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4年11月24日

外室美妾 by 玥玥欲试(30 – 37)

30.  痕迹   痕迹

第三十章  痕迹

这情话说的应该尚可, 因为那男人笑了。

虽然只动了唇角“呵”了一声,但确实是笑了。

美人娇滴滴的逢迎,甜言蜜语, 当然好听。

便是连一旁的显国公家世子也笑出了声, 对着裴绍赞扬了一番她的美貌,但并未说的过多, 也只是很有礼地看了她一眼,那赞扬之词也是诸如国色天香, 倾国倾城等较为大气之话,且适可而止, 瞧的出人很知进退与避嫌,也很会看人脸色的。

显国公世子姓赵,单名一个钰字。

高门出身的人, 见识的多,大部分脑子自然都不是空的。

赵钰一见这小姑娘便知道其就是传言中的那姑娘。

裴世子在她身上砸钱之事可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他如何能不知。

外室小妾还没有人是这般养法。

当然, 除了裴世子有的是钱, 也不在乎那点以外,这小妾也确实是生的极美,能让男人有冲动为她这般高调地砸银子。

但也不得不说,她在裴世子心中不那么一般, 毕竟裴世子可没给别的女人砸过钱。

妧妧不知道那赵钰心中想了什么, 更不知道裴绍的心思,只暗暗的记下了,男人喜欢听甜言蜜语。

她随着裴绍去了赵世子家的马场。

富贵人家, 还真的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人家没有的。

那马场在京城偏郊的一处庄园之中,极大, 很是壮观。

妧妧承认她没见过。

过来玩儿的不止是裴绍与那赵世子两人,还有两个面生的,但各个衣着光鲜,虽都远不及裴绍那般相貌出众,但也都算是仪表不凡之人。

四人之中,赵世子三人显然对裴绍格外恭敬。

毕竟那高官家世最是显赫,爹爹是当朝从一品大将军,手握兵权,自己又是位高权重,说是全京城最有钱有势的富家子弟也不足为过了。

她帮裴绍拿着衣服。

那男人衣上的淡淡香气不时扑进他的鼻息之中。

赵世子早命人为她备了椅子,手炉与茶水。

妧妧坐了一会儿便起了身去,遥遥地看着几人捶丸。

她是第一次看,有些兴趣。

这般许久,瞧着正入迷,突然听到了一阵娇笑声。

这笑声打断了她的兴致,妧妧循着望去。

只见来人有四,都是女子。

最前头的一个个子最矮,脸上还带着点稚气,看起来应该尚未及笄。

她身后的三个皆是十六七岁的模样,穿着甚好,打扮的珠围翠绕,行走间有高门贵女之感。

那几人未见其人,声先起。

妧妧站在一处小屋之下,遮了身,是以她们未见得她。

然后尴尬之事便来了。

她听到了她们所言。

几人言语之间不难听出,那未及笄的小姐是那赵世子的妹妹,起因是不知怎么听说了哥哥带着裴绍来了自家马场,便去告诉了另外三人,四人一拍即合,匆匆地跟了过来。

简言之,她们,是来看裴绍的。 

那三位小姐是重点,赵世子那妹妹似乎只是个搭线儿的。

女孩子说话还是很委婉腼腆的,但那娇笑和愉悦的声音下,“裴世子长,裴世子短”

“裴世子一会儿会先看你还是先看她”

“裴世子会不会和我说话”

“裴世子会不会笑”

“裴世子这,裴世子那”

等等言语,哪一句都是爱慕之意。

妧妧越听,越觉得尴尬。

直到几人彻底转了过来,看到了她,声音戛然而止!

意料之中。

小姑娘转过头去,也与她们对上了视线,但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但再怎么也有礼地点头示意了下,道了句,“你们好。”

那四人怔住,瞬时惊诧的不是一点点,笑颜也随着看到了她消失的无影无踪。

本还要问她是谁,但话没等说,也便反应了过来,因为那小姑娘的容貌……..

她虽然带着面纱,只露了雪白的额头与一双眼,但如此便足够了。

五人顷刻便断了出来,她该不会是传言中的那小姑娘——裴世子的外室小妾?!

那赵小姐终是开了口,问了句。

妧妧也不能骗人,点了头。

而后,便瞬时没人说话了。

空气中宛如打了醋坛子一般。

提起裴世子那外室小妾,京城之中爱慕裴绍之人可谓恨死了她。

妧妧看出了几人眼中的妒意与憎意,但只当做是没见着。

她也不想占着她们的白月光。

如果可以选择,她也不想和裴绍扯上关系……..

便是这马场,若是可以选择,她也不想来。

妧妧感到了尴尬,也感到了敌意,甚至觉得那边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

她觉得有些好笑。

也在想着这些小姐们到底看上了裴绍什么?

从她认识裴绍的第一天起,看到的便是他坏的一面。

他那么坏她们知道么?

要是她把他都对她干了什么讲给她们,她们会不会就脱离苦海,不爱他了。

她想了许久,后来想到了他的脸,找到了答案。

那张脸可能是挺勾魂的,情窦初开的姑娘大概是抵不住的。

沉默许久,小姐中有人沉不住气,开始说话了。

“一看就是个出身寒碜的,这马场怕是都没见过吧。”

“谁晓得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谁家好姑娘,去给人当外室!”

语声倒是不大,也不卑不亢,不疾不徐。

妧妧从影子上看到了有人推了那说话的小姐一下。

那小姐好像还耸了一下,看来是个脾气不好,颇任性的。

小姑娘没说话。

而后另一个人也张了口,语声中对刚才那个尽是安慰。

“别气,有什么好气的。”

“外室能有什么好结果,昙花一现罢了。”

“待世子娶了妻,第一个送走的就是她。”

“还以为世子爱上她了么?”

“以为自己有点姿色就拿得住世子了么?”

“几万两银子而已,世子有的是钱,会在乎那点么?”

“就是和她玩玩罢了,世子谁也爱!”

她们所言无非是想摧毁她,但却找错了切入点。

妧妧是拿不住裴绍,但也一点都不在乎和他分开。

甚至巴不得她们的白月光快点放了她。

小姑娘还是什么都没说,但却微微笑了一下。

她知道怎么回击最有力。

过不多时,几个男人便打完了几局,说笑着返了回来。

那边刚一往回走,赵小姐便欢悦地挥手唤着哥哥。

其余三人的注意力无疑齐齐地集聚到了裴绍的身上。

这般一看到人,脸都红了,几人顿时六神无主。

妧妧慢慢地散开了他的大氅,在那三人朝他而去,欲要拜见搭话之际,也过了去,来到那男人身边,举着他的外衣,服侍他穿着,理所当然地挡下了那三人。

三人脸色当时就变了。

而后却是也不止,小姑娘拿着帕子仰着头,小心仔细,轻轻柔柔地给裴绍拭了拭汗。

妾的本分,讨好裴绍,也气了那三个女人,一举二得。

裴绍正与人说着话,这才注意到,小姑娘戴着面纱,小脸儿朦朦胧胧的,眸子宛若麋鹿一般虔诚地望着他,细心地给他擦着。

男人笑了一声,接着待小姑娘为他擦完,大手便很自然地搂住了她的腰肢,继续与人说话。

妧妧很自然地贴在了他的身上。

俩人一个伟岸高大,一个娇柔纤弱,那般模样香艳又亲密。

那三人更是变了脸色。

接着,但凡她们之中有人欲要插口与裴绍说话,她便就先一步打断,时而轻轻地拉他的手臂,踮起脚尖凑到他的耳旁说话;时而又小手挠挠他的大手,那人俯下身来听她说话,更是一句,“妾有点冷了”,裴绍便敞了大氅,将人裹在了衣里。

那三位小姐可谓气的要冒火了,有两个当时便哭着跑了。

她此番的这个小心思,也不知那男人发没发现。

后续返回,上了马车,沿途一路,她都很小心地瞄着那男人的脸色。妧妧感觉,他应该是没有发觉的。

虽也不算什么大事,但却是她跟他耍成功了的第一个小心思。

当晚,他自是还是宿在了此。

那男人先沐了浴,待她也从净室回来后,他正在床上看书。

小姑娘落了纱幔后,从他脚下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上了榻便钻进了被窝中。

而后,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厢合了书,掀开她的被子,覆身压在了她的身上。

“大人…….”

意料之中,却也瑟瑟发抖。

他留宿在此,便就是那意思。

他血气方刚,精力旺盛,天天都想,这点妧妧实在是服气。

小姑娘搂上了他的脖颈,很知道服软。

别说她有事指着他,被他拿捏的死死的,便就是没事,她也服了。

“您轻点…….”

那声音娇的嗲的不成样子。

裴绍笑出了声。

妧妧搂着他的手在他脖颈上挠了挠,下边儿的玉足也在他的腿上挠了挠,继续商量着,“求求您了,大人…….”

裴绍微眯了下眼,有些不可思议地问着,“很重?”

妧妧红着小脸儿点头。

他用了很大的劲儿么?

裴绍不知道。

接着他便又低笑了声,而后温热的大手滑向了她的小腹,并了两指,“这样?”

小姑娘并住膝,没想到他会这般,娇声道着,“大人,别…….”

裴绍惯是喜欢她这慌张无措的小眼神儿。她越是说着别,他越是不可能别,急的小姑娘更紧地搂住了他,喘微微地便朝着他的脖颈讨好的亲去,含住了那他微微滑动的喉结,一面亲他,一面口中软软地求着。

“大人,求求您了。”

裴绍手指出了来,但换了旁的。

起先是温和的,但待到至深之时,手臂青筋暴起,双手向下压住她的膝,如何还能是温的了?

第二日一早,妧妧醒时天尚未大亮,外头还是有些黑的。

她转过头去看了那男人一眼,光线有些暗,但看出了人还在熟睡之中。

昨夜他放人放的比较早,小姑娘如蒙大赦,睡的也便颇早。

但这般刚瞄他一眼后,突然觉得不大对,便又朝他看了去。

而后明白了是什么让她觉得不对。

那男人的脖颈之上有一处吻痕。

妧妧断出了那是什么,吓坏了,玉手捂住了嘴,小脸儿通红,倒是也记不得昨夜之事了。

那男人肤色偏白,此红痕看着很明显。

妧妧被吓精神了,细心瞧着,想着这位置穿衣能否档上。

但怎么瞧,好像都是正好要露出来。

这可怎么办?

而后,她便是在这犯愁中等得裴绍睁眼醒了过来……..

那厢刚一睁眼,她便推了他两下,唤了他两声,让丫鬟拿了小镜来……. 

31.  对付   对付

第三十一章  对付

裴绍尚且睡眼惺忪。

小姑娘慌慌张张的接了丫鬟递来的小镜后便朝他照了过来, 心里头很怕。

男人剑眉缓缓蹙起,不明所以,直到垂眼眯到了脖颈。

他微微仰了仰头, 看的更清楚了, 而后转而乜了身旁的小姑娘一眼,面无表情地沉声道:“你是故意的吧?”

妧妧急忙摇头又摇手。

她怎会是故意的呢?

借她个胆子她也不敢啊!

她也不知道这是如何弄的。

妧妧想解释, 但小脸儿烧红,这怎么解释。

裴绍没再说话, 起了身。

不时,她服侍他穿衣洗漱, 像做了错事一般,对他更讨好也更殷勤了,只是控制不住, 眼睛时不时地便要瞟向那红痕,每瞟一下, 脸都要加重红烫一分。

待为他整理好了衣袍, 突然想到了她的香粉,便去妆台取了来。

“大人……”

那男人瞧见,只给了她两个字,“疯了?”

妧妧反应, 怕是他觉得男人擦粉就是种疯了的行为, 赶紧放下。

最后,到底是给他选了件镶裘披风,系上了后, 将那处挡了住,她方才安了心。

小姑娘那边紧张如斯,但裴绍却是根本没大在意。

他去上了朝, 而后去大理寺坐了坐。

待到了晌午散衙之时,将军府来了人,却是他娘派来找他回府的。

裴绍扶额,揉了揉太阳穴,笑的发愁。

回到将军府,他前脚刚进了自己的房,后头外面便传来了他母亲的声音。

靖国公夫人沐氏,是云南沐王府的嫡出二郡主,当朝皇后的双胞胎妹妹,老滇宁王的掌上明珠,同那冠有大夏第一美人名号的当朝皇后——皇上的白月光生的几乎是一个模子。

但俩人给人的感觉却又是恰恰相反,一个仙气逼人,一个艳似骄阳。

她是那后者。

性子也是辣的和那骄阳无二了。

丈夫靖-国公裴晏正长她五岁,生的高大威猛,凛凛威风,平日里多是一副酷厉的模样,但谁也想不到那厢却是个名副其实的妻奴,性子极憨,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谁要是惹了他夫人,立马就能翻脸。

可想而知这国公夫人被宠成了什么样儿。

沐二郡主进门便开始骂裴绍。

“小厮没在门口候着?没告诉你去见我?你跑回自己房来干什么?!”

明媚动人,婀娜多姿,沐二郡主年近不惑,但瞧着跟二十多岁的新妇一般,一进来便是给人一种火辣辣的感觉。她穿着一袭裹身衣裙,外披白色狐裘,唇似丹朱,一股辣眼的艳丽之感,进来就直奔裴绍而去,要把人揪起的来的架势。

裴绍揉了揉太阳穴,抬头笑了。

笑的极是迷人,接着开了口,“儿子想好好想想。”

沐二郡主气道:“想想怎么编,怎么骗我是不是?” 

裴绍又笑了,“母亲这是什么话。”

“什么话?”

沐二郡主刚要再往下说,突然看见他脖子上好像怎么了,人当即也便过去,直接便把他那披风上的绒毛压了下去,理所当然地看到了那处吻痕。

“你,你!”

沐二郡主便差点没背过气去,旧事重提!

“就为了躲华熙公主,自己的名声你也毁!”

裴绍笑的风轻云淡,“谁说的是为了躲她?”

沐二郡主更气了,但声音却压低了几分,“不是为了躲她,你这是干什么呢?便是看上了,弄到府里去做个通房不好么?非得这般高调地弄得满城风雨,现在还有人不知道?你说你,年龄不大,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养外室!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沐二郡主到底是上了手,照着他的胳膊使劲儿打了下!

裴绍舔唇又笑了。

沐二郡主还没完,继续数落,“这两年我就发现你学坏了,一日不如一日,往昔三天五头地往那教坊钻,但从不过夜,我还当你知道洁身自好,转身就给我来个天大的惊喜!裴大人,你确定那是你的外室小妾?不是从哪找了个小祖宗吧!你可真给她面子!”

裴绍又笑出了声,“哪那么夸张?”

沐二郡主又看了眼他那脖上的吻痕,再度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怎么认识的?”

裴绍与母亲对了下视线,但只笑不语,给她倒了杯茶,殷勤地奉上。

这怎么认识的?

他不会说。

打死也不会说。

沐二郡主秀眉蹙起,“哑巴了?就那么好看是不是?怎么看上的?说呀!”

前头的那一问裴绍还是没答,但后头这句却是答了。

“心血来潮,脑子一热,就看上了。”

“好看…….嗯,确实是好看。”

他说着还点了点头。

“你!”

沐二郡主听着他跟她这一句句的对付,气的心口起伏不定!

这要是小时候,她非得掐他两把。

沐二郡主还想再质问,但那边儿老夫人派来了人。

那嬷嬷姓方,眉开眼笑的。

“夫人,老夫人说,呵呵,世子难得回来一次,便别骂世子了,老夫人,想看看世子。”

瞧瞧!

这便是骂他了!

就他干出的那事儿打他也不多了!

沐二郡主气的头晕,瞬时就特想靖-国公。

这边祖母溺爱如斯,这孙儿说不得,骂不得,更打不得,做出什么事儿都能原谅,那边儿外公,老滇宁王就更甚,剜他外孙儿一眼,赶上剜他的肉了。

裴绍手上的钱实则一大半都是老滇宁王给的!

当真是溺爱的要命!

放他去祖母房前,沐二郡主与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再过三日,跟我去宫中看望你…….姨母。”

这话说完,倒是变得亲昵了,摸了摸他的头……..

裴绍到了祖母那边便什么都好了。

祖母孙儿长,孙儿短的,嘘寒问暖,笑的见牙不见眼,便怎么看都喜欢,且抬手便是要给钱……

梅苑这日中午裴绍没来。

妧妧在房中写字画画,上午秀儿来了,陪了她小半天,主仆俩人在院中看看梅花,赏赏景,走走聊聊,过的倒是惬意。

晚会儿下午,秀儿回去,妧妧午睡后醒来,常嬷嬷便开始与她谈心。

说是谈心,也不尽然,她只是听,大部分是常嬷嬷在说。

常嬷嬷所言,也很简单明白,告诉她好好伺候大人,大人往后不会亏待了她。

还提到了云南沐王府,说老滇宁王独独两个女儿,裴绍作为长外孙,也作为唯一的外孙,那是老滇宁王的心肝!

妧妧听出来了。

常嬷嬷意在告诉她,裴绍不仅是靖国公家世子,也是老滇宁王的继承人。

能跟着他,是女子的福分。

他家世显赫,父亲这边如此,母亲那边就更是,妧妧以前虽然不是特别清楚具体是怎样的,但靖-国公家世子名头响亮,她自是也耳闻过一些。

那嬷嬷话说着说着,便拐进了正题。

“奴瞧着大人是很喜欢姑娘的,只要姑娘把握住机会,待大人成亲了后,多半会接姑娘入府,抬为贵妾的。倒时候姑娘再诞下个小小世子,这辈子还要什么?姑娘安心伺候大人,方才是正道。”

妧妧知道她是好心,但一句话未说,只是笑笑。

她们是交易关系,旁人不懂。

裴绍也不喜欢她。

他只是看起来喜欢她而已。

怕是说翻脸就会翻脸。

妧妧拎得清。

但她好像有些知道怎么对付他了…….

她对付他,倒是也没旁的非分之想,只是想他能不能快点为她爹爹翻案……..

本只是心里捉摸,不敢也不会搞事情试探,但没想到,当天晚上便来了个机会……..

32.  醋味   醋味

第三十二章  醋味

说是机会倒也不尽然, 毕竟这事儿起先发生之时,她也没想那么多,怕都要怕死了, 还想什么…….

常嬷嬷苦口婆心地跟她说了一下午。

妧妧知道她是好心, 或是也不能说是在劝,只是以一个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米都多的长者身份在告诉她, 怎样对她来说是好的。

妧妧看得出来,她还蛮喜欢她, 对她也很是尽心尽力的照顾。

黄昏之际,到了平日里裴绍要来的时候, 嬷嬷自然就不说了,整个梅苑都打起了精神,包括妧妧。

提起那厢, 她心中第一想起的是他脖颈上的那处红痕,且不知下去没有, 亦是不知给没给人看到。

但主仆上下准备了这许久, 却发现人并未来。

一个多时辰后,妧妧放松下来,但觉人今日是不回来了。

然正准备要睡了,那边儿却传来了动静。

这动静不小, 跟平时完全不一样, 且有士兵的呵斥与拔刀弄剑之声。

妧妧与屋中的嬷嬷丫鬟显然都受了惊。

嬷嬷急道:“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凤娥应声,赶紧跑了出去。

接着常嬷嬷便过了妧妧身边来。

“姑娘莫怕。”

妧妧点着头,小脸儿有些惨白了去, 自然还是怕的。

她胆子小。

不一会儿凤娥和小厮一起过了来。

那小厮匆匆报着,“姑娘莫担心,是附近有个男子鬼鬼祟祟, 已被大人抓获。”

妧妧松了口气,但转念又不得不想,是谁,又为何鬼鬼祟祟?

陌生人她到不怕,却怕是什么她认识的。

既是已经被服,且裴绍来了,她也壮了胆,于是起了身去。

“随我去看看。”

嬷嬷应声,凤娥与冬春赶紧去取来姑娘的披风,给人穿戴了一番,跟着一起出了门。

妧妧来到前门,还未绕过影壁便听到了那边儿裴绍低沉又冷漠的声音,“谁派你来的?”

“没人派小的来,大人……..小的……..小的…….”

闻得那声,妧妧心下骤惊,不是因为裴绍,而是因为那被俘之人………

她明显加快了两步,身后的嬷嬷丫鬟紧紧跟着。

待绕过影壁,只见俩人一立一跪。

立着的身姿颀长,暗色鹤氅,居高临下,侧身手中持着剑,对着那地上之人,睨看蝼蚁一般。

那跪着的瑟瑟发抖,果然不出妧妧所料,人竟然是阿茗!

下一瞬,她便见那高官将手中的剑丢给了方子澄,冷冷淡淡,没得半分感情,亦是轻描淡写地道:“拖远点。”

方子澄当即便领了命,而后有护卫上来拖阿茗,那阿茗发出惊恐的哀求声!

“大人,饶命!大人,大人饶命!”

饶是妧妧认识裴绍的时间不长,也了解了他的做派,明白他恐是把阿茗当做了政-敌那边的人,此番下令是要杀人!

那她还想什么,吓也吓坏了,急着奔了过去。

“大人!”

常嬷嬷三人紧随其后,脸色都白了几分,没想到她这般。

嬷嬷唤了人一声。

“姑娘!”

常嬷嬷当然不懂,姑娘管这事儿干什么!

大人的事儿不是什么都能管的。

妧妧当然没胆子管裴绍的事儿。

若是旁人,她害怕,自是也不会说什么,不会管。

但那人是阿茗啊!是她爹爹最忠诚的手下!

虽然在救她爹爹之事上,最终靠的不是他,但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往昔那大半个月,妧妧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亲戚朋友与那宁文彦都对她家避之若浼,她连个能用的人都没有之时,不是人家阿茗在为她日夜奔波么!

何况她一瞧就瞧明白了,人是来找她的,没什么恶意!

“大人,别…….”

小姑娘也没顾着嬷嬷的阻拦与呼唤,已经朝着裴绍奔了过去。

那地上被人架起来了的阿茗骤然看到她,当然喜极。

“苏小姐!”

妧妧只看了他一眼,目光便转向那男人,急着解释。

“大人,我认得他,他是我爹爹往昔的手下,不是坏人,大人……..”

小姑娘出声过来之际,嬷嬷等人便见大人的脸色变了。

待那地上的男子唤完她,任谁都能看出他二人这是认识的。

嬷嬷与丫鬟又是都为姑娘捏了把汗。

不管怎样这是个男子,且适才小厮所言,意思人在外鬼鬼祟祟的,怕是也有好一阵子了。

此时已不是什么与大人官场上有关的事儿,亦不是姑娘为陌生人求情的事,却变成了一种很,微妙的旁的事儿。

“认识?”

裴绍斜瞥向她,目光疏离,冷声开了口。 

妧妧一见,当然也看出了人不悦了。

他一这般脸色,她就有些害怕了。

其实是意料之中,但她却是也不能不出来说话。

小姑娘点头,望着那男人软软的道:“是,他叫阿茗,是以前妾爹爹的手下,前阵子为了见大人,阿茗没少帮妾寻人跑腿。今日上午,秀儿来了,呆了小半天,他应该是跟着秀儿过来的,意在问妾一些和爹爹有关之事。”

妧妧所猜自是准确无误。

阿茗虽后来放弃了,但一个多月前,苏司务问斩之日他当然去了法场送别,但出乎意料,没找到人。

起先他和宁文彦与小厮猜测的一致,都以为苏司务是没等到那天,死在了牢中。

为此他自是还难过了一阵子,但这一个多月来也未去苏家慰问。

毕竟这种事儿,提起一次等于揭了苏小姐和苏夫人的伤疤一次。

等他再度过来看望之时,妧妧已经答应了做裴绍的外室,离开了苏家。

小丫鬟秀儿自是与他也是说小姐去给大户人家做琴师去了。

阿茗起先算是信了,但后续大理寺卿为一个小姑娘一掷千金之事一传出,一日,不知怎么,他便开始想那小姑娘会不会是苏小姐。

后来拖人一打听,得知那苏司务根本没死的消息,他便从怀疑到了几乎确定,又去问了小丫鬟秀儿,但秀儿还是原本说辞。

今日得到机会,他便跟着秀儿找到了这梅苑。

本意,他自是想见苏小姐的,但不敢靠近。

不想着这般拖着等着,等来了那大理寺卿!

他的人刚到就发现了他!

如此高官,阿茗当然是没见过的。

加之自己是被当歹人揪出的,阿茗没尿裤子便不错了,确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眼下看到了苏小姐,阿茗仿若看到了救星,脑子也终于肯转转了,在她的话说完之后,赶紧连连点了头。

“是的,小的是跟着秀儿姑娘,找来了这里,不过,小的,小的没有恶意,小的只是想问问苏小姐关于苏司务的事,但未敢敲门…….然后大人便来了……..”

阿茗的话补充完,只听那高官“呵”地一声笑了,而后看向了那小姑娘,不痛不痒地道:“是么?挺心有灵犀啊!本官是来干什么的,你猜猜?”

你若看他的表情,他好像还是笑着的,便是语声也是温和的,但他那话,就是傻子也能听出,不是什么好话。

妧妧领教过,小脸儿顿时就白了,唇瓣嗫喏了两下,心口咚咚跳,“大人…….”

接着也没待说什么,只见那厢看了她一眼,拨了拨手上的玉扳指,而后不疾不徐地朝着人吩咐道:“本官瞧着他眼熟的很,拖下去,严刑伺候,务必给本官问出他的主子是谁?”

“大人,大人……..”

那阿茗眼中充满惊惧,但只叫了两声,就被人堵住了嘴,拉了下去。

妧妧真的是吓住了。

但她压下了心中的悸动,没哭,没急,没慌乱,也没立马哀求,只是战战地问着那男人,“大人,您这是为什么?”

裴绍视线落到了她的脸上,半晌,薄情一笑,温温润润的道:“为什么?本官,想让他死啊!”

这话说完又看了她两眼,走了。

妧妧心要炸了,嘴唇颤着,紧跟在他后边,朝着她的卧房而去。

待他到了,丫鬟,嬷嬷包括她,皆是一个字不敢说,甚至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没一会儿也便都退了出去。

妧妧不傻,不论多急,也没提那茬,只小心翼翼地为他脱下鹤氅。

净室的温水已经放好。

她服侍着他宽衣,根本没敢抬头看他的脸色。

但不用看也是知道的。

他的脸非常冷,非常不近人情的那种。

整个屋中的空气都是带着冰碴的。

小姑娘为他脱下了外衣,而后细白的玉臂,缓缓慢慢,小心翼翼地环住了他的腰身,小脸儿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大人,怎么还生气了……..”

33.  狗官   狗官

第三十二章  狗官

她靠过来, 裴绍竟是微微仰了仰头,有几分躲避之意,也没看她。

若是平时, 妧妧可能就不那么敢了。

但眼下人命关天, 她想着,他不推她就成, 怎么也要试一试,继而接着就更大胆了几分, 小手不安分地从他的腰间上移了去,勾住了他的脖子。

“大人不是说, 妾与大人当今朝有酒今朝醉,不负时光的么,大人每天就来梅苑这么一会儿, 莫不是要一直给妾脸色看,一直生气?”

“妾不知错在何处。大人若是腻了, 便与妾直说, 妾走便是………”

“妾与阿茗仅在爹爹出事后有过那么些许的接触,所言也都是围着爹爹之事,今日秀儿确实来过,梅苑上下都可作证。”

“若非是跟踪秀儿而来, 他也断断找不来此处, 所以妾方才有此推断。”

“若说错,他一定是有的,惹怒了大人, 挨顿打,也是应该的,但他终究帮过妾, 帮过妾的人,妾都心存感激,死,妾觉得太重了………”

“所以妾才一时鲁莽,求了情,不想惹了大人生气…….”

“但欲加之罪,妾不认。”

她语声始终软软糯糯的,说话之间不仅玉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人也有意地向他的身子贴去。

裴绍的头始终没低下,过了半晌,视线方才落到了她的小脸儿上。

那小脸儿上有着满满的讨好之意,望着他的眼神很真诚,自是也含着一汪泪。

裴绍开了口,“勾我?”

妧妧是有那个意思,但还没有什么太明显的动作,心里头又惧怕,又有些委屈。

或是比较拙劣,作为一个从小到大都很乖巧守礼的姑娘,也有些放不大开。

但她没想到自己说了那么多话,他的注意力只在她的手和身子的动作上,却是不知她的话他听进去多少,又会不会放人。

“妾没有,妾在哄大人…….大人生气,妾惶恐…….”

这几声说的声音便有些哽咽了。

一半装的,一半可能倒也不是。

她这话说完,喘微微的,也很缓很慢的,手更紧了紧搂着他的力度。

这男人很高。

他不矮身配合,实则她想亲他都亲不到。

此时,她娇软的身子,尤其是那抹莹白已经紧紧地挤在了他的胸膛上。

裴绍垂着眼眸,平日里见到她便难安分的两只手,今日偏生就在自己身侧垂着。

她的小脸儿很稚嫩,冰清玉洁的那么一个小姑娘,周身带着仙气一般,此时这美人含泪相求,铁打的心怕是也要软的。

裴绍当然吃她这套。

毕竟他听到她的声音都受不了,瞧见了人就更受不了。

此时听见了,也瞧见了,她还主动贴成了这般,他当然便就算是本来不悦也悦了。

裴绍笑了一声,看她眼神也温和了。

“惶恐什么?本官是太喜欢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也越来越轻,手也渐渐地搂上了她纤细的腰肢。

妧妧小脸儿还是有些发白。

这人笑里藏刀。

他越笑,说的话越假。

“大人…….”

但妧妧也不管真假,声音更软了,借势轻轻地亲到了他的脖子上,柔软的唇一点点地蹭着,继而便含住了他的喉结。

而后她便感到他搂着她腰肢的手臂上用了力。

再接着,小姑娘便微微哼唧一声,双脚离了地,被他抱了起来。

太大胆的动作她是做不出的,是以便只是那般微曲双腿,被他抱到了榻上。

“大人…….”

她烧红着小脸蛋,一面被他娴熟地解开衣带,褪去衣服鞋袜,一面喘息的越来越厉害,在他俯身下来亲她的时候,心口起伏着,软声问着,“你,你爱我么?”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问出了这样一句,实则也并非真心想知道,毕竟那答案不言而喻,多半怕是紧张的缘故方才信口胡诌的。

虽然和他这般的次数不少了,但每次妧妧都害怕。

而且眼下,她心里头乱七八糟的,一方面本能的惧怕,另一方面还想着他要搞多久?那边儿阿茗什么样儿了,他能不能先放了人再……..

裴绍显然也没想到这小姑娘竟是冒出这么一句,本是就要亲上她了,这般便停了停,继而笑了,而后理所当然地回着,“我当然爱你。”

他越笑,越温柔,说的话越假。

接着水到渠成,娇声连绵。

约摸过了大半个时辰,小姑娘缩在被子之中轻颤。

那男人额上挂着几滴汗珠,喉结滑动,视线还在她的身上。

不时,她伸出白嫩的细臂,小手攥住了他的大手,拇指在他的掌心上焦急地挠着,挠了好几下,但却不敢说。

裴绍朝外开了口,声音颇慵懒,让那边停了。

深更半夜,妧妧未着寸缕地缩在被窝中,那边,裴绍已经呼吸匀称,入了睡,她却一直没睡着,不知道阿茗如何了?

人肯定是活着的,否则会有人来报。

但不知到底怎样了?

这般,在担忧之中她不知道何时方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翌日醒来,那男人已经走了。

妧妧睁开眼睛,发现了后,便立马唤了嬷嬷,第一句问的当然是阿茗的事。

常嬷嬷答道:“早上大人走时,便弄走了他。”

“伤势如何?可真用了刑?”

常嬷嬷只“呃…….”了一声,继而说了句,“还好。”

然后,丫鬟便端来银盆等物供她盥手,洗漱。

妧妧心凉了半截,暗地里只有一句,“裴绍这个狗官!!”

待洗漱好了后,她不及穿衣梳头,便唤了梅苑的小厮过来。

那小厮名叫顺才。

“你去一趟池榆巷苏家,把我的丫鬟秀儿接来,快去,现在就去!”

顺才应声,急着便要去了。

但刚要走,妧妧又叫住了他。

“机灵点,知道哪个是秀儿吧!”

顺才连连点头,明白姑娘的意思是别给她家的旁人知道。

“姑娘放心,奴才知道,秀儿姑娘也认得奴才。”

妧妧这才应了声,而后拿银子赏了他。

小厮当然乐了,转身出门,赶紧去办事。

常嬷嬷微清了下嗓子,接着没等她开口,妧妧先她一步说了。

“我知道嬷嬷要说什么,嬷嬷聪明的很,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嬷嬷都知道我要干什么,何况我吩咐的这么直接。我要干什么?我无非是让我的丫鬟去看看阿茗,给人送些钱去,难道这不应该么?!你们想告诉大人便告诉,我不会拦着。”

她语声虽娇,但话说的很强硬,且不难听出不悦。

她不是个没脾气,没主意的人,更不是个死人。

屋中贴身的三人,立马都跪了下去。

常嬷嬷最先说的话。

“姑娘莫要误解了奴婢的心意,奴婢是从寺卿府过来的,也是伺候大人的老嬷嬷,但奴婢现在被大人安排了伺候姑娘,自然便是效忠于姑娘,一切以姑娘欢喜为重的。姑娘要做什么事,自然有姑娘的道理。奴婢是出于好心,希望姑娘和大人长长久久,希望姑娘莫要惹了大人不悦,更希望姑娘来日能入寺卿府,有个好归宿。是以奴婢便占着多认识大人几年,更了解大人的性子几分,不自量力,想着给姑娘一些指引。但奴婢所言,姑娘没听便没听,奴婢自然不是那种背后告状之人。便是大人问起姑娘一日之事,奴婢也都是捡着姑娘高兴与否,及身体可有不适之类的与大人说,断断不会说一些不该说的。”

她的话说完,那两个丫鬟凤娥与冬春亦是急着表态。

妧妧只让她们起来,没多说什么。

她是有些激动了,适才言语或是也确实有些欠妥。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三人确实把她照顾的无微不至,也确实是不错的人品。

可妧妧拎得清。

常嬷嬷所言也都是事实,她也相信她三人不会主动和裴绍说她如何如何了,然她更知道,裴绍不提不问,她们绝不会说,但只要裴绍问,她们就会据实回答。

换句话便是,裴绍永远都是她们的第一主子。

接着一天,屋中的气氛有些冷。

但那三人瞧着更尽心侍奉了。

到了下午小厮接来了秀儿。

要不说,裴绍身边儿的人真是个个人精。

秀儿进来,她们把准备好的茶上了来后,常嬷嬷三人便主动出了去,且关了门。

妧妧三言两语的把昨日的事儿跟秀儿说了。

她也确实没旁的心思,只是想知道人具体伤成什么样,想给人请大夫和补偿一番。

她先拿了一百两银子给秀儿,让她给阿茗送去。

秀儿急匆匆的走了。

妧妧没等,知道今天秀儿是过不来了的。

当日晚上,到了黄昏,裴绍又来了。

妧妧心中虽有气,但没表现出来。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她被他拿捏的死死的,自身都难保的人,有什么资格悲春伤秋。

但或许她还是演技拙劣,瞧着好像被那厢看出来了几分。

夜朦胧,男人似笑非笑,不疾不徐地问了她,“怎么了?”

妧妧怕极了,和他搂脖又抱腰的,极力掩饰,娇娇地摇头。

裴绍给她带了东西来,一支双凤衔珠金翅步摇,极华贵。

那男人把她摁在妆镜前坐下,立在她身后,躬身看着镜子,亲手给她戴上。

烛火摇摇,镜中出现他二人的脸。

妧妧起先自是被那步摇吸去了全部的目光和注意力。

毕竟是女孩子,哪有不喜欢这东西的。

且那步摇实在是太闪,太耀眼,特别好看。

她都没敢问价钱,怕吓到。

但看完之后回过神儿来,又看到了镜中那男人的脸。

他目光深邃,在看她,眼睛特别迷人。

他确是生的极好。

回神儿的那么一瞬,妧妧乍看到他,心口还小鹿撞了一下。

若非他人品太差,太坏,他好像确实很容易让姑娘动心。

但他还有另一个本事,便是他能让你刚刚对他有点好感,立马就能把那份好感败的滴水不剩。

妧妧终是一想到他随随便便就能狠心对无辜的阿茗用刑,就气的直咬牙。

夜晚,俩人自然是又春风吹度玉门关了。

翌日,因为有那阿茗之事让她惦记,她醒的算早,服侍了裴绍穿衣洗漱,也伺候了他用膳,然后终于把他送走了。

他走后一个多时辰,秀儿到了。

与昨日一样,常嬷嬷和丫鬟直接便退了出去。

看秀儿的表情便知道情况不好,妧妧感觉心口都要炸了。

果不其然。

小丫鬟道着,“小姐,很重,断了肋骨。”

妧妧攥了小手,眼泪都涌了出来,要气死了!

“走不了是么?”

秀儿点头,“自然是的。”

“他母亲可受得住。”

“哭了两次。秀儿把钱给了他们,请了大夫,也为他家买了两个丫鬟伺候。”

“大夫如何说?可有,生命危险?”

秀儿摇头,“那倒没有,但个把个月,甚至一年,怕是都下不了床了,罪肯定是要遭的。”

妧妧旁的也没再多说,去取了一百两银子包好,给秀儿。

“今天,你再去一趟,明天再来见我。”

秀儿应声,知道小姐心中不舒服,怕是明天还要再给人送一次钱。

“但小姐不用太过担心,阿茗旁的都还好,听说老爷没死,还是极喜的。秀儿告诉了他,小姐与大人的事儿让他保密,他肯定不会乱讲。”

这点妧妧知道,先不说他现在床都下不了了,便是能,他也会给她保守秘密,何况裴绍那个狗官,谁不怕。

临行之际,秀儿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小姐,你的那把长命锁还带在身上么?”

妧妧点头,“自然是带着呢。怎么了?”

秀儿道:“没什么,是阿茗,昨日去看他,与他聊了一会儿,他说前阵子在礼部,巧遇了新上任的侍郎,更巧的是无意间看到了他脖间的长命锁。阿茗说那枚长命锁和小少爷的那个特别像,也是錾刻着莲花,好像也有一个‘苏’字。”

妧妧微惊,“新上任的礼部侍郎?”

秀儿点头,“嗯,听阿茗说,便是今年的新科状元。”

“今年的新科状元………”

妧妧缓缓重复。

她虽懂得不多,却也知道,礼部侍郎位居正四品。

据说,昔年,裴绍起步便是正四品。

但裴绍那是什么家世。

可见这位新上任的礼部侍郎也不是普通的家世。

跟少煊一样的长命锁,也有个“苏”字……

妧妧去妆台前,拿了自己那枚出来,心里突然有些波涛汹涌,是巧合还是……..

“可知他姓甚名甚?是哪家公子?”

秀儿答道:“听阿茗说,是长公主的人……..叫什么,奴婢这脑袋,还真没大记住……..”

34.  皇后   皇后

第三十四章  皇后

这一日的事情显然是不少。

前头阿茗的事儿还没让妧妧安心, 后头她又对那礼部侍郎好奇了。

原因正是这长命锁可算是她苏家孩子的一个信物。

她有,弟弟少煊有,自然在她出生那年被人贩拐走的她的兄长也有。

锁是块银锁, 錾刻莲花, 正面是“玉堂富贵”四个字,背面则都是一个“苏”字。

她母亲姜氏, 每次怀孕后,都会去寺庙拜佛, 求得这一枚锁,给即将出世的孩子。

但关于兄长之事, 妧妧知道的并不多。

彼时她尚在襁褓,也不可能记事。

有个哥哥,还是去年她与宁文彦一起去母亲房间拜见, 无意间听母亲与赵嬷嬷说的。

事后,她当然问了母亲。

但母亲所言也是不多, 只是承认了有着这么件事。

那时, 哥哥六岁,父亲和“那边”也尚未分家。

一日哥哥在府门口玩,看着哥哥的丫鬟与一个小厮偷情。

俩人腻腻歪歪的眉来眼去,偷偷摸摸的只顾谈情说爱, 一度溜神儿, 那丫鬟便把少爷给弄丢了。

事后,俩人自是都跑了。

但又被父亲抓了回来。

然再怎么打骂逼问他们都是于事无补,哥哥就这么丢了。

后续父亲也没少花钱, 派人找哥哥,但音信全无,什么消息都没了。

这事儿, 持续了五六年,父母才渐渐从阴霾中走出来。

眼下,虽单从一枚锁倒也不能就肯定了什么,但此事妧妧显然是在意的。

她让秀儿回去问赵嬷嬷哥哥的大体相貌。

不过十六年了,怕是也早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但六岁的孩子按理说应该是有记忆的,何况是这么大的事,记忆应该是很深刻的。

所以话说回来。

倘使那新上任的礼部侍郎真是她的兄长,他人在京城,还参加了今年科举,怎么未回家?

且今年科举题卷泄露,礼部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他也不可能不知道。

虽然爹爹官职低微,但礼部最终被定罪的人也就五六个。

这五六个人的职务都会有人接替。

他作为新上任的礼部侍郎,原礼部司务一职,爹爹的名字,他能没看到么?

本妧妧抱了很大的希望,但这般细细一想之后,又觉得是巧合的可能性更大。

当晚裴绍又来了,比平日来的晚许多,进来就自后抱住了她。

他身上有着很浓的酒气。

“大人……..”

妧妧微惊,手中端着汤,差点洒了。

她本亲自下厨,想着取悦他,跟着嬷嬷学,给他煮了汤,味道还不错。

等到黄昏人没来,她以为人不来了,本都要脱衣睡了,不想又来了。

她第一反应,便是让人去端来了那汤。

眼下是温的,也算正好。

但人进来就这般,自是有些反常,丫鬟嬷嬷也都惊慌地退了下。

待嗅到他身上的酒气,妧妧也便明白了。

妧妧赶紧唤人去给他煮了醒酒汤。

“大人,怎么喝了这么多…….”

他身上的酒味极重极重。

小姑娘微抬着手臂,双手端着汤碗,一动不敢动。

裴绍在她耳旁,声音低沉,剑眉微蹙,语速不慢,呼吸亦是很重,哑声道:“本官今日整整一下午,什么都没干,主薄在下汇报事宜,“哇哇”地说了大半个时辰,本官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你……..”

小姑娘顿时被他说的“嘤”的一声,烧红了脸,心口狂跳。

眼下被他这般抱着的若是旁的姑娘,怕是多半都抵不住,瞬时就得被他搞的蒙头转向的!

妧妧虽然也脸红心跳的,但她拎得清,当然也控制得住。

而后,她自是便被他转过了身来。

“大人…….”

妧妧端着汤呢,差点没洒,此时呼吸急促,面红耳赤地给他递汤,娇娇嗲嗲的声线,缓缓地开着口,“大人要不要先喝些汤,天儿越来越冷了,妾特意学了煮汤,想着大人每天来,都能喝上一碗,暖一暖,大人尝……..”

她的那“尝尝吧”还没说出来,手中的碗便被那厢接了过。

但人没喝,放到了一旁的几案上,而后直接便亲上了她,妧妧被他弄得连连后退。他来势很汹涌,一贯如此,直接便把她推倒在床榻之上,覆身压了下来……..

丫鬟做好了醒酒汤再送过来之时,听得房中的动静,还哪敢进来。

小姑娘被连着折腾了三次方才被放开。

过后,她仿若是闭上眼睛就入了睡,什么都不知道了。

只是睡到了下半夜,她正迷迷糊糊,睡得香甜,那厢却突然从梦中惊醒!

他幅度不小!

所以妧妧也被吓醒了。

“大人…….?”

而后隐隐的月光之下,夹杂着屋中微弱的烛光,她看得清楚,裴绍棱角分明的脸被映的很白,满头是汗。

妧妧第一反应:他做噩梦了。

第二反应:他梦到了什么?

第三-反应:他,还有怕的?

小姑娘自是殷勤地去用帕子给他擦了汗。

半晌,那男人方才转过了头来,与她对上了视线,而后一个示意,沉声开口。

“拿水。”

妧妧应声,披了衣服,赶紧下去了,为他取来了水。

裴绍接过,喉结连续滑动,满满一杯,都尽了,而后起身去了净室。

小姑娘听着净室的水声,心中很是好奇他做了什么梦,但没问。

自然,问了,裴绍也不会说。

后续再次入睡,倒是轮到了妧妧做了噩梦。

她的噩梦无它,又是爹爹之事,还是梦到裴绍不会给她爹爹翻案,只是在哄骗她,拖着她…….

而后醒来,便成了她睡不着了。

她小心翼翼地转头,去看那闭着眼睛的男人。

他睡没睡着,妧妧不清楚。

烛光下,他的侧颜下颌线硬朗,一副俊美又十分凌厉的皮相,双眸闭着。

有时妧妧也会想:生的这么好看的人,怎么偏生就那么坏呢?

这梦她已经做过三次了…….

且不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越怕什么便越梦什么,还是这是什么暗示?

第二日下了雪。

一早,一切又恢复了原样,包括那男人看她的眼神——

冬月初六,遍地琼瑶。

皇宫之中,一眼望去白雪与大红灯笼相知相交,飘飘荡荡,好似过年了一般,极其喜庆。

往来的宫女们,也是都穿着偏喜的宫服。

每年的冬月十六,皇宫之中都是这样的一副景象,因为今日,是大夏皇后的生辰。

沐二郡主提着食盒,身边除了儿子裴绍以外,只有一个引路公公。

他们踏着碎琼乱玉,一路被引到坤宁宫——沐皇后的寝宫。

那寝宫雕栏玉砌,金银为饰,要多奢华,有多奢华,无一处不显现着盛宠之势。

六宫佳丽三千怕是加在一起也难及皇后娘娘的万一了。

到了坤宁宫后,引路太监躬身候在了门外,前来相接的姑姑朝着沐二郡主与裴绍微微一礼。

“国公夫人,世子请…….”

“有劳了。”

沐二郡主客气地微微点头,回头看了儿子一眼。

“走吧。”

裴绍一身暗色常服,面无表情,且一言没有。

俩人被引进了正宫,尚未进门之际,只见里头走出一人。

那人是个女子,约摸二十六七岁的模样,周身上下的气质也好,穿戴也罢,无一不能显现出其尊贵的身份。

人,是当今皇上的亲妹妹——长公主咏阳。

沐二郡主协儿子朝着长公主微微一礼。

咏阳公主点了下头,“国公夫人与世子免礼,进去吧。”

沐二郡主应了声。

三人没有过多言语。

只是错过之际,咏阳公主的视线不知不觉间便落到了裴绍的身上。

但对方面无表情,且谁也没看。

拨开层层珠帘,终于来到了卧房…….

六足香炉中燃着好闻的香,地上铺着华贵的毯子,屋中四名宫女…….

然,那大夏第一美人,这世间最尊贵,本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女子,此时正一身素衣,坐在地上,只留给他人一个纤细的背影,怀中抱着一个布娃娃,纤细白嫩的玉手,一下一下,轻拍着那布娃娃,娇滴滴的声音,口中喃喃叨念着童谣……..

沐二郡主与儿子出了坤宁宫后,暗处立着一位衣着鲜美,容貌昳丽的女子与贴身宫女。

那女子雍容华贵,皎若秋月,左眼下方有着一颗小小的泪痣,给一张清丽端庄的脸上增添了不少的媚色,从妆容打扮上便不难看出,是位娘娘。

宫女声音很小,朝着人说着。

“外甥肖姨,何况沐二郡主和皇后娘娘是一个模子刻的,像,再正常不过,贵妃娘娘莫要自己吓自己……..”

那被称为贵妃的女子也没说话,只一双眼睛一直望着那伟岸的身影………

35.  引子   引子

第三十五章  引子

那日之后, 裴绍连着五天都没来梅苑。

妧妧虽心中不喜他来,但也不免要想想,自己有无做错事, 那厢是不是和自己生了气?

毕竟自打俩人好上, 他夜夜都来,且夜夜求欢, 这等事是头一回。

但结果,她当然是没想到自己有做的不妥之处, 且他来的最近一次,对她还很激烈。

那便应该不是她的问题。

翌日秀儿又过了来。

妧妧也又拿了一百两银子给阿茗。

她一到, 嬷嬷等人也是按惯例都不打扰。

妧妧便又问起了那礼部侍郎之事。

这一次秀儿记住他的名字。

“小姐,他姓苏,叫苏少琅!且, 都说,他是长公主养大的。”

那“苏少琅”三个字像是什么东西一般, 砸入了妧妧心田。

不错, 那,就是她兄长的名字!

他的长命锁上錾刻了一个“苏”字,妧妧知道他多半是姓苏的,但竟然连名字都一样, 她实在是没想到!

之前稍微灭了些的希望之火, 好像又燃了起来。

莫不是,他真是她的兄长?

否则怎有这么多巧合?

妧妧不敢太用梅苑的下人,还是交给了秀儿, 又让她找人打探了去,且不知道还能得来什么消息。

秀儿打探了三日,第四日又来到梅苑。

眼下她们手中有钱, 办事便理所当然地更便捷,消息得来的也更快了些。

但她没打探到其身世方面的其它事,却带来了苏少琅明日的一个去向——归云阁。

那归云阁是京城的一家酒楼。

苏少琅刚任职不久,多半是去应酬。

时辰是正午,妧妧心惊胆战,突然便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想去撞撞运气,看能不能与其照个面,看他一眼。

当日秀儿走了后,她便叫来了嬷嬷三人,大意说厨子做的糕点她有些吃腻了,问着这京城的酒楼中,哪家糕点与菜品好吃。

常嬷嬷和丫鬟自然是也都没尝过,但如妧妧所愿,给她数了几家酒楼的名字。

妧妧顺势便选了那归云阁。

当夜,裴绍还是没来。

翌日中午,她早早地让小厮备了马车,在嬷嬷和两个丫鬟还有秀儿的陪同下去了归云阁。

到了后选了二楼的一间雅致的包房,点了些喜欢的糕点和菜品。

没用妧妧示意,到了秀儿便以出恭为由出了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后便回了来。

秀儿也没用问旁人,走了一圈,便大体知道了哪里是那些朝廷官员所在的地方。

妧妧在此呆了快一个时辰方才离开,但上了马车后,却是也没立马就走,依旧是以秀儿吃坏了肚子,等她为由,一直在等。

直到,那几名官员出来。

她掀开帘子,遥遥地看着,出来的三人之中,另外两个少说也要四十岁往上,是以,他一眼便认出了哪个是那礼部侍郎。

认出的同时,小姑娘眼泪儿顿时就来了。

他比裴绍略矮,也略瘦了些,但身姿也是极为挺拔匀称,没有多像她父亲,也没有多像她母亲,然眉眼之间却像极了她的弟弟少煊,是以妧妧看到他,便知道了,他就是她哥。

既是如此,她便更加困惑。

难道他是失忆了?

还是他贪恋荣华富贵,不愿意认亲回家?

他知不知道,她们的爹爹正在牢狱之中…….

妧妧只差一点,便冲动到要下了车去。

但她控制住了。

归云阁门口的三名官员各自散了后,妧妧所乘马车方才驶动。

同样,对面的一家茶楼,二楼的轩窗前立着的一个身影,也落了窗…….

返回途中,妧妧心中一直在想兄长之事。

适才瞬时,她还在以最坏的可能,去揣测对方,但静下心来后,她又往好处想去。

她不信,她的兄长会是一个坏人。

虽还没想到怎么办,但妧妧一定会想办法和他见一面…….

这办法她沿途之中也是一直在琢磨,但暂时没什么头绪。

回到梅苑之时已接近黄昏。

一连五日裴绍没来,也没给她什么消息,让她好像有些放松了,下意识地便觉得人今日也不会来。

但她错了。

她前脚刚踏入梅苑,便被告知大人来了。

“大人来了?!”

小姑娘自是惊的,赶紧和嬷嬷丫鬟等人快步回了房。

进门后,便唤出了声,“大人…….”

但那男人没在堂屋,也没在暖阁,屋中也没丫鬟。

她直到跑进卧房方才看到了他。

人正枕着手臂,单膝曲着,躺在床上。

“大人……..”

小姑娘有些微微的喘,这般唤完之后,瞧他睁开了眼,乜向了她,微微笑笑,“回来了?”

妧妧应声,很小心地看着他的脸色,而后没用人问,自己主动交代。

“妾有些吃腻了苑中厨子做的点心,今日突然嘴馋,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心血来潮,便同嬷嬷和丫鬟去了归云阁,吃点心去了。”

“是么?”

男人长睫缓缓开合,眼眸深邃,依旧温润的笑。

小姑娘不知怎地,可能是心虚?

便觉得他那笑,有些说不出什么意味,但她没过多理会。

毕竟她也没做什么。

他也不可能知道她是去看那礼部侍郎的。

便是精明如常嬷嬷,全程跟着她呢,也没有半丝察觉。

“嗯,大人…….”

她应了声,而后便娇娇柔柔地坐在了床边儿,握住了那男人的手,尽着妾的本分,关切询问。

“大人饿不饿?可用过膳了?”

男人没回,但起了身。

他起身俊脸便朝她凑了过来,语声依旧温和的很,略微有些哑声,“用不用本官给你换个厨子,嗯?”

说话之际,修长的手指在她的小脸儿上摸了摸。

妧妧乖巧的摇头,“不用,大人,厨子蛮好的。”

他离得很近,身上的淡香扑进她的鼻息之中,气息也更靠近了她。

妧妧便本能的有些慌乱,雪白的玉手下意识便触上他的胸膛。

“大人……..”

本意是推他,但她哪来的劲儿,况且也不敢推,如此便暧-昧了。

裴绍只觉得身子都酥了。

且不知是不是禁了几日的缘故,这般看见她雪白的手腕和脖颈,便有些受不了。

“去洗洗。”

他捏起了下她的下巴,温声道着。

小姑娘小脸儿烧红,知道他是让她去沐浴。

她“嗯”了一声,起了身去。

净室水汽升腾。

妧妧褪去衣服,入了铺满花瓣的浴桶之中。

水与花儿正好与那挺拔的酥雪一齐。

此时她也没想旁的,实则心里有些害怕。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美人裹着薄衣出浴,站起的瞬间,伺候的凤娥瞧着姑娘那傲人婀娜的身段,都看傻了。

小姑娘在净室中待了会儿,解解热,等丫鬟们把水换好了后,方才披衣服出了去。

她微红着小脸儿,娇滴滴的过来,裴绍瞅了人两眼,起身也去了净室,但他还未入内,便唤了她。

“你也来。”

妧妧微微一颤,明白他是让她伺候沐浴,应了声,心里无疑更怕,但没法子,只能跟进去。

净室中光线很暗。

男人立在她面前,她小心翼翼地为他解开衣服,一件件褪去,手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腹部,那微微一动,小姑娘顿时更红了小脸儿,头都没敢抬,低着转了视线,张口糯糯的嗓音,语无伦次地和他说话。

“大人,这几日怎么都没来?”

那厢不同,脸不红不白的,面上根本就没什么反应,也没什么表情,只垂眼瞅着她。她说话,他也没答,过了一会儿直接进了浴桶。

小姑娘那般背身立了好长时间方才过去伺候。

她不会伺候人洗澡,与他俩人在这种微妙的环境下也是初次,只轻轻缓缓地往他身上撩着水,心中还始终有种不好的预感,为了分散注意力,便一个劲儿地与他说话。

“大人前几日,是很忙么?”

“可是有许多案子要处理?”

“妾学会了煮汤。”

“大人明日可还来?”

“妾明日为大人煮汤可好?”

“今日,归云阁的食物中,嗯,妾觉得桂花糕最好吃。”

“很喜欢。”

“改日,大人与妾同去如何?” 

她想起什么说什么,有的没的,什么都说。

但实则那男人一句都没回,只单臂挂在浴桶之上,瞧着她,一言不发。是以她越说,那种不好的预感越强烈,而后终于,他动了。

少女一声惊慌的声音,接着人便被他拽入了水中。

而后不时那房中就响起了大肆水声。

妧妧想死。她从未曾想过在这里…….

与她的想法不同,那厢很激放,掐着她的腰肢,瞧着喜欢极了。这一次毕了,他还没完,起了身将她抱坐在那浴桶的边缘之上,单手按着她,又是欢喜了一番。

总归在这净室之中,他变着法儿的,随心所欲了好多次。

翌日妧妧躺了大半日,什么旁的心思都没了。

便是连后一日都有些起不来床。

接着后续六七日,那男人又开始了日日都来。

但做了个人,到没怎么弄她。

第八日,一个好消息。

她来了月事。

以前妧妧最讨厌那几日,现在恰恰相反,她每月最盼的就是那几日。

因为那几日既不用伺候他,还可以回家。

小姑娘隐忍又忍让,对他除了讨好还是讨好,软声软语地与他说着回家之事,全是商量的口吻,生怕他不同意。

但那厢倒是没有,始终温润如玉的,近来极好说话。

好的有些反常。

妧妧谢他了。

同上次一样,小日子的前两天,她哪也没去,第三日方才回家。

此番回家,她又不止是为了见母亲弟弟与嬷嬷了,还有一件大事要办,便是那礼部侍郎之事。

回去的当天,她就让秀儿派人打听了去。

“多用些人,钱不是问题,越快越好!”

小丫鬟知道小姐时间有限,五日后就要回梅苑,一旦回去,身边儿便总是好些人跟着,什么私密之事都做不了,是以她自是很卖力气。

事实上,也确实是事随人愿,消息来的很快,第三日上午,秀儿便接到了好消息,再次探到了那礼部侍郎的去向……..

36.  发展   发展

第三十六章  发展

此番打探, 那礼部侍郎的去向还是一家酒楼,不过不再是那归云阁,而是另一家——华觞楼。

妧妧做好了准备, 翌日, 她是一定会去的。

然,且不知是紧张, 还是怎么,这天晚上, 她做了一宿的梦,梦到的全是裴绍。

内容无它, 依旧在重复那一件事。

便是他不会给她爹爹翻案。

有些事情便是这样,说的遍数多了,重复的遍数多了, 就让人潜意识里不得不信。

若没记错,这是第四次。

若非什么暗示, 她为何没完没了地做这梦。

如此, 她便更坚定了要见那礼部侍郎的决心。

裴绍其人,人品极差,她实在是心中没底。

第二日,她与秀儿出去的很早, 雇了马车, 去了集市,也未鲁莽,沿途一路都很小心谨慎, 很怕有人跟着。

待到了地方,她花重金订下了三楼的一间包房。

猜测那礼部侍郎与同僚多半所订的也是这昂贵的三楼。

而后,她同丫鬟倒是悠悠闲闲地去街上逛了一圈, 邻近中午,回来等待。

小丫鬟秀儿候在了三楼的围栏之处,朝下张望着。

正午十分,下边儿熙熙攘攘,自是热闹。

酒楼之内多为紫檀木色,每间包房的门上都挂着规格一致,长形灯笼,那灯笼中燃着烛火,一种很氤氲的红光,那感觉,奢华中带着一股子浓浓的纸醉金迷之感…….

妧妧等在屋中。

不到半个时辰,她听到了丫鬟回来的动静。

“小姐,来了,一共四人,是三楼,从左侧楼梯上来的。”

妧妧了然,点头应了声。

唯一的失误之处,便是她订的是更偏右一些的包房,不过问题还不算太大。

妧妧将怀中帕子包着的自己的那枚长命锁拿了出来,朝向秀儿:“看的住么?”

小丫鬟自信满满。

“放心吧,小姐!”

妧妧点了点头。

而后,她便再度在那房中等待。

大概过了大半个时辰,丫鬟开门进了来,声音极低。

“小姐,出来了,自己,应该是去解手,人刚下去。”

小姑娘心口一紧,立马起了身。

她赌的就是他单独出来的这个机会。

而后,她便重新戴好了面纱,玉手中紧紧地攥着那枚长命锁,起身同丫鬟一起出了去。

她走的很缓,候在了左侧的楼梯附近。

没一会儿那礼部侍郎便回了来。

妧妧很从容,在廊道上与他相对而过,交错之时,适时丢下了那长命锁。

苏少琅显然一惊。

他本目不斜视,见前边有女子过来,还微微让让,对迎面的小姐与丫鬟极为有礼,但突然看到那小姐掉了东西,且那东西…….!

苏少琅当然是唤了人,瞬时又惊,又有些发了懵。

“这位小姐…….”

而后也自是俯身为人捡起了东西。

递将过去之时,俩人对上了视线。

但没待他先开口,妧妧软柔的声音,率先响起,“右数第三间,玉兰轩,大人可否进一步说话?”

“………”

苏少琅站直了身子,这时方才会意,明白这小姐是故意掉落的东西…….

而后也没等他回话,妧妧便接过那长命锁后,微微一福,转身走了。

苏少琅怔了片时。

小姑娘只露了一双水灵灵的美目。

但那双眼睛给人留下的印象是极深极深的。

当然,苏少琅印象更深,更让他吃惊的是那枚锁。

虽只一瞬,但他看得清清楚楚,那锁和他自己的那枚一模一样,适才落地之时,正面朝上的也正好是錾刻“苏”字的那一面。

他捡起那会儿也特意看了眼另一面。

这两枚锁或是大小略有不同?

其它可谓是一模一样。

苏少琅抬头瞧向了人的背影………

妧妧面上镇静,实则玉手微颤。

此番行为确是大胆了些。

虽然她心中已认定了人就是自己的亲哥,但对方不知,且若是给人瞧见,旁人也不知。

那便好说不好听了!

总归,是很危险行为,她知道。

秀儿进屋前还小心地瞅了眼那礼部侍郎,而后转头过来,小声道:“小姐,他会来么?”

妧妧摇头。她不知道。她在赌。

但他若是不来,妧妧怕是就要认定那最坏的可能了。

毕竟,若非心中明镜一般知道和自己有着几近一模一样的长命锁之人是怎么回事儿以外,谁会不好奇?

怎么都会过来问问…….

等待的过程之中,小姑娘无疑,很紧张,紧张到坐立难安。

直到她听到了脚步声,以及外头那男人硬朗,但极其有礼的声音。

“在下,可以进来么?”

妧妧松了口气,给了秀儿一个眼神儿。

秀儿赶紧去开了门。

门打开,苏少琅微微颔首,抬步进来。

他很高,肩膀宽阔,仪表堂堂,这将将接触,给人的感觉也很谦和有礼,身上虽没有裴绍那股顽固的高官之态,但仿若也有着几分不羁之感。

虽然,他现在还算不上什么太大的官儿,但也谁人都知,他前途无量。

妧妧起身,微微一福,开门见山。

“民女知道大人还有事,是百忙之中抽空听民女说几句话,民女亦是也不愿与一陌生男子这般说话太久。所以民女便长话短说,也请大人肝胆相照,莫要藏掖。”

“小姐请讲。”

苏少琅微微抬手请让。

妧妧知道,他既是来了,便是很想听那长命锁之事。

俩人谁也没坐,屋中呈现三人皆是起身之态。

没有人咄咄相逼,也没有人摆姿态,但就是给人一种急迫的感觉。

妧妧点头,继而开口说了。

为表诚意,她自是先说了她这边的情况。

“实不相瞒,民女之所以找上大人,是因为大人身上的那枚长命锁。”

“民女的一位友人,在礼部跑腿,前些日子一次机缘巧合之下,见到了大人身上的这枚锁,说与了民女听。”

“大人也看到了,不止大人有,民女也有一枚锁。”

“与大人身上的那枚如出一辙,几近是一模一样。”

“不错,民女亦是姓苏,叠字妧妧。”

“父亲本是个礼部正八品司务,家中还有一位七岁的弟弟,名叫少煊,此长命锁,家弟身上也有一块几近一模样的,不仅我姐弟二人,民女的兄长,也有。但……..十六年前,民女尚在襁褓之中,六岁的兄长被人拐走了……..”

“听人说大人有这枚长命锁后,实则大约十日前,民女便打听到了大人的去向,在马车之中特意来看过大人一眼。”

“大人,竟是和家弟眉眼间有三分相似……..”

“长命锁一样,姓名一样,加之相貌……..”

“民女要说什么,大人是懂的,对么?”

“所以,今日,请大人过来,民女是想唐突冒昧的问大人一句,大人祖籍何方?父母又在何处?可否告诉民女,您是不是民女那年幼被拐的兄长?”

她语声始终娇娇软软的,话说到这里时,忍着忍着,声音还是哽咽了,美目当中涌起了一汪泪。

苏少琅一见,不管平时如何冷颜,此时一个大男人看到小女孩儿落泪,很慌。

“你,可还好…….?”

妧妧没控制住,觉得自己失态了。

秀儿为她递来帕子,“小姐……..”

妧妧接过,摇了摇头,“我没事。”

这般,又很快收拾了情绪,没等那男人回答,她又道:“民女并非见大人高中为官,便妄想高攀,只是父母很多年才从哥哥丢失之事的阴霾中恢复过来,且,今年科举舞弊一事,家父含冤入狱,还不知何时方才能获救…….是以民女方才……..”

她提及父亲,无疑声音再度哽咽。

“姑娘……..”

“小姐……..”

妧妧背过身去,用帕子擦了擦泪,再度转回来时,对上了那礼部侍郎的目光。

他和刚进来时神情显然是不一样了。

若是说那时虽有礼,但目光还是很疏离的,此时却是温和亲近了许多…….

苏少琅坐了下去,双臂搭在了桌上,身子也略微向前而去,眼睛看着面前这小姑娘。

良久……..

他很想让她把面纱撩起来,但终是觉得很无礼,并未言。

且不知是她的一番话还是什么,苏少琅原进来的时候没有特别的感觉,但此时却觉得这小姑娘甚是亲切,心中是一种很异样的感觉,很奇怪,好似有些心疼,有些难过,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就这么一会儿,他觉得他好像很怕她哭似的。

她眼中一涌出眼泪,他心里就特别难受。

本哪里是什么同情心泛滥之人。

是以这突然的异样感觉就很微妙。

他为人平时话很少,也不大爱说话。

像这般谁人直接问起他的私事,别说是陌生人,便是认识的他也不可能回答,但对她,苏少琅竟是想和盘托出。

这般良久,他开了口。

“小姑娘,我信你所言都为真,这般长命锁,名字,还有你说令弟的相貌与我有几分相像…….想来,这么多东西加在一起,不应该只是巧合。”

“但,我祖籍在汴京,九岁那年家逢变故,父母去世,沦落为孤,后来是长公主收留了我,并非京城人…….你所言六岁拐卖之事,我是全无印象的,实则便是再往前,七八岁之事,我的印象也不是很深,唯九岁那年的变故很清晰,再便是后来了……..”

妧妧泪汪汪的听着,感到了他对她很温和,也不觉得他在骗她。

她小时候便听人说过,被拐卖的小孩,如若反抗的特别厉害,总想跑,有的是会被灌一些有损记忆的药的。

所以,即便他说他全无印象了,实则妧妧心中也是确定了他就是她哥。

苏少琅也并未把话说死,他心中也有诸多困惑与怀疑。

但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也真的是什么印象都没有了。

俩人谁也没说话,许久,是那男人结束了这次交谈。

“小姑娘,你莫要害怕,也莫要着急,我会想办法查查此事。”

“你说你父亲含冤入了狱?”

妧妧攥了下小手,微微点下头去,听他说道:

“我会试试…….”

“真,真的么?”

男人应声,眼神很真挚。

“你可否告诉我,你的住处?”

妧妧刚要说,但又没说。

她这一来一回的举动与神态,苏少琅便知道了那令她为难,笑笑安慰道:“没关系。有事可以托人送去礼部找我,我一直都在。”

妧妧软软地应了声。

而后,苏少琅起了身,又与她对望了两眼,微一颔首,出了去。

他走后,主仆俩坐下来缓了许久。

俩人感触差不多。

对那礼部侍郎的印象极好。

这番见面,虽未能认亲,但让人心里很暖。

秀儿颇为激动,“小姐,他,算是答应了救老爷?” 

提及此事,妧妧唇瓣微微颤了下,心口还未怎么恢复,点头应了一声…….

秀儿喜道:“长公主会出马么?”

妧妧摇了摇头,“不清楚。”

小丫鬟很兴奋,“那,倘使长公主出马,长公主诶!皇家的人!老爷怕是很快就能出来了呀!”

妧妧也有着那么一丝丝的激动,但一切都是未知。

事情会怎样,是否会顺利,爹爹是否真的很快就要出狱了,都是未知………

眼下,她只有耐心等待……..

37.  爆发   爆发

第三十七章  -爆发

松树苍翠, 冬阳杲杲,几支梅花竖立窗外,映在窗上的影子婆婆娑娑。

室内香炉中发出轻微声响。

男人立在桌前, 听完下头的人所报, 抬手随意拢了拢鹤氅,唇角泛起一抹讥笑, 摆手让人退了……

妧妧当日和秀儿返回池榆巷自家,下午就生了病。

眼下冬日, 天儿冷,连续折腾, 加之苏府不比梅苑,烧的没那么热。

这般一冷一热,她身子骨弱, 不是特别适应,就发起了烧。

妧妧交代丫鬟, 悄悄地去给她抓药, 烧药,想着凑合一天,生怕被母亲和嬷嬷发现自己生了病,那还如何走得了?

明日就是第五日, 那高官定会派人来接她。

她不想惹麻烦。

这般俩人便一直静悄悄的。

小姑娘喝过药后, 睡了一觉,醒来后烧退了才去了母亲房中,像往常一样有说有笑, 待自己觉得不太舒服了,便又回了房,如此反复, 撑过了这一天。

第二天,日上三竿,母亲和嬷嬷把她送出了家门口,几人告别。

秀儿陪着她走的远了些。

过了三四条街,妧妧看到了梅苑的马车,其下也立着梅苑的丫鬟。

凤娥快走了几步过来接她,到了她身旁,小声地道:“姑娘,大人也来了。” 

妧妧一听,吓精神了,别了秀儿,快步跟着凤娥去了。

马车门开,她上了去便软软地唤了那厢。

“大人……..”

那男人视线瞥了过来,如常,挺温和的。

妧妧坐到了他的对面,“大人怎么有空过来接妾?”

他笑了笑,语声暧昧,“想你了……..”

妧妧小脸儿烧红,且不知是被他说的还是又发了烧,娇滴滴的道:“妾生病了。”

“是么?怎么回事?”

那厢听闻起身把她揽了过来,小姑娘便背身被他搂在了怀中。

妧妧也没拒绝,一面不敢,一面自己确实很虚弱。

她靠到了他的肩头上,这般依着,还挺舒适。

他敞开大氅把她整个人都裹了进去。

妧妧答着,声音小猫一般,“好像是冻到了。”

男人问道:“去哪冻到了?”

妧妧摇头,并未听出他这话中意味,糯糯地答道:“应该便是在家,家中没有梅苑暖和。”

“哦。”

男人语声始终慢悠悠的,接着也便没再说什么。

妧妧背身对他,不知道他什么表情,什么脸色,但单从语声上听,也没听出什么异常来,何况她有些虚,好像脑子也不怎么转,并无旁的心思,靠着他,被他抱着没多久,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到了梅苑。

裴绍将她抱回了房中。

她昏昏沉沉的,知道有大夫过来看过,也知道丫鬟喂她喝了药,喝了水,也喝了粥,但剩下的便不大知道了。

睡了半天一宿,直到第二日醒来,她的头还是有些昏沉的。

见那男人已经走了,小姑娘便问了句,得知,人是早上走的,昨晚是在这儿过的夜,不过是旁的房间。

当日晚上,那男人也来了,继而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都过来看了她,且也是宿在别的屋子。

她病着,他倒是没碰她。

到了第六日,妧妧彻底好了,抱着躲一天是一天的态度,她当然不会主动拉裴绍做那种事儿。

晚上,见那男人又要睡别的屋子,她也没挽留。

第七日白天里,秀儿来了。

那日她临走前交代了秀儿五六日后去趟礼部,见一见苏少琅。

实际困难,她不能给苏少琅留自己的联络地址,事情没成,没确定之前,她也不想给母亲知道,不想让她忧心惦记。

这次回家,母亲的老毛病又有些犯了,还是少操心的好。

是以,她让秀儿每五六日去一趟礼部,以防苏少琅有事却找不到她。

关了门后,秀儿开口道:“苏大人说,他已经派人去了汴京,调查自己的身世,想来很快就能有些结果,至于老爷之事……..”

妧妧急道:“怎么?”

秀儿实话实说,“苏大人说遇上了些困难,不过让小姐莫要担心,他会尽力。”

妧妧听得丫鬟这话,心又放了下,自是对那礼部侍郎,自己十有八九的亲哥哥的印象更好了。

或,这是一种很微妙的血浓于水的感觉?

总归,她感到了他的诚意。

散衙之时,苏少琅出来看到自己的小厮立在马车旁,问的第一句便是,“还是不见?”

小厮皱眉点头,小声道:“公子,这大理寺卿好大的官威啊!”

苏少琅冷了脸,教训道:“注意你的言行。”

小厮立马给了自己个耳光,点头称是。

苏少琅眸光有些许变化。

七天,第四次。

不论是他亲自登门拜访,亦或是叫小厮去找他的小厮相约,那厢皆是以“忙”为由,拒不相见。

苏少琅在想自己可是何时得罪了他却不自知?

靖-国公家世子——大理寺卿裴绍是京城的第一公子。

苏少琅虽这几年方才入京,但其名头,他岂有不知之礼。

他还知道,自己年长他两岁。

那人昔年连中三元。

此乃百年难遇。

更知道,他是当今皇后的亲外甥。

云南沐王府,老滇宁王捧在掌心的外孙!

这几个身份的任意一个,头衔都响亮的很,高的吓人,何况集一身。

他会有些傲气,有些难近,是苏少琅意料之中的。

但是……..

实则这人,他是见过的。

他刚刚任职之时,长公主曾亲自带他去拜见过他,让他关照他。

苏少琅听得出来,也看得出来,他和长公主不是一般的交情。

彼时坐在一起聊天喝茶,他对他也都是极好的,后续也确实对他颇照顾,关系很是不错。

但眼下,他求见,尚未说是什么事儿,对方便一连四次,拒不相见…….

这其中肯定是不大对的。

苏少琅不能再去那第五次了,只能等长公主回来。

长公主自冬月初六,皇后生辰那日入了宫,后续便一直留在了宫中陪伴太后,为今已有大半个月。

苏少琅不知道她何时回来,即便长公主对他再好,他也不能去催她便是。

但所幸,当日,他刚回到府上没多久,小厮便来报,说她回来了。

苏少琅拿了衣服,就出了去,直奔长公主府上。

到了后,一见是他,司阍都未去通报,便直接笑脸相迎,放行了。

苏少琅一路颇急,到了咏阳公主的寝居,候在外头的侍女道:“大人稍后,殿下正在沐浴。”

苏少琅一听,笑了下,微微点头,背过身去,长身玉立在傍晚的暮霭云霞之下。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里边儿传来了一个声音,“是少琅来了?”

苏少琅这时转过身来,在外应了声。

“是,姐,是我!”

他是唤她“姐”的,唤了已有十二年。

昔年他家逢变故,九岁,父母意外去世,沦落成孤儿,是长他五岁的长公主收留了他,继而后续,将他养大。

起先他只是她的书童,小跟班儿,陪她读书写字,再便供她使唤使唤。

他称她为小姐。

但她对他全然不像是主仆。

后来,她便让他唤她姑姑。

苏少琅觉得她只比他大五岁,叫姑姑,似乎不那么对劲儿,便提了出来,唤姐姐可行?

她微怔,后来笑着答应了。

而后这般一唤就是三年。

再然后,他便知道了他这“姐姐”不是普通的“姐姐”,竟是当朝皇帝的亲妹妹!

这十多年,俩人姐弟相称,宛若亲人。

他大部分时候都在寒窗苦读以及练武,人也大部分的时候都在汴京,近几年方才来了京城。

本三年前,他便该参加科举,却因病错过乡试,这一耽搁,就又三年……..

那声应答之后,苏少琅便被侍女请进了屋中。

不时,长公主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她发髻松松挽就,明眸皓齿,春半桃花,生的端庄清秀,很贵气,过了小女孩的年龄,自然便显出了几分成熟稳重出来,见到苏少琅,微微一笑,让人煮了他爱的茶去。

而后,姐弟二人相互问候一番,长公主便问起了他今日过来的缘由。

“少琅有事找本宫?”

苏少琅点头。

他姐弟二人虽非亲生,但胜似亲生,关系很好,很近,说话自是也从不拐弯抹角。

长公主不问,苏少琅也正要说,如此问了,便正好就着此话题说了下去。

“姐,你说,大理寺卿会对我有什么偏见么?”

咏阳公主听他这般一说微微怔了一下,而后笑了笑,回道:

“怎么会呢?他能对你有什么偏见?再说,你二人不是也没怎么接触?”

苏少琅点了点头,“是没怎么接触,但不知为何,我便就是觉得不大对劲儿。”

“怎么?”

此时茶上了来,咏阳公主为义弟倒了一杯,推过去,“尝尝。”

苏少琅谢过,而后便把几次求见,但大理寺卿拒而不见之事简单地和义姐说了说。

咏阳公主一听,定了定神,继而秀眉缓缓蹙起,显然也是觉得很奇怪。

“怎么会呢?你,找他作甚?”

苏少琅恭敬地回道:“我有些事想要求他,是以这几日,一直想要拜见。”

咏阳问着,“什么事?”

苏少琅道:“事情起因是七八日前,我在华觞楼,有一个小姑娘找上了我……..”

“小姑娘……..”

苏少琅点头,“是这样…….”

而后,他便又把那的事前因后果,小姑娘说的话;自己说的话;小姑娘的怀疑;自己的困惑;以及小姑娘的父亲含冤入狱;他自己心中也总是觉得事情很微妙等等,等等,都很长公主说了。

咏阳了然,长睫微动,明白了为何义弟重视。

这事确是大事,马虎不得。

但她,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当年她刚收留他时,问他好些话,他确实是说自己脑中乱七八糟的,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为此,咏阳其实还给他请过大夫。

大夫也曾说过,他可能是有些记忆缺失。

咏阳道:“姐姐明白了。那小姑娘所言,确实是要重视,少琅的记忆没准真是有些问题,你可有派人去汴京查问?”

苏少琅点头,“已经派人去查了。”

咏阳也点了点头,“如此是应该的,此事是大事,若是错过岂非遗憾终生!”

苏少琅应声,“我也是这般想。”

而后问着,“那,大理寺那边…….”

咏阳起了身,“你先等等。”

说罢,她回了卧房,不时出来,将写好的一道手谕给了苏少琅。

“裴绍并非什么不好说话之人。他许最近真的是有些忙。你拿着这个去找他,他自会见你,本宫明日还要入宫,陪本宫的母后……或是,还要十天,半个月的方才能出宫…….”

苏少琅应了声,也恭敬地道了谢。

临走之时,咏阳又是对他的衣食住行逐条叮嘱了一遍…….

苏少琅连连答应着………

他确是在全心全意地为那小姑娘办事,很是上心。

拿到长公主手谕,翌日正午,苏少琅便亲去了一趟大理寺。

且这次是直接在门口等了裴绍。

他不同于妧妧昔日,当然没人敢撵。

是以,午时散衙,他等到了裴绍。

那男人一身官服,肃穆酷厉,也很有高官的排场,出门看到他了,朝他这边儿乜了一眼,而后微微点头招呼。

苏少琅还了一礼,上了前去。

俩人虽只差了两品,但这两品之间隔了一道天大的鸿沟。

放眼瞧着,整个朝中,正三品往上,也不过是寥寥几人。

苏少琅对他当然很客气。

他也明白,裴绍并不给他面子。

长公主的义弟,加之新科状元。

实则这两个头衔儿加之一起,在官场上,他人不巴结就不错了,还真没有人不给他面子。

他上任以来,裴绍倒是他遇上的第一个坎。

既是对方不给,苏少琅也没自取其辱,直接便拿了长公主手谕,很客气的求见于他。

“下官有些事,唐突来访,不知裴大人可否赏脸,与下官去茶肆坐坐?”

裴绍居高临下,站在石阶之上,听罢笑了两声。

那笑好像很亲切的,但实则当然很疏离。

而后他剑眉微微蹙起。

“不巧了,本官午时没空,怕是要辜负苏侍郎的一番美意了。”

他眉眼之间始终含着一抹笑,说着缓缓地从那台阶上下来,走到苏少琅身边儿,微微侧头,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今日下午,本官倒是有空,下午申时,本官在上水巷,梅苑等你…….”

这话说完,抬手拍了拍苏少琅的肩膀,笑笑走了。

那上水巷梅苑一听便是他的一个别院,且离着西长安街不近。

苏少琅不知他为何会把他约在那里。

但不论是哪里,他自然是都会去……..

午时,妧妧刚睡了午觉醒来,便被告知裴绍来了。

她赶紧起了身,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去迎接。

她小日子加上生病,俩人虽然天天见面,但好像已经很久没那个了。

人这般大中午的过来,实则妧妧便有着一种预感,想着他会不会………

而后果不其然。

他在梅苑用的膳。

小姑娘早吃过了,是以他吃,她便一直在一旁伺候。

待用过膳后,他让她陪他喝了会儿茶,说了会儿话。

但有的没的,那厢除了和她开黄腔,倒是也没什么正经的了。

且喝茶的时候,妧妧乖乖地坐在那,但便见了,他一直在往她的领口处瞧。

怪她今日穿的衣服有些低,露了些脖颈?

后来便如她所料,把他招了来。

“你在勾我?”

男人似笑非笑,接着便直接把她扛到了床榻之上。

而后从午时二刻开始,他一直搞到了申时。

申时,有人来了。

要不然瞧着他好像还是没完没了的意思。

妧妧红着小脸儿,喘息连连,头发乱了,床单也乱了,也没太听清丫鬟报是谁来了,只看到通报完毕之后,那男人瞅了她一眼,捏起她的脸,朝她道:“收拾收拾,一会儿过来送茶。”

这话之后,含住了她的唇,又亲了她好一会儿方才起身,下地。

他立在床边儿穿衣服,时而还回头瞅了她两眼。

小姑娘微微攥着手,这时,突然心里就有了些不大好的感觉。

但具体是什么,她还说不太上。

不时,那男人走了。

妧妧起来,换了衣服,洗了脸,梳了头,重新妆容了一番,但只是略施粉黛。

她不习惯化的太多,大部分时候就是这般简简单单。

一切就绪后,临出去之时,忍不住叫来丫鬟询问。

“到底,是谁来了?”

梅苑没来过裴绍的客人。

这毕竟是他养女人的别院。

实则是挺秘密的地方,这般突然有人造访,是极其奇怪的。

怎么感觉好像都是裴绍让人来的。

便就是因为这,妧妧方才不怎么安心。

但适才接待那人的人是小厮孟长青。

她屋中的嬷嬷和丫鬟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只是孟长青让通报的时候,是与凤娥说的。

凤娥答道:“孟长青说是苏大人,且不知道是哪个苏大人?”

“苏……..”

妧妧听到这个姓氏,浑身一颤,脑子“嗡”的一声。

会是……..他么?

她不知道。

再一想那男人适才的眼神,她突然就更害怕了,很不安。

这时,冬春端着茶水过来。

“姑娘,煮好了。”

小姑娘有些泪汪汪。

她很聪明,觉得自己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莫不是裴绍知道了?

冬春又唤了她一遍。

“姑娘?茶煮好了。”

妧妧小脸儿有些白,强压下了心中悸动,应了一声,起身,与他出了门。

她在前,冬春端着茶盘在后。

一路上,妧妧都是极其害怕的,但心中也不断地安慰着自己不要瞎想,或许不是苏少琅,不要自己吓自己。

便就这般,她同丫鬟到了会客堂。

冬春在到了门口之时方才把茶盘交到姑娘手中。

妧妧接过,上了两步台阶,玉手伸出将将抬起,可刚要叩门,这时突然听到了里头那陌生男人与那裴绍的声音……..

小姑娘浑身一震,唇瓣颤动。

听得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人就是苏少琅!

俩人所谈之事,也正是他爹爹之事!

手一颤,茶盘蓦然落地,“哗”地一声,摔碎了杯子。

“姑娘!”

冬春吓坏了,赶紧过来。

“姑娘,怎么了?您没事吧?”

但妧妧一刻都没停留,转身就跑了回去。

她心口要炸了一般!

是那最坏的结果!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他是故意的!

他此番把苏少琅约在此,又让她去送茶,动机就太明了了!

他就是想让她知道,想让她亲眼看见,就是冲着她来的!

妧妧一口气跑回了房中!

屋中的嬷嬷和凤娥见姑娘脸白的不得了,都十分紧张,连连问着。

小姑娘什么都没说,只糯糯地撵她们出去。

但她们还没来得及出去,外头就响起了脚步声,也有人唤了“大人”,让妧妧、嬷嬷和丫鬟都知道,是裴绍来了。

那厢抬步进来,脸色与往常好像没丝毫的变化,进来先是摆了手,让丫鬟和嬷嬷都退了下,而后很温和地问着小姑娘。

“怎么了?”

妧妧抬眼看向了他。

他这时还没变脸色。

但妧妧知道,他怒了。

且是早就怒了。

可能早在半个月前,就怒了。

他知道她找了苏少琅,甚至也知道她求了他。

她此番所为怕是彻底触了他的逆鳞,没什么好果子吃。

嗤…….

裴绍笑了一声,修长的手探向领口,将那大氅脱了下来,随意地搭在了一旁的架子上,上前了几步,朝着小姑娘问着,还是那般语气。

“怎么不说话?嗯?”

“大人……..”

妧妧只是唤了他一声。

苍白,无力,她不知道说什么。

这时,那男人探身过来,看着她,笑了一下,而后声音略微变了一点。

“本官对你太好了,是么?”

“不是,大人…….”

“那是什么?你告诉我。”

妧妧坐在床上,身子发颤。

她摇了头,没回话,没什么好解释的。

是,她就是不信任他!

这时那厢突然将她拽了起来,小姑娘一声惊呼。

男人箍着她的手腕便将她按在了墙上,呼吸明显变得重了去,声音冷冽,目光阴鸷,咬牙切齿地问着:

“苏妧妧,你找死是不是?!”

“竟敢去求别的男人!你当我死了!”

“谁给你的胆子,嗯?”

“你看到了……”

小姑娘根本无法挣扎,瞬时被他弄的哭了出来。

“大人……..”

那厢讥笑了一声,接着又问道。

“你看到了,他来求谁?”

“本官当你只是好奇什么乱七八糟的长命锁,问一问而已,耐着性子,忍你一次了,你知不知道!”

“没想到你竟变本加厉!”

“难怪你不来问本官,不让本官给你查问。”

“原来你打着这个主意。”

“你可真会勾人啊!丢个东西就能把人勾去了!可真是太厉害了!”

“那本官今天就告诉你。”

“人在我大理寺,别说区区一个苏少琅!”

“就算是求到皇上那,只要本官说一句话,不想放人,你爹也休想走出大理寺半步!你懂?”

“你想试试?你想试试本官的话在皇上心中是什么分量?想么?”

“苏少琅,他算个什么东西!”

“莫天真了!”

“是本官弄掉了礼部侍郎成全了他!”

“这回,你知道了么?!”

妧妧一直哭,很害怕。

她也很想解释,但她解释什么?

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长命锁,甚至可能知道消息是阿茗透露来的。

所以,便是她给阿茗送钱,他怕是也是知道的。

他什么都知道。

他就是很生气,因为她私自见了别的男人,求了别的男人!

她无话可说,只能忍受他发火,直到他的那句“是他弄掉了礼部侍郎”………

妧妧瞬时毛骨悚然。

“什么叫…是你弄掉了礼部…侍郎…?”

小姑娘脑中霍然晴天霹雳了一般,“轰隆”一声。

她颤颤的声音又问了一便,“什么叫,是你弄掉了礼部侍郎?!”

那男人居高临下,目光疏离,俯视于她,冷漠的很,当然没答。

四次梦境!

妧妧终于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做那梦,梦那男人根本就没想给她爹翻案。

原来,那是一场阴谋!

而那场阴谋的主使就是他裴绍!

所以,他怎么可能轻易推翻自己的杰作!

“你,就是个骗子!!”

妧妧“呜呜”的哭,突然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那男人,朝门口跑去。

“姑娘!”

门外的嬷嬷丫鬟小厮等人当然拦住了她!

“放开我!”

妧妧斩钉截铁,但那几个人怎敢放,一直在劝,直到屋中响起裴绍冷淡的声音。

“让她走!”

众人方才松了劲儿。

妧妧接着,便头都没回,推开人,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