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终于等到这一句话,怀玥却没着急回答。
她双手环胸,右脚搭在膝盖上,左脚抵地,以腰部为核心借力让整张凳子都随着上半身前后摇摆。好似并不是当事人那般,不仅没表露出一丝喜怒哀乐,还懒洋洋靠在椅子上悠闲晃动。
一直晃动四五个来回,她才忽然停止,一言不发盯住伸在眼前的手。
顾骁好像察觉到她视线,故意朝里弯曲手指:“嗯?”
急个嘚,怀玥忍耐住翻白眼的冲动,比谁都淡定。
她装作被吸引,小幅度扬眉,将目光抬高,落在维持握手姿势的顾骁面孔上。
某些时候人的气质会随表情而改变,诚如这刻,他意味深长笑时眉眼微弯,鼻翼皱起,唇角深勾,眼光也深邃如黑洞,乍看之下整个人竟然脱胎换骨,一下子从温润如玉的斯文少年变成了偶像影视剧里偏执狡猾的霸总反派。
至于为什么不像刻板印象里的奸商坏官,还得因为这张脸。
五人组长得都不错,爹妈也各有各特点,随便拉到影视剧里去都是一等一的好颜。
可惜,没一个像人。
怀玥继续晃动起椅子,边漫不经心哼笑:“我怎么感觉只要握上这只手,就要进入了狼窝呢?”
这语气听着略微有嗤笑的感觉,封淮眉头一皱,准备说话的同时朝她看了过去,可片刻过后却一句话没说,暗戳戳凑近江璟后,他用手挡住嘴,小声道:“臭小子该死的帅啊,怪不得乔思这回头昏成这样,而且能让顾骁正眼看的人他还真是第一个。”
当真是第一个,顾骁脚都受伤了还强忍疼痛从轮椅上站起来,这简直是头份待遇。
江璟默默瞥一眼,心里纵然有些不爽,还是表示同意:“是挺帅。”
在两人心中,五人从小一块长大,彼此虽因长辈之间利益深深捆绑,但唯独顾骁是大家公认的厉害且真心诚意以他为王,因为他睿智沉稳也因为他善于指挥,同龄人还在捏泥巴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研读各种课程,成熟得简直不像孩子,而且在他们喜欢搞事的年龄阶段,也总是他出来擦屁股。
对他们来说,顾骁就像即将登位的太子爷,生杀予夺尽在手,一个轻飘飘却暗含压迫感的眼神过去,便能把人算计到裤衩子都掉光。
可两人现在很难形容这一瞬间心里异奇的感觉。
真要形容,那么感觉怀南就好像随时准备夺帝位于是韬光养晦的皇子,瞧那毫无正形的坐姿,真实面貌被吊儿郎当和花心不羁的形象掩盖,正面对上顾骁以后,不仅没有显得心虚慌乱反而看起来更加随性无畏。
【势均力敌】——
这个词,莫名蹿上他们脑海。
两人这样想,顾骁怎么可能会想不到。
事实上这股势均力敌的较量,他这个主角更清楚。只一眼,他就真真切切感知到了某种类似被野兽盯上的诡异错觉。
须臾,顾骁微微晃了晃手,语气很淡:“你不是想吗?难道你以为随随便便就能打入我们的圈子吗?你能从大山走出来,还这么擅长左右逢源,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世界的本质吧?”
归根结底这是一个层次阶级分明的世界,寻常人想要从金字塔的底层爬上顶端,耗掉上下三代的命都不一定能爬上中层。
平庸是绝大多数人的命运,掌握钱权的上位者也从来不会轻易向下低眼,因此关系圈一旦形成,几乎很难被改变。
更别说像他们这样牢牢捆绑在一起的几家,由于利益背后涉及无数秘密,譬如陈停云那种没脑子的人都不会轻易把人拉进圈。
总而言之普通人要想往上爬,要么当会咬人的狗,要么敢于同流合污。
虽然顾骁不认为这样的关系会持久到天荒地老,毕竟利益也不是亘古长久,一旦生死危难之际,也许大难临头各自飞都说不定,但目前为止,起码还很牢固。
他在等待方面一向有耐心,没收回手,只是语速缓慢地说:“陈停云之前说你很有野心,鹤山一行后我也发现了,你不仅有野心还很聪明冷静,外籍闯入境内杀人这么严重的事,不仅没有询问为什么甚至为我们差点豁出一条命,仅凭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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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我就对你刮目相看。”
“就像饭前我父亲所说,你以后会是我们一条道上的人,我现在给你这机会,你要不要?”
顾骁之所以会这么说还有个原因,未来他早晚要从政和接手顾家生意,他需要一个遇事冷静沉着的人当手下。
顾山河从前就叮嘱过,早早打点好人际关系,挑选出最得力的助手放在身边,以后再发生史雁柔那种事,这个助手就是最锋利的武器。
如同伯牙与子期流传千古的典故,一个合格的上位者必须要学会寻找属于自己的伯牙。
甚至,他隐隐约约察觉走到这一步简直仿佛就是宿命安排。
本来新生典礼他根本没有把这个书家资助的贫困生放在眼中,可是后来,命运似乎总是在把怀南往他们的世界推,他好像天生就该成为他们的伙伴,无论是意外撞上陈停云被绑架还是给人补习,抑或是鹤山,因一个个意外插进来,无意间有了关联,又无意间向所有人展现了除去花心外的凌厉锋芒。
顾骁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冲怀玥挑起眉端:“而且你也很适合进入这个世界,不是吗?”
怀玥听他这么几句话,大概明白他什么意思了。
她装作恍然大悟般轻点着头,丝毫不谦虚地说:“原来顾大会长根本就是看中了我不仅敢杀人,还比较利落是吧。”
“可以这么说,”顾骁很坦然,他又晃了一下手,笑意耐人寻味,“所以你敢不敢?”
装不卑不亢差不多也装够了,再迟疑下去煮熟的鸭子就要飞走,怀玥果断拍拍衣角起身,握上他的手:“那么以后请多多指教了,顾、骁!”
最后两个字她故意咬重,用并不遮掩且充满了兴味的眼神直勾勾盯着顾骁双眼,紧接着一字一句说下去。
“想拉我进狼窝可以,但我提前说好了,要做就要做最好的兄弟,那种随时可以赴死的炮灰我可不干。”
意识到他称呼转变,称呼可以象征地位,这样一来彼此就在了一条平行线上,顾骁非但没生气,反而更加满意,他欣赏的就是怀南这幅野心勃勃的模样,不甘于屈居小弟的人才是未来最好的帮手。
和他爹顾山河最优秀的得力助手一样,平日跟在身边看起来人畜无害,料理起事情来果决而狠辣,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
聪明人对话不需要说得很明白,顾骁微笑道:“当然。”
与他握手算是正儿八经打进圈,未免被他发现手上老茧,怀玥很快抽开手。
见气氛轻松下来,封淮和江璟不约而同长抒一口气。
天知道刚才那副场景怎么这么像执掌大权的皇帝拉拢大臣,顾骁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他们一向摸不清,这会儿两人对话更是让人云里雾里。
反正封淮就听到了一句,他乐呵呵拍着怀玥肩膀,对顾骁说:“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你终于愿意他跟我们一块玩了呗。”
江璟倒是听懂了,如今五人团废了俩,他们这种身份能真心玩的人少之又少,况且他还真挺喜欢怀南这人,于是直冲怀玥竖大拇指:“他管我们可厉害了,连祁天阳都不许我一直跟他玩呢。能让他点头,你可真厉害。”
怀玥:“还行吧,以我的魅力那不是早晚的事吗?”
江璟猛翻白眼:“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原来这么自恋。”
“喂,”怀玥一本正经清清嗓子,“这叫绝对自信!”
她心想这一切不过是对症下药罢了。
她非常清楚顾骁需要什么,还得感谢他们搞事,送爱丽丝一群人过来给她杀,要是单单假热心姐出现搞事还不一定会有这样完美的效果。
顾骁这人不像其余几人玩世不恭,从他表面优良文雅且拔尖的成绩来看,从调查到根本掀不起风浪的顾霆来看,她就笃定这小王八蛋绝对是顾山河早早认定的接班人。
这种人,太缺一个替他扫平一切障碍的刀了。
譬如,陈欣是封家的刀,宋虎是江宏海的刀。
那么,顾山河的刀是谁呢?
怀玥暂时不去想这个问题,她现在更在意的是顾骁真的会这么轻易信任自己吗?
收敛思绪,她坐回椅子,双手放在后脑勺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顺口就问:“你刚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天上人间应该有你们的份吧。安晴在会所惹事,这种人杀掉埋了就完事了,为什么还留着?”
“干嘛又提安晴!”一提这女人封淮心态就炸,他像只炸毛的松狮犬气鼓鼓坐回去,狠狠磨着牙,“那女人是我爸初恋女友的女儿,两人一对眼就认出来了。我爸初恋早死了,这么多年估计一直没忘,你说还不要好好护着。”
怀玥:“……”
好险没在喝水,不然肯定一口水喷出来。
初恋这种堪比白月光的身份,还是死了的白月光,在绝大部分善于自我感动的肤浅男人心里,绝对是抹都抹不掉的存在。
封威和封淮不愧是亲父子,两人一样色.yu熏心,几十年前泡初恋,几十年后泡初恋女儿。
狗血。
太狗血了。
“所以就是当时事发,你爸觉得她像就把她保下来,然后两人搞一起了。”怀玥忍不住啧了一声,心想那场面肯定很辣眼睛。
江璟咯咯直笑:“你别说了,我一想那天场景就好笑。”
显然提起安晴顾骁也不是很开心,他表情淡淡,不着痕迹撇了眼怀玥,然后拿出手机和怀玥交换了飞信联系方式。
封淮心烦,提议继续打麻将:“来我家玩就别提恶心吧啦的人,来,继续。”
怀玥也不再多问多说,有些事情急不来,过犹不及就不好了。
和三人打了几圈麻将,途中怀玥想起乔思,便向江璟道歉:“刚才那件事我不是故意的,虽然我的确讨人喜欢,但你别因为乔思觉得我抢你女友啊。我好不容易收心,才不想做辜负我家缘缘的渣男。”
江璟原先是有点不爽的,自己未婚妻勾引同学还被踹下楼这种事实在丢脸,但现在早过去了,他耸耸肩,一副无所谓态度:“你放心吧,我不记仇。”
“再说乔思就那样的人,我知道她不是真喜欢你,不过就是小孩子脾气要关注罢了。”这种事见多了,江璟觉得自己要是在意,那肯定第一个把顾骁干掉。
对此,怀玥只想说一个字:牛。
绿帽戴这么欢快,恐怕上辈子绝对是乌龟精投胎。
“不过你这算是浪子回头?”封淮嫌弃地说,“真没想到钟缘会喜欢你这样的人,早知道我也浪子回头一下。”
怀玥面无表情打出一张幺鸡吃了他的牌:“你想太多了,不是谁都能像我一样,讨人欢心呢,还得自身有人格魅力。”
“你就是说我没魅力喽?”
“那你说说你有什么?”
“我有钱。”
“有钱人多了去了,你算个球。”
“怀南!对别人你绿茶兮兮,怼我倒是来劲!”
……
插科打诨一会,两圈麻将结束,大家没什么兴致再继续,正巧被驱走的齐河从屋子里跑出来:“韩阿姨叫你们进去吃蛋糕了。”
大家便推了牌,让佣人收拾外面,一块进了屋。
怀玥慢吞吞跟在后面,光明正大观察这栋到处都充斥奢靡气息的别墅,顺便拍下几张照片,谋划着晚上该怎么摸进来。
她前脚踏入客厅,后脚手机进入一条信息。
看到备注是顾傻X的时候,怀玥脚步一顿,倏然抬眼看向沙发里正在吃蛋糕的顾骁。
只见他摇摇举起手里盘子示意自己过去,表情很寻常,好像他根本没发信息一样。
怀玥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点开一看,心直接就哐当一声掉入谷底。
【顾骁】:明晚八点钟楼下见,那个服务员还没处理干净。
她就说这小王八蛋不会这么轻易相信自己!
…….
在封家吃过晚饭后,时间已过八点,怀玥借口要和钟缘约会想先走一步。
韩秀莲现在特别喜欢她,二话不说同意了,不过不知道车柔和她讲了什么,她以长辈的身份提议干脆在家里办个简易学习班,几家连轴转,让几个孩子跟着她一起做功课。
鎏金S班学生该说不说学业还是很重的,眼看都大二了,除去一个顾骁可能安稳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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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其他三个小垃圾估计都得出国镀金,精选专业有老师教,几位妈妈则想让她和顾骁帮忙给他们补习补习英语。
怀玥晚上事很多,干干脆脆答应了。
和众人道别后,她回到出租屋准备好一些东西,然后把装备带上后如约去找定好酒店的钟缘。
钟缘一早就到了,见怀玥进来手里还拎着包,她迟疑道:“怎么还带这么大的包?”
“装备。”她言简意赅,不打算多说。
“给你买的,这家味道不错。”把路上买的一份炒粉放在桌上,怀玥看向为了配合自己不惜付出名声代价的姑娘,沉默几秒,心中愧疚还是越来越深,“真是抱歉,还要你特地伪装和我开房。”
这种事虽然正常,可时间一长,闲言碎语总归会聚成能扎人的刀。
钟缘摇头,浅浅一笑:“没关系啊,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兴许是不太想聊这个话题,钟缘锁好门后坐到床沿,说:“我回家后第二天就有个姓陈的律师约我,给了我五十万,说是如果有人问我,就让我说是我们意外发现了他们在贩毒才出事。那些人,真的是毒贩吗?”
这件事怀玥知道。
庄昕芸也被陈欣找了,当晚就发了信息给自己。
距离鹤山一行已经过去三四天,沸沸扬扬的社会新闻版块上了数十条热搜,最新一条就是今日晨间的官方通知。
内容大概是叶城某毒贩和境外贩毒分子在鹤山交易,因被游客发现于是灭口,唯有一帮学生齐心协力下逃生,警方高度重视此次案件,已派出专项组前往叶城继续更深入调查。
想都不用想,这就是顾山河和祁树火速去缅部后想出的解决方案。
他们推出一个叶城的小毒头,贝恩那边卖了一个大毒头,两方暂时合作把事情掩盖下去,也算是给官方一点甜头吃,但到底他们得拎紧皮过日子了。
这件事就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要他们的命。
怀玥不希望钟缘和庄昕芸再卷入这样的事中,深深看她一眼,叮嘱道:“你就当他们是,记住我和你说的,知道越少越安全。”
在房间里呆了会,直至时针指向夜间12点,怀玥戴好口罩,拿起包就攀墙而下。
她去公厕换的衣服,尽管已签约保密协议,在一切真相还没揭开前,决不可能再让任何一个人知道怀南就是热心姐。
换好衣服,她径直前往封家。
……
封家监控太多,怀玥白天没能找到地放窃听器。
幸好附近有专案组成员盯守,再次确认江宏海没走后,她果断避开监控爬上别墅顶,翻墙扒在窗口放窃听设备。
“姐,我觉得你真的很像蜘蛛侠。”小季同志幸灾乐祸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
怀玥撇撇嘴,何止?
她感觉自己还像一个加班狂魔,前几日才干掉几个犯罪分子,没休息两天就跑出来继续上班了。
可恶,又不加工资!
“行吧,这就叫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吧。”玩了个梗,怀玥神色一肃,悄摸放好设备后重新翻回屋顶。
她蹲在瓦檐上,夜色就是最好的掩盖。
小季:“你之前不是打算强闯吗,怎么突然改计划了?”
怀玥一边调整频道一边说:“白天看他俩有事要谈的样子,吃晚饭又立马跑上去,我觉得可能有更好的切入点。”
负责不同交易线的两人凑到一块属实是蛇鼠一窝,肯定在商议什么重要的事。
所以今晚在嘎人之前,她才会特地跑一趟。假如能发现点小秘密,那不比强闯来得好?
没再说话,书房里面声音已经一点点清晰起来,怀玥暂时切断联系认真偷听。
首先是江宏海略微粗重的声音,他似乎在吸烟,吸气吐气间,愤懑不平地说:“一出事苏刚来和马昊就找不到人,平日里给的钱还不如打水漂。”
他和封威聊了会白天商讨的事,怀玥听了会,大致了解到一些信息。
由于最近风声紧,他们不敢私下见面,于是白天两人一直在和祁树、顾山河线上会议,结果左等右等没等到保护伞亲临,直到晚上才舍得出现一下,所以越拖越晚。
很快,耳麦中再度传出江宏海笑声:“安恩那批货出得差不多了,就等出去。现在顾山河注意力都在缅部,你上次说的渠道是谁?”
其次是封威:“去年被端掉的罗田还记得吗?”
“边境那个?”
“没错,罗田死了,罗田老婆杨茉还没死。之前我问你要废料,就是出给杨茉。那女人特精明,老公死了一声不吭,窝在泰国继续制毒,现在可以说是缅部最大的毒枭,她和老杰克也有合作,精品出国外,废品做次品用来控制贝恩集团园区的人和出往老挝。”
“那她还会缺废料?”江宏海有些不可置信。
“因为她手头上这批货被美丽国打掉了,原料一时间就是运过去也完不成这次交易,所以联系了我。”
江宏海沉默了会:“你要废料出给她,相当于就是背叛顾山河。”
说完,他像是反应过来,“你们合作过几次了?”
对此,封威只是冷笑:“没几次。有钱不挣是蠢货,反正顾山河早就把渠道都打通了,每回货都是通过安恩运出去,我们只要掺在里面谁也不会发现。”
外头屋顶,怀玥听了会,突然觉得自己真是明智。
原本以为也听不到什么重大秘密,谁能想到这两人专门把最重要的事情留到最后再谈!
让人感到意外的是,居然还和死在她手里的罗田相关,但她并不知道杨茉。
她很快捋清了其中关系。
毒贩与毒贩之间是竞争关系也是合作关系,国际上许多国家都禁毒,在经常被打击的情况下,偶尔缺货是正常情况,平日竞争的毒贩就会假借帮忙狮子大开口。
恐怕这次杨茉缺的货量很大,封威能从中获益良多,所以他才敢拉江宏海下水。
正当发信息给小季让她查下杨茉时,怀玥却忽然从耳麦里听到了一个重要名字。
“这次废料需求大,在你工厂做肯定会被顾山河发现,我让上官岱把老工厂开出来,人都已经陆续伪装成鎏金工作人员到位了。”封威这样说。
江宏海似乎在思考,许久,他才回应:“你确定安恩不会发现?”
封威大笑起来:“实话告诉你吧,安恩也一起干,罗田没死的时候,他可是从他手里拿货往外出赚了一大笔。那老小子被新老婆迷得七荤八素,这次干完打算收手,所以派去鎏金的人都是他的。”
搞清楚基本情况后,怀玥脸色越来越铁青,迅速把窃听器收好,翻身下去,快步跃入夜色。
万万没想到上官岱也有份,所谓老工厂还在鎏金,他们到底怎么敢玷污学校这种教书育人的地方,怎么敢玷污教师这一神圣高尚的职业!
看来她要炸掉鎏金的想法,是该早日提上日程了。
一路走到距离别墅很远的隐蔽处,怀玥冷着脸跨上机车,然后连线小季。
“郑娥还没回去吧?”
小季听出这语气不太寻常,小心翼翼接话:“还没呢。”
“那就好。”怀玥怒极反笑,捏碎窃听器往草丛里一丢,“你跟她说,接下来我的计划就是炸掉鎏金!晚点顺便把卧底在江宏海那边小路和小海的联系方式给我。”
说完,她启动车子扬长而去。
既然这帮蠢货这么想赚钱,胆子大到在鎏金搞事,简直是一窝蜂上赶着送人头,等她明天处理完顾骁那边的事,立马把他们全部干废!
耳麦对面的小季不仅听到了怒气冲冲的喘息声,还听到了机车轰鸣声,她态度更加小心:“姐,你这是要去哪?”
怀玥冷笑:“用我的第二次机会。”
她从来不是冲动派,但今天乔思这个蠢货实在是惹到她了。
为了不让之后再有麻烦,索性不惜把第二次机会亲自用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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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得她又跳来跳去。
至于以后其他人,就是用光三次机会她也绝对能全身而退!
迅速前往威尔市中心医院,怀玥打晕一个护士,伪装成护士从杂物间走出,堂而皇之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带走了乔思。
*
乔思醒过来的时候,下意识想要抬手去摸隐隐作痛的后脑勺,却发现自己被绑在手术台上,浑身上下被皮带禁锢住,连手都抬不起来,唯独头可以活动。
被怀南一脚踹到裂开的尾椎骨此刻仍在泛疼,她张嘴就要叫,奈何嘴巴上被贴了一张银色胶带,丝毫声音发不出。
她惊恐地来回转着头,试图看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扭动头颅,能看到的左右前三侧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充斥潮湿霉味与类排泄物臭味的密闭空间里也没有什么光亮,这里好像只是一个专门堆放杂物的地下室,乔思心中充满恐惧,尝试仰头往后方去看。
可当目光触及到一道透明门帘的时候,她整个人呆滞住了。
门帘将狭小的地下室分成两半,属于她的一半阴暗无比,门帘后倒是亮着盏闪烁着很微弱光芒的小灯,只不过陌生长发女人的人影打在帘子上,让一切都显得诡异了起来。
乔思没法完全看清是谁,一直仰头肩膀上的皮带箍得也很疼,只能安分收回视线,但神经终究已经崩到极限,屋子里任何一丝一毫的响动都像是被放大了一百万倍。
她不明白本来在医院睡得好好的怎么会来到这里。
她现在耳边只有有人在低声哼着欢快小曲儿的声音。
不对!不止!
她还听到了慢吞吞挪动脚步的声音,金属器械在架子上置放时发出的乒乓声,手术台轮子在地上摩擦时发出的嘎吱嘎吱声。
忽然,小曲儿戛然而止。
一声轻笑声仿佛穿越了空间后响起,鬼魅而空灵。
好似黑暗中匍匐的恶鬼正在戏弄可怜的人,时不时爆出一声笑来吓人。
紧接着,嘎吱声越来越近。
乔思无比恐惧地闭上眼,感觉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跳更是犹如牛皮大鼓被咚咚咚敲响,抬头往后已经成为最艰难做出的动作,她好似被水泥灌注后形成的人偶,全身僵硬无法动弹。
“啪。”手术台在旁边停下,轮子自动上锁。
一阵微风拂向她的面孔,随即,紧闭双眼的乔思忽地察觉到了一丝热气喷洒在脸上,这种感觉是有……有人好像……正俯身在自己跟前打量自己?
这种想象让她本就濒临极限的神经彻底崩断,她猛地睁开眼,脱口而出的尖叫声变成了呜呜的声音。
入眼,是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孔。
看清这一刻,乔思的脖子仿佛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无法呼吸,更无法吐气。
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像鬼一样苍白的面孔慢慢抽离,纵然是极度惊恐下,目光仍然不由自主追随拥有着这张鬼气森森面孔的女人,女人走到了旁边的手术台并拿起了一把闪烁冰冷寒芒的手术刀,而手术台上,居然是瘦骨嶙峋的许之余!
许之余身上没有任何禁锢物,但他似乎不能动,眼睛倒是惶恐不安地乱瞟着。
还没等乔思彻底确认女人是谁,下一秒,那把锋利的手术刀慢慢划开了许之余的肚腹。
“清醒看着自己被开膛破肚的滋味不好受吧?”血溅到女人惨白面孔上,她眼睛也不眨,只是阴沉沉地笑了起来。
笑声尾音还在屋子里回荡,蓦地,她头诡异地朝乔思方向一歪,整个头颅像是和肩膀错了位,被人硬生生砍断一样马上要掉落在地。
“下一个……嘿嘿……下一个就是你!”
乔思清楚的看到了对方完全占据眼白的黑色瞳孔,脑子顿时轰地一下一片空白,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在手术台上上下猛烈弹跳起来,然而对面女人动作不停,同样惨白的手指伸进了许之余的肚子,当着两人面活生生扯出了一小截血淋淋的肠子!
她情不自禁发出了极度惶恐的嚎叫,然而蹿到喉咙口的尖叫全部被胶布吞没!
史雁柔!
她根本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是史雁柔!!
第53章
最初知道乔思也牵涉其中,怀玥就一直在考虑要用什么方式来问出她对史雁柔做了什么。
在她眼中,无论男女老少皆平等。
虽然的确有想过干脆揍她一顿,但接触下来发现乔思和许之余其实是同一种人。
前者出身良好却因偏执的情感需求滋生阴暗想法,狂热追求关注度时,无可避免对他人产生强烈的摧毁欲;后者出身贫寒,与生俱来的自卑化作心中魔鬼,用恶毒负面的想法看待每一个人,甚至为了自己爽快不惜陷害。
他们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卑劣者,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懦弱者,欺软怕硬喜欢耍阴招的失败者。
细想过去,怀玥大概能把他们对标成某部分喜欢穿豆豆鞋紧身裤的社会青年,这部分群体基本上在外横了吧唧,一进警局立马怂得当场开哭。
更穷凶极恶的人都抓过,她难道还想不到法子对付俩坏胚?
他们最怕什么,她就得用什么方式。
轻扯着许之余的肠子,化妆成史雁柔的怀玥努力忍住不去拨搞得她眼睛很痒的大直径美瞳片,听见乔思发出了难听的吱唔声后,总算看了过去。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听起来像是在叫史雁柔的名字。
咦?这就怕了?她勾起唇角,眼珠一转。
乔思眼瞪得极大,灯光昏暗的地下室里都能看清她眼白周围血丝密布,圆溜溜的瞳仁中被恐惧和不可思议占据,挣扎间冷汗流得仿佛下雨,似乎只要掀开胶带,就会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可怀玥觉得这样还不够。
许之余一直不说,今天为把乔思从医院带回来又搞这些,外头都快鸡叫了,不管美瞳还是为贴合死人化的妆也都让她很不舒服,这群王八蛋一个个就爱占用她休息时间,今天不把他们逼疯,都对不起她这么辛苦忙活!
把露出一小截的肠子塞回许之余肚子,怀玥脚步缓慢走近乔思,缓缓俯下身贴近她,鼻尖几乎凑上她鼻尖。
她像只野兽上下嗅了嗅,然后压低喉咙,让声音变得阴沉:“你还记得我?”
这句话比诡异气氛可怕一千倍,乔思更恐惧了,尽管手臂被皮带崩出深深红痕,她仍然像疯了一样剧烈晃动身体来逃离。
怀玥在心里嗤笑一声,起身走回许之余身边,重新拿起手术刀,漠然俯视着被她注入特殊药剂后保持着清醒的许之余。
他被关在这里几天就饿了几天,嘴巴硬得跟石头一样,可是呢,明明感知不到疼痛,现在却还是露出了恐惧的眼神。
杀是不会杀他,今天最主要是利用他来吓乔思而已。
再耽搁下去真要鸡叫了,怀玥一边回想曾经接触过的变态杀人狂,一边进入演戏状态,拉腔拖调的开始说话。
“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始终回荡在那座奢华巨大的邮轮里,那里好像是囚困我灵魂的恶魔之地,花了很久很久的时间才从那里爬出来。”
“我想不起来任何事情,但我记得几个人,于是我闻着味道找过来……嘿……”她夹着嗓子发出阴森森的声音,用刀尖慢条斯理从许之余额头划向他喉口,“譬如你。你现在不会痛,那把你喉咙划开好不好?”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睛始终盯着乔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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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愿以偿看到她吓到快要翻白眼时,怀玥忽然起身,阴笑道:“不,还是把你做成标本一直陪我比较好。”
她丢掉手术刀,找出针线,随便拉一张凳子坐下,哼着小曲儿,动作快速缝合许之余肚子上的伤口。
“叮叮当——叮叮当——”
“铃儿响叮当——”
……
语调轻快活泼的童曲让许之余和乔思紧绷的神经岌岌可危,尤其是许之余。
本来他被关在这里后就几近崩溃,要不是心中憋着一口想要活着的气,他早把一切坦白干净,可老天总是不照拂他,竟然让史雁柔找上了门来。
【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
【这世界上一定没有鬼】
秉持着这样的想法,他试图去忽略针线戳入皮肉的很轻微痛感,然而这种感觉根本挥之不去!
许之余浑身都在发麻,如果没有鬼他为什么会突然不能动,如果没有鬼他为什么可以在活剖肚皮时仍然清醒!
一定是幻觉……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事!一定是幻觉!他努力安慰自己,脑海中却自然而然浮现出那天的场景。
他其实看到了很多东西,可真的不知道她死了,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呃……”艰难挤出一个慌乱的音色,许之余努力仰头,他发现她离自己很近,细长指尖也如鱼儿一样灵活钩织着他的血肉,而灯光幽暗下这张白惨惨的面孔与10月31号那个晚上相差很大。
“啪!”
许之余被冰冷的手摁回手术台,脑海中的回忆好像也一块随着脑壳荡了荡。
画面开始变得模糊,隐隐约约荡出一道拉开一点点缝隙的门缝,门缝后高大的男人骑在她的身上,一边用双手狠狠掐住她脖子,一边用极尽恶毒的语言辱骂。
她整个人埋在凌乱被褥间,漂亮面孔涨到通红,像极了红红的烧水炉。很快,她发现了躲在门后的自己,和前不久一样,冲他伸出了颤抖的手。
回忆到这里,许之余不再因为见鬼而感到恐惧,另一种名为惭愧的情绪升腾,一颗豆大泪珠从他眼角划下。
她第二次求救。
可他还是跑了。
整夜整夜折磨他的噩梦从来不是因害怕后落荒而逃,而是史雁柔曾经三番两次朝自己伸出的手,比男人可怕的背影来得更锥心刺骨的,是她求救时绝望平静的表情。
眼泪汩汩流出,眼睁睁看着自己肚子被剖开又缝合的许之余努力忘却回忆,偏偏忘不掉,于是张嘴试图尖叫。
他觉得自己要疯了,他要被这只厉鬼给折磨疯了!
……
在看到针线一针一针往人肚皮上落的时候,乔思早就已经忍不住把头偏向另一侧。
但她眼前有副场景挥之不去。
再度回忆起10月31号这个噩梦般的夜晚,这让她整个人好似淌入了冰冷的深渊。
这一个史雁柔脖子里有一圈结痂血痕,痕迹很深,好像被人砍了头重新接回去一样,血痕荡漾开来,包裹回忆并交错,她脑海中陡然浮现一双拥有世界上最闪亮光芒的眼。
乔思狠狠打了一个寒战,每每回忆起来,她总是觉得自己像是被圣光照耀下即将灰飞烟灭的恶鬼,肮脏、龌龊,不容于世间。
她厌恶史雁柔这样高尚不可侵犯的目光,所以她尝试着摧毁。
一二三四、七八九十……一记记巴掌下去,换来的却是一声比一声嘹亮的怒吼。
“为什么要和我们这种本来就贫穷的人比?难道出身高贵的你也很自卑吗?如果只是因为这样,那你也太可笑了。”
“你简直就是喜欢个窃取关注的小丑,无论多光鲜亮丽的奢侈品堆在身上,也遮掩不住你丑陋的心。”
“乔思,你真的很可怜。”
“有时间找个医院看看精神科吧。”
触及到底线的一句话,毫无畏惧的响亮嘲讽,乔思觉得笼罩在邮轮上方的夜色也要被史雁柔撕开了,黑夜即将被黎明取代,她的刻薄即将无所遁形,所以她疯了。
乔思眸光凝滞在半空,恍惚间又看到了她用和这个史雁柔一模一样惨败的面孔,露出了漠然坚定的眼神。
即使脸蛋已经高高肿起,唇边溢出鲜血,她仍然平静,吐字清晰,她说:“乔思,你摧毁不了我,他们也是。”
回忆里的泪滴在乔思手背上,滚烫得她瞬间回到了现实。
所以,果然没有成功是吗?她回来了!她化作厉鬼回来了!耳边传来诡异童谣,乔思急促呼吸着,用力闭上眼,肯定都是假的!
突然,歌声停止。
凳子被拉开,凳脚摩擦地面,尖锐声响撕裂寂静。
维系在乔思神经末梢的线啪嗒一声终于断了,她猛地睁开眼回头,只见本该死去的人拖着鞋底哒哒哒走向角落,抽出一根很长的管子,管子下面链接着印有福尔马林四个字样的塑料桶。
“要想把你们做成标本,就得先把你们内脏全部浸泡一遍,不然一旦人死了,细胞死亡产生的酶就会让尸体慢慢腐烂。嘿……”她低沉地阴笑,将管子对准到许之余嘴巴上。
乔思光是听就想作呕了,她才不要变成标本!
尖叫几近是本能,也许是刚才尝试叫了很多次,这一次嘴上胶带终于被冲开。
“救命啊啊啊!!”
尖叫完乔思才发现自己很蠢,准备处理许之余的史雁柔以一种奇诡的姿势抬起了头,隔着不远,清楚地看到了她头挂在脖子上摇摇欲坠,甚至听到了骨骼交错的声音。
“你好吵……”史雁柔青白面孔上浮现一抹残忍的笑,她拿着管子靠近,“那就你先来吧。”
乔思瞳孔骤缩,惊恐到极点后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缓慢的脚步、鬼魅的笑、令人毛骨悚然的歌……什么都混在一起搅乱大脑,直至粗硬的管子插到了她舌头上。
管子里泛上的刺鼻味道让乔思狂跳不已的心也一并跳到了管子边缘,她再也控制不住尿意,喷射出来前,几乎同时狂吼着尖叫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你放过我吧!史雁柔,你给我注射毒品,换你摧毁我!只要你不杀我,你尽情报仇!”
“你扇我巴掌,你打我,你随便!”
“啊啊啊啊别杀我啊啊!走开!走开!谁让他们起坏心把你抓到房间里去,我不过中途进去一次,我又没杀你!”
……
努力装鬼还耍了套poping的怀玥神色冷得可怕,在乔思的尖叫声中,她从一开始终于要得到真相的喜悦中脱离,紧接一股足以燃烧整个平原的怒火冲上心头,以至于手上动作瞬停。
她以为,史雁柔身上的针孔痕迹来自祁天阳那个死变态,或者是谁玩疯了下的手,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是乔思。
她一度认为她就是个恃宠而骄的小公主,无非爱嫉妒搞搞雌竞罢了,可事实还真是如最初料想的那样,六个人,每个都给了史雁柔致命一刀。
“你放过我,史雁柔,雁柔,求你看在之前我也请你吃过饭的份上你饶过我好吗!!我会给niq烧大别墅,烧漂亮裙子,求你放过我啊!”嘴巴里的管子迟迟没有往下深入,乔思哪还管得了鼻涕眼泪糊在一起,她不停又哭又叫。
怀玥冷漠看着乔思逐渐崩溃,陷入癫狂的失态模样,根本不为所动。
一个人的嫉妒心能有多重,才会干出这种十恶不赦的事情来?明明已经拥有一切,为什么还这么不满足?
她彻底没了表情,心平气和冷笑一声。
本来只想吓疯她,现在看来还不够。
高高在上的公主生活优渥受尽万千宠爱,因为一个可笑的理由穷尽所有作恶手段去毁灭另一个人,那株本该在雪山尖上绽放的清冷莲花,最终蔫巴在她失去人性的恶念之中。
阶级固化已经让普通刑罚对她没有任何意义,即便最后所有人落马,也许她最后简简单单做个几年牢就出来了,出来还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这不公平。
这不应该。
外界一旦接受到“犯下很严重的罪坐几年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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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可以出来”这种信息,那么邪恶与苦厄将永远存在,犯罪行为会变本加厉。
犯了错的人,不论年龄大小,不论身份高低,就得受到相应惩罚才算完!
“放过你,你做梦。”怀玥从牙缝里挤出冷冰冰六个字,毫不犹豫抬高塑料桶,将里面的液体全部倾倒下去。
水太多,堵在乔思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冒泡声。
她面不改色摁住乔思因痛苦而剧烈挣扎的脑袋,俯下身,用自己原本的音色在她耳边留下一句话。
“稀释过的硫酸,死不了,所以尽情享用。”
说完,怀玥漠不关己丢掉空掉的塑料桶,再也没看她一眼。
等了一会,估算硫酸已经灼烧喉咙且无法逆转,她把痛晕过去的人带出去丢到了一家便利店门口。
再次折回出租屋,怀玥简单收拾一下地下室,随后继续把许之余锁在了柱子上。
他要醒来还有很久,她想除开这一趟厉鬼体验,光是活着剖肚都能把他吓死,等醒来不想说也该全说了。
“等你把秘密说出来,我也会把你丢到大街上去。”
怀玥没忘记他惊恐表情下不自觉流露出的愧疚,想必这小子干的事还要恶劣点,她没资格也不会原谅他。
唯有鲜血,唯有他们一个个也落入泥泞挣扎,才是慰藉英魂的最好方式。
她发誓,剩下的人只会死得更惨。
狠狠踹了一脚他肚子泄气,早就被厚重遮瑕和粉底搞得不耐烦的怀玥气冲冲推门上去。
天微亮。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忙忙碌碌的打工族们已经陆续开始进行日复一日的乏味生涯,然而点开手机,却是一条足以让他们摸上一天鱼的爆炸性新闻。
*
早上十点,千豪酒店。
换好男装回到酒店补了四小时觉,才睡下的怀玥被封淮一通电话打醒。
不仅有他的催魂夺命call,还有庄昕芸、田妍等人连番轰炸的新闻链接。
“你说什么?哦,出事了,出什么事?”她疲惫地闭着眼,靠在床头柜上有一搭没一搭应着封淮急哄哄的话茬。
电话那头的封淮听她声音有气无力,顿时火冒三丈:“我说乔思出事了!!江璟都快急疯了,快来医院!”
怀玥缓缓睁开眼,捂住话筒深吸一口气,随即装作震惊道:“什么?乔学姐不是去医院了吗?怎么会出事?”
“你丫到底在干嘛?新闻满天飞了都,你难道没看看见吗?”封淮比雷响的怒吼声从扬声器里飘出来。
见状,钟缘忽然出声:“怀南,我要下去吃早餐,你要吃什么吗?”
怀玥:“……”
好恰当时机的一句话。
果不其然,扬声器里声音戛然停止。
对面的封淮狠狠翻白眼,操,秒懂是怎么回事?不过显然这时候根本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咬牙切齿地说:“不管你是不是在开房,十二点必须到医院,顾骁有话和你说!”
“嘟嘟嘟——”
怀玥面无表情把被挂掉的手机往床边一扔,她不是铁打的,来回跑了四个地方折腾一晚够呛,于是掀起被子包住头又钻回了被窝。
“乔思那个事……”钟缘欲言又止的声音响起,隔着被子听有些闷。
怀玥叹口气从被子里钻出来,懒懒回答:“没错,我干的。”
虽然早有预料,但钟缘还是很吃惊:“会不会太严重了?已经有小道消息说,乔思好像疯了……”
这件事昨晚凌晨就开始发酵了,任哪个便利店老板在门口发现一具内部器官灼伤的女人‘尸体’都得吓疯,第一时间报警并送往医院后,医生这才发现伤者居然是下午送来的尾椎受伤患者,齐振接到消息赶去医院,据说钱都给便利店老板了,结果拍下视频的路人在网上一发,一下子掀起了狂风巨浪。
“严重吗?”怀玥彻底没了睡意,掀开被坐起来。
她嫌额间长长的碎发烦,想起乔思更烦,随意将头发往后一捋后,连看向钟缘的目光也冷冷淡淡。
是他们自以为是的高傲将史雁柔逼入必死的胡同,没有那六位罪魁祸首,没有他们肆无忌惮的恶意,花还在盛开,蛾仍高飞,破晓时分艳阳依旧升起。
仅仅是逼疯她,让她享用稀释了千百倍的硫酸而已,比起逝去的人,终究还是太轻松了。
怀玥语气漠然:“如果可以,我会杀了她。你要是不想淌这浑水,过两天我发个朋友圈和大家说我们分手了。”
大概是她语气太冲,钟缘一□□会出她心情不愉,只见她没说话,转身出去。过了十分钟后回来,手里还多了两份清粥与油条配菜。
钟缘小心翼翼把早餐放在桌上,温声道:“姐,我没有不想淌。我只是在想,你忙了一晚上会不会很累。”
人是十二点走的,凌晨四点多回的,随便洗漱一下就五点了,整个休息时间根本没多少。原以为能睡到大中午,偏偏出这事。
面对她的关怀,怀玥一怔,刚才还在心头翻江倒海的怒火好似被春风拂过,火苗瞬间偃旗息鼓。
她顿时有些懊恼,没事迁怒别人做什么。
虽然生气起来就这人憎狗厌的德行,但当真伤了女孩子心,那就真心该死了!
怀玥垂下眼,闭上后平缓着情绪,再睁开时已恢复成平日里随性洒脱的状态。
“抱歉,起床气有点重,”她爬起来,拉开凳子坐下,“一起吃吧,吃完我要去趟医院。”
钟缘并不介意,淡淡一笑:“我陪你一起去吧,好替你打掩护。”
“好。”
怀玥边吃边看大家给她发的新闻。
新闻标题无非就是【热心姐对著名大V乔思出手了】、【青年舞蹈新星当街发疯】、【格高食品皇太女被人硫酸烫喉疑似惨遭报复】这三种来回切换,得亏昨晚她把人丢出去时,没忘在身上贴了张和之前一样嚣张的留言。
所以她很笃定怀疑不到昨天刚和她有过龃龉的怀南身上,一来没有作案动机,二来监控显示她在酒店。
那么顾骁要她急着过去,肯定就是因为热心姐喽?
他们一定是觉得自己始终被热心姐紧紧盯着,心里不安,于是想方设法想把她找出来,而新朋友怀南恰好是在鹤山见过热心姐的人。
“真像蟑螂一样烦。”怀玥燥得不行,特想到训练场射上一梭子加特林发泄。
白天忙完,等晚上还要去处理那个服务员。
按照他们所说,服务员肯定当场被安晴错手杀死了,那么要处理的只剩下家人。
现在刚打入圈子,今晚顾骁绝对是拿处理家人这件事来让她当投名状,那她是救还是不救呢?
立马叫别人伪装成热心姐或者自己去救,不如直接大声告诉顾骁她就是破绽好了。
不救,她亲眼目睹甚至亲手要上,眼睁睁看无辜人被杀害,一辈子都要受良心上的谴责。
卧底这职业实在灼心,现在想想,当初答应真是绝对的大冤种。
怀玥不爽地大口吞下一口温热的粥,想了想,她问低头喝粥的钟缘:“如果我不得不放弃一两个人的命,你还会和上次一样觉得无情吗?”
钟缘慢吞吞舀着,闷闷地说:“虽然很遗憾,但你应该也没有办法吧?那就不是无情。”
可我是军人——
怀玥看着她略微严肃的表情,到底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军人的职责是守护人民,然而执行任务当中,一旦有错漏便努力白费,镜花水月一场空,还未尽力,职责先与义务相违背,她又该怎么办呢?方法是有,只是……需要有人做出牺牲。
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却是第一次这么头疼,怀玥突然没了胃口。
她盖上塑料盖子:“我先出去打个电话。”
把鎏金炸掉也迫在眉睫,怀玥电联郑娥说了昨晚听到的线索,郑娥则表示只身一人闯入老工厂恐怕神仙也难出,反正有了安恩的人这个线索渠道,决定立马抽调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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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宏海贩毒链上的小路作为接应。
她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好方案。
思考一会,怀玥说:“好不容易插进去,没几天突然跑掉,小路身份可能会暴露,他们既然是负责帮忙周围贩卖,反正小混混们消息灵通,你让他俩帮我摸清楚安恩那边的人都是什么货色就行,明晚之前发我手机上。”
郑娥:“好。对了,顾骁之前杀的人可能有眉目了。”
查完这最后一件事,郑娥也要回清市去,趁这功夫,她便索性一股脑儿都说了。
“顾骁本来比其余四人高一届,高三那年出车祸休学,我让人查了当时的道路监控,发现监控被剪了一段时间,我怀疑他应该是撞死了人。”
怀玥眉端紧皱,她怎么就不信没这么单纯呢?
“有没有身份线索?”
“暂时没有,所有线索都被截了。”
怀玥:“……”
算了,还得她自己来。
两人没多聊,现在时间就是最昂贵的东西。
挂电话前,怀玥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
“把孟清香叫回来。”
郑娥好似早就明白她的用意,轻轻嗯了一声:“我会让她和你对接。”
第54章
和郑娥商量好后,怀玥又给亲爱的旅长上司方天河致电。
一接通,她开门见山:“杨茉是谁?当初在边境击杀罗田,你们并没有告诉我他还有个贩毒的老婆。”
方天河:“……一案归一案,所以才没说。”
怀玥翻了个白眼,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出方天河故作严肃的神态。
她冷笑:“所以你们果然早就盯上缅部了。说吧,是不是徐可那次后就准备要对缅部动手了,查到爱丽丝就查到了贝恩集团,查到贝恩就关注到慕容集团,于是发现顾山河几家人,恰巧出现那位老奶奶举报和史雁柔一案,最后才有这所谓的卧底计划。”
五人组的确是坑爹货,但归根结底招致毁灭的,还是肆无忌惮犯下恶行且毫不自知的庞大犯罪集团。
大清早被一通质问,方天河毕竟是上司,火气也上来了,压低声音警告道:“山豹,注意你的态度。”
怀玥语气更加冷漠:“上回多写了两份检讨,晚点传真给你。”
方天河:“…….”
真拿刺儿头没办法,执行任务过程中又不能关禁闭!可恨!
他电话那头沉默了会,片刻,他重重叹了一口气:“徐可的牺牲是你心里的刺,也是我的,当初我执意请求上面追查出爱丽丝队伍其他犯罪证据,想说能把他们抓起来也算对得起徐可,没想到查着查着就查出了很多牵扯极广的人来。”
近些年来诈骗兴起,国家一直在加大力度打击诈骗,因此早就注意到缅部有两家不断残害国内及东南亚地区人民的龙头企业,可由于集团位处缅部,除非发生了一发不可收拾更甚至触及国家威严的事才能进行跨境行动。
海云山绑架案是一个契机,徐可的牺牲也是一个契机。
然而,雷厉风行的行动最终在意外发现威尔市赫赫有名的几家人与之相关后胎死腹中。
方天河口吻严肃:“山豹,我想你应该知道牵连有多广,之所以军方接手这件事是不想让警察平白无故牺牲,和顾山河那帮人有利益捆绑的人不是毒贩就是杀手,如果当初立马让猎鹰去打击杨茉,那么你卧底前期就不会有顾山河几人犯罪的初步信息。”
当初如果杨茉被抓,辛苦奋斗在一线的军方调查小组就无法发现封威的存在,也没办法从封威身上追查到江宏海,更没办法追查到马昊苏刚来这两位保护伞。
他们是一伙的,如同手拉手围成圈、把威尔市与缅部圈起的一个圆,一旦大动干戈砍掉一只手,其余人也许会立马出国逃亡,落入茫茫人海再无踪影。
只有装作无事发生,任由他们膨胀,最后才能一网打尽。
其实怀玥也懂这个道理,但就是不爽自己被蒙在鼓里。
她靠在外廊墙壁上,听到电梯处有脚步声响起,暂时没说话,等人走过后,心情才总算平静一点。
如今事情越来越复杂,涉及人物越来越多,不止五人组及爹妈,还有缅部两大集团、毒枭杨茉、负责贸易的安恩、两位位高权重的保护伞!
怀玥觉得自己就是有三头六臂,长十七八颗脑袋也没法完美完成精准打击。
“我就一个问题,这桩案子,不会再出现我不知道的人了吧?”她努力心平气和地问,又说,“等我退役我要是不能直接做刑侦大队队长,那就说不过去了。”
方天河:“绝对没了。”
怀玥不信:“你发誓。”
这句话不知道触到了方天河身上什么开关,怀玥很久都没听到他回应,很不寻常的是,他难得没生气更没大呼小叫,话筒里只有绵长稳重的呼吸声。
许久,她才听到一直喜欢和她互怼的旅长,像脱去军装后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长辈那样,用极其认真的态度说:“还有一件事很重要,但我不能说。”
他表达的很隐晦:“怀玥,你很适合当这个卧底。可后来我们发现,你的身份不太适合,与案子相关的人都要避嫌,只是事情已经来不及了,所以这个秘密我会一直保留到等你自己发现。我向你保证,不会再有其它麻烦出现。”
“你也放心吧,缅部和杨沫会派人盯好,剩下的就靠你了。我们都知道你很辛苦,你有计划上面也有,关键时刻你不会是一个人。”
“……”
怀玥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心惊胆战捏着手机,脸色很臭。
要死,与案子相关是什么意思?
她可没有和这群王八蛋有过接触,穿越过来后一头栽进部队,满打满算七年不是在出任务的路上就是在旅游的路上,绝对不可能是她!
那也不可能是原主,这么些年过去,属于原主的记忆也有点模糊了,真要仔细回想,大概能回忆起原主认真读书打工的励志画面。再说时间也对不上!
摸不清头脑的怀玥总觉得这个秘密像是一个悬在头顶的定时炸弹,时间嘀嗒嘀嗒走,然后在最重要时机将会把她炸的粉身碎骨。
在走廊呆了会,她心情不爽地回复着庄昕芸几人信息。
回复完后,怀玥吐息吸气平复情绪,原地简单打了两下拳放松才重新推门进入,她让钟缘陪自己回御湖别墅放包,随即两人动身去医院。
……
中心医院大门外有米粉早点摊,怀玥买了几份,还特地去附近的早餐店买了两屉小笼包和粉蒸糕。
钟缘看大包小包跟赶集似得,当即就问:“为什么买这么多?”
几份早餐装在塑料袋里,绳子压得怀玥指弯有点酸,听到问询,她看了眼包装最精致的小笼包,说:“不出意外江璟他们都在,我记得他和封淮都很喜欢吃这个就买了。”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他们呢,没想到你还挺在乎他们的。”钟缘颇为纳闷,早从发现怀南是女生时一切疑惑就有了解释,最初认定有百分之八十可能她是热心姐,中途两人心照不宣没有故意提此事,直到今早才完全确定,所以在她认知中,一度以为怀南应该恨不得把他们全部创飞。
怀玥眉端微扬,在乎?
她侧过头,忍不住打量与自己并肩而行的钟缘。
钟缘栗色长直发垂在肩上,原生发就是好看,阳光下闪烁着浮光,发尾微卷,风一吹,扬起弧度很好的勾勒出沉静而典雅的面庞,婉约落落大方,此时两簇细眉因困顿而微微皱起,也不会给人烦躁的感觉。
怀玥笑起来:“钟同学这会怎么不聪明了?这叫什么在乎,这分明是杀人诛心。”
“你想想,他们现在肯定很着急,饭都没时间吃,估计全在想一定要把人揪出来狠狠打一顿。然而我,”她用肩膀撞了下钟缘手臂,笑容顿时变得奸诈,“我这个始作俑者贴心送饭,他们还要对我感恩戴德,光是想想我就爽死。”
钟缘:“……”
虽然有考虑到是做戏做全套,但实在没想到根本目的是这。
最终,钟缘总结了一句话:“你好坏。”
男女装切换不断搞事已经够让人应接不暇,还要暗戳戳笑看蒙在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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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的对方点头哈腰,简直蔫儿坏!
对于这个形容,怀玥坦然接受:“比起他们,我还差得远。”
两人一路随意聊着,进入大楼前在楼下发现了很多被保镖拦在外面的媒体记者。
有位记者眼尖发现怀玥,举着话筒上蹦下跳,手长长伸到怀玥面前,“怀南?鎏金怀南是吧!我是扬匠新闻的记者,请问怀同学是否是去看望乔思?你知不知道乔思目前情况到底如何?”
怀玥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个个面露祈盼的媒体人。
原来他们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就编辑了那么多似是而非的热搜词条?网上那阵仗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抢救室里亲眼目睹了乔思的急救呢。
脑子一转,一个想法浮现在脑海,她想到方法对付江宏海和封威了。
怀玥唇角勾起,没有回答那位记者,在保镖的护送下顺利进入了大楼。
“他们太夸张了,为了一个新闻像是要吃人。”钟缘揉着手腕,刚才进来时不小心被话筒给敲了一下,这会儿实在没忍住要抱怨,“我以前就很不喜欢记者,他们和吸血鬼没两样。”
钟缘记得很清楚,初中那年有位学姐遭受学校职工猥亵后跳楼,一个女记者丝毫不顾也许会揭开他人痛苦,绘声绘色向大众描述过程,虽对加害者口笔诛伐,但实际上对学姐也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二次伤害。
“后来学姐家人去质问她为什么要披露过程还曝光了学姐身份,她居然言之凿凿说只有这样才最大化引起网友愤怒,从而对坏人进行更严厉的惩罚。”
怀玥震惊:“有点道理,但未免太没底线了。”
钟缘撇撇嘴,娟秀面孔上浮现一抹厌恶:“有什么道理啊?虽然最后老师的确坐牢了,但那女记者是为了热度才这么干的,她把本来要破产的公司拉回正轨,代价就是网友肆无忌惮传播学姐的信息,和再次自杀的学姐。”
“……”怀玥还是第一次在她面上看出很明显的厌恶,不过她自己倒是并不特别讨厌干媒体的人。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钟缘,片刻,才措好词出声:“这种人很少,绝大部分都是打工人,大家也挺难的。”
社会在日益发展,流量时代用或真或假的新闻操控热度已经成为寻常事,博眼球出位才是获得热度的最佳方式。偌大的网络世界里,以营销为目选择放弃底线的人其实不算多。而毫无底线的人,就意味着他们会为了热度无所不用其极。
怀玥对女记者蛮好奇:“她叫什么?”
钟缘:“她叫龙晨礼,目前在威尔市电视台当晨间新闻主播。”
龙晨礼……默念这个名字,怀玥边往电梯走,边对钟缘说:“谢了。”
“你不会觉得我过于愤世嫉俗吗?”钟缘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要说谢,反而更关注这一点。
“不会啊,拥有是非分明的正义感不是你的错,如果我经历类似的事情,也许我比你还要愤怒。”怀玥觉得要是这什么龙晨礼当她面那么说话,她一定会把她牙打掉。
电梯上行过程中,怀玥心不在焉与钟缘聊天,心里针对两家的计划雏形已经慢慢形成。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远远便看见十三楼vip病房外走廊里里外外站了不少黑衣保镖。
怀玥细数了下,大概有二十来个。
想都不用想,这是怕再次重蹈覆辙,生怕热心姐什么时候又跑来医院把人截走呢。
标有1307vip字样的病房里传出乔思类似野兽般癫狂的嘶吼声,由于本人喉咙被硫酸灼伤还隔得远,她隐约只能听清了史雁柔这鲜明的三个字。
声道受损还能大呼小叫,看来昨晚对她的冲击很大呀。
怀玥乐得不行,强压疯快往上翘的嘴角。
门外乔江两家父母都在,李淑娟扑在乔振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至于江宏海与阮燕两人则在旁边淡定抚慰着,封淮、顾骁和江璟坐在长椅上,神色凝重。很显然,从发疯的乔思嘴里吐出史雁柔名字,让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他们越听风是雨,怀玥就越愉快。
她整个人都不困顿了,瞬间神清气爽起来,让钟缘在电梯口等,然后拎着早餐过去。
果不其然,在表达了对乔思遇袭的遗憾后,几位家长把保镖医生驱散后,围着怀玥问了好几个问题,基本上就是当时在鹤山有没有看清热心姐模样或者其它重要线索。
怀玥咬住手指装作一本正经回想的模样,然后再次复述当时场景:“我当时只顾着从大块头手里逃生,是有听到一些脚步声,但没看清人,我回营地时才发现热心姐也在。”
听着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说辞,顾骁终于捉到一直被忽略的关键点:“一些脚步声?”
怀玥点头:“没错,脚步很快,现在想想应该有三四个人的样子。”
“所以她不仅有黑客当帮手,还有一起行动的人。”江宏海神情凝重,该不会热心姐是团体作案吧?这样也能理解了,她究竟是怎么旁若无人闯进来又带着人闯出去。
得到并不算太重要的信息后,江宏海把顾骁拉到一边去讲悄悄话。
再一次成功迷惑敌人,怀玥面上不显笑,默默垂下眼,将对乔思的惋惜演绎得淋漓尽致。
“唉,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昨天还活蹦乱跳呢,”她看向紧闭的病房门,乔思应该是打了镇定剂,病房内已经安静下来,“我听说乔学姐食道和声道都受损了,真是太可怜了。”
“……”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句话触到了李淑娟身为一个母亲的底线,她像疯了一样甩掉怀玥买的早餐,甚至还把封淮手里的小笼包也打掉了。
李淑娟哭喊着朝怀玥扑过来:“都是你!要不是你我女儿怎么会来医院!都是你的错!现在假惺惺有什么用,别以为你有靠山就了不起,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喂喂喂,你要干嘛!”封淮一惊,连忙上手拉怀玥躲她。
怀玥冲他摇头,示意他退后。
她站在原地任由她打,等人体力不支跪倒在自己面前时,才缓缓蹲下身去。
她查过李淑娟,乔思和乔振如出一辙,但李淑娟的确是无辜的。
诚如方天河所说,如果没有前期准备,她不可能知道格高食品的乔振偶尔也会帮五家运送点东西,原先不在意是因为罪还不够大。
在所调查到的信息中,李淑娟仅仅是个一无所知的好妈妈,出身和性格都很普通,她就像俗世里每一个妈妈的化身,有一份平凡的工作,对女儿宠爱有加,对丈夫信任有度。
她不像其余几位妈妈多少都出现在相关案件中,甚至可能连史雁柔的事也不清楚。
怀玥扶起她,语气温和的安慰:“李阿姨,我很抱歉。如果这样能让你开心点,我不介意。”
这是她对一个母亲最后的尊重。
之后就没有了,因为她想李淑娟很快就会知道很多事情,而失去女儿的她也一定会选择站在丈夫身边。
也许最后真相大白,清楚知道自己女儿曾经犯下什么罪,她觉得女儿罪有应得的概率也不大,人性是复杂且最经不起考量的东西,况且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小史同志、庄昕芸叶希等人一样,内心充斥是非分明的正义感。
“李阿姨,伤心只会让仇者快恨者笑,现在打起精神找到罪魁祸首才是最重要的事。”怀玥这样说。
乔振觉得丢脸,上来一把把李淑娟拉到身旁:“人怀南没说错,又不是他把小思弄成这样的,你在这里发什么疯,难看不难看!”
李淑娟眼眶通红,面容十分憔悴。
她摇摇晃晃站起来,推开了乔振的手,捂着脸号啕大哭起来。
“你别碰我,你们都是罪魁祸首,都是你们
忆樺
害了我女儿!她才二十岁,以后她要怎么办啊……”
李淑娟其实是有些愧疚的,她忽然发觉自己看似关心女儿和丈夫,实际上一切都像是蒙着纱布的镜子,从来没有看透过。在怀南没来之前,史雁柔三个字一出,所有人都露出了惊慌的表情,她才得知原来乔思曾加入了一场疯狂的杀人案,此次出事更是和丈夫平日干的事脱不了关系。
她就像是被美好假象骗的团团转的无知妇人,她发过疯了,可是责怪有什么用呢?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但她也绝不接受,那可是她的女儿!
李淑娟也不是没关注热心姐的事,网上都说她是惩奸除恶的大好人,曾经她还傻兮兮对着丈夫说她做得好,让丈夫少和陈述刚那种人来往,然而此刻针扎到了她身上,终究是痛得人撕心裂肺!
她目光愤恨,扫视众人一圈,最后停留在怀玥身上:“那什么热心姐可恶,但最主要的还是你,要不是你让我女儿受伤,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怀南,你给我等着!”
李淑娟说完,边抹眼泪边跑了出去。
放下的狠话让乔振脸色一变,他对怀玥道歉:“不好意思,她太激动了。”
封淮也说:“南哥,乔思现在已经疯了,李阿姨也是太难过,你别放在心上。”
“没事,我能理解。”
怀玥慢慢收回还停滞在半空中的手,面无表情转身去找扫把簸箕把地上处理干净,心里最后一丝内疚也被耗了个一干二净。
有时候她还蛮讨厌自己对于人性的过分了解,警察生涯中常年积累的经验如同开挂的bug,让这一次重生变得更加坦荡顺利。
她能够轻而易举分析一个人的微表情下涵盖的所思所想,或者轻松看穿对方的意图与下一步的行为,可洞察一切会让她变得过分冷静,失去最基本的七情六欲。
每当这时,怀玥总觉得自己游离世界之外,凌驾在所有人之上,从而生出一种轻蔑的低视。
就像此刻,她大概都能猜得出,李淑娟会在某天拿着一把匕首朝她刺来,而她根本不屑做出任何防备。
她把所有垃圾扫干净,放下扫帚,怀玥对一位母亲的尊重和愧疚也到此为止了。
……
沉甸甸压在所有人心头的压力在江宏海提议去吃饭的一句话中散去,闹剧总算结束。
不管如何,乔思变成疯子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星球还在转,日升月落仍在循环,每个人都要回到自己该到的位置上去。
怀玥拒绝约饭邀请,指了指电梯旁的钟缘:“我还得把我女朋友送回去。”
江宏海撇了眼不远处低着头看自己脚尖的安静姑娘,顿时呵笑一声:“那也行,不过我有点话和你说。”
他把怀玥拉到了一边。
江宏海毫不遮掩对怀玥的信任,拍着她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是个很好的孩子,阮燕和我说这段时间你和顾骁要替孩子们补习,我儿子能有你这个朋友我放心。”
怀玥露出假笑:“谢谢江叔。”
“只是我有件事想请求你。”
江宏海很少在外面甚至对一个小辈低头,不自然地咳嗽一声,重新挺直背,觉得有了底气后才小声继续说:“江璟他亲妈死得早,我忙着工作没时间管他,阮燕嫁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八岁了,费尽心思也还是把他教成了一个叛逆性……”
怀玥不想听废话,径直打断他,客气道:“江叔有话直说。”
唧唧歪歪放一大堆屁,搁她面前演什么好爸爸,知不知道她真的很想直接戳瞎他眼睛啊?!
而且他嘴巴有点臭。
虽年近半百保养的不错,西装革履容光焕发的模样简直可以拉去演魅力十足的大叔,但一张口全露馅了。
臭得跟下水沟似得!怀玥不着痕迹挪动脚步远离,扯开一抹灿烂的笑:“您要我帮忙,我一定赴汤蹈火。”
“哈哈哈!你这性格是爽快,我喜欢!”江宏海大笑起来,要是可以他都想当场认儿子了。
他也不遮遮掩掩了:“江璟之前搭上了不好的朋友,染上了毒品,所以最近在戒毒。我也不能时时刻刻把他看在身边,关起来更不好,这段时间麻烦你帮我看紧点,我怕他偷偷摸摸又吸上。”
“……”
就这?
不过也算是个好消息,懒得管江宏海怎么发现的,怀玥拍拍胸脯,义正严辞点头:“这事包我身上了。”
她一定让江璟复吸,收拾一顿送戒毒所里去度过余生!
江宏海很满意,偷摸递给她一串钥匙:“千湖路7号这套房子送你了。年轻人,你的前途大着呢!”
喜得一套房,但最后还得上交,怀玥突然觉得滔天财富像沙子一样从指缝里溜走了,她悻悻:“应该的应该的。”
江宏海叮嘱两句后就放了人,以免再碰上记者,怀玥和钟缘从隐蔽通道下去。
还没走出大楼,她又被阮燕叫住了。
阮燕是个温婉婉约的妇人,年纪才三十上下,说话也温温柔柔。
她也给怀玥递上了一串钥匙,她说:“怀南,阿姨求你一个事。”
怀玥握紧钥匙,眼角一抽,强装镇定道:“你说。”
阮燕摸着肚子,笑意浅淡:“阿姨希望你不要认真教江璟。这是万豪山庄一套房子的钥匙,送你了,但我在里面准备了一些东西,江璟这段时间很辛苦,还希望你有空带他去玩玩。”
怀玥沉默了。
丢,虽然早知道阮燕不是什么好人,但正儿八经体会到,她也觉得有些恐怖。
凶神恶煞的恶人不可怕,最毒的还是善于伪装的阴冷毒蛇,你永远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窜出来咬你一口。
瞧她摸着肚子的动作,该不会是怀孕了吧?而万豪山庄里准备的东西,她几乎下意识就猜到了是什么,绝对是毒品无疑。
这分明是要给亲孩子铺路!
把钥匙握住,怀玥属实一言难尽,迟疑道:“这不好吧?”
当两面派可以,关键是她不确定这是不是套。
阮燕大概是早知道她会拒绝,眼眶一红,开始诉说自己在豪门家庭过得有多艰辛,并细数了历年来江璟与她作对的大小事迹。
听了两句怀玥就不想听了,大致明白她压根不是来下套后,她深吸一口气,赶紧打断她的长篇大论。
“我明白了,阮阿姨,我只能帮你前一个要求,后一个显然很对不起江叔,所以房子还你。”
她把钥匙塞回她手里。
能达到半个目的,阮燕也已很满意,抹干净眼泪后,喜极而泣般说:“谢谢你,怀南。”
“不用客气!”
怀玥受不了这对虚伪的夫妻,敷衍完毕火速逃离。
她冲出医院大门,抓起钟缘就跑。
钟缘见她像看见鬼一样,气喘吁吁跟着,还不忘好奇询问:“你咋啦?”
怀玥冷漠脸:“观摩了一场豪门斗争,有点小怕。”
钟缘:“……”
哈?她居然也会怕?
那一定很狗血恐怖了!
“所以我们接下来去哪?”钟缘今天没课,虽然不太好,但她超想再经历一次鹤山那么惊险刺激的事。
听言,怀玥脚步更快了。
“钟同学,请你不要说废话哦。我当然是要去上课!”
再不去上几堂课,可能马上连校门都进不去了。
不过没关系,等找到老工厂,她就彻底让这该死的学校和课本彻底滚出她的生命!
第55章
和钟缘分别后,怀玥回鎏金食堂吃了顿饭,途中碰上咋咋唬唬的齐河,被他拉着问了好久的乔思,好不容易把他打发走,她才动身去巡查校园。
从封威和江宏海的话来看,创立鎏金后应该有资方或者某位高权重的职工本身就是毒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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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么就是顾山河他们最初搞生意时弄的,不然不可能有个老工厂。
那么地界绝对不小,但绝对隐秘,绝对不为人知。
据她所知,鎏金曾在多年前翻新过一次,主要重修了S班图书馆与周围亭台楼阁式的小公园风景。
她猜也许老工厂就在那块?
可惜,她把脚皮子磨破了也没找到类似工厂的地方,反倒是发现S班图书馆后有一栋非常奢华的壁画展示厅。
展示厅外头墙壁颜色深棕,石块上有着繁复花纹,堆积出富丽堂皇偌大的砖砌圆顶,无论是顶部壮丽的尖顶,还是四周彩色的玻璃窗,都在向众人昭示着它独特的哥特风格色彩。
由于壁画厅有画作展示才会开放,怀玥见门口有岗位亭,便没有再深入。
看眼时间还有五分钟上课,她暗道不好,逛着逛着差点忘记还有课!
她放好公共滑板车,转头拔腿狂奔,终于在下午一点钟前一秒钟赶到了K班多媒体楼。
今天是周三,下午有堂公共大课,她到的时候教室里人已经坐满了。
她从后面进去,热情的田妍同学在最后排朝她招手,好像在示意旁边有空位。
这场景让怀玥恍惚回到了上辈子读警察大学的日子,那时候她专逃烦不拉几的公共大课,实在不行了去露个面,同宿舍的朋友也是这么朝她招手。
她也一如既往“猥琐”,弯腰驼背悄悄摸到后排边缘。
只是她忘了,讲台那么恐怖的地方完全可以将整个教室纳入眼底,只听男老师咳嗽一声,慢悠悠说道:“怀同学,好久不见。”
怀玥:“……”
啊,这句话也很熟悉,上辈子也就听过百八十回吧。
瞬间成为视线焦点,教室里众学生顿时哄堂大笑。
紧接着男老师一边调整投屏,一边又补充了一句:“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开学快一个多月了,我好像就见过怀同学一次,劳烦怀同学上课的时候算算我们隔了几个秋?”
“…………”
没话讲,怀玥人麻了。
救命,这位老师可真幽默,不去讲相声简直屈才。
忙不迭冲老师讪讪一笑,她索性站直身体光明正大走到田妍身边的空位坐下。
只是她的迟到似乎给这位老师开启了话茬,就见他调整好屏幕后,他背着手站在到第一排,环顾一圈说:“我知道最近学校和社会上都发生了很多事,但你们是学生,首先要尽到学生的责任,比起其余人生一眼望到头的普通人,你们进入鎏金,就代表你们的未来有无数种可能。”
“要想从无数种可能中寻找到最合适自己的路,不是有一张毕业证就可以,路需要你们用笔杆子走出来。”
最后,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停留在怀玥身上,意有所指说:“不要浪费你们天分和辛苦获得的资源。”
一番话让整个教室顿时鸦雀无声,本来在讨论K班陆续有人退学的窃窃私语声也停了。
怀玥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她面无表情低头。
好的,炸掉鎏金的决心更上一层楼。
这么好的老师该去社会为更想学习、更需要资源的学生们做出贡献,留在这名不副实的烂地方根本就是浪费。
“你出名了哦。”这时,田妍用书本挡住嘴,悄悄对她说,“再一次。”
怀玥:“嗯?”
好像鹤山一事并没有公开存活下来的学生名字吧,她最近也减少了和女生们的聊天频率,所以又出什么名?
见她困惑,等课堂开始后,田妍摸出手机,点开一个链接往她面前一放。
怀玥只扫了眼,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偷拍了她和钟缘从酒店出来的照片,就一张图,还正巧拍到她勾着钟缘肩膀讲话的场景。
角度自下而上,不像是狗仔蹲守,反倒更像是偶然碰见后慌乱打开相机拍摄的一张。
而且配文也非常毒辣——【渣男夜会靓女,恩爱一夜,无数少女梦碎!】
“这特么谁拍的?”怀玥咬牙切齿拿起手机,看了看v博id,是一个叫鎏金八卦大组的人,发送时间就在十几分钟前。
她电脑呢!她要把这王八蛋找出来剁掉!
本身就对钟缘很愧疚,在尘埃落定前,她会一直被冠上怀南女友的标签,即便两人心中清楚,可外人对怀南这个身份的第一印象是渣男,自然而言也会对钟缘产生非议。
标签固化,是对一个人最大的伤害。
“你应该知道吧?”怀玥一边问田妍,一边点开评论。
如她所料,开放的社会下,依然有很多评论都在指责钟缘不自爱自重。
首先评论第一条就是:【鎏金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有钱学生又坏又毒,没钱学生又渣又贱,应该教书育人的老师去拉皮条,从上都下都烂透了呢还有蠢货眼巴巴贴上去,果然人人都爱上流社会咩?】
怀玥眼神一冷,将相关id的页面截图发到自己手机。
话没错,但她很不爽。
骂她可以,骂钟缘不行。
“知不知道八卦大组是谁?”怀玥把手机还给她。
田妍哪能感觉不到周围嗖嗖狂飙的冷气,默默收好手机,低声说道:“宋军呀,大二s班的,你应该见过吧?”
原来是他,怀玥眼神一冷:“我知道了。”
反正都敢把许之余绑起来了,不差打掉这一个的牙,早晚把他那满脑子废料的头给拧下来。
不过现在他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工厂。
浏览着近日热热闹闹的飞信论坛和聊天室,她试图在茫茫贴子中寻找有用线索,眼睛都花了,结果翻来翻去都是对近日来发生的事的热议。
怀玥不耐烦地锁屏,余光撇到正在写笔记的田妍,突然想起田妍是个八卦小能手。
于是随便点开一个鎏金情侣必去的约会地安利贴,状若不经意间向她询问:“田同学,你知道哪里比较僻静吗?适合情侣单独呆的地方。”
田妍搁下笔,表情颇为苦恼:“亲爱的怀同学,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单身狗?可恶,但我好像还真知道。”
“天鹅园、情人坡后的避雨亭……”掰着手指数,田妍林林总总说了七八个地。
最后她像是想起一个遗漏的,激动地说:“废弃音乐大厅也是啊。”
怀玥皱眉:“废弃音乐大厅?有这地吗?”
“嗯嗯,鎏金以前有个很辉煌不输维也纳金色大厅的音乐厅,后来因为发生过学生自杀案件就关闭了。”
田妍生怕怀玥听不明白,从论坛中找出一个盖了几千层楼灵异贴,翻了许久才找到一张很模糊的照片。
她指着照片里的残垣断壁说:“S班图书馆后面不是有座壁画厅吗,那就是废弃音乐大厅前身。”
“我听学姐说,很多小情侣在附近幽会时总能听到窃窃私语声和尖叫声,后来因为谣言越传越离谱,学校索性就关了音乐厅改成展示画作的地方,然后把附近都重修了。”
“不过那里是有画展才开放,平时不开,要去的话只能在大厅后面的小花园约会。”
听言,怀玥眯起眼,这么说老工厂在那里的可能性很大喽?
她顿时想到史雁柔有一篇抽象的日记。
—【古老的缪斯女神,你站在百花绽放的瑰丽文明中,你往下俯瞰,是否看清深埋在地底下的滔天罪恶;你向上抬目,是否看到镌刻在头顶上的圈层规训。】
—【我走过你,我看到了。】
—【那是一个被邪恶玷污的天堂,扬起旗帜的碎舰者在哭泣,奇形怪状的皿滋生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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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声音,白雪落了下来。】
缪斯女神,古希腊神话中代表艺术的女神。
由此可见,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曾经被人带去过那里,那个废弃的音乐大厅!
怀玥立即把夜探壁画厅的任务记到小本本上,今晚一过,她必须得抽空去看看。
“要不是现在正在上课,我真想抱你一下!”田妍这个爱八卦的可爱姑娘真是她的天使,无形之中不知道帮了自己多少忙。
田妍羞涩,娇嗔地摆摆手:“多大事呢。”
“不过啊……”她下巴抵到桌子上,把书竖起来挡在脸前,冲怀玥偏过头来,“怀南,我最近老是梦见你。”
怀玥:?
“梦到我什么?”她惊了。
倒不是觉得自己魅力有多大,可做梦显然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已经伤害了很多女生,再伤害一个她可能真的会下地狱吧。
“一个很单一的场景而已。”田妍这样说。
其实田妍最近觉得自己有点奇怪,或者说从认识怀南后就这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好像最本真的意识被什么束缚住了,一道指令被塞进脑海,让她不得不自发靠近他。
田妍开玩笑般地说:“感觉我好像天生就是来帮你解决问题的一样,在你需要得知什么消息的时候,我就得出现。”
“我不怎么注意八卦,有事问了你几次,所以才会这样吧。”怀玥松了口气,心想这可能是大脑深处的潜意识罢了。
她没有放在心上,发现田妍仍旧一直盯着自己,便随口问道:“说说呗,梦见我什么?”
“啊?”田妍眼神有点呆,回过神后,她缓慢地眨了眨眼,“如果我说了你可别打我。”
怀玥嫌眼镜戴着烦,摘下来一边往桌肚里塞,一边回:“不会,你尽管说。”
“啊啊啊!”她发出一声很小的局促惊呼,“就是这样!”
怀玥不解:“什么?”
“我说你没戴眼镜的时候,我梦见的你就是这个样子,但你是长发。”
哈?怀玥心头一惊,豁然转头望向田妍。
田妍眸光认真,趴在桌上专注凝视自己,这一刻她很清楚看到了属于这水灵灵动姑娘的黑棕色的眼珠里闪烁过一丝神奇的五彩流光。
莫名其妙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怀玥沉默看着田妍凑近自己,耳边传来她刻意放低的、喜悦的微小声音。
“也许是我最近看科幻片看太多了吧,反正我梦里反复出现的你反串了,你穿着黑色家居短袖套装,背对着我坐在书桌前写东西,长发随便用一支笔卷了起来,不知道谁喊了你一声,你就转过了头,手里的东西也掉了下来。”
还没等怀玥作出反应,田妍自己先陷入了回忆。
她很难准备形容女装怀南给人的感觉,在梦中反复出现的她像一柄不轻易出窍的宝剑,狭长双眼极冷,表情很淡,压迫感却极强,冷漠得像是刚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君王,随便扫一个眼神,所有人都必须要臣服。
田妍转动着眼珠,紧接说:“记不太清更多了,唯一能记起来的就是你看的东西上写的是2014年7月2号校园反杀案。”
怀玥彻底震惊了,手指几乎是无意识收拢捏紧。
她不可能忘记这案子,因为这是她当警察后破获的第一个案子。
当事人叫陈若兮,很惨也很坚强,被学校里的二世祖侵犯后反杀其中两人,由于涉案人员家世显赫,一度要判死刑,最后在她努力寻找证据下最终被判为正当防卫。后来陈若兮也走出困境,还成为了一个赫赫有名的作家。
她的思绪戛然而止。
猛地记起来当初陈若兮案,始作俑者也是六个人。
怀玥很确定这个画面真实存在过,到现在还能记起来因为她执意要查,师傅到她家来劝说自己。
而她的师傅,正是因查这桩案子时牵扯出来的包庇案而死。
当然,她也是。
先前就觉得这个平行世界的某些制度与设定过分夸张中二,甚至还有点不合逻辑,所以,该不会她根本就不是穿越平行,而是穿书了吧?
“……啊,我才不会反串。下次少看点科幻片!!”怀玥有点懵,戳开她头,要不是没下课她都要落荒而逃了。
不提是不是穿书,田妍刚才眼中的流光……爹的好恐怖,仿佛被更高智的意识给夺舍了一样,真是见鬼!
怀玥暗暗咬牙,不管如何她现在非常后悔。
本来就是不爱看书的性子,谁会想到能重生穿越,早知道当初就该把陈若兮寄来的书看一遍了嘛!
……
度过了很漫长的一节课,怀玥没心情再继续上下去,勒令田妍别把这个梦乱说后,她回到御湖别墅。
仔细回忆着当年案子,将能回忆起来的东西写在了另一个白板上。
无论穿越重生真相如何,怀玥确认这个世界是鲜活的,每个人包括她都拥有自我意识,不是被设定好的角色。
她更相信,她遇到的每一个拥有美好品质的人绝不可能单纯是他人笔下虚妄的乌托邦。
史雁柔坚韧勇敢、庄昕芸隐忍温柔、叶希可爱正义、孟清香果决聪慧、田妍跳脱真诚、周若海天真充满活力、姚禾淳朴刚直、小季活泼善解人意……还有郑娥,她出生入死的队友,阔绰的印钞机,她从他们身上体会到什么叫赤子之心,真真假假绝对分得清。
寰宇之大,万事诡谲奇妙。
一定会有一个完美的解释,不急于一时。
想不通的事情怀玥一向不去绞尽脑汁想,与其痛苦思考也得不到结果,不如多举几块铁等待战斗开始!
休息到七点,怀玥起来随便对付一口晚饭,给孟清香打了个电话后,然后如约前往钟楼赴顾骁的约。
威尔市市中心有一座经历过纷飞战火的老式钟楼,高达三十米,站在顶端俯瞰下去,可以把被柳城河包裹的偌大威尔市完全纳入眼底。
怀玥到约定地点的时候,才不过七点四十五。
繁华街道笼罩在拥挤的车鸣声中,下班的打工族三俩前后在装有如一颗颗星子的装饰灯的树下散步,如山巍峨的钟楼也亮着刺眼黄光,越往上去,耸入云霄的圆拱穹顶上巨大钟表仿佛象征纸醉金迷的标志,在夜空中缓慢拨动时间,散发迷人金光。
等了五分钟还没来人,她随便找家便利店买了瓶饮料,然后坐在路边长椅上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钟楼顶端响起绵长悠远的整点钟声。
九点了。
顾骁在搞什么?
打电话没人接,怀玥耐心彻底告罄。
起身要走时,她发现先前一直停在街角处的一辆灰色布加迪启动了,很快在她面前停下。
“……”
她眯起眼,瞬间不爽到极点。
明白了,原来是在考验她。
“开窗,别逼我骂你。”怀玥屈起指尖用力叩后车窗,压根不管他是谁。
车窗缓缓拉下,露出顾骁那张异常俊美斯文的面孔,他不知去了哪里,穿的很正式,黑绒西装板正,头发全部梳到脑后,清冷禁欲的气质令人难以挪开目光。
他丝毫没有迟到的内疚,转头问旁边的人拿了张金色卡片,修长指尖捏着递出:“恭喜……”
但怀玥显然不是正常人,他话说到一半,手已经忍不住伸进去拎起了他衣领。
“约我出来,让我白白等一小时,你想怎么死?”
司机:“……”
助理:“……”
顾骁:“……”
脖子上传来紧涩感,顾骁很诧异。说实话这还是第一次被同龄人揪衣领,低头看了眼攥到指骨泛白的指尖,他怒极反笑,今天可不是平日,轻嗤一声,他终于露出了与生俱来的傲慢无礼表情。
“我欢迎你进入我们世界时我以为你还挺乐意的,没想到这一小时的入门券之一你也等不起,南、哥!”
怀玥手被他撇开,然后掌心被塞入了那张金色卡片。
卡片正常名片大小,上面用正楷写了怀南两字,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什么玩意?她眉头皱起。
疑惑间,车窗被敲响。
“怀南。”
怀玥抬头,毫无意外对上了顾骁略显冷漠的眼。
她有一种错觉,现在的顾骁才是真正的顾骁,一个开始掌管父亲产业的太子爷,一个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露出真面目的狠辣继承者。
她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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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看着他。
顾骁似乎很满意她的乖顺,淡声道:“我发现你其实是一个极度反精英的代表性人物,你无视阶级分明的圈层地位,平等对待每一个人。但是,你既然选择我,那就要改。这是一个高等阶级才能有特权的现实世界,你以后是也要站在金字塔顶端,所以你要学会遵循既定的规则。”
这里所谓的精英,怀玥绝对不会认为是字面上理解的那种杰出优秀的人才。
她想应该是有钱有权出身尊贵的人的一种统称。
沉默几秒,她收好卡片,冷冷哼了声:“所以我们要去哪?”
顾骁向上一指:“钟楼。”
他推开门下车,慢条斯理将袖口折上去,动作缓慢优雅,直到两个袖口全部挽上去才笑起来:“我们,去弄几个人。”
“就当是第二张入场券,这张券你拿到了,才算真正进入我们的世界。”
他侧过身,重复强调一遍:“应该说,我的世界。”
“哦。”
怀玥真心想笑了。
废话连篇一大堆就为了驯化她遵循规则?那不好意思,她不懂什么叫反精英,只知道自己看他不爽很久了。
狗东西在循循善诱个什么劲,无论是他的世界还是他们的世界都一样烂,臭狗屎也有资格比?
她扭了扭头,情绪长期压抑下感觉自己下颌都紧绷了,顺便活动一下下颌关节,她突然退后一步,语气沉沉听不出起伏。
“券我会拿,但你我还照打。我跟你客气是我的本分,再说救你一条命,过命交情不感恩戴德就算了,还在我面前装x,你算什么?”
话落,怀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出手。
顾骁压根没想到她不仅完全听不进去甚至还出手极快,登时被捏了个正着。
是的,捏。
砰一声,他左手被扭住,脖子上传来一股完全无法抵抗的力道后,后颈皮已被捏起来,紧接着右侧脸被狠狠摁到了车子上。
脸贴在冰冷刺骨的车上,颧骨隐隐作痛的顾骁无语凝噎:“……”
这一操作把司机和车里那人都惊到了,这可是在鹤山徒手杀了俩杀手的猛人,吓得连忙下车来阻拦,“怀同学有话好说!”
连路过的路人都停下了脚步,纷纷拿起手机拍照。
然而怀玥毫无所觉,手下用力压制他,强压着怒火沉声:“叫南哥,不叫今晚就打一架,不打死你我就不是怀家村最靓的崽!光脚不怕穿鞋,有种你试试!”
顾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