肯定哪个坏胚干的!”
怀玥:“……”
刚才还叫人家热心姐,现在直接坏胚了。
她噎住没话回,好一会,状似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有学生失踪?”
田妍左右看看,小声凑到她耳边:“我小姐妹跟我说的呀,说是跟人跑了没见人影,这对于鎏金来说是污点,所以老师不让提。”
“哦哦。”怀玥差点忘了她很能八卦。
她拍拍她肩膀,语重心长道:“田同学,不管真假有些话不要在网上乱讲,小心别人顺着网线来揍你。”
田妍笑一收,表情惊恐:“所以我号才会被封吧?”
怀玥点头:“也许。”
田妍当真吓到,连忙坐回位置:“我靠我赶紧卸载了去,绝对不留一丝痕迹。”
怀玥忍着笑,悠哉悠哉准备去看望陈停云。
啊,她迫不及待去看他惨状。
顺便和钟缘约个会,引封淮上钩。
班级里还有很多同学都在讨论热心姐,路过靠近前门两排时,怀玥听见许之余在说:“她就是妨碍司法公正的破坏秩序者。根本不是好人。”
“嗯?”
听声音又活灵活现,像个人了。
韩璞不打他了?
她转过头,许之余边上坐着隔壁班的秦丝雨,他在和她说话。
车里三连反驳让曾国辉无话可说的姑娘低着头吸奶茶,她很敏锐,察觉怀玥目光立即抬头,然后小声说了句渣男就低下头,一套操作行云流水。
怀玥:“…………”
这姑娘也是个妙人,看她对曾国辉的犀利态度,好像人并不坏。
后排的韩璞也注意到怀玥目光,三步两跨过来揽住她肩膀,“臭绿茶搭上曾国辉侄女牛死了,还真不敢惹。”
男人是真喜欢没事干搂人肩膀,猎鹰几个兵也这样,这韩璞人高马大标准体育生身材,身上汗味臭臭的,怀玥忍着不耐挣脱开。
她往外走,语调平缓:“老师侄女有什么不敢惹的。”
韩璞追上来,夸张地哈了声:“你是不知道,隔壁班人都烦死她了,特轴一女生。”
秦丝雨所在班级有个很不爱卫生的男生,她要去怼,爱八卦的女生要怼,连其他班级仗势欺人的也要怼,总结:是个喜欢路见不平的好人,就是真的很犟,没两天就被骂事儿精了。
“那你呢?”怀玥没啥兴致和他聊天,态度散漫。
韩璞忽然垂眼摸头:“但我挺喜欢她的。”
怀玥沉默。
没记错的话,那天他俩争执,听说后来秦丝雨给了他一巴掌吧。
抖M确认无疑,丢,这学校学生真怪啊。
看了羞涩少年一眼,怀玥正义执言:“要追妹子,先把你身上臭汗洗洗。”
像印钞机那样浑身香得能引蜜蜂才行。
回味着他身上味道,似乎很像前调橙花梨后调咖啡混雪松的一款香水,很清新独特不油腻,让人记忆犹新。
教完这傻大个,怀玥火速打车前往医院。
途中她分别收到了话剧课同学的信息:【怀南你又逃课?形体课逃两节了哦,形体老师说要给臧老师说呢】
还有庄昕芸的信息:【下午有数学小组的课,你几点去?】
怀玥头痛欲裂,去个嘚。
她、要、逃、课!
这个课,一点都不可能上!
*
怀玥赶到医院的时候,除了顾骁不在,四位齐了。
估摸着被家长从山庄揪过来的江璟和祁天阳还没睡醒,人蔫哒哒像脱水的大白菜,没精打采歪倒在病房沙发上。封淮已无须轮椅,蛋也不疼了,满面笑容,俨然一副有人比我更惨我就开心的鬼样,正神清气爽地给陈停云切苹果吃。
至于李谦,照理说他还不能下床,这会儿居然坐在轮椅上过来了。
一到,怀玥就看到这小变态压不住的唇角。
很显然,他也很高兴。
床上的陈停云就不高兴了,下身彻底瘫痪的他面如死灰盯着天花板,地上全是碎杯子残骸,明眼人一瞧就知道发了好大一通火,现在整个人死气沉沉像死神刚来一遭。
封淮第一个看到她,瞬间不知为何蛋疼了一下,疼劲过去,他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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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牙问:“你怎么来了?外头保镖怎么让你进来了?”
怀玥提着耗费两百大洋买的果篮进来,放好后说:“王助理让我进来的。”
她微微一笑:“他说陈同学一醒来就叫我的名字呢。”
王助理是陈述刚助理,提起这事他表情有点古怪,现在说完,五人表情也很奇怪。
尤其是李谦,他就像想吃的糖没吃着,以后都不可能再吃的熊孩子,拈酸沾醋说:“看来怀同学魅力十足,男女通吃啊。”
封淮:“……你俩?”
怀玥忽然懂了,真想敲开他们脑门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乱七八糟东西,深井冰吧!
撇开碍眼的封淮,她接过削得坑坑洼洼的苹果,边削边说:“我只是给他补习。封同学成绩也不怎么好,真可惜陈同学以后不能学了,要不我给你补吧?”
最近封淮老妈的确在给他找补习老师来着,提到学习仿佛杀他爹娘,拳头晃晃,“你少来。我就是从楼上跳下去,我也不会让你帮忙。”
怀玥微笑:“是吗?那如果下次你找我补习,学得不认真我要打人的哦。”
封淮笃定:“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旁边的陈停云:“…….”
所以没人管他死活是吧?
终于有了点精神气,早把怀玥当成好兄弟的陈停云艰难出声,声音都在发颤:“怀南,我站不起来了。”
一语双关,他也在说自己爬不到高处了。
怀玥听明白,故作伤心地叹气:“没关系,坐轮椅也行。加油你可以的。”
江璟听笑了,人往沙发深处靠靠,有气无力笑:“寻常人都知道别戳人痛处,你怎么上来就戳他痛处?”
“那我要怎么样?”怀玥挑眉,一本正经地反问,“我要去练七八年跆拳道把凶手找出来打一顿吗?事情已经发生,我觉得陈同学就应该接受事实,勇敢地跨越困难,成就人生。”
“没错。”
陈停云附和,他身上不止有腰椎损伤,连肋骨也被踹断两根,现在浑身都疼,于是只能努力侧着眼看向怀玥,说话速度极慢。
“你们几个王八蛋当我不知道你们是来看我好戏的。只有怀南在为我着想。”
人只有走到绝境方知情贵,陈停云终于明白这个道理。
和上次打架时一样,他的这几个朋友面对他貌合神离的家庭,从来不会和他说你要爬上去站到最高处,他们只会取笑他软唧唧,连个私生子都不敢去干了。你看,一听他出事,不管身体好坏都要屁颠屁颠过来说着风凉话。
陈停云努力伸手挥动:“赶紧滚,我不想看见你们。”
一直在沙发里假寐的祁天阳忽然质问道:“不会吧陈停云,补习几天你脑子补坏了?”
他朝怀玥看来,毫不客气讥讽:“一个K班的垃圾,你当宝。我们给你联系国外医生你是看不见吗?”
这是怀玥第一次近距离见到祁天阳。
瘦削干瘪的身体套在宽大卫衣里,棕色头发还有点卷,显得他头大脚轻,整个人看起来很怪异,加上因为吸粉脸色憔悴,眼圈乌黑,原本偏美型的相貌一下子失去神采,令人不禁怀疑是不是纵欲无度。
没等怀玥回嘴,祁天阳拉起江璟起身,心高气傲地丢下一句话:“既然你这么喜欢怀南,那就让他伺候你。”
“滚滚滚!”陈停云又想发火了,奈何起不来,只能死死瞪着眼睛。
他们走后,怀玥假模假样安慰陈停云,相信他肯定有站起来的一天。
两人聊得不多,陈停云好端端一个正常人突然变成残废,家里再有钱那人生这一眼也就看到头了,他居然流下了眼泪,眼眶通红对怀玥说:“我以后再也不能玩滑雪冲浪攀岩,这种人生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那就去死】——
怀玥到底没真把这话说出来,她咬牙切齿地想。
当时对别人做出那种事的时候,他有没有想过有这一天,有没有想过别人能不能活下去呢?
肯定是没有。
贱人只有自己疼了才知道叫。
强忍不适安慰他许久,洋洋洒洒几篇鸡汤下去,陈停云才止住哭声。
怀玥头一回觉得自己耐心还挺不错,居然能强忍恶心对着这张恶心的脸讲鸡汤。
卧底结束,上头不给她颁个奥斯卡真说不过去!
途中,李谦插不上话自己推着轮椅跑了,全程龇牙咧嘴,疼得倒抽凉气。
等她说完,封淮呆了没十五分钟也要跑,怀玥本就是冲他来,见状说自己要去上课后连忙追出去。
不远不近跟在后面,她听见封淮在让人订高铁票。
“订15号,去叶城。”
“嗯,下午就行。我和江璟他们想去玩跳伞。”
“陈停云?没啥事,还能发脾气呢。”
电话挂掉,他脚步一停,转过身来:“你跟着我干嘛?”
怀玥慢条斯理插兜越过他:“封同学,电梯在一个方向。我又不是傻子为了避开你还要去走楼梯。”
封淮自己都知道自己是个满脑子颜色的废物,听着来气,偏偏还不晓得怎么反驳,磨了很久牙才道:“你真是牙尖嘴利。”
“嗯。”
怀玥毫不客气揽下这夸奖,冲他展开笑颜:“陈同学也这么说我,我俩现在关系不错。我觉得我和你也能玩一起去。”
封淮目不转睛凝视面前这张神气坦然的面孔,忽然好想打烂他眼镜:“你是我情敌,我有什么好跟你玩的?”
“什么都可以玩,我都可以。”怀玥走进电梯,伸手从容在空中抓了抓,像捏气球一样。
封淮瞳孔地震,有点不敢相信这居然是好学生能做出来的猥琐动作。
她自己也挺恶心的,愣是忍着反胃感,摁下楼层继续说:“本来昨天陈同学约我玩3p,结果没玩上,以后可能他也没法和我玩,希望哪天封同学带我玩一次,补习我给你少课时费。”
封淮:“……”
如果是之前只是觉得怀南庐山真面掩藏在斯文面目之下,那么这次是真心觉得他禽兽不如。
玩3p?亏他干得出。
不过他喜欢!
眼看电梯门要合上,封淮笑容邪佞跨上前:“好小子你现在要去干嘛?”
怀玥一脚把他踹出去,任由电梯快速合上,顺便丢下一个挑衅的笑。
“去和钟缘约会。”
封淮:“…………”他要杀了怀南!
*
两天后,书映风好友宋芝山生日到来,这人是个演员,爱玩浪荡,回回生日都大办特办。
怀玥和钟缘约会那天被封淮堵了,狗崽种气势恢弘带人去咖啡馆堵她俩,到了才发现原来她们在看书,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
为让他彻底上钩,怀玥悄摸和他说钟缘看不上他是因为他肚子里没墨水,要是装点墨汁有共同话题,估计就能赏他一眼。
封淮肯定不信:“陈停云说你补习一节课赚2k,我看你就是想赚我钱。”
直到怀玥给他看聊天记录,并声明自己更享受和不同女生约会不会动钟缘,他才半信半疑说回去考虑考虑。
这事暂时算了,她打算搞完会所再说。
然而等待装备的两天里让人心情更糟糕的是她被臧玉兰直接挂科了,另外要重写话剧史感言。
臧玉兰原话:“网上七拼八凑一堆,当我看不出来吗?你抄的第一段就是我年轻时候写的。给我重写!”
怀玥当时都不知道怎么从办公室出来的,年近二十五居然还会被老师骂,气得当晚把匕首磨了几千遍。
今天晨起,更是磨刀霍霍准备出发去会所。
忙活一天,傍晚七点十分,她接到书映风的电话。
“好了吗?”
怀玥:“还有点头发没弄完。”
书映风并不知道计划,只知道她为了晚上的行动从下午开始就在化妆,所以特地晚约定的十分钟到出租屋楼下。
他正在关车门,心想可能是易容成女装比较麻烦,索性乖巧在楼下等。
又等了十分钟,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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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楼下终于出现人影。
“我靠——”
充当司机的路忠难以置信回头,“书先生,你什么交了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路忠很迷茫,早从书映风说要去接女朋友参加宋芝山生日的时候就觉得是他疯了。
闻言,书映风一怔,下意识抬头从半开的车窗望出去。
很快,他如同冰天雪地里踮起脚尖仰望高飞掠过的雌鹰的愚蠢土拨鼠,向来寡淡清隽的表情终于被惊艳扯开一缕裂缝,从此长长久久镌刻于心。
书映风突然记起来一个模糊冷冽的身形。
当年那场将他击入深渊的死亡攀岩,他与朋友的尸体躺在陡峭险峻的托德拉峡谷深处,死亡阴影兜头蒙下,濒死之际,他看见有人像猎鹰一样迅速攀下,跳落身旁,踏过死亡而来,矫健身姿恍如撕裂夜幕的曙光。
他没有看清人影,却依稀清楚她拍上自己脸颊的冷静声音。
一直到会所,书映风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记起这段往事。
直至夜深,惨叫穿透云霄,金碧辉煌的会所燃起熊熊烈火;直至发现浑身血迹的雌鹰坠落,他才明白这分明是命中多次的偶然下产生的必然联系。
人们俗称为:命运。
第36章
怀玥还有事要和专案组的人说,碍于路忠在,一进车便低头发信息。
中速行驶的车里,没人说话,车载蓝调缓缓流淌。
书映风非常安静地等,脑海中却仍残存黑裙于微风中摇曳的画面。
垂于腿上的指尖不安地、无意识地蜷缩着,窗外一只飞鸟掠过,他忽然轻微地吐出了一口气。
原本只是觉得有趣,以为能看到一个卧底为了行动装扮成女性,场面也许并不会特别令人震撼,但他错的彻底。很难形容那一刻的惊艳,过于高挑优越的身材将黑色吊带裙的优雅大方演绎得淋漓尽致,裙子设计简单,尾部如同玫瑰一样叠着灰色的纱,黑卷发铺陈,气质出奇冷冽,衬得她也像一只黄昏将过时分,展翅高飞的黑鸟,美得极其有攻击性。
最让人出乎意料的是,经过化妆,她的面孔充满了异域气息。
书映风心中有了一丝猜测,又很好奇她是怎么做到的,正要询问却被打断。
怀玥:“等会五楼开个套间。”
书映风:“好。”
叮咚一声,消息又进来,怀玥补充:“我俩中途就去开房。”
书映风:“……好。”
安静许久的氛围中,一说就是两句颇为暧昧的话,前头开车的路忠听了猛地一哆嗦,于是火速升上隔板,一个合格的助理就该会察言观色有没有!
但书映风觉得路忠还不如什么都别干,隔板一升,反倒是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他头疼地闭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沉吟良久才道:“你不需要带装备吗?”
“我提前放好了。”
怀玥发完一条信息,直接偏过头朝今日西装板正格外英俊的书映风看去,语气十分戏谑:“等会那什么宋芝山生日,来的人都是你们圈里的吧,辛苦你等会要演戏,你保持多年的良好名声可能就要毁于一旦了,就不怕别人非议你?”
书映风寡淡地牵牵嘴角:“什么良好名声?万年老铁树吗?”
尽管不怎么和圈内人接触,书映风也听说过这外号。不止别人说,连自家的人都这么骂。可在他看来,一个男人在没碰上喜欢的女人前,洁身自好是首先应该要做的事,这是底线。
放下手,他淡淡一笑,转眼看向她。
“没关系,反正都是演的,等尘埃落定一切揭晓,总会有人明白。我现在更好奇你是用什么方法把自己变成混血模样?”
怀玥伸出拳头,说一句就伸一根手指:“肤蜡、胶带、美瞳。”
为了这次易容,她下了苦功夫。
特地化成混血模样,是因她身高太扎眼,假装成模特会比较好。
思考一瞬,怀玥将特地准备的身份档案给书映风发过去:“那帮人不笨,今天你带我进去后出了事,肯定会注意到突然不谈恋爱的你谈了个高个女友,所以结合你前段时间去希腊旅游的事,设定你在希腊和外籍模特春风一度。”
“我现在身份叫薇安,外籍混血模特,过来面试时装周走秀于是和你再度联系上。等会见到宋芝山和其他人,你最好都这么说。另外我还p了一些图,以做准备。”
简单看过一遍档案,书映风记是记住了,但紧接文档后发来的希腊旅游双人合照让他陷入了沉默。
照片极真实,脸贴脸,亲密无间。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真去了趟希腊。
一时间没听到回复,怀玥收回手,搭在腿上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故意取笑他:“网上找的图,把我俩头p上去了。没侵犯肖像权,我从你朋友圈里找的照片。”
终于发觉她声音也变得稍微柔和了些,书映风讶异抬眼,听起来隐约有点熟悉,微微怔忡间,当眸光触到比正常男人小一圈的腰围时,他察觉自己心绪起伏剧烈,似乎有什么他一直猜错了。
不止如此,化妆还能把喉结也给抹了?
心有疑惑,书映风眉端轻皱,却没多问,只说:“要是有人去查模特公司呢?”
怀玥:“我敢这么设定,就代表不会出事。”
虽然她老是泡在部队,但人脉那肯定还是有的。
俗话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她救过不少人,资源当然唾手可得。
该交代的交代了,她没时间和他多聊,再度低头与专案组复盘计划。
在她干预下,陈述刚忙着和拿到富商资金支持的陈停容母子周旋,暂时没空管会所。
根据专案组暗中观察,天上人间目前仍正常运营,不过海关发现一队五人数的外籍承包商已于昨晚入境,最后出现是在天上人间附近。
她知道这支队伍。
认识death后,怀玥对这职业还挺感兴趣,查后才发现外号为老狗的墨西哥人带领的队伍位列承包商地位之三,不仅国际上赫赫有名,亦在华夏军方注意名单之上。因为老狗和他的队伍,曾经为完成任务击杀过边境平民。
老狗佣金不低,这人心思深沉,败绩十中有一,不接杀人单专接窃取商业机密等利益极高的单,能力一般,胜在装备多。
想都不用想,他在看见会所肮脏事后,肯定猜得到她会再次出手,估计现在会所已固若金汤,轻易能进去,可不好轻松出来。
这支队伍不难搞,关键还有个孟清香。
怀玥眼色一深,蔡思娟和她说孟清香没回警局,电话不通。
她查了定位,位置就在天上人间,恐怕被人控制起来了。
有太多事要干,想了想,怀玥最后叮嘱书映风一句:“不管到时候发生什么事,你在房间里都不能出去。”
……
车在会所门口停下,他们下了车,路忠开车进地下车库。
金碧辉煌的会所如今是所有人眼中的八卦焦点,客流少了许多,却仍然喧嚣沸腾,光怪陆离的黄光撑开暗夜,像是恶魔在朝月亮招手。
怀玥挽着书映风的手臂进去,出示会员卡并报了宋芝山名字后,服务员恭恭敬敬领他们到一楼的豪华ktv包。
服务员是位外国女性,普通话流畅:“宋先生的包房在这,希望书先生和薇安小姐玩的愉快。”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注意到服务员看了自己好几回,等人一走,怀玥冷笑:“得亏化了混血妆,还做了准备。”
书映风不解:“什么意思?”
廊道有人走过,她装作若无其事拿小镜子补妆,边补边说:“那女的体格跟我差不多,肌肉崩的衬衫都快裂了,她是承包商的人。”
如果没猜错,老狗五人各分几层看守。
书映风不清楚承包商这种职业,困惑之际,廊道转角处传来一男子吊儿郎当的声音。
“书映风?”
身穿骚包宝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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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丝绸衬衫的男子大步流星到他们面前,眼神来回在怀玥身上扫了好几遍,最后惊讶地看着书映风,“我去,你说你谈恋爱了我还不信,没想到真谈了?”
书映风:“…….”
真不明白怎么会碰上这大嘴巴。
“展赫,我朋友。”他心平气和地向怀玥介绍,又对展赫说,“这是薇安。”
展赫双眼放光,冲怀玥伸出手,喜不自禁道:“你好,我是书映风发小。姐们可以,居然把这老处男搞定了,怎么样,憋了三十年床上是不是……”
“……你能少说两句吗?”眼看他就要大放厥词,书映风连忙阻止。
“没关系。”怀玥收好镜子,礼貌和他握手。
这展赫绝对是书映风关系极好的朋友,也只有好朋友才会开这种荤玩笑。
嘴碎无妨,别贱就行。
不过,她挑眉看向书映风:“你真没谈过?”
实在难以想象,一个成年男人居然没谈过恋爱。
听出她语气中的戏谑,书映风木着脸:“没。”
“哈哈哈哈!”展赫乐得不行,自来熟地搭上怀玥肩膀拍拍,笑呵呵说,“这人从小就假正经,我们一直觉得他马上要出家当和尚,没想到一谈就谈个这么漂亮的,等会咱俩喝几杯,我给你讲他小时候糗事!”
说着,他推开门,兴致盎然冲里头的人大声吆喝:“宋芝山!书映风带他女朋友来了!”
音乐声震耳欲聋的包房瞬间静下来,所有人齐刷刷看向门口。
美貌有时候是具有强有力冲击性,但比美貌更具攻击的是气场,在场人在看到两人时,大家呼吸有那么一瞬间停滞了,所有视线几乎是不自觉凝视在书映风身旁的怀玥身上。
她气质独特而松弛,简单服饰与打扮掩盖不住自由野蛮生长起来的自信,饶是成为焦点,也没有一丝一毫局促,甚至还落落大方展开笑容,于是没人再去关注异域混血的五官,单纯为这股旺盛的生命力而臣服。
“他们好像很惊讶。”怀玥对众人笑笑,重新揽上书映风手臂,顺便在没人发现的角度掐了他一把。
求求了,这真的很像看猴!
她要生气了!
怀玥在心里腹诽,默默环视的眼神可没落下。
足以容纳五十人的豪华包间里人很多,俊俏的男男女女大部分二十七八上下,当然江璟、封淮、祁天阳和顾骁也在,还有乔思也没落下。
到底是上流社会聚会,人来得很齐。
被掐的书映风还没说话,展赫率先笑起来:“当然惊讶,书映风谈恋爱的概率比公猪上树还小!”
书映风:“……”
话落,身穿花衬衫的宋芝山横冲直撞跑出来,嘴里连连喊了十个靠:“快快快,嫂子往里坐!”
这回轮到怀玥无语:“……”
啥啊,怎么就嫂子了。
这帮人可真自来熟。
宋芝山是个很俊美的男人,笑起来像朵花,毕恭毕敬把他们请进来,眼神不住往怀玥身上扫,最后终于忍不住,敲着桌子就质问起书映风。
“你丫啥时候找的,真有你的啊闷声干大事。”
宋芝山生日请的都是圈里人,还有几个当红明星,这种场合书映风把人带过来,其份量不难猜测,于是所有人的眸光中都带上了审视。
在场谁不知道书映风是异类,出身优越却丁点不沾富贵圈里的坏习惯,反而有点随心所欲。年轻时意气风发,明明在商业上崭露令人惊叹的敏锐度,偏偏说放下家产就放下,转头踏入一项又一项新领域体验人生,支教、摄影、参与野生动保等等想干就干。
可自从梅溪死后,书映风整个人就变得死气沉沉。
他将意外归咎到自己身上,开始做慈善做好人,自家老爷子不管,跑去照顾梅溪奶奶,试图用这种方式安抚亡魂。很多人一度以为他会就这么沉下去,永远走不出困顿孤独终老。
所以谈恋爱这种事放他身上,简直稀奇!
有人忍不住了:“对啊,快跟我们说说!”
被推到风口浪尖的书映风头一回感觉局促,随怀玥一起在沙发中心坐下后,开始按照文档上来说:“上回希腊旅游认识的,她是模特,一直在加州发展。”
展赫:“怪不得之前没点风声,好家伙你直接玩异国恋啊。”
宋芝山嚯了声,转向坦然自若坐在旁边的怀玥,倒杯酒上来就要碰:“薇安是吧,以后要在国内发展吗?”
怀玥浅浅喝了口,礼貌回答:“不呢,我过两天就回去了。”
宋芝山很遗憾:“行吧,反正我们有私人飞机,下次去找你玩。”
其实他还觉得不够呢,要是今天下午车祸没撞坏这片区域的网线,现在就应该分享到每个社交平台上大笑三声书和尚居然也有动心的一天。
大概是怕太过热情吓跑怀玥,紧接着他们一帮人把书映风拉到一边不停询问,留她自己和女生玩。
有几个比较善交际的女生夸她漂亮,还问很多工作上的事,怀玥按原先计划一个个回答,没一会就在众人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杰灵这公司我知道,野鸡公司罢了。”乔思忽然出声,她眉眼弯弯与怀玥对视,“薇安小姐辛苦做模特赚不了多少,和书大哥在一起就不一定了。”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
怀玥笑容一淡,把玩着手机,语气淡定:“嗯,找个金龟婿在家吃吃玩玩很爽。”
这小公主是怪爱嫉妒人的。
打从一开始进来,她就发现她眼神充满恶意,像光环被夺走的落魄公主,手足无措站在人群中用滑稽的行为渴求一丝注意。
没搭茬,怀玥冲身旁一漂亮姑娘眨眼:“我觉得人就该聪明点,累死累活干嘛呢,有人养也挺好,你说对吧?”
那姑娘捂着嘴笑:“你说的没错。”
旁人纷纷附和,开始赞叹怀玥不装不清高,主打一个真实。
真是操了,乔思脸色微变,一口闷气无处散发。照理说常人该恼羞成怒装一波,没想到她居然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还能赢得好感?简直没天理!
好一会,她咬着牙反驳:“就这么说出来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怀玥无所谓耸肩,“我当书映风面也敢这么说,要不把他叫过来你看他敢不敢说一声别的?”
她是不会惯着乔思。
这会女装,除了面孔不一样,怀玥就是在做自己。
这段时间偶尔会和乔思聊天,小公主加了她后并没有很热情,好像只要加上了证明自己魅力后就可以抛之脑后。
上回她只是关注庄昕芸就被乔思看到了眼里,她对身边女性似乎充斥着极大恶意,这种恶意纯粹来源于让她骄傲的吸引力被同性剥夺,于是产生了一种记恨。
怀玥一直猜不透她为什么要针对史雁柔,于是进行了地毯式搜查信息。
鎏金学生还是很八卦的,信息表明乔思除去江璟外从未与男人有过过深的联系,比起喜欢封淮这个烂借口,她似乎更喜欢成为被人拥护的女王。
她很专注芭蕾事业并且做到了拔尖,人送外号芭蕾天使,还在各社交平台运营粉丝超百万的大号,粉丝狂舔。
后来仔细想想,也许她也不愿意承认出身名门的自己居然会因为一个K班的人破防,所以才会进行霸凌。
这只是她的推测,怀玥扫了眼她难看表情,轻佻哼笑一声:“大人的事,小孩子边上玩去。”
“你……”乔思脸色一黑就要骂人,幸亏朱颜把她拉住了。
气氛有些沉寂下来,附和怀玥的女生比较会来事,抽出话筒招呼大家一起唱歌。
这边小插曲男人们并没有注意到,怀玥心情愉悦,默不作声喝着酒,不多久,她发觉有一道目光一直追随自己。
转过头去,是封淮。
他怀里搂了个女人,仍然风流倜傥地举杯,摇摇示好。
怀玥面无表情冲他竖起中指,无声比了个滚的口型。
如愿以偿看到他和乔思一样
忆樺
黑脸,她神清气爽起身去找书映风,当着大家的面亲昵搭上他臂弯,“我有点累了,去逛逛休息下?”
宋芝山眼神暧昧:“你俩要去哪?”
书映风已经被问的没脾气了,从容道:“她刚到国内不久,开个房休息一下。晚点再下来。”
“去吧去吧。”游荡花丛多年的宋芝山一脸我懂我懂的模样。
知道行动即将开始,书映风不再停留,和众人道别后,众目睽睽下将手搭在怀玥腰间离开。
一出门,他迅速收手:“抱歉。”
怀玥嘁了一声,忍不住大笑:“书先生好绅士,揽个男人都这么紧张。”
“……”男人?书映风抿着唇没说话。
起初蔡思娟找上他,说有卧底要去查案,提及起来均是刺儿头比较皮这种形容,加上现身鎏金后引发的热议,于是下意识认为是一个男人,可是……回想刚才轻碰腰的时候,细而肌肉紧实的触感实在不像一个男人。
许久,他认为也是自己想当然,说不定是什么道具,便挪开眼神,平静道:“路忠开好房了。我们上去吧。”
……
隔两日以客人身份到会所,怀玥趁机在下五楼逛了一圈。
一路上两人挽手搭腰,很多人认识书映风,他不厌其烦重复介绍,没一会所有人都知道他今儿个带了个模特女友来玩。
途中还碰上了在棋牌层服务客人的秦朗,秦朗上来就道蓬荜生辉,还夸怀玥漂亮。
怀玥忍了百千八回才忍住没当场动手,故作羞涩和他插科打诨两句。
按照计划到五楼时,她发觉保镖增多不少,越往上电梯口和楼道巡逻的人越多。五楼这个分水岭,每个房间门口几乎都有人,其中几个凶神恶煞,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保镖。
怀玥心猛地坠下去。
不对劲,专案组人一直盯着,这群看起来训练有素的新保镖从哪里来的?
难道下面还有通道?
书映风也察觉到不对,快走到房门口时,低声提醒:“楼道里保镖太多了,等会你一个人行动恐怕会很危险。”
还未听到回答,书映风手腕上传来一股力道,香风裹挟,一双手搭上自己肩膀,他很惊讶,垂头看了眼,然后迅速看向已经被自己“压“在门板上的怀玥。
直视这双带着灰色美瞳恍若星海的眼,他发现怀玥眼神一下子变得柔情似水,很直观的改变就是动作尽显羞涩,演技出奇好,他不免更加诧异:“嗯?”
“有人一直在盯我,也是承包商的人。”怀玥边装边小声地说。
自己的身高果然太扎眼,放眼整个会所,女伴是模特的也不少,甚至有的比她还高,可在下面转的时候她便发现高个女人被盯的很紧,恐怕稍有不慎就会被逮起来审问。
书映风明白了,冷静道:“所以该怎么办?”
“见招拆招呗。”
话落,余光扫见那人正在靠近,似乎想要仔细看看。
怀玥当机立断捧住书映风的头吻上去,做出一副迫不及待办事的模样。
柔软触上来,混着口红的果香,书映风撑在门板上的指尖无端捏起,纵然再惊讶也不敢把人推开,生怕扰乱她计划,只好胡乱亲了两下仓促去抽房卡。
身后脚步声踢踏远去,两人清清楚楚听到了一声轻蔑的嗤笑。
门啪嗒一声打开,怀玥笑着把书映风拉进去。
一进去,她毫不犹豫推开他,然后窝在猫眼处看。
外头那人是吊梢单眼皮,标准韩籍人士,正是老狗队伍的人,他折回来停留几秒,对着耳麦说了什么,随即一个保镖站到了门边。
“好家伙,还真就在盯高个女人。”怀玥暗暗冷嘲。
阵仗很大,每个人都很警惕。
似乎很确定她会来?
来不及深思,她立即打电话给郑娥,让他们准备好,自己则迅速从通风管道把这两天有空过来放的装备拿下来换。
下来的时候,她发现书映风仍然靠在门口墙壁上发呆。
刚带上耳麦,小季同志兴奋的声音便传出:“姐,你把他亲懵了。”
怀玥:“……”
不能吧朋友,工具人而已。
调整好从裙子上摘下的胸扣摄像机,怀玥冷酷无情道:“哦。我是不会负责任的。”
说完她把自己手机递给书映风:“知道你不好意思,所以我下载了一些音频,等会你就放。”
书映风脑子还有点飘,闻言又是一愣:“不会是我想的那种音频吧。”
“没错。”
“……”
一茬接一茬的惊喜让书映风有点措手不及,他舔了舔仿佛仍湿润的唇瓣,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换好装备的怀玥从卫生间出来,准备重新爬上去时,他才出声叫住她。
书映风视线所及,是一个与刚才野性自信的模特截然不同的人。
这一个浑身漆黑连面部都遮掩得严严实实,像影视剧里手段利落的暗夜行者,还未动手气场已冷冽万分,压迫感强得让人无意识产生臣服的诡异想法。
怀玥被他盯得浑身不舒坦:“?”
书映风垂下眼,不自然地动了动肩膀,“我只想和你说注意安全。”
他希望她安全回来,希望未来有一天能亲手摸上那喉结,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是否出错。
……
怀玥一路爬上十二层位于电梯上方的通风管道,动作非常小心。
十一二层是经理私有楼层,下一层会客,十二层办公,秦朗已经回来,正在和一个中年男子交涉什么。
电梯门口有两排各十位保镖,新保镖队长坐在旁边室内花坛上磨着刀。
郑娥:“已经都准备好了。”
怀玥双眼一眯,成,开始了!
*
当夜八点半,许许多多上班族刚刚到家,吃完饭便慵慵懒懒趴在床上或沙发上刷手机。
有人忽然收到好友信息:【热心姐在抖乐开直播了!卧槽快看!链接……】
那人点进去,顿时惊得合不拢嘴,立马又给其他朋友发过去。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名为今天就把崽种们砍烂的直播间瞬间涌入百万用户,抖乐平台幕后系统一度差点宕机。
直播为第一视角,摄像头挂在胸口,所有观众好比亲身经历VR游戏,心潮澎拜咬住手指盯着手机,恨不得干脆跳进屏幕里去。
当寒芒的刀刃划开第一道深邃血痕时,闻风而来的网友们无一不震惊无比直扣粗话。
“草草草,真动刀啊!”
“没看到保镖有枪吗,华夏禁枪,这里显然不是正经地方。”
“啊啊啊啊好痛!!”
“姐姐赛高!”
怀玥不清楚网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她只知道今天就是天上人间的死期。
迅速解决完外面的保镖,随手抄起已成一滩烂泥的保镖队长的那柄短刀,直接踹门而入。
戒备森严的会所就这样被人轻松闯入,正和人聊合作的秦朗一惊,一看门后横七竖八躺了一堆,他表情彻底裂开!
他猛地丢掉手里的雪茄,匆忙站起来去拔帮在桌下的枪。
和他谈合作的徐总也伸手往衣兜里去摸。
枪声响起,怀玥向前猛冲滑地而行,躲过子弹后立即翻滚起身,掂了掂短刀重量,随即用力甩出。
“噗嗤——”短刀正中徐总胸膛,穿肩而过,鲜红的血喷溅出来,随着拿不稳的枪一块淌到地上。
徐总如在开水里滚动哀叫的猪,嚎叫着撞翻办公椅后朝地上跪去。
秦朗脸上也溅上了血,看着像杀神一样的女人,重新扣动扳机的手都忍不住哆嗦。他心想果然被顾骁和老狗说对了,这女人果然还会来,可都这么严防死守了,她怎么还能闯得这么轻松!
“热心姐是吧,你找死!”秦朗显然也没少冲浪,终于扣动扳机对准,却见对方身形迅疾,脚长不过两步已然到达办公桌前!
当然又是一个空枪!
怀玥踩住徐总手,狠狠拔出刀,如同杀人不眨眼的修罗,毫不怜悯削掉秦朗拿枪的手腕,等他
铱驊
捧着手倒下,她又直接跳上办公桌,甩刀飞起,空中一横踢,活生生将他钉在办公椅上。
刀尖没入身躯,发出清晰而恐怖的割裂声。
怀玥却恍若未闻,一脚踩在刀柄上,语气冷酷:“我有一位朋友,他和我说他喜欢的女孩签约了万象娱乐作主播,但后来她却被曾国辉卖入这里当小姐,再后来,她失踪了。秦朗秦先生,我问问你,她现在在哪?”
秦朗疼得脑子直发晕,看一眼肩上的刀就忍不住抽冷气。
还没等他回答,他就听见讥嘲女声再次响起。
“啊,不说话是因为失踪的人太多了,想不到吗?”
怀玥掰正胸口的摄像机,冷笑着重重一脚将剩下的刀刃全部踩进去。
刺眼的红充斥直播间,在线的百万观众纷纷惊呼出声,照理说这种涉嫌公共危害的直播早就会被封掉,可这直播正常着呢,怎么回事!
有人关注直播,有人却发现了华点——万象娱乐。
“嗯嗯?李明达?”
“所以他儿子被断子孙根,根本就不是意外吧!”
“我靠大瓜!”
就在弹幕疯狂讨论的时候,视频里听起来略有些失真和闷的女声再度响起。
“你不说没关系,我会让所有人用眼睛看,所有人都会看着这座华丽的会所覆灭。”
话落,满胸膛血的秦朗连人带椅子被踹翻在地。
紧接着画面抖动起来,观众视角来看,知道热心姐是准备下去了,在出十一层时,他们听到她挎着的肩包里叮铃铛啷响,好像有什么东西留在了这一层,正发出滴滴滴的死亡倒计时。
所有人原先以为热心姐不过是个效仿蝙蝠侠却干了违反公共秩序事情的罪犯,毕竟这是法治时代,纵然权贵阶层充满黑暗,那也轮不到普通人指手画脚。
这是一个和平的年代。
这是一个法治建设时代。
不是小说,不是电影,更不是杜撰出来的虚无个人英雄主义电影。
然而当看到第一视角里干脆利落杀下去的画面,所有人都愤怒了,原来,这座华丽辉煌的会所,居然内里竟如此龌龊?
什么罪犯,热心姐分明就是惩奸除恶的热心市民!就要脚踢权贵,就要拳打罪恶!
【热心姐直播】/【天上人间】等词条蹿上热搜时,正在荼靡夜晚中醉生梦死的天上人间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
巡视八楼的老狗眼皮今天一直在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等了会,他操着一口不是很流利的普通话耐问这楼的保镖:“你们这里的网络还没修好?”
保镖没手机刷也挺无聊,无奈道:“谁让人不小心撞坏了线路,下午就开始修了,运营商那边说要一天。”
好巧不巧一场车祸导致附近片区全部没网,意外事件谁都没办法,只能干等。
老狗龇了龇牙,深邃面孔上露出一丝不耐烦,咕哝着往电梯走。
“叮咚。”
电梯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双手持棍的一道凛冽身形。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的血腥气,棍子是保镖电棍,再看遮掩严实的女人浑身肃杀蓦然,老狗脸色瞬间大变,反应极快去掏枪射击。
准备一层层打下去的怀玥没想到第八层就能碰上老狗,面罩下的唇微微勾起,那今天就正好一起把击杀平民的罪一起赎了!
她出脚利落,老狗反应也不慢,踹空后一秒,她已然旋身挥棍,开启电流的电棍砸在他皮糙肉厚的壮硕身材上竟不动分毫!
怀玥眼色一深,趁他抓住电棍时双脚夹住他手臂,像拍飞苍蝇一样拍飞枪,并将其强行惯摔在地。
与此同时,八层的保镖部分安排主播离开,部分蜂拥而上。
人还没到跟前,与老狗缠打在地上的怀玥眼疾手快从靴子里抽出手枪,枪枪命中手脚。
几连枪声过去,人已倒了一片。
感觉出怀玥击打招式极其复杂的老狗心情无比沉重,她居然不单单会一种格斗,融合了数种派别的绞杀技比最坚硬的铁还坚固,饶是他也完全没有反手之力!
好不容易脱身,满心愤怒的老狗嘶吼一声翻身坐起,瞬间出脚攻击。
怀玥顾着干保镖,猝不及防被他踹飞,忍着痛再爬起来时对方已拿到枪。见状,她像游入水中的鱼,长腿大迈,迅速闪身躲于柱后。
砰砰砰三声枪响,伴随着老狗的咆哮声,气氛逐渐逼仄紧张,直播间的人心都高高吊了起来。
情况似乎很棘手,众人忧心忡忡之际,就见画面陡得仿佛地震一般,猎猎风声呼啸而过,他们随着主播一起将手枪踢向左边,随着一起从右侧膝行而出,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谁都没有看到她从哪里抽出两把才和只手肘那般长的藏刀,花纹繁复的刀鞘甩向半空,寒光一闪,刀刃已经猛地割开了去看左边情况的老狗脖子。
血好似被拦腰截断的瀑布哗哗哗喷洒出来,溅到天花板与地上,喷得到处都是。
怀玥眼镜上也有,她面无表情用衣服去擦,这时,老狗不可置信捂着汩汩流血的喉咙来抓她手,好像想让她酒他一条狗命。
她只是无动于衷抬手,双刀用力扎入他肩头,如同拂垃圾一样将他拂到地面。
“你杀过我们华夏人,今天你得死在这里谢罪。”
怀玥得到了干掉入境犯罪分子的许可。
这种挑衅华夏权威的垃圾,仗着远在海外就一直逍遥法外,他接着这一单,就该明白这一趟华夏之行就是他的死期。
不再看他一眼,怀玥喘一大口气放松,收拾几个小杂碎后去找女主播们。
简单问询时,她把摄像头盖住不让她们曝光。
毫无疑问她们都是因为校园贷款或美容贷款被诓骗进来的人,其中有两个是鎏金学生,她们哭着说自己错了,哭着诉说如果不直播就要承受怎么样的痛苦。
全部揭露后,怀玥一刻不停继续往下。
七楼,令人鄙夷恶心的裸.体狂欢声震如天。
六楼,眼神迷离的宾客飘飘欲仙如登仙界。
五楼,名人小官毫不遮掩真面目肢体相缠。
四楼,人模狗样的老总经理大肆谈论市场。
三楼,烟雾缭绕的棋牌室赌.狗们……
二楼……
一楼……
所有被黑暗笼罩起来的龌龊秘密在一场直播里无所遁形,网友心惊胆战看着怀玥杀下去,一拳又一拳结结实实揍在这群人渣脸上,爽到极点,可看着超乎常人想象的诡谲场景又让人忍不住唾骂。
光鲜亮丽的外表下,竟然是这样淫。乱的地界?
这究竟是天上人间,还是鬼魅地狱?
直到杀到一楼,他们亲眼目睹奢华大气的包间里宾客四散奔逃,那经常出没于娱乐新闻、财经新闻的世家公子小姐们露出惊恐的神色,抱着头像被围追堵截的野狗一样慌忙逃窜,狼狈得可笑。
他们也亲眼看到那些跟着下来的女孩们哭泣着举起可以用的武器,砸向这座承载无数痛苦的辉煌会所。
脚步混乱,尖叫声此起彼伏。
最后他们从第一视角看见,主播掀翻两个壮汉,推开了通往后厨的门。
后厨寂静安逸,一进入,身后大门轰然合上。
身穿白袍本来应该忙活切菜切水果的厨师们,各个凶相毕露,手持枪械。
众人一惊:完了!
怀玥也一惊,靠,上回来这些厨师根本不像是会动刀动枪的,今天也太离谱了吧。
郑娥焦急的声音在耳麦中响起:“山豹我命令你后撤!他们有备而来,有人知道你要来!已经揭露的差不多了,再往下去你一个人很难脱身!”
走?
怀玥的字典里没有走这字。
毫不犹豫切断通讯并关掉直播,她一字一句留下一句话:“孩子们还没找到。”
她说过要保护孟清香,也还没有做到。
所以,不会走。
恰在此时,会所电闸被拉,所有灯全部灭掉。
战争一触即发!
第37章
2023年10月15号,天气阴。
如果可以,我希望罪恶消逝。
如果可以,我希望正义降临。
我希望邪恶终有一天会被曙光撕碎,希望
依譁
绚烂的烟花铺开重生光明的路,欢快活泼的星火点亮黑夜,希望白鸽哗啦啦飞向天际,希望这世界一如既往的平庸美好。
我希望,尽我所能拯救我,拯救你,拯救他。
我希望,黎明破晓之前,苦厄马上终结。
——来自零点胶囊用户扑火蛾
切断联系后第一时间,怀玥弯身躲去置放冷盘的台子后面,并摘了胸扣摄像头。
“谁关的灯?”
“不管了!盲射!!”
惊乍声响彻伸手不见五指的后厨,随即枪声四起,计划被打乱的厨师们不得不慌忙扣动扳机,嘴里还不停爆出粗口。
高速运行的子弹撞击在金属台上,飞溅出火星。
一时间后厨乱成一团,噼里啪啦的声音接踵而至。
怕被流弹击中,怀玥整个人几乎是坐趟在地,缓缓心神,她迅速抽出另一把藏在靴子里的枪,并启动夜视镜。
不知是谁关的灯,反正正合她意。
一轮子弹射空,重新上弹最快需要三秒,她立即像一根弹簧拔地而起,夜视镜望出去,所有跻身黑暗的人或物被绿光包裹,一举一动无所遁形。
怀玥极其冷静,抄起一个盘子甩出去吸引火力,随即向前飞奔连射,尽管精准命中目标也动作不停。
闷哼声此起彼伏,根本无法视物的厨师们精神紧绷到极限,隐约察觉到有人迅捷奔跑的烈风,身边同伴似乎一个个在倒下,可完全没办法看到人影,三秒一到,他们继续扣动扳机盲射。
枪声再起,击打在锅碗瓢盆上的声音响彻屋子,烈风却停了。
为首的厨师大喝一声喊停,紧张地在黑暗中摸索逡巡:“有没有看到人?就没人知道拿手机照吗?”
正催促人找个电筒,谁知下一秒,他面前冲过来一道劲风,只听到噗嗤一声,他温热的舌尖舔到了冰冷的、充满血腥味的寒刃。他的下颌居然被捅穿了!
怀玥一言不发猛地抽回刀,确认对方失去行动力后一脚踹开他身体,马上挥刀砍飞旁边另一个人的手。
暗色中哀嚎一声接一声响起,等灯再亮起时,早已满地血色,尸体横陈。
大腿上传来刺痛,怀玥喘着粗气低头,上面赫然有个血口。
定定看了两秒,她的怒火彻底被点燃。
不出意外肯定有人很确定她会来,知道计划的人也就专案组,但她绝对完全信任郑娥的团队,扫黑专案组是阻挡被腐蚀的权利者的最后防线,假如这一环也出现问题,那不如大家干脆一起洗洗干净脖子去地狱等死算了。
防线就是防线,坚不可摧,绝不会破!
所以,是哪个王八犊子在搞事?
迅速思考一下,她想起今天出现在会所的官员都是些小喽啰,与上回见到的档次完全不一样,所以是顾家。
顾山河能坐上威尔市市长的位置,不说手眼通天,老谋深算是绝对的。
连番搞事,故意派人撞坏附近网络,老家伙绝对早已洞察出不对劲!
这家会所承载并用来维护他们的关系链,从国外签人进来、利用慈善机构剥削孤儿、枪支与毒品通货渠道……每一环都需要人脉资源,他们不缺钱,缺的是打开至高无上权利这扇大门的守门者,谁能接触最多官员?只有顾山河一人。
怀玥明白了。
会所出事,尽管还未明显体现出针对五家,可最谨慎小心的顾山河对格局改变非常敏锐,也许早就明白陈家必会倒台,生怕牵连到自己,不如在这里设局。
她来,一起干了,顺便放弃会所。
她不来,这老王八犊子估计也会一声不吭逐渐撤出会所独善其身。
想明白这一点,怀玥漠然拉紧用来放匕首的绑带,找了一把还有子弹的枪,从包里掏出一个金属装置摁在墙壁上,然后杀气腾腾走进电梯。
负二层负三层除了几个休息的服务员并没有其他人,空荡荡的拍卖场还是上回模样,九格电视左下角一部玻璃尽碎,观场沙发血迹斑斑,仍仰天翻着。
四处找了找,怀玥在舞台边侧发现一道暗门。
趴在门上听了会确认无危险后拉开,门很重,一拉开,结果一个满身脏污的小萝卜头直接蒙头冲了出来。
“……”怀玥垂眼,揪住小女孩的衣领,“你谁?”
小女孩看起来才七八岁,哭得稀里哗啦,上气不接下气,小短腿还在胡乱扑腾:“放开我!坏蛋你放开我!”
怀玥沉默,好吧她现在这样看起来的确挺像个坏蛋。
往门后暗沉沉的甬道看了眼,随后蹲下去摁住小女孩肩膀。
“里面有很多小孩吗?有没有见到一个很漂亮的姐姐,姓孟,她在不在?”
“孟?”小女孩停了下来,小心翼翼抬眼看向蹲在自己身前的人,“你也是警察姐姐吗?”
怀玥点头:“算。”
小女孩眼睛亮了一瞬,但很快黯了下去,显然是觉得怀玥这身打扮比坏胚还要可怕。
怀玥有些头疼,她不太会和小孩相处,瞧小女孩眼角珍珠豆子又要滚下来,她干脆把她抱起来,边往甬道深处走,边说:“我们进去看看。你叫什么名字?”
也许是久违的拥抱让小女孩感觉到了温暖,她不自觉搂住怀玥脖子,超级小声地说:“我叫路易。孟姐姐在和坏人打架,她让我出来报警,可我推不开门。”
“嗯?”怀玥一怔,原来她就是路易。
甬道很长,为了让她放松,她淡淡道:“给姐姐讲讲你的故事。”
路易迟疑:“我记不太清了。”
路易五岁那年被爸爸抛弃在海边,后来被人送往福利院。她对父母的记忆已经忘得差不多,只是经常会在噩梦惊醒后回忆起,她爸爸总说妈妈生她的时候才十八岁,她妈妈是被人骗到他家的,她不爱他也不爱她,所以在有一天逃跑了,后来爸爸要去大城市挣钱,爷爷嫌弃她是个女孩又麻烦,于是也把她抛弃了。
路易很想妈妈,她能记得的是她其实叫王路易,路易这个名妈妈经常挂在嘴边,她偶尔会记起来一些片段,妈妈提起路易时总会流露出向往的神情,她总说给她取这个名是为了提醒自己,总有有一天她要离开这个家,回到自己家去追寻梦想,去跟随偶像路易的脚步。
“姐姐,偶像是什么?”路易小声询问。
怀玥沉默不语,她该怎么和这个小女孩解释?
她的出生不被母亲祝福,连名字也是寄托承载了另一个人的梦想。
她已经够悲哀,却仍然要被毫无同情心的权贵剥削。
但王路易的母亲不悲哀吗?花季少女被诓骗入穷苦人家,无非是为了传宗接代的封建思想。
怀玥觉得她们一样可怜,没有谁对谁错,错的是姓王的崽种,错的是利用孩童牟取利益的剥削者。
顿了顿,她抹掉路易脸上的泪水,认真地回复:“偶像就是很厉害的人,你喜欢的人,全心全意希望对方好的人。”
路易已经安心下来,她点着头,语气惊喜:“那我的偶像就是史姐姐,孟姐姐!”
但很快,她垂下头,声音又带了点哭腔:“但他们告诉我,史姐姐已经死了。”
怀玥彻底停下脚步,静静看着她,“史雁柔吗?你和她认识很久了吗?”
路易用力点头:“嗯嗯!我经常不听话,就会被关到小屋子去。史姐姐也是,每次我进去她都在,她会哄我睡觉,给我讲故事,她讲的故事比老师讲的好听!”
其实路易也知道自己处于什么环境,满心期待认为自己可以被领养那天,她和很多小孩一起走入这栋富丽堂皇的楼,绕过弯弯绕绕的廊道,去往一栋和福利院毫无差别的屋子,凶巴巴的黑衣服高个叔叔盯着他们,许许多多漂亮姐姐拿着洁白的衣裙和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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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他们,他们说欢迎来到天上人间。
后来,她才知道这里根本不是天堂,而是地狱。
他们被赋予S的称号,在小房间里学习很多奇怪的知识,观看不穿衣服的男女视频,每当姓秦的叔叔下来,他们就会穿上各式各样的美丽衣服,被带到好看华丽的房间,乖乖坐在床上等叔叔陪他们一起睡觉,和老师教的一样,每当他们抚摸叔叔们,他们会开心地吻上来。
“老师说,那是父母一样的爱。”路易瘪着嘴,“但我不喜欢这样,我觉得他们好臭。史姐姐也说他们都是坏蛋,只要我们逃出去,就能自由自在去游乐园玩,健全快乐的长大,不用再取悦别人。”
听完,怀玥胃里一阵翻腾,越天真的话越残忍,她并不想故意去幻想,偏偏脑子自主描述出了那副画面。
片刻,她紧紧揽住路易,郑重地说:“你会的,一定会健全快乐的长大。”
王八蛋们死不足惜,这里每一个员工都是助长气焰的共犯,每一个人都该死。
自私自利固然是人之本性,然而他们却为了利益完全失去道德底线,不配称为人,家破人亡是他们应有的结局。
面对这种货色,怀玥不爱讲道理,更不爱讲仁义道德。
干就完了!
脚步加快,两人来到一扇门前。
甬道很长,在半路她看到了电闸,电闸似乎经过重力撞击,边缘已受损。
怀玥随意看了眼,便继续往前。根据经验模拟,这应该是通向会所隔壁某家店的路。
由于涉嫌贩卖人口,这罪触犯多条法律以及人道主义,他们很清楚一旦被发现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毒品、淫趴都可以甩锅,一群无比招眼的孩子们就不行了,所以都安置在另一个地方。
那么新保镖们应该也是分批从甬道进来的。
怀玥放下路易,将她拉到身后,半侧着身举枪,倾听门后。
门后动静极大,不断有辱骂声和桌椅板凳被砸碎的声音。
“狗崽种你来啊!老娘今天不把你子孙根咬断我就不姓孟!”
“……”
听起来像是被抓住了?
“你在这等着。”怀玥叮嘱路易一句,上膛踹门一气呵成。
“嘭!”伴随着一声巨响,木门竟然像块烂布一样斜挂在门槛上。
刚刚抓到孟清香的几个保镖神色大骇转过身,只见身形肃杀的黑衣女人站在甬道口,地上滴滴答答滴着几滴血,纵然受伤,浑身上下杀气也毫不遮掩。
双手被绑、被迫跪在地上的孟清香倒是一喜,突然起身撞开面前发愣的保镖,随即自己翻滚到柱子后才大喊:“就这几个了,其他的我都干掉了!”
话落,本身就愤怒难忍的怀玥毫不犹豫丢枪,如同一头盛怒之中的野兽,横冲直撞冲上去。
率先揪住一人衣领,她紧紧握着拳,一下又一下猛而重的砸在他鼻梁骨上。
“想这么打你们很久了!”
她凶得比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还可怕,才三拳下去,那人鼻梁骨已经凹陷进去,完全没有反击之力,软成了一滩烂泥。
血色横飞间,被这股气势怵得不敢上前的几个保镖呆滞的站在原地。
“噗——”
又是一口血喷出。
有个保镖迷茫地伸手摸向自己脸颊,反手一看,竟然是块碎肉!他惊得连连后退,却听一声闷响响起,随即他下腹部重重挨了一脚。
直到揍完所有人,怀玥皮套下的指骨火辣辣疼,估计已破了皮。大腿上的枪伤也在隐隐作痛,但她舒服了。
原地放松甩甩肩膀,她终于有空去看孟清香,“你没问题吧?”
原本打算用摩擦方式解开约束带去帮忙的孟清香:“……”好吧她根本是多余的。
孟清香被抓进来后经过了两轮殴打和审问,后来人都走了留下她和保镖,幸好她有随身携带刀片的习惯才得以逃脱。
不过到底双拳难敌四手,打了一会,又要顾着小孩,还是被抓了起来。
“幸好你来了,”孟清香很纳闷也很意外,“不过你怎么会在这?”
不用看脸,她都能认得出与上回如出一辙的杀气狠劲。再说被抓起来前,她可是看到了热搜的。
“热心姐?我以为你只是在查史雁柔,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你到底是谁?究竟在做什么?”孟清香想笑,无意扯到唇角乌青,顿时抽了口冷气。
“你问我,我就一个答案,我是热心市民。”
怀玥笑意一收,言简意赅:“史雁柔案我要查,崽种我也要干。”
说完,她看向角落里挤在一起大约有十来个的小萝卜头们,打开通讯后说道:“让人把车开到大概距离会所两家店外的街道,我现在把小孩们带出来。”
通讯那头等得焦急万分的郑娥连忙说好,又紧接询问:“一言不合就关通讯,你给我等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受伤?”
好家伙,和蔡思娟一样一样的,怀玥摸摸鼻子,无所谓道:“中了一枪,小问题。”
郑娥不可置信:“这还是小问题?”
怀玥听得烦,干脆不应。
帮孟清香解开约束带后,看眼乱糟糟的周围,忍不住调侃道:“孟小姐还挺厉害,电闸你弄坏的?”
孟清香浑身都是汗和血痕,明显遭遇了一场恶战,一对多逃脱出来身上挂了不少伤,看起来有些惨。
她抹了抹额头血迹,说:“对,原本我想送路易出去报警,结果被他们追上来。但电闸是被不小心撞上的,怎么了?”
真是无巧不成书,怀玥很庆幸,如果不是这个巧合,她说不定还得中两枪。
她拍拍她肩膀,感慨:“没事,你做得很好。”
孟清香很厉害,她们都很厉害。
不需要别人像救世主一样赐下福音,她们是自己的神。
两人简单交换了下信息,怀玥这才得知是陈欣把她抓回来的,总之一口笃定她忽然不离婚有问题,是还想查案。
孟清香紧紧攥着路易的手,她气笑了:“也是怪我,你明明已经警告我,我还是太着急,应该先假装继续闹下离婚再反悔。没想到骗过了顾霆,却没骗过顾骁。他让陈欣把我抓起来,问不出什么就要把我干掉。”
另外,她最近还查到,这里保镖全是江宏海一家保安公司的人,都是群小混混。
“顾骁?”怀玥眯眼。看吧,果然没猜错,顾山河一家子没一个简单货色。
“但你为什么不往上面走,还要折回去?”
说这个就来气,孟清香招呼路易等小孩们跟好自己,然后说:“他们把门焊死了。”
“……果然是局。”怀玥冷声。
顾山河还是聪明果断,该放手就放手,主要人物该走的应该都走光了,留下来的都是随意可抛弃的小喽啰罢了。
不愧是能当市长的人!
这心眼子佩服!
来不及再寒暄,怀玥拿出装置贴上墙壁,催促大家一起往上走。
孟清香不解:“不是和你说焊死了吗?”
怀玥拍拍挎包:“我有小型切割器。”
她拉开包,看到还有很多金属装置的孟清香好奇,“这是什么。”
“炸弹。”怀玥咧开嘴,笑容阴森。
孟清香:??
……
怀玥带着人出去的时候,外头已经有专案组的人在等着,由于不确定能不能找到小孩和人数,所以干脆拉了辆面包车。
陆续把人送上车,她还看到了路易紧贴着的一个小姑娘小柔,至于朱珠她们说已经失踪很久了。
怀玥没再问,心情沉重地关上车门,并嘱咐:“等一等。”
专案组成员小陈:“您还要做什么?”
怀玥没说话,靠在车上看向不远处人声嘈杂的会所。
宾客们都出来了,宋芝山等人早走了,其余很多看了直播的人不远千里赶到这里,围成了一个圈,警察和救护车也刚刚才到。
受伤的保镖们陆续被抬出来,小姐鸭子们惊恐地尖叫着跑出来,朱迪和薇薇安衣衫破烂,表情慌乱,正和警察诉说会所发生的事。
最后一个是秦朗,他躺在担架上气若游丝的哀嚎,肩膀上的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多得好像能聚成一汪肮脏的泉。
“哔哔哔——”警察吹响哨子让群众远离。
怀玥视力极好,清
依譁
楚看到神色严肃的警察驱散完群众后,唇瓣上下开合,正和人说:“人都出来了,现在要进去取证。”
就在第一个警察要进去的时候,怀玥忽然勾唇:“我说过我要炸了这里,我说到做到。”
得亏印钞机给的钱多,这种小型却威力极大的炸弹一股脑儿买了很多个。
小陈震惊:“!!”
边上的孟清香也愣住了:“你疯了!”
“我没疯。”怀玥淡笑,“我是罪犯,不是吗?”
话毕,她狠狠按下主控制器。
砰——
从顶楼开始,一声巨响在夜空中炸开,无数玻璃碎石飞溅,火光冲天。
像打响战争的第一声鸣笛,在无数人目光中,象征着上流社会的天上人间开始分崩离析。
一块多米诺骨牌倒下,掀起一阵连锁反应,惊天动地的砰砰砰声响彻云霄。
尖叫声四起,准备进去看情况的警察们仓皇逃出,目瞪口呆仰望着如蛇的熊熊烈火,迅速吞噬着这所黑暗的会所。
“烟花……”孟清香诧异发现,顶端还有烟花在热烈迸放,她惊讶地看向怀玥。
怀玥只是摸着从车里探出头来的路易的柔软头发,平静地问:“喜欢这道烟花吗?史姐姐曾经希望绚烂烟花能点亮黑夜,她看不到了,可你们能。”
“这是史雁柔应得的荣耀,很迟,但还是要有。”
路易一怔,孟清香也忽然闭上了嘴,沉默无言凝视着车前光身形都凛栗得令人心惊的怀玥。
不知为何,路易似乎想起曾经难以度过的夜晚里,有个人温柔抚摸着自己头,哄自己入睡,在每个神奇故事的结尾,都会向自己保证黎明终将会到来。
她眼眶红红,湿润一片,很用力的点头:“喜欢!很喜欢!”
怀玥笑起来:“喜欢就好。”
她相信周若海和祝睿也会看到,囚困他们破碎人生的会所终于碎了。
无论他们曾经用什么铁血手段将他们控制起来,如今火光滔天里,不过也是黑灰一抔,烧掉的不仅仅是金碧辉煌,有他们难以启齿的伤痛过往,还有高高在上执掌风云的权贵者脸面。
从此,这些令人痛快的碎片就会成为他们重新开始的动力。
当时间老去,这些碎片在回忆中重新完整贴合,他们早已脱胎换骨,在人类群星中熠熠闪耀着平庸而美好的光芒。
怀玥想起出来前,特地去关押不听话人的屋子里看了一眼。那应该是留下史雁柔最多痕迹的地方。
屋子很黑,像极部队里常用的禁闭室。
她看见了墙壁上很多用石头刻画下来的太阳,大小不一,每一颗却都象征史雁柔心中的坚定渴望。
几乎是下意识去模拟,怀玥仿佛能看到自己都自身难保的傻姑娘沉默坐在角落,门拉开,青涩懵懂的小孩被推进来,她伸出手将她抱在怀里,用她所学的知识里的故事安抚着害怕的小孩,而后带着他们在墙壁上画下一颗颗饱含期望的太阳,轻声诉说美好的愿望。
其实怀玥觉得史雁柔应该也能看到这场特别为她绽放的烟花。
深邃曼妙的宇宙星空,是一颗颗闪烁着微末光芒的星子组成,它们平凡而伟大,沉默散发光芒,点亮黑夜。
譬如史雁柔,既然都有穿越这种事,怀玥相信她的灵魂肯定正在星空中怜悯地俯视着大地,欣慰落泪。
……
静静观赏会,怀玥嘱咐小陈可以把人带走了,想了想干脆上孟清香一起上去。
她已经被怀疑,暂时消失会比较好。
孟清香早已察觉到她身份不一般,看了眼开车的鸭舌帽男子,临上车前她还探出头来:“那你呢?”
怀玥:“我单独走。”
沉默良久,孟清香犹豫着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怀玥面无表情看着她好奇的眸光,毫不留情合上车门。
孟清香:“……”
下令开车后,倒是路易再次费力钻出来,小姑娘傻兮兮笑着:“姐姐,我以后又多一个偶像啦!”
怀玥又想摸她头,可不知为什么,背上汗毛顿时竖起,危险直觉狂飙,她果断拍车:“开车!快走!”
下一秒,子弹击中车身的声音清脆。
狙击手!
小陈不再停留,一脚踩下油门,车便向离弦之箭轰地蹿出去。
身为一个资深狙击手,怀玥已察觉到对方位置,正要躲,破空声再度拂过脸颊,面罩划开一道口子,血瞬间飙出。
但不止!她听到了两声。
居然瞬发两枪?什么来头这么牛?
腰腹处传来尖锐的痛楚,怀玥意识到自己中枪,来不及通知郑娥,忙不迭往街道树丛里一钻。
她气喘吁吁坐在地上,用树挡住对方视线,摸了摸腰间的血,脸色顿时煞白起来。
对方调整位置需要时间,大概十秒左右。
但不确定是否只有一人。
咬了咬牙,她忍着疼痛起身,一瘸一拐冲入车流。
……
威尔市中心医院,vip套房。
夜已深,护工早已离去。
又大发了一场脾气的陈停云才沉浸梦乡。
他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里父亲锒铛入狱,赵荷疯疯癫癫,一向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他被神秘女人踹入深渊。
他一直在下坠。
深不见底的地狱深渊里,无数鬼手挣扎着想要把他吞噬,惊恐之余,余光扫见顶端女人漠然无情的眼。
不知为何,面罩褪去,竟然缓缓幻化成史雁柔的面孔,她漂亮洁净的脸惨白惨白,满是青紫,没穿衣服的身体也布满痕迹,她就这样沉默无言直视着他。
和邮轮那夜一模一样,迷幻的迪斯科球灯打在她脸上,光影斑驳,海面摇摇晃晃,风声呼啸。
她平静地躺着,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痛哭流涕,似乎完全不像刚刚被殴打过的样子,她唇瓣一开一合,他听见她说:“你们一定会下地狱。”
梦镜像一块碎裂的镜子,轰然破碎。
不断往下坠的陈停云看着碎片飞舞在空中,映出他冲入房间时邪恶阴森的笑,映出眼神迷乱的他被触怒威严,毫不留情下死手扇着她耳光,也映出自己看着祁天阳把毒品注入她手臂的冷漠面孔……
那足以将他未来人生毁灭的一天,他记起来了,他很快跌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被人带走时,他已经睡着了,随后进入房间的,是封淮。而第二天,她就死了。
“糊涂!你们玩什么不好玩成这样!”
“你要是坐牢了怎么办啊!”
“把她处理掉。”
“对对对,处理干净就没事了!”
父母纷乱复杂的争吵声裹挟着他一块下坠,忽然一道冰冷的女声横插进来,充满讥讽。
“你倒是睡得香。”
谁?!陈停云猛地惊醒,浑身冷汗涔涔黏湿了床单。
一睁眼,便看见让他成为永远废物的女人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如同暗夜修罗,不知何时无声无息侵入固若金汤的病房,尽管脸上面罩裂了道缝隙,浑身气势仍然压迫感极重。
她整个人埋入黑暗,窗外月光探进来,映亮嚣张跋扈的坐姿。
陈停云失态的想要坐起,却发现自己早就失去了正常人的行动能力,连嘴巴也被胶带封了起来。
好在狙击手只有一人,成功逃脱的怀玥连伤都顾不上,直接来到这里完成最后一环计划。
她现在没什么耐心。
况且疼痛让她非常清醒,小幅度抽口气后,随即直接抽出枪往桌上一放,心平气和地出声。
“我有办法让你上半身也不能动,终其一生再无恢复可能。”
“如果不想,我劝你坦白10月31号你对史雁柔做了什么。视情况而定,我再考虑让不让你死。”
说着怀玥起身走到病床前,轻蔑俯视着这不知死到临头的家伙,语气肃杀。
“现在,说话。”
第38章
“现在是晚间十一点零三分,威尔市警方插播一条新闻……”
“晚
依譁
八点左右id为热心市民的用户在抖乐平台开启有违公共秩序的直播,位于长海路的天上人间遭炸毁,保镖田某某及五位外籍人士死亡,包括副经理秦朗等三十余人重伤,此事件严重影响公共安全,影响恶劣。其中由于运营商也无法关闭该用户直播间,且抖乐平台遭到网络攻击,警方认为该案件始作俑者存在同伙,目前正在调查中。”
蓝白光闪烁的大寸电视里神色肃穆的新闻主播端坐,一字一句总结足以让今晚所有威尔市市民难眠的案件。
主播左上角分出的小屏幕里尖叫声迭起,火光冲天。
切到外场后,手持话筒的记者出现在屏幕中,她严肃地公布了目前已知的情况。
“大家好,我是本台记者乌风。据天上人间员工举报,副经理秦朗、万象娱乐李明达长期与寰宇资本旗下的美容金融机构合作,长期诱骗学生或全职妈妈进行高利率贷款,如若不还钱就会遭遇巨额违约金,最后被迫卖入会所进行裸.聊诈骗或有色服务等非法活动。不仅如此,员工中有几位是鎏金私立大学学生,他们声称是被老师,也就是前两日失踪的曾国辉诓骗签订脱衣直播,不播便也会被卖入会所。”
“就现场情况而言,消防员在会所残骸中已经发现不少合约残片与毒品痕迹,公安局局长蔡思娟表示此案涉嫌黑恶势力及贩.毒行为,警方已尽快前往犯罪嫌疑人李明达与陈述刚家中进行拘留。”
记者将话筒递给蔡思娟,蔡思娟警服板正,风霜洗礼过的沉稳气质在屏幕里呼之欲出。
她语气庄严:“尽管热心市民造成严重影响,但某种程度上也揭露了更严重的危害公共安全的案件真相,始作俑者也许出于对执法部门的失望,才会犯下犯罪行为,对此我向广大民众道歉,一定会彻查严查此案,给大众一个解释。”
……
新闻一出,网友激动得难以言表,纷纷给热心姐站台,冲到各大官方v博下扬言要彻查陈李两家,许许多多曾经到受害者、掏空家产赔钱的家庭也站出来勇敢实名举报。
大厦将倾,所有怯弱与懦弱在那束象征着覆灭的烟花下消匿,凝聚成冲天摇曳的怒火,群情激愤,巴不得再把会所炸一遍。
这夜不安分,警车与消防车来回呼啸,人心惶惶。
尤其是正处于洛水山庄的几家人。
顾山河关闭电视,点燃一根烟,慢条斯理抽起来,语调缓慢:“看到了吧,我说过不对劲。”
顾骁沉默不语,视线停留在几人面前的茶几上,上面赫然躺着怀玥之前暗中置放的窃听器。
“就放弃陈述刚?保不齐他会把我们供出来。”保养良好的祁树人高腿长,站在落地窗旁,挂掉与境外合作方的联系电话后这样问。
封威老神在在往沙发上一靠,笑了:“你觉得他现在有空吗?帮陈停容收购寰宇资本股份的富豪来自海外,行踪难以调查,他老婆又被二房抓了,在赵家压迫下,也整整两天没放人。”
据他所知,事发时,陈述刚还在和陈停容母子纠缠。
这位热心市民明显就是有备而来,计划完整且主打一个猝不及防,要的就是陈述刚无暇顾及会所,然后长驱直入揭露会所。计划的确很好,可惜还是误打误撞帮了他们一个忙。
顾山河很冷静地说:“他没机会供。”
最先敏锐察觉到事情略微不对劲的是顾山河,五家多年来合作默契,交易链已成熟无比,但人在高处总不胜寒,未免哪日浪死沙滩,所以他一直在做准备。
吐出一口烟,顾山河下巴冲顾骁一扬,示意他说话。
顾骁立马说:“各位叔伯,陈述刚结局已经注定,就算耗费心思把罪推给别人也是徒劳。因此我父亲已经派人把李谦和陈停容藏起来,一个爱儿子,一个就剩一个健康的儿子,他们绝不会说。”
之所以说热心市民帮他们忙,正是现在这情况,她想转移陈述刚的注意力,却恰好便宜他们趁虚而入。人嘛,毕竟都是拥有七情六欲的动物,罪犯也是。
顾山河派出去的人是极其有经验的杀手,但帮陈停容母子的人身份很神秘,总共也才五人居然能突出重围,不过到底没能救下陈停容和陈述刚,只带走一个赵荷。
“现在陈述刚和李明达在海里,明天就能和遗书一起飘上来了。”顾骁平静弯唇,完全没有杀死好友父亲的愧疚。
江宏海听了是高兴,威胁解除。
可他还是皱起了眉,将烟灰缸往顾山河那一推,恭敬道:“那毒品怎么办?如果我这里也出事,收益就少了一大半。”
顾山河冷冷淡淡瞥他一眼,给面子弹了弹烟灰,而后冲门口挥手示意。
很快有人压着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进来,几人定睛一看,发现这居然是安志勇!
“人都快废了,不如好好利用起来。”
老谋深算的顾山河眼中闪过一道犀利精光,不急不缓掐灭烟,温柔的语气充满了诱哄,“安志勇,这些年你也就给我们拉了三四条人脉,仗着这关系白吃白喝白玩也够了,现在是你该报答我们的时候了吧?你年纪也大了,临门一脚入土,儿子女儿都已结婚,啊,我记得你儿子是不是在水电……”
头颅凹陷本该躺在床上休息的安志勇硬生生被拖过来,闻言,顿时哆嗦了一下。
直面这一场鸿门宴,纵然心有不甘也不得不点头同意。
言语中的潜台词谁听不懂?
子女是所有人的软肋,不对,应该说是没站到权力顶峰的人的软肋,权力者善于用其当作最锋利的武器,简简单单便能扫平一切。
安志勇痛哭流涕点着头:“我揽,我都揽了。”
“事情不就解决了?”顾山河眸光定在窃听器上,冷漠道:“现在我们该来讨论讨论,这个女人到底是谁,是怎么进入会所的?”
留下孩子和孟清香没带走,是他设下的一个局。
贩卖人口与利用孤儿牟取利益的新闻能爆出来,就说明神秘女人与孟清香无关,她也只是冲会所去,可能是某个受害者家属脑子一热想要用这种方式曝光。
“没爆的话……”顾山河笑容阴冷,用烟灰缸砸碎窃听器,“那就说明她完全是冲我们五个人来,什么杰克派来的人,我倒觉得是有人想把我们一网打尽。”
封威和祁树两人面面相觑:“不是老杰克吗?”
“也许吧。”
江宏海这会儿也聪明了,沉思片刻,他语重心长道:“老狗这支队伍在业内几乎战无不胜,短短一会被全部干趴,对方显然训练有素。绝对是佣兵,关键是谁派来的?”
顾山河:“我原先以为是上头注意到我们,但看这女人的作风不像是警方,警方决不允许随便杀人,所以不会是上头。我也想不出来原因,祁树你找个时间去和老杰克探探口风,如果是他那干脆把他做了。”
“爸,”顾骁忽然出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更倾向于是见义勇为。”
“陈述刚是交易链底层的人,他负责的线就是提供情.色服务,不像封叔面向没有父母的孤儿,陈述刚的线上这些年自杀的人不在少数,很多受害者家属求路无门只能建建群或者匿名举报。他们肯定没钱找人来报仇。”
“不过我记得有些承包商队伍很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爸你手下的保镖之前不是说过,亲眼见到在泰兰国旅游的一支队伍只是无意看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从富豪家里跑出来,隔天富豪就被吊死在门口吗?”
“这世界很大,国际上承包商多,国内也不是完全没有。按照她有人帮忙来看,先是自探会
依誮
所,随即找人撞坏网络,用极其极端的方式进行直播还有人帮忙黑网络,下手狠辣并肆无忌惮炸毁会所,包括干废陈停云,所有充满情绪化的行为都在印证一个观点,她很不爽。所以我更倾向于是她偶然发现我们的问题,于是主动出手。”
一番话说完,几人仍在思考。
唯独顾山河目光欣慰,满意地冲顾骁点头:“你比你哥聪明多了。”
语毕,他站起身,负手在背:“有这个可能,但杰克那边还要查。这段时间都安分点吧,江宏海你不能停,这次安恩那边要的货量很大,让封威的人帮你一起完成。”
江宏海撇撇唇,总觉得自己像是只被呼来唤去的狗,气归气,可还是客客气气道了声:“好。”
会议完毕,几家陆续离开。
封威坐上江宏海的车,一坐到副驾驶上便开门见山道:“我有除了安恩其它的渠道,正好最近没事干,不如我俩合作,用废料搞点次品卖出去,我六你四,怎么样?”
江宏海眯眼:“量大?”
封威意味深长:“特大。”
两人心照不宣笑起来,封威笑容灿烂又邪恶,像阴沟里的老鼠刚刚获得一块烂面包后的喜悦。
殊不知,他也很快要去陪陈述刚。
…….
月海花园楼下。
“你什么时候走的?在外面找一圈没见着你人。我去,会所直接炸了,这生日够难忘。”宋芝山大惊小怪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驾驶座上的书映风刚刚停车,透过车窗,外面年头已久的居民楼灯光微亮,门口附近散步的居民笑容满面,到处充斥着平淡的烟火气息。
闻声,他不自觉转头看向副驾驶上画着欧美妆的陌生女人。
女人冲他客客气气地笑,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示意他继续。
她说她叫姚禾,在怀南走后不久从窗户外翻进来的,一进来主动换上怀南之前的衣服,等待外面动静大起来,他便用衣服捂住她头往外跑,第一时间离开。
顿了顿,他收回视线,对宋芝山说:“事情发生时薇安有点害怕,我们就走了,没想到第一次去会所就遇到这种事。”
“对呀,以前在国外时候经常遇到枪战就算了,今天真把我和映风都吓到了。”姚禾故意用手捂住嘴巴来压低声音,让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依靠在什么地方发出来,从而有些闷低,还带着些哭腔。
“嫂子也在啊,”宋芝山心有余悸地讪笑起来,“我更倒霉不是?好端端一个生日就成这样了,这热心姐当自己在拍电影呢,直接报警不就完了。”
书映风不大喜欢他云淡风轻的口吻,强忍着不舒服,还是礼貌地说:“我听新闻里说牵出来不少事,如果可以报警应该早就报了。宋芝山,你被人捧得太厉害,不要太漠不关心了。”
“……好吧,我就是觉得震惊嘛。”大概是宋芝山听出警告意味,他笑了笑,又补充一句,“你们没事就好,我还以为出啥事呢。”
很快挂了电话,书映风还没说话,姚禾率先长舒一口气:“哇,就一句话的事比爬墙还难,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书映风淡淡一笑,却问:“这样就不会引人怀疑了吗?”
姚禾一脸自信:“绝对不会!”
在姚禾眼中,怀玥就是双商在线的女战神,每一环计划有可能发生的结果全在预料之中,怎么不清楚薇安平白无故消失会带来什么后果,所以早就安排好她等着,计划中还安排了剧本,两人一路跑出去演得有模有样,在出门前还故意露出一点五官,就算最后敌人还能看到监控,也指定看不出任何问题来。
包括有关陈停容母子的计划,这一环又是一箭双雕。
怀玥十分清楚光明正大把陈述刚抓走,即便到了监狱,剩余四家也会不遗余力干掉他,就算不干掉,审问出事情来,四家也有办法推卸,总得来说他只配当一颗可利用棋子。
她有一个预设,那就是顾山河肯定会对陈述刚动手,因此假装帮母子抓赵荷的人都是专案组成员,在杀手出现时,装一波然后带着赵荷迅速撤退。
姚禾到现在还记得,专案组和上头一块商议时,当上头言之凿凿说要确保这些人性命时怀玥说的话。
怀玥刚得离谱,毫不畏惧直言:“每个不法分子犯的罪都足以判死刑,早死晚死都一样。面对威武已久的恶势力,公平与正义就是空谈,执法者只讲究法律底线也是空谈,你们要查是因为他们严重触犯了人民的利益,法律的权威,难道装模作样把人抓进去判个死刑就可以一了百了了?如果这样那你们直接带队去查,可你们不敢,你们还想要把交易链深挖出来,所以不要再用虚伪高尚的法条来规劝我。”
“最关键的人是腐败最严重的顾山河,自古以来清官要斗过腐败,得比坏人更坏更阴才行,其余人的命不重要,把家撅了大批人都能进监狱,死几个人算什么?第一步大动作就给我设条条框框,要不你们来?伦理法规对这群人来说反而是盲目的善良,我话放在这,除了顾山河他们都得死。”
最后,劈头盖脸被骂的上头还是采纳了她的意见。
毕竟最终目的,其实是把深埋在五家背后充满血色的交易链挖出,用来震慑不断想危害本国人民的境外不法分子,在国内挥舞起正义光辉的荣耀之旗,最终达成完美无缺的政治效果。
其中手段有多阴损,不用放明面上讲,况且有热心市民揽下一切,他们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
一想起当时那人人不敢讲话的场面,姚禾就忍不住鼓掌欢呼,勇!太勇了!
这些话当然不能和书映风说,她只好竖起大拇指,满脸自豪:“我偶像就是最厉害的!”
书映风却没那么高兴,淡淡道:“是挺厉害。”
在离开会所前,怀南刚从楼上打下来,招招狠辣朝保镖招呼过去时,他只看到了一个令人心神震颤的背影,以及滴滴滑落在地砖上的鲜艳红色。
他眸光深邃起来,看了眼时间,语气疏离平和:“姚小姐上去吧,我要回家了。”
祝睿和周若海还在楼上,姚禾也知道不早了,谢过书映风配合后,连忙开车下去。
书映风没做任何停留,径直开车回高山名府。
……
高山名府,3102室。
“滴滴滴——”
摁下密码,书映风打开门,以往第一时间到脚边缠着的大橘今日不见踪影。
他唤了两声,没听到动静。
才从玄关踏入客厅,一开灯便看见地上一地落地窗残片。
玻璃碎片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在月光下折射着微弱的红光,夜风汹涌,红光荡漾,刺眼至极。
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坐在米色的单人沙发里,身下血痕浸出可怖的大滩痕迹,她衣服脱的只剩下一件背心,卷到腰处,上面胡乱缠着纱布,裤子大腿处也撕开大片,同样缠着纱布的地方氤着粉白色的痕迹。
她没戴面罩和眼镜,纯粹干净的惨白面孔似乎是最本真的模样,只是闭着眼,冷汗层层,胸膛起伏也非常微弱。
而他家橘猫正坐在茶几上紧紧盯着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时不时还嗅着茶几上沾满血痕的刀与子弹,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医药箱翻倒在边缘。
“怀…..”书映风足够戒备的表情在一瞬间瓦解冰消,脱口而出的怀南却又戛然而止。
她不是怀南。
他错的彻底。
心头一震,他来不及去想为什么去问为什么,连忙放下车钥匙,准备重新帮她处理伤口。
然而将将靠近她,原以为昏迷过去的人像只警惕的孤狼猛地睁开了眼,无时无刻不注意着周围,平静眼神中迸发出
弋㦊
一股极其冷寒的杀意,书映风一怔,下一秒他已经被反手压在沙发上,腕骨被狠狠攥着,一柄刀已然贴到了他喉咙口。
橘猫惊吓跳起,喵一声踹翻医药箱飞快逃离。
从医院出去又遭遇一战的怀玥脑子都是迷蒙的,她算准了很多事,没算准医院附近还有顾山河的人蹲守,带着伤搞定敌人后,她被人追上好不容易才甩开,那时御湖别墅离太远,只好就近到唯一认识的高山名府。
这会儿怀玥根本不清醒,完全靠着本能反应压制住人,手中刀比了比,语气凶狠:“再动我杀了你。”
书映风:“……”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背上传来的触感让他清楚的感知到她真的女的,所有猜测全部作废。
这一刻对他来说,钦佩比震惊更多。
从不认为觉得有趣的、厉害的或者英勇无畏的男人突然变成女人就该很震惊,好似前所未有那般令人瞠目结舌,或者什么所谓欺骗的愤怒,他只是下意识觉得震撼与钦佩。
震撼于她超乎常人的勇猛,震撼她如野兽般的防备心,钦佩她花了更多时间努力站上顶峰,钦佩她孤身一人闯入险境势如破竹击碎邪恶。其后,才是震惊。
不知为何想起那个匆忙而毫无感情的吻,书映风唇瓣张了张想要说话时,一个耳麦掉了下来,里头传出女人焦急的声音。
“怎么没声了?晕过去了吗?”
“怀姐!怀队!山豹!我勇猛的豹姐!!你到底在哪!我们来找你!”
书映风彻彻底底愣住,片刻,背上的人力气稍松,似乎坚持不住沉沉躺倒下来,连带他一块往沙发深处压去。
而他鲜花热烈绽放的脑子里,只剩下豹姐两字。
那年托德拉峡谷深处,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他游走在死亡边缘,饥饿的秃鹫等待着他死亡,直到滚烫炙热的手拍向脸颊,他才被拽出地狱终于睁开了眼。
□□涸的血糊住的视线模糊而虚无,唯独让人找紧急救援的冷静的声音清晰可见,紧接着一抔水浇在他脸上,他意识清醒几分,察觉自己被扛起来送到车里,短暂的路途中,他听见有人在喊她baojie。
被救下的书映风第二天在医院醒来,对方没留下姓名,医生也只知道是个女人。他多年来一直在找包洁、包婕等等名字的人,却从未想过有可能是豹姐这两个字。
梅姨总是问他:“如果你找到她,仅仅是想要她感谢将小溪的尸体带出来,感谢她救了你吗?”
书映风也总是回:“嗯,就是这样。”
午夜梦回,他偶尔会记起那道飒爽身形,如同救世主,为濒临死亡的朝圣者赐下福音,于是他用自己的想象还原救命恩人的性格与模样,个高英气张扬自信,耀眼夺目,随后对标着在茫茫人海中找寻,始终一无所获。
他万万没想到,她可能就在身边。
现在想想,光说给人感觉的话,两人似乎真的非常像。
可是,他认为同一人的概率微乎其微。命运如果愿意馈赠他,就不会让他在那场攀岩中失误,不会让本该死亡的他要背负内疚活着。
书映风闪烁着亮光的眼暗淡下去,可能是巧合罢了。
想通这点,他轻轻撑起身体挪下沙发,先对耳麦说了句人没事,他不敢乱动她,只好将她平躺放在沙发上,打了水沾湿毛巾,小心翼翼给她擦拭身上的血痕。
腰腹间的伤口处理的很简单,纱布边缘处有很多结痂的血块,书映风擦了会,才发现她肚脐上方有一道很深很深的刀疤,似乎是大砍刀砍出来的,不仅如此,她手臂上和肩膀等处的遮瑕全蹭完了,露出一道道可怕的弹痕割伤。
他心神忍不住震动,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才会有这么多伤疤?
眼神不由自主停留,擦拭的动作也缓了下去。
“肚子上那条是被一人贩子砍出来的,他砍我一刀,我还他两刀,比我这更深。”
还以为早就昏迷的人忽然出声,书映风心情像是被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席卷,震惊与惊讶交织,一时间只是愣愣看着缓慢睁开眼睛的人,无法言语。
怀玥没晕,她就是懒得说话甚至动,只想闭着眼休息。
实在是受不了他眼神才睁眼,她虚弱地笑起来,理直气壮命令:“怎么?很惊讶吗?那我劝你别大惊小怪,赶快给我擦干净我要睡觉。”
书映风:“……….”
认命帮她处理好,书映风把猫关回卧室,然后找来墙壁上的画把窗户堵住,这高度看下去犹如万丈深渊,他不解:“你怎么爬上来的?”
短暂休息过后的怀玥有了点精神,懒洋洋回:“就这样爬呗。”
虽然她也怕途中体力不支摔下去嘎掉,但她更怕一身是血的她被人发现,或者来不及回家就倒在大马路上。要死,也得死在熟悉的地方。
说着,她拿起手机给郑娥报平安,并发给蔡思娟一条信息:【陈停云没对史雁柔出手,顾山河也不会管他个废物,找个理由把他看住。最后再一起算他的帐,残了也得给我进监狱去】
估计蔡思娟忙得晕头转向,没有回复。
怀玥也不在意,丢了手机,安静躺在沙发里,面无表情盯着天花板。
今天栽了两枪,到时候要给顾山河几枪才好呢?
四枪不够泄愤,那还个十倍好了。
见她好像在发呆,书映风弄好窗户,一边给她倒温水,一边状若不经意问:“你很会攀岩吗?看起来很厉害。”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怀玥偏过头去,正巧对上他平静无波的眼,尽管装得很镇定,但心绪不宁的抿唇小动作暴露一切。
很想知道答案?
那她偏不。
怀玥恶劣心顿起,微笑道:“相反,我最讨厌攀岩,成绩也一般般吧。”
“……好吧。”书映风垂下眼。他就知道,一切是他多想。
眼看他像朵被雪覆盖住的漂亮花朵蔫了,怀玥挑眉,这兄弟啥意思?不就是不喜欢攀岩嘛?
不过她也懒得想,脸不红心不跳转过眼闭上。
“明天起来我想喝皮蛋瘦肉粥,劳烦书先生给我这个病患准备下。休息好了我还要去上学。”
“感恩有你,晚安。”
书映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