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她订婚 她订婚
第七十九章 -她订婚
闪电仿若巨蟒在云层飞跃。
此时明明不过是下午, 却宛若黑夜一般。
雨水倾盆浇下,盖过外头的嘚嘚马蹄声。
上车许久,小姑娘若有所思, 神情有些专注, 微垂着头,不知是冷还是被雷雨吓得, 颤了一下。
魏璟卿一直在看着她,见了, 脱下外衣慢慢地为她披了上。
男人动作虽轻,但也让妧妧回了神儿。
她更是哆嗦了一下, 抬了头去,第一反应躲了躲,而后拒绝了他的好意。
“殿下, 不必。”
她特别爱害羞,这般便红了脸。
魏璟卿笑笑, 很是温柔。
“母妃很喜欢妧妧, 有她说话,父皇很快便会下旨,如若料之不错,便是明日, 妧妧还要对孤这般客气么?”
她秋眸含水, 弯弯翘翘的睫毛缓缓动了动,明白他的意思。
她知道他二人马上就要定亲了,但换了个男人, 她感觉很不舒服,很不习惯。他的衣服,她披着也觉得不舒服, 但没再拒绝,何况她确实有些冷了。
魏璟卿瞧了她一会儿,开口问道:“妧妧在想什么?孤可以知道么?”
小姑娘怔了一下,而后娇柔的嗓音答着,“妧妧在想,这怎么突然下了这么大的雨呀!”
魏璟卿只淡笑了下,什么都没说。
妧妧知道这不是他想听的。
她把他当三岁的孩子么?
她在想什么?
她确实是在想裴绍。
但已经想完了,不会再想了。
思及此,小姑娘复又望向魏璟卿,重提了与裴绍有关的话题。
“原来,殿下已经知道了。”
魏璟卿解释道:“孤亦是昨日方才知晓,绝无隐瞒妧妧之意。”
妧妧还是一如既往的小嗓音。
“即便没有今天这事,其实,这几日,妧妧也想着,找机会把这事说与殿下说了,只是不知要怎么开口。”
魏璟卿有些紧张地道:“妧妧什么都不必说。”
小姑娘摇头,“要说的,不说,我心中也不舒服。”
魏璟卿听罢展颜,很是欣慰。
她眼神纯净,糯糯地道:“答应殿下那天,其实妧妧便什么都想过了,不会嫁给殿下心中还念着别人,我与裴大人之间,是类似契约,而且一切都过去了……..”
魏璟卿这般听完,心情复杂,有心疼,也有欣喜。
说实话,他没想到裴绍能这么胆大,今日劫走了她。
但事情已没第二种可能了,裴绍大势已去,只要她坚定,她不爱裴绍,便已经没有什么能阻碍他二人大婚。
“待圣旨下来,妧妧可愿随孤去太子府瞧瞧?”
小姑娘听罢仰着小脸儿,微微顿了一下,而后唇瓣颤颤,点头道:“行吧。”
魏璟卿心中更是笑了。
裴绍在雨中站了许久,一动未动。
他也不知怎地,脚定在了地上一般。
晚会儿回去,一进寺卿府,下人们吓坏了。
大人上次这般狼狈时,还是苏小姐掉到了河里那次。
当晚,男人坐在书房之中,又是几近一宿未睡。
第二日,他终是倒下了。
同样第二日,早朝后,苏府便来了太监报喜。
那赐婚圣旨终是下了来。
府上人人都十分欢喜,一片热闹。
小姑娘红着小脸儿,已然被围了上。
到了下午,长公主也亲自过来道了喜。
妧妧求了她一事。
“殿下说,明日要请我去太子府瞧瞧,长公主陪着我一起去可好?”
咏阳当然知道她是不好意思单独和太子待在一起,满口答应,笑道:“这第一次,本宫便陪着,下次不了,否则,怕是璟卿要厌本宫了。”
侍女丫鬟在一边儿掩唇偷笑,妧妧的脸显然更红了。
待送走了长公主,秀儿过来拉着她去了一处安静之地,那神色一看就是有什么要说,但拉了过去,人好似是反应了反应,挠了挠头,眼神飘忽不定,支支吾吾的又不说了。
妧妧秀眉微蹙,“怎么了?”
丫鬟想了想,“秀儿不知道要不要跟小姐说。”
妧妧好奇了起来,纤细的玉手弹了一下小丫鬟的额头。
“还跟我还卖起关子来了,快说!”
这第二下,手便去挠她的痒痒去了。
秀儿“咯咯”地笑着逃跑,赶紧求饶。
“说说说,秀儿说。”
妧妧拉了她过来,凝神聆听。
秀儿道:“是关于那个人的,所以,秀儿才不知道要不要说。”
她说完这句看看小姐的脸色,果不其然,冷落了下去。
妧妧不想听到裴绍的事儿,但秀儿没出门,这消息怕就是刚才听来的。
她极聪明,大体知道应该是从哥哥或太子那来的,如此也便很是好奇。
“谁那听来的,说了什么?”
秀儿这才敢说。
“倒也没什么,这不小姐和太子订婚了嘛,便有同僚来给大公子道喜,适才秀儿路过,听到大公子和一个同僚边走边聊,那同僚好似欲找裴绍办什么事,说他今日未去上朝。”
未去上朝?
这事儿还真是不小。
若非有什么极特殊之事,臣子当然不能不去上朝,尤其是一心追逐权势名利的裴绍,便更不可能不去。
妧妧听罢后想了那么一想,不过也便罢了,都没接丫鬟的话,且听过之后转眼就忘了。
第二日,妧妧受魏璟卿几次邀请与几番提醒,终是同长公主去了他府上做客。
俩人乘了一辆马车,沿途有说有笑。
妧妧第一次去太子府,不知道位置,且不知马夫是怎么选的路,竟是经过了大理寺卿府。
小姑娘透过随风起伏的纱帘,情不自禁地便朝那望了一眼,恰逢看到一个面相熟悉的男人,一身官服,被孟长青请了进去。
妧妧反应了一下,记得,这人是宋太医,往昔给她诊过几次脉。
虽然她都是在纱幔之中,对方还是低着头,从未见过她的真容,但妧妧却是看过他。
如此,突然又想起秀儿昨日说的他未去上朝,也便明白了。
看来他生病了。
妧妧还觉得蛮新鲜。
他壮的像头牛似的,还能生病?想想也便罢了。
不时俩人到了太子府,遥遥地便见魏璟卿正在门口相候。
待接到了人,那厢更是笑的嘴便没合拢过。
长公主朝着妧妧笑道:“别说,本宫有些妒忌你了,竟然觅得这样一个如意郎君。”
小姑娘的小脸儿不知不觉间便又红了。
魏璟卿负手立在那,一直看着她,眼中都是爱意,帮未过门的妻子说着话。
“姑姑莫要取笑妧妧了。”
长公主又是一阵欢快的笑。
三人先在府上喝了茶。
那茶竟是魏璟卿亲煮的。
待俩人歇了歇,魏璟卿又带着姑姑与她在府中漫步,欣赏了起来。
太子府自是不必说什么,说句极尽奢华也不足为过了。
三人走走停停,说说笑笑。
魏璟卿全程注意力都在走在中间的妧妧身上。
行到他的画室,他笑了两声,请小姑娘和姑姑进去观赏。
他爱画,这一点与姑姑很聊得来。
妧妧是个自幼受书香熏陶的姑娘,琴棋书画她都爱,但最爱的是棋,很喜欢和她们说这些。
这般一进了魏璟卿的画室,妧妧可是知道了他有多爱画!
小姑娘立在门边眼睛缓缓地转着,抬头相望,那屋子特别大,里头书香气息也很浓郁,大概有三个房间的模样,却是满屋子都是画。
她瞧着瞧着,小脸儿便又红了,因为看到了自己。
他的画室之中确是有好多她的画。
大部分是她十四那年的模样,衣服正是她遇上他时穿的那件。
其中有几幅是她的背影,甚至还有她领着少煊的模样,自然也有她差点落水时的样子。
他好像把那短短的一会儿,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画过了。
小姑娘越看脸越红,自然也有几幅,一看便是新画的,是她现在的穿着打扮。
长公主亦是很震惊,一直在说笑。
那男人便就负手立在那,似笑非笑地看着妧妧。
这般在此停留了好一阵子,正要走,外头有人来报。
且不知是谁来了。
魏璟卿朝着妧妧与长公主微微颔首。
“孤去去就来。”
俩人应声。
他走后,长公主摸了摸妧妧的头,笑着,很温柔很认真地与她道:
“妧妧,回来是对的。”
她抿了抿唇,微微笑笑,没接着说什么。
俩人等魏璟卿,这便没走,往画房的更里边去了。
但刚步入那最里头的一间,妧妧前脚踏入,后边儿还没迈进来,便突然腿一软,差点摔了。
长公主急忙扶住她。
“怎么了?”
小姑娘摇头,视线朝着那最里一间的墙上望去,心是抖的。
因为那墙上的一幅画里赫然画着两个小少年。
俩人一高一矮,皆笑的很欢喜阳光。
矮的与魏璟卿有几分相似,高的竟是与裴绍神似!
她敷衍地答着长公主的问话,“没事,绊了一下而已。”实则心已经飞了。
长公主关怀着,扶了她一把。
妧妧柔柔地应声,而后别过了目光,假装并未看那画,心下甚奇,不禁想了去。
这人是谁?
是裴绍么?
怎么与魏璟卿在一幅画里?
她走着走着,看着看着,假意突然发现,方才大大方方的细瞧了起来。
长公主见她看着这画,没用她问,便说了起来。
“这是璟卿与大皇子璟承。”
“嗯?”
妧妧听得“大皇子”三个字一怔。
长公主不奇怪,知道她见过裴绍,笑道:“璟承是沐皇后之子,裴绍的表哥,和裴绍生的特别像,俩人都随了母亲的相貌了吧。”
妧妧了然。
她知道当今皇后是裴绍的亲姨母,也知道沐皇后和裴绍的母亲沐二郡主是一对儿双生姐妹。
长公主接着叹息一声。
“天妒英才吧,璟承九岁便去了。”
这般可怜的事,怕是任谁听了心里都不会舒服,妧妧亦是如此,缓缓地问道:“是身体不好么?”
长公主摇头,“死于一场大火,唉,不说这个了。”
她就说到了此,便打了住,而后笑道:“璟卿小的时候,就好像他的小尾巴,长在他身后了似的,哥哥走到哪,他就走到哪。本宫每次见他,他都在他哥后边儿哭鼻子呢,他哥就一直哄他,宠的不得了,他怕是跟他哥比跟他母妃都亲了,呵呵呵……..”
妧妧也笑了,这画面听起来实在是可爱的很。
魏璟卿长的很好看,看起来也特别斯文。
她无法想象魏璟卿哭鼻子的样子。
“那他很难过吧。”
长公主知道她说的是兄长死去,璟卿是不是很难过。
咏阳点了点头。
“自然是的,他六岁那年不慎落水,差点出事,就是他哥把他送鬼门关里救回来的,便是再小,也是懂些事的……..大皇子,真的是一个特别宅心仁厚的孩子……..”
妧妧道:“真可惜……”
咏阳又是叹息一声。
妧妧竟在她眼中看到了些许泪光,赶紧止住了话题,聊起了别的……..
80. 他回朝
第八十章 -他回朝
裴绍连续五日未上朝。
从第二日起, 便开始有同僚来寺卿府看望,到了第三日,武德帝身边的近侍徐公公也亲来了。
非但是他, 还有内阁首辅沈韫。
徐公公将皇上赏赐的东西与慰问的话语转达给裴绍, 态度始终谦和恭敬,言语之间全是皇上对裴绍的关怀之情。
他走后, 沈韫从屏风之后出来,朝着床榻上微带病容, 脸色苍白的男子微微一笑,悠悠地道:
“裴世子可真是得圣心啊!”
裴绍唇无血色, 但那双深邃的桃花眸依旧晦暗有神。
他没回答沈韫这话,而是低笑了一声,敛眉道:“沈首辅躲什么?这要是被徐公公知道了, 禀给皇上,沈首辅这罪名不大好听啊!”
沈韫只是微动了下唇角。
他和徐公公脚前脚后到来, 以官职相压, 在裴绍面前,很是明目张胆地到了隔断之后听了俩人说话。
他在监视他,裴绍一清二楚。
男人眸光深邃,深不见底, 修长的手扶住额际, 抬眸看向沈韫,不时,带着点无奈, 又是低笑了一声,慢悠悠地道:
“沈首辅在下官身上浪费时间,值得么?”
沈韫扯了一个笑出来。
“浪费时间?本辅可不这么觉得。”
裴绍展颜, 又笑了。
五日后的又三日,裴绍也一直在告病,未去上朝,病的颇严重。
一连八日,妧妧再听说他之事是从长公主口中得知的。
私底下,秀儿道:“小姐,他会不会是因为小姐,方才生了病?”
妧妧正在绣花,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接话。
秀儿有些没忍住,又道:“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妧妧这时开了口,声音柔柔糯糯的。
“人吃五谷杂粮,岂有永远不生病的道理,不过是着了凉,总会好的。再说,你以为我是谁?裴绍会因为女人如何?你太小瞧他了,便就算是因为哪个女子,那个人也只会是董小姐,与我何干?”
小姐态度平和,但秀儿也意识到自己可能又因为裴绍惹怒了她了,连连点头称是,不再说什么。
八日后又六日,一共足足十四天,裴绍方才返回朝堂。
第一日,朝后,他便被武德帝叫到了御书房去。
同样被叫去的还有太子魏璟卿。
魏璟卿与妧妧的婚事定在了两个月后的九月初八。
至于裴绍与华熙公主,却是比他们晚了一个月,定在了十月。
武德帝瞧着心情极好,叫俩人过来却是仅为赏赐。
“西域进贡,朕得两块罕见珍贵的宝玉,赐给你二人。”
他说着让太监呈了上来。
俩人皆是微微躬身,谢了皇上隆恩。
裴绍很淡然地微微转头,看向了太子魏璟卿,抬手礼让,让他先选。
魏璟卿选了一块白玉,剩下的是一块墨玉。
武德帝就着婚事之事,与两人聊了一会儿,气氛和谐。
待俩人走后,他还望着门口半晌,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十五年前……..
老太监徐公公看出了圣上的几分心思,躬身笑道:“姑爷亦是半个儿子,裴世子能得皇上如此喜欢,是他的造化了……..”
武德帝笑了两声,而后突然身子却是一晃,扶住了额头,有些发晕。
“皇上!”
徐公公立马进展了去,上前一步扶住圣上。
只有一瞬,而后便好了,武德帝眉头微蹙。
近来十多天,他常常如此,甚至有时亦会觉得心口发闷,极不舒服。
他正当盛年,有这等变化,很是在意,没少让太医瞧,但太医什么也没瞧出来。
武德帝冷下了脸去。
从御书房出来,魏璟卿与裴绍彼此之间只说了一句话。
魏璟卿道:“裴世子即将成为孤的妹夫,孤希望裴世子是友,而非敌。”
裴绍极为淡然,“臣与殿下同愿。”
这几日来,妧妧一直过的颇为轻松,去了一次太子府,其它时候依旧与长公主走动的颇为密切。
魏璟卿几乎每日都来,多则停留一个时辰,少则一炷香。
妧妧依旧和他保持着不小的距离。
她有些接近不来。
魏璟卿为她买了一黑一白两只幼猫,没事陪她玩乐,倒也有趣。
这日是赐婚后的第十八天,哥哥苏少琅沐休,闲着也是闲着,提出了带妹妹去集上逛逛。
刚好是十五,集上特别热闹,小姑娘带着面纱,哥哥给她买了风车。
她与秀儿一人一只,拿在手中边走,风车边缓缓轻转,到有些像天真浪漫的孩子。
午时,几人在就近的一家酒楼吃了些东西,出来后,原便打算回去了。
但人颇多,来来往往,集上车水马龙。
她被一个捏泥人儿的小摊子吸去了目光,虚虚溜了下神儿,不知秀儿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儿去,转身回头颇欣喜地欲要拉她去瞧,不想差点拉错人,手中风车正好撞上了身后刚从酒楼中出来的一个男人的胸膛上。
小姑娘心口微微一颤,满是歉意,亦是有些胆怯,纯净的眸子仿若麋鹿一般,缓缓抬起,便要去道歉。
但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男人很高,一身暗色官服,面色很深沉,生的极好,竟是裴绍!
他目光幽深,低眸瞧着她一言未发,只不紧不慢地抬起手来,转了转手上的扳指。
你也不知他在想写什么。
妧妧一见是他,无疑心口更颤了一下,喘微微的,也更怕了,那句到了口边的抱歉没说出来,眼神也有那么一丝丝变化,但不甚明显。
她收回了目光,而后下意识似的,抬头又看了他一眼,接着身子便转了回去。
一切只在须臾,秀儿赶紧过了来,领住了小姐,也是同小姐适才一样,看了裴绍两眼,拉着小姐赶紧走。
裴绍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目光跟了过去…….
妧妧没再回头,但秀儿回了几次。
不一会儿人淹没在人群中,看不见了,秀儿朝着小姐低声道:“小姐,已经没影了。”
妧妧没说话,但点了下头。
回到府上,瞧着小姐好似还有些心有余悸似的,小脸儿冷落,秀儿倒了温水给她,在她身边安慰着。
“小姐莫怕。裴绍现在已经不足为惧,哼,他就是再厉害,君臣有别,皇家的人他惹得起么?有太子相护,他断不敢再打小姐的主意了。说来他也是好生奇怪,不是和小姐散了么?又后悔了?还来找小姐,难道行他成亲,就不行小姐成亲了么?”
妧妧没接丫鬟的话,但心中并非什么都没想。
扪心自问,和他分开那会儿,她起先对他是没有恨意的。
虽然他很不是人,但弥补了错误,终是救了她父亲,一码归一码,她还是感激他的。
毕竟她没权没势,他要是继续不是人,她也没办法。
加之江南那三十多天,她完全卸下了对他的偏见,没忍住动情,一度把他的坏都忘了,想的全是他的好。
但就是因为她爱过他,方才恨他巴不得她快点滚。
他太绝情了。
又三日,这天下午,武德帝约了裴绍下棋。
俩人在御书房中相对而坐,足足下了三盘。
武德帝赢了两局。
男人朗声笑道:“子初与朕下棋很累吧,一面下,一面还得思索怎么让朕赢的有水准,嗯?”
裴绍淡笑,“臣与皇上下棋是享受,怎会累呢?”
武德帝笑的更爽朗了,但接着声音却有了些低落。
“朕昨日又去看你姨母……..”
裴绍问着,“姨母可有好转?”
武德帝摇头叹息,“有时一言不发,你怎么叫她她都好像没听见,只是拍着布偶,唱着童谣;有时好不容易肯说话了,却娇滴滴的像个三岁的孩童,还喂着朕吃桂花糖…….”
裴绍一言未发。
武德帝也不再说。
这么多年,他每隔几日,总要去看看她,近来颇频,或是因为她肯说说话了。
“子初陪朕去外边走走。”
武德帝唤了裴绍一声。
裴绍领了命,起身去扶了武德帝一下。
然这一下刚扶完,只见那厢突然一个踉跄,身子一晃,确是要倒似的。
“皇上。”
裴绍更扶住了他,急切关怀地问道:“皇上是哪里不舒服了?”
武德帝微一抬手,让他松开他,自己又试着站了站。
缓了一会儿,人立住了,好似没那么晕了,方才答裴绍的问话。
“有几次了,还是从你告病那阵子开始的。朕时而头晕,时而心口发紧,有时浑身像是被针扎了般,感觉甚是奇怪。”
裴绍扶着他坐了下,微微蹙眉。
“皇上可叫太医来看过了?”
武德帝应了一声,沉声道:“自是叫过,但太医院那些庸才,真章的时候一个比一个饭桶!朕喝了药,也半分改善都没有,且好似越来越频繁了。”
“那…….皇上可命人查了近来所食食物?”
武德帝点了头,“都有查过,皆没发现异常。”
裴绍眸光幽深,缓缓地“哦”了一声,“皇上怕是有些劳累了,龙体要紧,还是要多多休息,莫要过于操劳。”
武德帝笑着应声。
裴绍又说了一些关怀的话,让他宽心……..
俩人终是出去走了走。
这日,直到宫中宵禁,裴绍方才离开。
81. 她大婚 她大婚
第八十一章 她大婚
同日, 苏府
妧妧与魏璟卿在夕阳西下漫步。
小姑娘抱着猫咪,心情平和,小脸儿上始终有着一抹笑意, 很是可人。
行至一颗香樟树边, 魏璟卿摘下一片叶子,附在唇边, 不时宛转悠扬地吹起了曲儿来。
曲调柔情似水,极其好听。
妧妧本低着头逗猫, 闻之自然抬起了头,朝着魏璟卿瞧去。
她未打扰, 听着他把曲子吹完,笑着称赞。
“殿下还有这本事!”
魏璟卿丢了那叶子,“一时兴起, 在妧妧面前献丑了。”
妧妧道:“这还算丑么?殿下是和谁学的?”
魏璟卿答道:“说来,此以叶为笛, 孤还是与孤那已故的兄长学的。”
小姑娘问着, “是那画儿中的人么?”
魏璟卿看向了她,微微笑笑,“妧妧看到那画了?”
她点头,这才想起那画中人生的像裴绍, 其实这话题不提也罢。
但瞧着魏璟卿倒是未以为意。
男人再度笑了笑道:“有时孤常想, 兄长若是还在就好了……..”
妧妧没再接话。
虽然没见过,但前有长公主,后有魏璟卿。
她能感受得到, 那已故的大皇子魏璟承,应该是个极好的人。
思及此,小姑娘缓缓摸着小猫, 又想起了裴绍。
想着,他与他那皇表哥相貌这般相似,不料人品竟是差了这么多…….
这日之后,妧妧一连三日未再见到魏璟卿。
宫中的小道消息,武德帝病了,似乎不轻。
下午,沈韫府上
手下禀完事宜后,沈韫抬手让其退了下。
屋中并非他一人,还有一个四十出头,与他年龄相仿的男子。
人是当朝正二品高官内阁学士,兰贵妃的亲哥哥,陆鸿年。
男人压低声音,语声中有笑意。
“真病了?”
沈韫道:“若是真的自然是好,只待他一归天,你我二人迅速召集人马,拥太子继承大统,但本辅怕是有人在搅弄风云,这是一场阴谋,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陆鸿年蹙眉,“大人是说有人特意让皇上病了?”
沈韫道:“不排除这种可能。”
陆鸿年“嘶”了一声。
“可目的为何?据妹妹所言,大半个月前,武德帝便不舒服了。彼时,裴绍那厮不是正好告了病假,大人亲去看过,他确实是病得不轻,也根本未见过圣上,自然不会是他对圣上做了什么手脚,何况太医院的人已经将圣上的饮食,吃穿用具查了个遍了,没有半丝异常,若说是阴谋,是中-毒所致,裴绍就是再神,半丝痕迹都不留下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沈韫道:“话虽如此,但那厮惯是能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所以本辅方有怀疑。”
陆鸿年是不信,裴绍就是有通天本事,还能在沈韫眼皮低下耍阴谋?
他多少觉得沈韫过于疑神疑鬼,但自是不会如此说。
“大人谨慎些是应该的,但下官瞧着,呵,武德帝倒像是气数尽了。”
沈韫微一挑眉,“但愿如此。”
俩人相视一笑。
当晚,苏府。
苏少琅回来的很晚。
妧妧正在逗猫,丫鬟突然来叫她,说是大公子回来了,让她去老爷夫人房中说会子话。
小姑娘本都要沐浴睡下了,这般突然被唤去,心中起疑,知道是有要事。
她赶紧披了衣服,同秀儿去了。
到了父母房中,见到了哥哥。
武德帝这半个月来,身体抱恙,尤其近三日,病的有些严重,人已卧床,头晕心痛次数频繁,脾气很是不好,愈发的暴戾了。
苏少琅道:“国师已提出了冲喜之法,妧妧与太子的婚期多半是要提前了。武德帝其人生性多疑。谁人都知道,如若他驾崩,最大的受益者便是太子与兰贵妃及兰贵妃的母家内阁学士陆家一众人等,眼下侍疾他都不许太子母子靠近,用的是三皇子及其生母德妃娘娘。”
哥哥这般一说完,妧妧与父母都明了了。
苏衍道:“怎么病的这么突然?”
苏少琅恭敬地回着爹爹的话。
“若说突然也不尽然,却是已有大半个月了,皇上之事眼下弄得人心惶惶的。”
确实是人心惶惶的。
妧妧胆子小,她便是惶惶不安中的一个。
第二日,妧妧见到了魏璟卿。
自打皇上大病后,妧妧一隔四日,初次见到太子其人。
此次他人来,瞧着肯定没有往昔那般欢快。
他来也是主要为大婚之事。
男人扶住她的肩膀。
“妧妧要有心理准备,大婚提前的可能性极大。”
妧妧望着他,点了头。
魏璟卿知道苏少琅多半与他言了眼下这突发状况。
见她小脸儿有些冷白,魏璟卿握起她的手,安慰道:“妧妧莫怕,父皇一切都好固然好,如若不好,三皇子不是威胁。”
妧妧一怔,而后再度缓缓点头。
此事弄得她十分的慌。
隔一日,她从长公主府上回来,路上坐在马车中,又看见了裴绍。
那男人瞧着是刚从教坊出来,本来是侧着身子与手下说话,一如既往,周身上下皆是上位者的气息。
看到了车中的她之后,他转过了头来,深沉的脸,深沉的眸,面无表情。
小姑娘对他还是那般态度,落了窗帘,别开了视线。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天晚上,她与哥哥说话之时,恍惚有些走神儿,被叫回之后,问了哥哥一件事。
“皇上之事,兄长觉得可能是什么阴谋么?”
苏少琅显然没想到妹妹会这般问。
“妧妧这话从何说起?”
小姑娘摇头,“没什么,就是有些心慌。”
苏少琅听罢,安慰道:“妧妧莫怕,不太可能。皇上虽正当盛年,往昔身体极好,但此番大病并非毫无征兆,此为其一。其二,如若真有人相害,是毒,是药,只要做了总要留下蛛丝马迹,事实上却什么都未有,这不大可能。所以,此番可能就是圣上命中一劫,至于是否能挺过,谁也说不准。但妧妧莫要担心,莫要害怕,即便皇上疑心再重,现在再有意防着太子母子,旁人也无机会。倘使皇上挺过这一劫,便能证明着太子无加害之心,皇上会更喜欢太子,毕竟有心的话,绝对会置于死地,如若挺不过……..”
苏少琅没说下去。
妧妧懂哥哥的意思。
但有些话,她没法说,也不知道怎么说。
她的怀疑也有些没来由,自己都信不了。
因为这事情,瞧着任谁也不可能联想到裴绍便是…….
武德帝那般喜欢裴绍,器重裴绍。
或许最不希望武德帝有事的人,除了三皇子母子外,就是裴绍了吧。
妧妧不知道。
她只是莫名其妙的发慌,控制不住胡思乱想,但想想也便罢了。
隔日,太子大婚提前,冲喜之事,被定了下来。
原本还有两个半月之久,突然变成了五日之后。
妧妧听得来报之人的话,身子微微探前,玉手抓在了身旁的桌案上。
即便几次三番地被人告知,她也还是未做好心理准备。
太子那边早便一切准备妥当,剩下的事宜五日足够。
妧妧用了三日接受这事。
五日,一晃儿即逝……..
日子真正到来时,喜气还是冲淡了一切…….
太子大婚,热闹可想而知。
一大早上上下下便张灯结彩的,整个京城都在一片喜气之中。
红妆千里,车队迤逦,绵延出数条街道。
妧妧坐在花轿之中,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是蒙的…….
太子府内便更是不必说。
兰贵妃派下十多个嬷嬷与十多个宫女,加之太子府的人,一共百十来个侍女奴仆,忙忙碌碌。
吉时未到便已经宾客满堂。
且前来之人一个比一个身份高。
四位皇子王爷、魏璟卿的舅舅陆鸿年、内阁首辅沈韫、大将军裴晏正、六部尚书、三公九卿、太师太保、长公主、华熙公主等等等等,众人皆是夫妇同来,相互之间热络闲聊,热闹非凡。
自然,众人中,也包括即将成为太子妹夫的裴绍。
华熙公主看到了裴绍便红着小脸儿过了去,之后便就一直跟在他身边儿。
裴绍去哪,她便去哪,笑吟吟的一双美目便基本没离开过那男人。
裴绍今日也破天荒,没少搭理华熙。
华熙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众人大概等了半个多时辰,太子妃入府,“噼里啪啦”的鞭炮之声与乐曲声此时彼伏的响起,那股子喜气之感顿时铺面而来。
妧妧盖着盖头,丫鬟扶着,与太子一齐入殿。
两位喜娘,一左一右,一面迎接,一面说着吉祥如意的喜词……..
然,语声刚落,一对璧人刚要拜天地,外头突然响起一片与这大喜之日甚不和谐的嘈杂声与脚步声。
众人皆惊,朝着大殿门口望去,旋即,便看到禁军统领李晋带兵直接冲了进来,将屋中众人统统围住。:
“太子殿下且慢!”
李晋高呼。
魏璟卿心下一凛。
如此的不仅是他。
在座的所有太-子-党,脸色皆是瞬时骤变。
华熙公主先站起来,怒道:
“李晋,你,你干什么?”
李晋高举圣旨,义正言辞,朗声朝向华熙公主与众人,尤其是太子魏璟卿。
“太子涉嫌暗施巫蛊,犯上作乱,诅-咒圣人,臣奉圣人之命,即刻搜查太子府!来人,搜!”
他一声令下,众兵顿时动了起来。
其下一片哗然。
魏璟卿脸色煞白。
“放肆!”
红纱之下的妧妧一把掀开盖头,秋眸中皆是惊惧。
太子一声怒下,众兵到是谁人都不敢动了,皆是停了下来,等待李将军吩咐。
宾客之中,自是太子的亲舅舅陆鸿年最先忍之不住,站出来急躁地开口道:
“李将军何意?此话可是能乱说的?”
李晋将手中圣旨朝他一举。
“下官岂敢假传圣旨,真假,陆大人说呢?”
沈韫醇厚的声音此时也悠悠地开了口。
“巫蛊之术,本就是无稽之谈…….”
李晋微微仰头,“无稽与否,下官不知,下官只知奉旨办事,莫不是沈首辅,陆大人是想让太子抗旨不遵?”
他话说完,又转头朝向一身喜服的太子。
“殿下不允臣搜,臣该如何向圣上交代?殿下何不不相难,亦能自证清白?”
魏璟卿缓缓攥上了手。
他府上什么都没有,他什么都没做,但,这是阴谋!岂有搜不到之理?
妧妧早便牙齿打了颤儿,白嫩的指尖儿在红袖之下轻轻抖了两下,眼中湿漉漉的,心口狂跳,眸光缓缓地转到了宾客之中,那似笑非笑,一脸淡然,缓缓摸着扳指的裴绍。
俩人目光触了上……..
82. 下狱 下狱
第八十二章 下狱
魏璟卿此时已然没了选择, 允也得允,不允也得允。
其下一片死静。
李晋侯了会儿,瞧了会儿太子的脸色, 觉他不会再阻, 朝身后副将下了令。
虽只是眼神,但副将自然懂得, 点头,接着便出了去, 带人细细地搜了起来。
魏璟卿面色深沉,一言不发。
其舅舅陆鸿年与华熙公主如何忍得。
陆鸿年早已坐立难安, “这,这!”
华熙亦是紧紧攥着手,小脸儿煞白, 呼吸都急促了。
旁人即便原是太-子-党也不大敢说话。
眼下谁也不知事态会如何发展,如若查经属实, 最差结果, 太子被废也是极有可能的,最聪明的做法便是静观其变,众人明哲保身还来之不及。
陆鸿年终是又开了口。
“李将军可否将此事缘由与众人分说明白,这般大喜之日, 这?皇上不是要太子大婚冲喜的么, 为何就突然信什么……巫蛊之术?又何以就怀疑到了殿下这,这?”
李晋年龄不大,三十七八岁, 乃大夏朝第一高手,为人刚正不阿,也可谓油盐不进, 不参党争,只效命帝王,是武德帝最信任的人之一。
禁军统领,位居从三品,在座的官职在他之上者不少,此时陆鸿年问话,太子亦是在此,能说的他不会不说。
男人如实道:“圣人命相所示祸从东来,陆大人稍安勿躁,下官亦是相信太子乃清白,查了没坏处,只能更证其清。”
陆鸿年不说话了,但眼睛悄悄地瞥向了首辅沈韫。
沈韫面无表情。
继而接着,大殿之上便又陷入了一片死静。
妧妧有些控制不住,牙齿在打颤。
她与裴绍目光有过交涉,但那男人沉着冷静。
你完全看不出他的内心。
对视,也只是一瞬而已,他就别过了视线。
这般情况,他自是一句话未说。
大约半个时辰的功夫,外头,脚步声再度嘈杂起来,且越来越近。
妧妧的心俨然是提到了口边。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聚到了那门口处。
当看到副将是托着银盘而来之时,妧妧的腿软了一下,几近同时,副将也张了口,将东西给了李晋。
“李将军,搜到了。”
这一句话后,陆鸿年,华熙公主皆是霍然站起。
堂上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魏璟卿始终头都未转,看也未看,但此时闭上了眼睛。
李晋瞧了那搜到之物,有人偶,皇上的生辰八字,名字,所行正是巫蛊之术!
魏璟卿意料之中。
他只有一句话。
男人冷声,“清者自清。”
无疑,诅-咒帝王,即便是储君,又或是说尤其是储君,事情反而只会更大!
太子当日下狱,进了宗人府。
大婚自然搁浅。
兰贵妃,陆鸿年,华熙公主,沈韫,以及一众太-子-党,无疑全慌了。
兰贵妃当天下午便在武德帝寝宫之外,开始了哭求,喊冤,长跪不起。
陆鸿年没沈韫那般忍头,人目眦欲裂,急的发了疯一般,在屋中来回踱步。
无疑,一旦太子被废,全功尽气,甚至,以武德帝的狠辣,一怒之下,一举灭了他陆家也不是不可能。
陆鸿年嘴唇颤着,脸色铁青,呼吸极重,“是裴绍那厮!他是怎么做到的?上到皇上寝居,下到御膳房,甚至几日内丢弃的废物都查过了,更无半点异常。我早向曹太医打听过,若是用药物,想在体内查不出来 ,用的决计是慢-性之物,那便不可能只下一次,如若数次,他是怎么做到的?现在,现在又如何是好?首辅大人可有办法救太子?”
沈韫脸色极沉,目光阴鸷,立在那许久许久,一句话没有,继而一拳砸在了桌上。
他知道,是裴绍。
那厮竟然在他眼皮底下耍了他,且一击致命,动了他之根本,打的他们到了几近功归一篑的境地。
是的,没有太子,他们便什么都没有了!
沈韫咬着牙槽,狠狠地攥着手。
“今日乃太子大喜,太子府前所未有的热闹,臣僚咸集,鱼龙混杂。那厮极有可能是早就计划如此,是今日方才把东西放进去的。眼下我们已经陷入被动之势。即便巫蛊理由再荒诞无稽,武德帝大病乃真,太子府上搜出东西乃真!毒-药不再用,想来武德帝必然身子骨一日日再度复原,如此就更证明了之前大病,乃是因为受了巫蛊所害!他这招够狠够毒!你我自然是要全力相救太子,不论如何,把人先弄出来是最重要的!”
陆鸿年不住点头!
大婚搁浅。
没有拜堂,没有合卺酒,更没有洞房花烛,便是这亲算是成了还是没成都是未知。
此时也没人有心思评断这个。
太子府原热闹无比,此时众人皆去,突然就冷清了下来。
便是宫中来的嬷嬷与十几个宫女太监都急匆匆地回了去。
府内一直伺候太子的廖嬷嬷和几个侍女以及秀儿,小心翼翼地扶着妧妧进了喜房之中。
廖嬷嬷再怎么控制,声音也有了变化,安慰道:“太子妃先休息下吧。”
妧妧脑中一直“嗡嗡”地响,腿早便软了,站不大稳。
廖嬷嬷还在继续劝慰。
“太子绝不可能做这事!这事一看便是有人陷害的,太子吉人天相,定会安然无恙。贵妃娘娘也绝不会袖手旁观,太子妃莫要过于担忧。太子圣眷甚隆,皇上仁慈宽厚,断不会那般绝情,会相信太子,明日怕是就会有些消息了……..”
她一面说着,安抚着,一面命人收拾了床榻。
秀儿亦是如此,被吓得脸色极其不好,和侍女一起,帮着小姐换了衣服…….
人人惶惶不安,气氛很低沉。
妧妧身子一直在颤,脱去衣装,浸在浴桶之中,温热之下亦是一直在打冷战。
她基本一句话没说出来。
这一宿,她前半夜几近没睡,后半夜迷迷糊糊的,又突然晕的很,很快便没了知觉,沉沉睡去……..
然,第二日醒来,她竟发现自己换了地方!
妧妧虽也没大记住太子府的寝房具体什么模样,但昨夜本应该是她与魏璟卿的大喜之日。
太子府的房中一片喜气,以红色色调为主,而眼下全然不同,让她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是在梦中,但下一瞬清醒了,她便确定的不能再确定!
“秀儿!”
她立马张口唤着自己的丫鬟。
接着旁屋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然不时过来的是一个陌生的身影,陌生的脸孔,哪里是秀儿?
“苏小姐。”
“你是谁?!”
“苏小姐莫怕,稍安勿躁。”
丫鬟安慰,但妧妧哪来的耐心,张口便变了态度。
“你是谁?这是哪?你的主子是谁?说啊!”
这一连几句刚问完,丫鬟支支吾吾的,一瞧便是发了慌。
妧妧哪有耐心等她,甩开被子,一把推开了她,穿了鞋子,下了地去,直奔那一袭淡粉色的流苏珠帘。
然还未待到,便听到了脚步声。
而后看到一个一身暗服,高大的人影。
视线所及的刹那,心口猛地一击。
即便隔着珠帘,他的仪态,身形,她也是一眼就能认出。
一切只在须臾,珠帘被他掀起,那张如冠玉般的脸露了出来。
男人一身绫罗,楚楚谡谡,唇角微微一动,露出一抹讥笑,人正是裴绍!
妧妧倒抽一口冷气,脑中“轰”地一声。
她该想到是他的。
一切竟和她猜的一模一样。
那果然是阴谋!
果然是裴绍!
“你!”
小姑娘顿时被气的哭了出来。
裴绍沉稳的很,扬手让丫鬟退了,慢悠悠地道:
“我怎么?嗯?苏妧妧?”
他轻描淡写地问着,上了前,朝她靠去。
怎么了他心知肚明,妧妧亦是没向后退,咬着唇,娇面含怒,柔柔弱弱地反而迎了上去,手握做拳头,抬手就要打他。
“裴绍!”
但被裴绍一把截下,攥住了她的细腕。
男人“嗤”了一声。
“苏妧妧,你在为谁打我?”
“你管我在为谁,裴绍,你不是人!你太不是人了!”
裴绍又是“嗤”了一声。
“是么?你说对了,我就这样,这辈子改不了了!”
继而接着,薄唇微张,带着丝丝的狠劲儿,低沉了嗓音,接着道了下去。
“苏妧妧,你行啊!我还没死呢!死了那天我让你找。你以为你找了一个比我身份高的,我就束手无策了?他现在在哪呢?嗯?告诉我他在哪?那日在长公主府里,我跟你说了什么?重复一遍,说。”
他说着捏住了小姑娘的小脸儿。
妧妧早被他弄哭了,小手在他胸膛上来回舞着,柔柔的小声音极是不屈。
“裴绍,你放开我,你够了!”
她不重复,裴绍替她重复。
“我告诉过你了,一年之内不许和别的男人说话,否则我知道一个弄死一个,想起来了么?”
83. 囚-禁 囚-禁
第八十三章 -囚-禁
“你说, 我能不能弄死他,嗯?”
他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纸,单手甩开, 迎着她的面拿着给她瞧。
妧妧瞳孔一缩, 心口狂跳,看的一清二楚。
那竟是一张监-禁令。
其上赫然写着魏璟卿的名字, 盖着武德帝的玉玺印章!
“你!”
小姑娘抬手便要去抢。
那男人很高,只微一抬臂, 她便够不到了。
他从从容容地折合了那页纸,入了怀。
妧妧当即哭的更甚, 玉手抓上了他的衣衫,打着他。
“你放了他,你放了他!你放了他!”
太子乃皇家人, 按理说只能入宗人府,若非特殊情况是不能入大理寺的。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把人弄到了他的手上的。
裴绍任由她抓着他, 打着, 大手箍住她的细腰,一用力,小姑娘就入了怀。
俩人紧贴在了一起。
男人垂头,没回她的话, 说起了别的, “苏妧妧,我以为我对你够好了。没想到刚和我断了,转身你就想嫁别人, 你不是说爱我么?就爱我这么几日,还嫁不嫁了,说!”
他说着松开了她, 一把将人背身转了过去,大手再度箍上了她的细腰,让她贴上了他。
他的体量足足能把她装下,这般,小姑娘在他身前瞧着娇小又柔弱。
他低头,俊脸靠近她的小脸儿。
“你是想在这说,还是想去床上说,嗯?”
那男人这般几下子,妧妧更是泣不成声。
她恨死他了,被他束缚的死死的,嗓子中带着哭腔。
“裴绍,你为什么总欺负我!我不是和你断了么?你能娶妻,我就不能嫁人了么?”
那男人轻描淡写,竟是道:“对,你不能。”
妧妧气的直哆嗦,“凭什么?”
裴绍根本没答,继续问着。
“他哪好,嗯?”
“哪都比你好!”
男人“呵”了一声,“是么?”
而后就将她转过来,打横抱起,快步走向床榻。
小姑娘顿时吓得白了脸,使劲儿地挣扎。
“裴绍!裴绍!”
就在这过程中,那厢已经将她落到了床榻之上,抬手,微微仰头扯开了自己的衣服,欲要干什么显而易见。
妧妧拽了被子过来,泪汪汪地瞅他,满眼不屈,哭道:“裴绍,你要是敢强迫我,我就死给你看!你看你看不看得住我! ”
她抽噎着,“呜呜”地哭,可怜的不得了。
且不知是不是她威胁的有效了,那男人本来从从容容的,眼眸深邃而凉薄,没半分感情的模样,但手突然停了,眼睛缓缓转了那么一下,不知道心里想了什么,再接着竟是收了手,转而低眸盯上了她,一言没发,起了身去,立在她床下,理了下衣服,看了她几眼后,才开了口,冷声命令道:
“你跟我好好说话,别惹我。”
妧妧抽泣了半天,紧紧地攥着小手,而后倒是也开了口。
“我觉得你都知道的,坦白说,刚和你分开的时候,我不恨你,也不怨你,你要娶董静姝,我也觉得很正常。你知道我不会愿意进府做妾,没逼我,放我走了,还给了我那么多钱,我感激你。但我又为什么觉得你坏透了,你心里不清楚么?谁让你破坏了我认亲,我就不懂,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希望我认亲?我留在京城又关你什么事?怎么碍着你了!”
“说完了?”
那男人一句也没回答,微一挑眉,就反问了这一句,而后道:
“再说说别的。”
妧妧知道他想听什么。
他想听关于魏璟卿的部分。
实话实说,她和魏璟卿认识还不到两个月,对魏璟卿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肯定谈不上爱,但不讨厌,甚至可以说是也有几分喜欢。
她喜欢那种彬彬有礼,斯斯文文的男子。
俩人相敬如宾,她觉得挺好的。
她挑不出他什么。
嫁他,她也是真愿意的。
女子找夫婿,看的是什么?
他人品好,对她好,家世好,亦能保护她,还求什么。
不必非得爱,或是刻骨铭心吧。
裴绍见她半晌不说话,只是含着泪,怒视于他,好像突然又来了火,没了耐心,上前一步,一把捏住她的雪腮,“说呀!”
“他能保护我,对我很好,我就嫁他了,我有什么理由不嫁?”
裴绍听得她这话,笑了。
“保护你?”
继而凑近她的小脸儿。
“他拿什么保护你。”
妧妧又被他弄哭了,抽噎着,声音很小,推开他就转过了头去,看都不再看他。
帘外丫鬟过来相唤。
男人站直了身子,冷沉着脸,没再相逼问旁的,又看了她两眼之后,走了。
小姑娘一直没转过头来,直到听到了开门关门声……..
她可怜兮兮地回了头,朝着那珠帘看着,哭了会儿,而后起来。
人还是有些微微的喘,眼中噙着泪,她唤了丫鬟。
丫鬟正在旁边候着。
“苏小姐…….”
妧妧问着,“这是哪?”
丫鬟摇头,并不告诉她。
“苏小姐恕罪,大人吩咐了不能说。”
妧妧攥上了手,噙着泪,想要发火,但终是忍住了。
她起身,自己穿了鞋子,往卧房外奔去。
卧房外是一处暖阁,暖阁连着的便是房门,她直奔那门去了,一推,发现却是根本就推不开,外头上了锁。
妧妧心下一沉,再接着就跑到了窗旁,发现这满屋的窗子只有四扇小窗能开,其它的都打不开。
她分别开了那四扇小的,朝外张望,看出了这是一处别院,但周围都很陌生,她不认得,且院中有士兵看守。
小姑娘立刻意识到了最坏的结果,那狗官竟是囚-禁了她!
她咬住了唇,使劲儿攥了下手,但倒是没哭没闹。
哭闹有什么用,只是免不了甚急。
她忆起了他给她看的那张监-禁令,心口“砰砰”地跳,慌的厉害。
裴绍他竟然连太子都敢害,都不放在眼里,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她不知道他会把魏璟卿怎样,这事儿又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
后续这一天,妧妧在床上躺了一上午,期间丫鬟唤了她三次,又为她端来瓜果,茶水,又为她端来点心的。
但妧妧一句未应答,也没吃东西。
太子府
秀儿无疑是最先发现妧妧不见了的人。
晨时她过来的时候,见在小姐房中守夜的两个侍女都倚在门口睡着了,她便觉得不对,唤醒了俩人,一起去看小姐。
然红纱一掀,床上哪里有人。
三人顿时全傻了眼。
秀儿怪道:“你们怎么还都睡着了!这,太子妃呢?!”
那两个一等侍女都是极其仔细认真的人,这般守夜睡着实属第一次,皆都是吓坏了,连连认错。
几人立马去找廖嬷嬷。
老嬷嬷一听,腿都吓软了,急着跑过来瞧,一见为真,人差一点昏过去。
“嬷嬷!”
侍女们扶住人。
廖嬷嬷铁青着脸,“赶紧,赶紧找!”
房中的一等,二等,三等,十多个宫女都被唤了来,问了话。
竟是没一个人看到太子妃。
一大早,太子府俨然是乱做了一团。
终是在询问之中,一个小太监开口道:“奴才昨晚起夜,隐约看到了一个女子,脸没看清,那女子身形纤细,大概这么高……”
他抬手比了比,而后接着道:“但奴才就昨日里跟着大伙儿后边儿见过太子妃一面,记得不甚清楚,不知道她是不是太子妃,不过从穿着上看,现在想来又很像,奴才唤了一声‘是谁’她也没回答,瞧着是往后门走了。”
秀儿急道:“什么衣服,颜色可还记得?”
那太监回着,“夜晚黑,奴才看得不清楚,但有灯笼,也隐约地分辨出了几分,瞧着像是一件浅紫色的襦裙。”
秀儿听了后,立马跑回了小姐寝居,去查看小姐的衣服。
廖嬷嬷以及几个侍女也都跟在她的身后,到了屋中,帮她把太子妃所有浅紫色的衣裳统统都拿了出来。
新衣秀儿记不得,但旧衣带些浅紫色的一共十多套,秀儿都记得。
她将衣服摆在床上依次地瞧,瞧了好一会儿,心口“砰”地一下,“确实是缺了一件!”
廖嬷嬷紧捂着心口。
众人找了一上午了,府内没有,太子府不论前门后门的护卫她们自是也都问过了。
护卫昨晚都清醒的很,根本就没有人见过太子妃出去。
秀儿又细细地查看了一番,发现小姐确实是缺了一套衣服,一双鞋子,甚至还缺了几支珠钗。
可是小姐怎么会走呢?
大晚上的又去了哪?
无论是什么情况,她决不会不辞而别,不告诉秀儿啊!
小丫鬟急哭了。
然还想什么,当日正午,秀儿和廖嬷嬷一起乘车去了苏府。
府中,苏少琅正好在。
秀儿哭着把事和大公子分说了一遍,苏少琅身子一晃,脸色苍白如纸,心无底洞一般地沉了下去。
人在府上人间蒸发了,这怎么可能呢!
他姑且封锁了消息,吩咐了秀儿,告诉了太子府的廖嬷嬷。
“还要在府上细细的找,细细的找,暂且,万万不可把消息传出去!”
事关太子妃名誉,且事情太古怪了,秀儿和廖嬷嬷自是都明白。
俩人回了去。
苏少琅暂且没把事情告诉给父母,但却暗暗地派了亲信从太子府附近开始找了起来。
昨日太子方才出了事,紧接着妹妹就,事情太过匪夷。
妧妧躺在床上,水灵灵的美目缓缓动着,一直在想事情。
她不知道时辰,也忘了时辰,如此过了一下午,终于回过神儿来,感觉差不多到黄昏了,这会子唤了那丫鬟。
“来人!”
但一连唤了几声,都没人答应。
小姑娘早坐了起来,正起疑,突然听见外头有开门声。
她一下子便下了床,由于急,赤着小脚,鞋子都未穿就朝着珠帘跑去。
但还没跑到,她便隐约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认出了是裴绍,心口“砰”地一下,自是害怕的。
裴绍掀开那帘子,从从容容地停了脚步,立在了那,居高临下地眯了她两眼。
他的视线第一眼是她,第二眼就看到了小姑娘光着玉足。
男人上前一步,妧妧尚且来不及反应就被他一下抱了起来。
她很纤弱,在他怀中很小一只。
被抱起,她方才反应过来,依旧是挣扎了几下,不屈的小眼神儿瞪着他。
“你放开我!”
裴绍扯了下唇角,薄唇微微翕合,语声不温。
“不乖?苏妧妧,你不怕我弄死你丈夫?”
妧妧咬上了樱唇,对他怒目而视。
“裴绍,你已经毁了我的姻缘了,你还要怎样?你囚-禁了我要做什么?你…….!”
她这般说话的同时,裴绍已经抱她到了床边,将她放了下。
她被放下就起了身去,远离了他,坐的很远,泪汪汪的道:
“你放了他,我不和他在一起了,我答应你离开京城。你让事情恢复成原来的模样,我后悔了。”
84. 藏娇 藏娇
第八十四章 -藏娇
不错, 她想了整整一天,眼下所言都是发自肺腑。
怨恨太浪费时间。
她认怂了,这两个男人她都不要了, 现在只想让事情恢复到原本的模样。
裴绍听她这话, “呵”笑了一声,没答。
他态度疏离, 瞧着还是特别冷漠薄情,半晌才回话。
“苏妧妧, 你在跟我讲条件?”
小姑娘心又凉了半截。
“我不是在和你讲条件,但事情总要解决, 你到底要怎样?”
裴绍脱了外衣,随意地搭在了椅背上。
“要怎样你瞧不出来?既然你这般不让本官省心,本官只好不送你走了, 从现在开始,你就在这儿呆半年, 哪也别想去。还有, 别和本官提魏璟卿。”
他前头说的轻描淡写,极其轻松,提起魏璟卿,明显语气变得了。
听得这话, 妧妧犹如五雷轰顶了一般, 忍着忍着又哽咽了,心里有千言万语,亦是有诸多担心。
她担心魏璟卿, 不知道魏璟卿之事最后会怎样,也担心父母家人,不知道外头是什么情况, 这狗官又是怎么处理她之事的,父母哥哥能不能想到她是被他囚-禁了,会不会以为她死了,会不会为她伤心难过?
她都不知道。
“你凭什么就把我囚在了这儿?”
裴绍态度很是傲慢上,扯了椅子过来坐了下。
“凭什么?什么也不凭,本官就囚着你,你又能怎样?”
“你!”
妧妧到底还是被气的“呜呜”地哭了起来。
那男人倚在那瞧了两眼,缓缓敛眉,冷声命令道:“不许哭。”
他这般,还不许她哭,妧妧只更气,况且又怎么是想停就能停下来的。
裴绍“嘶”了一声,明显耐心大减,一个眼神儿警告,语声不大,“憋回去。”
小姑娘委屈的不是一点点。
他害了魏璟卿。
她心中能没有愧疚么?
他还不让她提,不让她问。
眼下又囚-禁了她,不让她出去。
他从让她等一年,到了现在等半年。
她不知道他让她等他做什么?
也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
妧妧很无助迷茫。
但她倒是也不傻,眼下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的境地,她再怎么倔强也不会不知变通地死撑,会姑且服软。
无论如何得先把魏璟卿救出来,她也得给她的家人报平安。
至于她自己,当有机会就逃,没机会就等半年后再说。
总归,她不应该和他硬碰硬,如此百害无一利。
这般想着,她抽噎两声,也便止住了。
她有她的心思,接着可怜巴巴地人就软了下来。
“我和你好好谈谈,成么?”
声音如此,语气如此,便是连同眼神都亦是如此。
裴绍眼睛缓缓微转,心中想着什么,妧妧决计看不出来。
能看出来的是,她这边软了,他那边好像也便不那么硬了,眼眸瞅着了她,示意让她说。
妧妧接着便说了。
“半年我可以等,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要干什么?半年后我又如何?”
那男人听罢起先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平静地拒绝了。
“不能。”
妧妧有些意料到了他不会说,毕竟要说早便说了。
小姑娘低下了头去,攥了攥手,直觉告诉她不是什么好事,但她猜不透。
她唯知道三个月后他大婚,六个月后如何她实在是想不到。
眼下,她想解决问题而不是制造问题,如此慢慢地倒也算是心颇静。
她缓了缓。
“好,你不说便不说,我不再问便是,那,我家中知道我是在你的手里么…….”
“你说呢?”
这便是不知道之意思。
妧妧接着便又要再问什么,但话还没说完,丫鬟在珠帘之外唤了他。
那厢微微侧头,缓缓起身,走之前开口警告道:“别耍花招……..”
男人离开。
此处是他的一个别院,不大但也不小,名为“云阁”。
地点比较好,不甚引人注意。
且那小姑娘所居的院子并非主院,而是在主院之后的副院。
其前的主院之中,还有一个女人。
不过这个女人不是他的外室小妾,是他养的众多暗卫中的一个,说白了,是打掩护的。
男人离开了云阁后,回了寺卿府。
马车停下,他刚下来就看到了苏少琅。
不错,适才他的人报的便是苏少琅找上了他。
俩人几近一起看到彼此,视线对了上,裴绍面无表情。
上次与苏少琅有些关联,还是他和苏妧妧刚分开时,杜成坤绑走了她那次。
而后俩人即便每日上朝都能照面,但基本仅限于无意间对了视线,苏少琅身为下官,对他点头问候。
今日人来,所谓何事,裴绍心里一清二楚。
他笑了下,语声深沉如故。
“苏侍郎怎么这般有空。”
苏少琅虽不甚喜欢他,且此时对他还有着不小的怀疑,但为人还是很守礼很谦和的,微微一拜,开口道:“裴大人,下官今日过来所为私事,事关下官的妹妹妧妧,不知能否与大人借一步说话。”
裴绍当然知道他是为苏妧妧来的,但佯做不知,负手立在车下,闻言剑眉微微蹙起。
“哦?”
他说着微抬了下手,做着邀请之势,与苏少琅边走边聊了起来。
苏少琅迎了上去。
俩人这般不一会儿便进了府。
裴绍问道:“她怎么了?”
苏少琅实话实说,亦是开门见山。
“下官唐突,想请问裴大人近几日有无见过家妹?”
裴绍微一敛眉。
“令妹不是应该在太子府么?本官怎会见过?苏侍郎又怎会这样相问,如若给人听到传出去,本官倒是无所谓,对你妹妹,不大好吧。”
苏少琅微微颔首,脚步便照他慢了一步。
“不瞒裴大人,侍女今晨突然发现下官的妹妹不见了,为时已一天一宿,太子府上下已完完整整地找了三四遍之多,下官亦是派人在附近找了多次,然整整一天,妹妹毫无音信,是以,下官方才来问大人……..”
裴绍恍然大悟一般地“哦”了一声,而后回道:“怎会如此?”继而接着便矢口否认了知晓妧妧下落之事。
“可是本官已经很久没与苏小姐有过往来可,她人不是在太子府不见的么,苏大人还是得多多从太子府找起啊!”
苏少琅听他否认,心凉了半截。
他早有怀疑,妹妹失踪跟裴绍有关。
但由于没证据,自然不敢乱说,是以只是试探,可这般听裴绍说完………
他第一反应是失望,第二自然还是怀疑。
太子大婚之日入狱,本来进的是宗人府。
然宗人府当晚便出了不小的事。
皇上大怒。
打着还太子清白的旗帜,武德帝把人转到了大理寺,他信任的裴绍手中。
前边有太子入狱,人入了大理寺,后边便是妹妹的失踪,苏少琅觉得这三件事或是有联系。
何况,他听秀儿说过,妹妹与太子即将订婚那阵子,裴绍劫走过妹妹一次。
所以,苏少琅是极其怀疑裴绍的。
但问过了,那厢矢口否认,他也不能如何。
这番见面,苏少琅也便就停留了一炷香的功夫。
分开之前,裴绍道:“苏侍郎莫急,明日本官派两个人暗地里帮苏侍郎找找便是。”
苏少琅只是点头道谢,也说不出旁的。
他告退,裴绍微微侧头,瞥了着他,一言未发,只转了转手上的扳指。
妧妧在裴绍走后,越想越委屈,哭了一阵子,而后就那么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丫鬟唤她吃东西,她迷迷糊糊地醒来。
她从早到现在只早上喝了一些粥,此时确实是饿了,但怎么也吃不下去。
丫鬟叫小玉,对她自是照顾的无微不至。
第二日,妧妧等了一整天裴绍都没来。
他看起来比以前还忙,继而第三天也是一样。
而她或许正是因为有些忧思,终是在第三日晚上,发了高烧,生了病…….
丫鬟小玉发现的很是及时,但已深夜,事情也很棘手。
她急匆匆地去了主院,其内所居女子叫雏岚,带着的两个丫鬟,实则都是裴绍养的杀手。
那雏岚一听,与另外两人对视一眼,吩咐了其中一个,“去禀明世子。”
而后交代了小玉和剩下的一个去照顾苏小姐。
这地方十分隐蔽,此事十分隐秘,没有裴绍的许可,她们不敢叫郎中过来。
消息,是深更半夜传到裴绍处的……
85. 心机 心机
第八十五章 -心机
裴绍来的比较匆忙。
消息传到时, 他已经睡了,后续听到,披了衣服就去了云阁。
他到时, 丫鬟正前前后后地在床边儿忙着, 为妧妧冷敷着额头。
她烧的都有些糊涂了。
裴绍一见,立刻冷声朝着手下道:“马上去找郎中。”
女子应声, 赶紧去了。
那小姑娘闭着眼眸,始终睡得都很不踏实, 时而蹙眉“吭哧”两声,时而微微轻动, 总归一看便很是难受的模样。
裴绍敛眉,薄唇紧抿,一言不发。
小玉正在给她用酒水搓揉着身子降温。
过了一会儿, 裴绍走过去大手在她的额际上摸了摸,还是很烫。
她的嘴唇也很干。
他拿了温水来, 亲自一勺一勺地喂了她。
不时, 她开始说起了梦话。
没什么实质内容,只是在一口一个“大人”的唤着。
裴绍喂着她饮水的手便微微地停了,瞧着她楚楚可怜的小模样,突然就动了恻隐之心。
他记得几个月前, 他没跟她分开之时, 她一次看到了不该看到的,吓病了的那次,他也怜过她。
没一会儿, 郎中被请了来。
小玉为她弄好了衣服,盖好了被子,甚至戴了面纱。
郎中进来看到了裴绍, 虽不认得,但身子躬的极低,也只敢看一眼。
那男人给人的压迫感极强,让人望而生畏,不认得也瞧得出,这怕是位当官儿的。
有着这么个感觉,床上躺着的女子,郎中连看都不敢看。
他老老实实地给人瞧过之后便断出了这是股急火,也是当时便禀明了裴绍,且下了药方。
那药方写好,丫鬟递给裴绍过目。
男人扫了两眼后,命了人去抓药。
至于郎中,裴绍没立刻放走,瞅了眼他派去请他的女手下。
那女子朝他微微点头。
裴绍便知道了。
他身边的人大多都极精明。
这苏妧妧眼下名义上看是太子妃,他掳了她来,将她藏了,当然不能给任何人知道。
手下点了头,他明白这大黑天的,适才来时,她会故意把那郎中绕晕,让他记不得来路。
裴绍推了下人,同他一起出了门去。
郎中始终脸上堆着笑,也有着那么一丝瑟瑟发抖。
裴绍没跟他说话,只丢了一锭银子给他。
其乐颠颠地接过,连连道谢,“谢爷,谢爷!”
而后抬头看那官儿冷冰冰的一个眼神示意,让他走。
他再度道谢,但刚转过身去,还没迈步,就感到后颈一痛,人顿时失去了意识,却是被打晕了去。
裴绍站直了身子,朝过来抬他的护卫道:“丢远些。”
护卫领命去了。
裴绍返回那小姑娘的卧房时已经过了三更。
她额际身上都渐渐凉了一些,有退烧的迹象。
连夜出去买药的下人回来后,又连夜为妧妧熬好了端来。
裴绍亲自喂了她,且是在床边照顾了她大半宿。
这一宿便只是在晨时她烧退了后,他趴在她床边儿睡了那么一会儿。
翌日,天儿蒙蒙亮,先醒来的是妧妧。
小姑娘的头还是有些痛,但烧已经完全退了。
昨夜的事儿她记的不清,难受也不大知道,只知道此时有些迷糊,清醒了清醒,方才又想起昨晚是生了病。
而后她觉得有些渴,便要唤丫鬟,这般一转头,方才发现床边还有一人,且人正是裴绍!
她吓了一跳,没控制住,一声轻咛。
这一声唤起醒了那男人。
裴绍睁了眼,恍惚好像有些蒙,反应了一下,瞅了她一眼,而后坐起了身。
没睡醒是显而易见的,除此之外,态度还是冷冰冰的,人也还是极疏离深沉的样子。
俩人对视,一个惊,一个倒是稳。
而后竟是谁也没说话,气氛好像还有着那么一丝丝的尴尬。
丫鬟小玉听到动静过了来。
裴绍微微侧头,朝她问着,“什么时辰了?”
小玉答着,“回大人,卯时一刻了。”
裴绍接着道:“备水。”
然后就起了来,洗漱换衣,准备上朝去了,竟是好似一眼都没往她这边看。
妧妧又缩回了被窝里,自然,她也不跟他说话。
没一会儿,那男人洗漱好了也穿好了,再接着就走了。
他走了,小姑娘才复又往那边看一眼。
用膳时,她向丫鬟问了昨夜之事。
“我发烧了?”
小玉一面为她夹菜一面应声点头。
“小姐昨夜半夜发起了烧,奴婢们便去通知了大人,大人守了小姐一夜,小姐是一点都不记得么?”
妧妧玉手持着筷子,吃了一口糕点,点头。
她只知道自己生病了,旁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玉笑了笑又道:“小姐还说了梦话…….”
妧妧一听,紧张新鲜又好奇,“梦话?我说了什么?”
小玉又笑了下,“倒也没什么,就是一直唤着‘大人’。”
她这般一听,小脸儿红了去,且更明显地慌张了起来。
“还说了什么?”
小玉道:“旁的没有了小姐。”
妧妧:“他听见了?”
小玉:“大人那会子正在喂小姐喝水,自是听到了。”
妧妧:“他说什么了?”
小玉摇头,“大人什么都没说。”
妧妧一连串地问了好几个问题,而后方才一点点冷静了些。
她怎么能梦里唤裴绍呢!
他害了魏璟卿,囚-禁了她。
她没恨死他不错了,竟…….?
这个话题姑且到此了。
小姑娘用过膳后便又回了床榻上。
起先什么都未想,但不知不觉间又想起了昨夜这事。
丫鬟说,叫来了郎中…….
她紧紧地攥着手,“郎中”这两个字随后一直在她眼前徘徊。
或许,她可以…….
眼下她之处境,是任人宰割的绝境。
她想救魏璟卿,也想给家人报平安。
但她被囚在这儿,什么都干不了不说,怕是等到半年后,还得被裴绍强行纳为妾室。
她肯定是不愿的。
别说是妾室,就是正室她现在也不愿做,不愿和他在一起。
总而言之,其它的都是后话,还有机会再想,最棘手的是给家中报平安,已经四日了。
妧妧得到了启发,有了希望,自然断断不会轻易放过。
是以接着,她便开始谋划了起来。
眼下,借着昨日生病之事,或许一切不难。
她想了半个时辰左右,便唤了丫鬟,“你去给我准备文房四宝,我有些想写字了。”
丫鬟自是乖乖地应声,而后便去了。
所需时间也不长,不到半个时辰,东西便都拿了来。
妧妧起身去了桌前。
那丫鬟一直在一旁陪着,她自然是真的就写写字而已,直到午时,丫鬟去为她取膳食。
趁着这么个时机,妧妧急匆匆地写了一张字条出来。
其上无他,只一句话,大意为:“替她送东西去七里街苏府,送到后可得百两银子答谢。”
并且在结尾画了一枝梅花。
那梅花是昔日的梅苑之意,不知能否提示秀儿,她被裴绍抓了来。
她匆匆地写完后吹干纸上的字,而后赶紧折起,跑回床边儿压在了玉枕下。
这一切做完之时,恰好丫鬟回来。
妧妧心惊胆战的,而后她吃了饭。
再接着,为了做戏做全套,她又写了一下午的字。
原本想越快越好,但因为怕那男人来,她还是决定明日上午再做此事。
裴绍必然上朝,上午基本没什么过来的可能。
如此,一切想好了,当晚妧妧喝过药后,早早地睡了。
如愿,裴绍没来。
这天晚上,她便开始准备做戏。
沐浴过后,丫鬟刚将她扶到床边,她便捂住心口,假意不适,呼吸有些困难。
小玉自然是吓坏了。
“小姐,没事吧!”
她缓了好一会儿,朝她摇了摇头。
“没事。”
但话刚说完,便又装了一次。
小玉显然很是紧张。
妧妧让她宽了心。
这宿,她便就这么睡了。
翌日天将蒙蒙亮,妧妧便醒了来,等了大约半个时辰后,找了时机。
她先是以口渴为由叫来了丫鬟,为她端水来。
待人刚一过来,她便捂住了心口,另一只手,突然抓住了那丫鬟的衣服。
“小玉,我…….我不舒服…….”
丫鬟脸色瞬时白了。
“小姐,又不舒服了么?小姐,稳一稳,稳一稳试试。”
妧妧呼吸急促,佯做孱弱,“我,我不成了……”
“小姐,莫要乱说,怎么会呢!”
妧妧:“你…….帮我叫个郎中来…….”
她越说声音越小,且越说越有气无力。
小玉还想什么,连连应声,而后先扶着妧妧躺下,接着自己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和雏岚商量。
那雏岚一听,立刻让人出去找了郎中。
手下丫鬟有分寸,知道该怎么做。
妧妧在小玉出去后,便躺了下,玉手伸进枕头低下摸了摸事先准备好的东西,而后便是静等。
不时,那小玉回来,她还是装了阵子虚弱,呼吸难耐。
大概半个时辰后,郎中便被请了来。
自然和上次的并非一个。
妧妧也早被小玉帮忙戴上了面纱。
在得知郎中已经入府之后,她便表现的舒服了些,等郎中进来,为她诊上了脉,她便更是渐渐恢复了原样。
郎中诊过之后说道:“小姐脉相虚弱,瞧着好似是有些上了火,不过无碍,小姐说心口不舒服,可能与生病有关,切记多休息,莫要生气,如若再有不适,定要快快寻医。”
他说完后便开了个药方来,交给丫鬟。
妧妧自己也道着,“是,我觉得,这会子好多了。”
而后她便以口渴为由,支走了丫鬟,趁着玉儿转身取水的这会,突然拉住郎中衣袖。
那郎中显然一惊,但见她食指竖立唇边,不叫他说话,自是也就没出声。
接着,妧妧便将枕下事先准备好的一张字条连同一支珠钗,塞进了那郎中的手中……..
86. 识破 识破
第八十六章 -渐渐
郎中极惊, 但没有太多时辰想,转眼丫鬟便拿着水过了来。
他赶紧悄然将东西揣进怀中,看了妧妧一眼。
妧妧戴着面纱, 只用着一双眼睛与他说话。
郎中也就与她对视了一次, 而后便整理医药箱子走了,走时自然而然又看了妧妧一眼。
小姑娘心口狂跳。
她不知道他会不会帮她, 许久都未平静下来。
但丫鬟未看出她的异常。
此事她心惊胆颤,自然也不知成是没成。
大约到了下午, 想来如若对方肯帮她,东西应该已经被送到了苏府。
秀儿认得那珠钗, 至于字条上的梅花,即便秀儿参不透,哥哥苏少琅也定能参透其暗指往昔的“梅苑”, 也就是暗指裴绍。
再接着哥哥若想找她,或是就容易得多了。
这一天过的浑浑沌沌的, 到了黄昏, 她刚喝完药,外头传来了脚步声与问候声,妧妧心一颤,知道是裴绍来了。
她心中有鬼, 不大从容, 尤其是面对裴绍。
他太精明。
便说对他的态度,妧妧便有些掌握不好。
那男人抬步进来,进来后眼睛落到了她的身上, 而后朝她走来,到了之时居高临下地眯着她,好一会儿后, 人竟是笑了。
他这一笑,妧妧甚是发慌。
接着,那男人坐到了床边儿她的身前,开口说了话。
“晨时又不舒服了?”
语声竟是温和的。
若是旁人温和,只会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但这狗官笑里藏刀,妧妧太了解了,他温和之时说的话多半都是虚情假意的。
妧妧“嗯”了一声,而后就别过了视线,心中顿时就有了种不好的感觉。
接着,只听那男人又笑了一声,语气更好了几分似的,问道:
“心口不舒服?”
妧妧瞅他一眼,而后又是别开了视线,也是“嗯”了一声。
裴绍抬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
小姑娘微微一躲,倒也没躲开。
她不发烧。
她抬眸瞅了他一眼,心口始终狂跳,但面上尽量从容不迫。
那男人似笑非笑,半天一言未发,便只是看她,而后开口朝向了丫鬟,语气甚好。
“把郎中叫进来,再给苏小姐瞧瞧。”
他这话一出,妧妧顿时心中一凛。
丫鬟过来给她戴了面纱,她的手颤了起来,接着也不及妧妧反应,便有人将外头的郎中推了进来。
脑中“轰”地一声。
人正是上午的那位。
瞬时,无疑,妧妧和那郎中的脸色都极其苍白,即便她带着面纱没人能看见她的脸,但妧妧自己也知道。
郎中躬着身子,头差一点便要到脚尖了,满面堆笑,笑的也极其小心翼翼,过来后直接跪在了床前。
丫鬟将轻纱搭在了妧妧的手腕上。
他就那么跪着给她诊了脉,而后颤微微地报着小姑娘的身体状况。
“…….姑娘脉像紊乱,身子骨还是很虚,大人…….”
裴绍缓缓转眸,看向妧妧,毫不在意地朝着郎中动了动手指,手下便立马上前将人拽起来,推搡着出了去。
男人抬手摘掉了她挂在耳上的丝带,扯去了她的面纱,神情瞧着依旧似笑非笑,但语声明显地变了,慢悠悠地道:
“苏妧妧,你的胆子不小啊!本官没提醒你?”
他说着从怀中慢条斯理地摸出了那支珠钗和那张字条,眸光幽幽,笑着丢给了她,但声音有了丝丝的狠意。
“想跑?我能让你跑了?”
他捏住了她的小脸儿,强行让她转过了头来,贴近她的耳旁,声音不大。
“信不信再惹我,我让你揣上我的孩子,嗯?太子妃……”
“混蛋…….!!”
她眼尾红了,抽噎了起来,便是骂人都是细声细语的。
裴绍“呵”了一声,冷颜问道:“着急出去替魏璟卿的人通风报信?你会不会报,会不会告诉你哥是我做的,说!”
小姑娘哭了,狠狠地瞪着他。
她真是要恨死他了!
裴绍也没等她答,接着又问了句。
“我重要还是魏璟卿重要?你是偏袒我还是偏袒他,嗯?说!”
他箍住了她的细腰,把人扯到了身前。
妧妧哭着道:“对,我就是要出去给太子的人报信,太子就是比你重要,谁都比你重要,谁都比你好,比你强,我偏袒谁也不偏袒你!”
她脑子一热,冲口而出,手一直推着他,若是可以,脚都想上去踹他。
实则她也不止是脑子热,浑身哪都热了起来,便是连呼吸都是灼的。
裴绍的脸色沉了下去,松开了捏着她小脸儿的手,去扯她的衣服。
“好的很,苏妧妧,是你惹我的!”
他声音不大,悉悉疏疏的三两下就扯开了她的衣衫。
妧妧真的上了小脚,那玉足使劲儿地踢踹他,脚踝上的铃珠“哗啦哗啦”直响,手也上去打他胸膛手臂,打到哪算哪。
“你混蛋,裴绍,你放开我!”
她一边抽噎一边骂。
裴绍更来劲儿了似的,欺身而上,小姑娘转瞬就被他压在了身下,但那大手在她身上扯着衣服,扯着扯着,沾上了她雪白绵柔的肌肤,不经意间沾了两下,突然就觉出了她身上又有了一些烫。
男人的手一滞,动作突然就慢了,脸上的神情也变了几分,微微敛眉,手伸进她的衣中,摸了摸她的脖颈,继而又摸摸她的额头。
果不其然,她又发烧了。
裴绍起了身,看她可怜兮兮的柔弱模样,当然就放弃了。
妧妧不知他心中想什么,抽噎着一直打他,踹他。
他动作一停,起了身,她得了势,便更是打他,连踹了他好几脚。
裴绍一半是自己起去的,另一半倒也算是被她踹走的。
他没躲开,当然也没想躲。
她力气虽小,但有两下踹的也蛮疼。
那男人敛眉,攥住了那玉足。
而后妧妧便起了身去,孱弱地去打他,但两三下子而已,被他攥住了手腕,束缚了住。
小姑娘不屈又生气,或是也有发热来的半丝糊涂,鼓-胀的胸-脯起伏不定,气的不依不饶,直到听他朝外唤了丫鬟进来,且接着吩咐了丫鬟煎药,端水。
妧妧抽噎着,眼中噙泪,下眼睫上也尚挂着一滴,瞧着楚楚可怜。
这会子,她自是也明白了,自己又发了烧,且那男人应该是不碰她了。
这般她也就消停了。
水拿过来之后,裴绍递给她,她虽抽噎着,但也乖乖地喝了。
丫鬟为她理好衣服,扶着她躺了下去。
裴绍早便站起了身子。
她老老实实地躺在那,看他的眼神起先还是有怒,过了一会儿又可怜兮兮,怯生生的,纯净的宛若麋鹿一般。
男人一脸冷漠,居高临下地瞅着人。
她娇弱的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
87. 听到 听到
第八十六章 -听到
终是身子骨虚, 乏的很,妧妧想和他对抗也体力不支了,最后时而抽噎那么一下, 不一会儿迷迷糊糊地人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 她醒来时已经是深夜,烧基本退了。
那男人没走, 还是在她床边儿睡着了。
妧妧转过头去,在微弱的烛影下看了他好一会儿, 想了好一会儿。
她眼睛缓缓地转着,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
心机用了, 软的硬的皆施了。
但好像怎么都很难逃出他的手心儿。
那她就该这么坐以待毙,等着么?
等来的会是什么?
他又要干什么?
这般正想着,惑着, 外面突然传来动静,响起丫鬟的脚步声, 拨帘声及呼唤声。
裴绍动了一下, 妧妧一惊,在他睁眼之前,一下子闭上了眼睛,心口狂跳, 但掩饰的颇好, 也多亏了这夜晚昏暗的烛光,那男人没发现她醒了来。
他起身,脚步声渐行渐远, 掀过珠帘后,冷声与那丫鬟道:“出去。”
小玉应了声。
而后过了一会儿,妧妧便听到了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其道:“如主人所料, 他们嫁祸给了三皇子,魏璟卿怕是不日就能获救,老滇宁王那边问主人还能撑多久?”
裴绍声音压得极低极冷,就两个字,“大婚。”
那陌生男子应声,“粮草与兵器均已即将到达,老滇宁王让主人宽心。”
裴绍回道:“你让他老也宽心。”
………..
区区几句,听得妧妧毛骨悚然,浑身冷汗淋漓,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终于知道了裴绍要干什么!
他竟是要造反?!
两个男人的声音都很低,原便只可隐约听得一丝丝,也不甚清楚,眼下她慌了乱了,后头的话自是一句都入不得耳了,脑中“轰隆,轰隆”的,便没停歇过…….
小姑娘在被窝中抖如筛糠,唇齿打颤。
若非亲耳听到这只言片语,打死她也不会往那处想。
她本以为那男人追求权势,野心勃勃,最多是觊觎首辅之位,却是万万没想到,他想要造反!
想要取代的不是沈韫,而是武德帝!
妧妧实在是镇静不下来,脑袋中乱七八糟的。
这超乎了她的想象。
她用了好一会儿方才渐渐稳了下来。
还算幸运,那男人尚未回来。
但这般没一会儿,妧妧便听到了开门声,疑似是那陌生的男子走了。
小姑娘顿时又紧张了起来,吓也要吓死了,很难平静。
如若裴绍知道她听到了,后果不堪设想。
所幸那男人也没立马回来,又给了她一丝丝时间平稳。
她强压下了心中悸动,但如何也不可能完全镇静了。
不一会儿,她就感觉自己浑身灼热,疑似又发了烧。
而后,她听到了珠帘相碰之声,是他回来了!
脚步声渐近。
她如何伪装也是不成,不住的颤抖便是她控制不得的。
不时,更近了…….
情急之下,她灵机一动,想起了白日里丫鬟与她说,她前一日烧晕了头,说了梦话……..
与其这般模样给那男人看,一定会暴露,一定一眼就能被他拆穿,倒不如殊死一搏。
妧妧走投无路,突然便呼吸渐渐急促了那么一丝丝,闭着眼睛,秀眉微蹙,而后口中开始了喃喃轻唤……..
“大人……..”
“大人……..”
虽未睁眼,但她知道他已经过了来,且到了她床边。
灯火昏暗,小姑娘脸色十分不好,但声音又软又柔。
他摸了她的额际。
她又有了一些烧。
裴绍冷声唤了丫鬟,从声音上看,他似是信了她。
她怕露出马脚,唯有不断掩饰,如此便又唤了他两声。
裴绍喂了她水喝。
妧妧依旧如此,时而轻轻呼唤。
再唤之时竟是得到了那男人的回应。
他沉声应了那么两声,竟是有几分哄意。
直到药被熬好,他喂她喝了后不久,不知是不是药物的作用,她稳了下来,且不一会儿困意袭来,终于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这一觉还好,一直到天亮。
翌日醒来,身边无那男人,妧妧终于松了口气,然一想到昨夜听到的,仍然背脊发冷…….
大理寺牢狱,单房之中
魏璟卿未穿囚服,只是一袭白衣。
即便是牢房,他宿之处也半分狼狈都无。
牢中有床,有桌,地面亦是铺就过的,甚至茶水瓜果样样不断。
男人立在屋中,面无表情,眸光很深邃,看不出思绪为何。
大约到了下午,有人来了。
那来人不是裴绍,而是他的副手,大理寺少卿徐润正。
徐润正自是恭敬的很。
魏璟卿入大理寺六日有余,过来问话的一直都是徐润正,至于那裴绍,魏璟卿竟是一面都没见到过。
非但是没见过他,他亦是没见过旁人。
便是一个探视的,裴绍都没放进来过。
大理寺,裴绍书房
男人坐在案前,抬眸瞟了一眼其下之人,唇边泛起一抹讥笑。
那人不是旁人,是妧妧的哥哥,苏少琅。
他所来为的是探狱。
人刚一到,裴绍便猜到了。
男人冷声道:“苏侍郎是个聪明人,何以做这般糊涂之事?本官不允人探视乃受命于皇上,苏侍郎说,本管应不应该守?”
苏少琅微微颔首。
他自然知道皇上授意了,但这种事情肯不肯通融,看的自然是他。
他拒之意这般分明,他还说什么。
苏少琅终还是回了。
他刚出了大理寺的门,行了没多远,上了一辆马车。
车上之人正是魏璟卿的舅舅陆鸿年。
陆鸿年有些急躁地问道:“如何?”
苏少琅摇头,将一封封好的信还给了陆鸿年。
陆鸿年一看,还问什么。
他皱起眉来,厉声道:“这个裴绍!”
实则便是不问通过苏少琅的表情,陆鸿年便能看得出,他不通融。
苏少琅:“陆大人如何想?”
陆鸿年冷声,“裴绍那厮不作为,但首辅大人自有办法。”
苏少琅一听首辅大人几个字,一怔。
陆鸿年自是看出了他的诧异。
男人眼眸微转,笑了一声。
不用说什么,苏少琅是个聪明人,自然会意得到,能明白,他这话之意便是内阁首辅沈韫实则为一个太-子-党,更能明白,他才是太子背后最大的扶持。
这么多年来,沈韫明面上自然也不参与党-争。
是以,苏少琅多少受了些惊,一时语塞,眼睛不自禁地瞟向了他还给陆鸿年的那封信。
信的内容他自然没看过。
此番来大理寺求裴绍通融他见太子,苏少琅是受陆鸿年所托。
陆鸿年让他交于太子一封密函。
自然,除了受托于他以外,苏少琅本身也极想见太子。
所为当然是妹妹妧妧失踪一事。
但未见到其人,此时姑且不提也罢。
陆鸿年见苏少琅眸光有变,知道自己无意间说漏了嘴,但并不以为意。
他笑了声,“侍郎大人与本官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我一样,与太子一荣俱荣,一辱俱辱,此局,我们只能胜,败将改朝换代。”
他最后那几个字,声音压的极低极低……..
苏少琅一语未言…….
许久之后,问出了口,“对手是谁?”
陆鸿年低笑了。
与聪明人说话,便是好说。
党-争之上,能与太子有些竞争力的唯独三皇子,但苏少琅竟是问对手,便是参透了太子眼下的对手绝非三皇子。
陆鸿年就道了两个字。
“裴绍。”
88. 认出 认出
第八十七章 -认出
苏少琅面上没有半丝变化, 也不愧是混官场之人,喜怒不形于色,半晌后, 只重复了一遍, “裴大人?”
陆鸿年面有笑意,意味深长地点头。
过多的话俩人均没说。
但苏少琅心中断不是平静的。
陆鸿年所言之意, 太子下狱乃裴绍杰作。
此事苏少琅并非没想过。
但事情过大,他没敢妄自猜测。
实则在他心中也早认定了妹妹在裴绍之手。
别了陆鸿年之后, 苏少琅回了府,在书房之中坐了很久, 终还是再度出去,去了长公主府上。
然巧之不巧,长公主入了宫, 并不在。
苏少琅在外等了一会儿,眼见着夜幕降了, 长公主也回了来。
小厮禀明后, 苏少琅便下了车去接她。
咏阳从马车上下来就看到了苏少琅,颇惊喜。
“少琅怎么来了?”
但她虽是笑着说着,却也不难看出,眼圈很红, 一看便是适才哭过。
苏少琅没怎么见过咏阳不欢喜, 这般乍一见,很是担忧,神情也紧张了去。
“姐, 这是怎么了?”
咏阳知道他看了出,笑了一下,“没什么, 本宫去看望皇嫂了。”而后便错过了他,转而进了府。
但接着,不过须臾,她的情绪便绷不住了,转眼便没忍住,悲痛地哭了出来。
苏少琅大惊,更是手足无措,赶紧从怀中拿出帕子给她递去。
“姐!”
咏阳停下了脚步,接了过来,稳了许久,苍然地笑了,声音哽咽,告诉了苏少琅真正的缘由。
“今日,是璟承的忌日。”
苏少琅听后心一颤,彻底明白,上前一步,出言安慰。
“姐,节哀顺变,已经很多年了…….”
长公主侧过头去别开视线,这便又哭了出来。
苏少琅再度上前了一步,借她靠了肩头,轻声安慰。
“都过去了。”
他自然知道长公主口中的璟承是谁。
说起来,他能被长公主收养,其实还是因为那已故的大皇子。
他遇上长公主那年九岁,或是因为年龄相仿让长公主想起了自己那已故的侄儿,所以他方才那般幸运,被她收养了去。
且她待他甚好,便宛若亲人一般。
她最开始的时候让他唤她姑姑,或就是一种托思……..
苏少琅和长公主已经认识十几年了。
长公主的很多事情,苏少琅都知晓。
包括她十四那年,差点被匈奴王子侵犯之事。
彼时,便是她九岁的侄儿,皇太子魏璟承及时赶来,冲进去打了那匈奴王子,救下了她,维护了她的贞洁与名声。
如若没有魏璟承,她必将下嫁匈奴,以匈奴人的残暴,此时可能早已死在了他乡异国。
本来感情就深,加之这一事,长公主对侄儿魏璟承的感情是很不一般的。
苏少琅将人扶回房中,又安慰了几句。
长公主终是缓了很久,方才平静下来,问苏少琅所来缘由。
男人没说。
今日乃大皇子忌日,那大皇子是裴绍的表哥,且许多人都曾言他生的和大皇子甚像,苏少琅无法再开口提和大皇子有些关联的人和事,去揭长公主的伤疤,何况还不是什么好事。
他摇了摇头,只说是来看看她,原对外称妹妹病了,与她说了几句妹妹之事,也便罢了。
返回府上,这晚苏少琅几乎一宿没睡。
想的无非两件事。
白日里陆鸿年的话和妹妹之事。
平心而论,因为妹妹,苏少琅对裴绍这个人印象极差,且是越来越差,但不知为何,他对陆鸿年的感觉更不好。
这官场便是如此,没有绝对的真话,也没有绝对的假话,正如,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
苏少琅现在与太子有了关联,已归属到了太子一党不假,但他不甚明白,陆鸿年跟他将刀尖儿对准了裴绍是什么心思。
在从长公主那边更深地了解裴绍之前,苏少琅什么都不会做,更不会给别人当刀子使。
但至于妹妹,他几乎肯定,她在裴绍手中。
当务之急,苏少琅也只想救妹妹。
是以,隔日,他又去了长公主府上探望。
瞧着长公主心情恢复了,苏少琅也便与她说了。
“实则少琅几日前便想与义姐说此事,但一直也未能开口。”
长公主听他这般说,当然好奇他要说什么,将亲手煮好的茶给他推了过去,问着,“少琅但说无妨,本宫是看着你长大的,对你如何你不清楚?你与本宫还有什么不能说?”
苏少琅眸光灼灼,握住她推来的杯盏,“少琅惭愧,有一事,因为事关她人名声,一直相瞒,事到如今,却是也不知该怎么和义姐说了。”
长公主听到此,神情变得紧张了许多,“什么意思,事关谁?”
即便长公主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苏少琅也是真心相信她,但事关妹妹清誉,他还是不愿与她人说。
但妹妹失踪,事情早晚要暴露,已经就要瞒不住了。
前几日,太子下狱,太后生病,事情都连在了一起,长公主甚忙,几乎一直在宫中居住,方才一直没去看望妹妹。
苏少琅现在也唯寄希望于将妹妹悄悄地找回。
否则,事态发展下去,妹妹怕是要永不见天日了。
原,他想什么都与长公主明说了,但真章的时候,还是没说出口那么多,只实话实说,先道了后头的事。
“妧妧并非病了,而是,成亲当夜便在太子府失踪了。”
长公主浑身一震,只差一点没碰洒茶水。
“少琅说什么!这,怎么回事,你,刚才说什么!!这!”
咏阳显然甚急,人语无伦次,慌张极了。
苏少琅意料之中,知道接着的话,长公主怕是会更吃惊,甚至可能接受不了。
但苏少琅没有办法了。
为了妹妹的名誉,他不敢把事情闹大,如若闹大,就算是救得妹妹回来,妹妹也将成为笑柄,再也抬不起头了。
苏少琅答道:“是被人蓄意劫走的。”
果不其然,长公主脸色煞白,霍然站起,眼中的怒火几近要喷了出来,“放肆!是谁,谁那么大的胆子!”
苏少琅也随着她站了起来。
长公主扬起了头,但见他吐出了两个字。
“裴绍。”
咏阳眼中的火好似顿时被什么吞噬了,取而代之的是怀疑,不信。
对,她不信。
长公主缓缓地蹙起眉头,渐渐地好像平静了一些似的。
她望着苏少琅,摇头,声音也平和了下去,“不可能,这不可能,裴绍不是那样的人,你怎么能说是他?”
苏少琅知道长公主断不会信。
因为皇长子魏璟承的缘故,长公主很喜欢裴绍。
俩人虽接触的很少,就说苏少琅来京城的这两年,裴绍与长公主两人见过的次数怕是不过寥寥数次而已,可谓一点不熟悉,但即便如此,长公主每次只要说起裴绍,都是夸赞,眼中的喜欢是装不出来的。
苏少琅叹息一声,只道了一句话。
“他二人早便认识。”
长公主脑中“轰”地一声,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去年秋天,裴绍为一个小姑娘一掷千金之事。
“莫非……..”
苏少琅垂头,但点了头。
长公主心狠狠地一颤,“太子知道?”
苏少琅闭眼应了声。
长公主魂不守舍了一般,一下子坐了下。
“这……..”
她目光漂浮不定,许久方才再度看向苏少琅,声音早已恢复了平常。
“你是怎么知道是他……..?”
苏少琅道:“弟倒是无证据,凭借的只是直觉,但,弟有九成肯定。”
长公主望了他许久,终是回了视线,闭眼揉着头,而后又是好久,才再看向苏少琅。
“你去找过他了?”
苏少琅点头。
“他自是否认,事关妧妧清誉,弟也确实没证据,此事断不能沸沸扬扬!”
长公主懂。
她咬上了唇,秀眉蹙着,又是好一会儿,闭眼叹息一声。
“不幸中的万幸,起码人性命无碍。”
苏少琅也是出了口气。
“是。”
长公主又略想了一会儿,而后朝着苏少琅道:“本宫还是觉得裴绍不是那样的人,但眼下,确是又希望人确实只是被他掳走,一切安好,性命无碍…….唉,少琅等本宫一日消息,本宫去会会他。”
苏少琅正是此意,眼下他只是希望事情平和地解决,希望裴绍能放人,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咏阳当日便派人送了拜帖到了寺卿府。
裴绍午时回来,孟长青将帖子交给了他。
男人瞧了几眼,将东西放在了桌上。
他眸光幽幽,没叫孟长青退下,但也没说话,好一会儿,缓缓踱步到了桌前,提笔写了二十几道菜名,交给了孟长青,让他叫膳房去备。
明日正好沐休。
孟长青这便看明白了,其上的菜定然都是长公主喜欢的。
他脸上堆笑,躬身应声,退下,心中对自家大人十分钦佩。
大人过目不忘,做事说话八面玲珑,投其所好,是让人不佩服不成的。
他能准确地记得很多人的喜好,生辰,自然也包括口味。
大人与长公主交涉不深,却也知道记得这些,这样的人,给人一种对人极其用心之感,又怎会不讨人喜欢。
翌日很快到了。
长公主并非自己亲来,而是叫上了苏少琅。
她之用意有二。
其一,她想苏少琅亲自参与。
其二,她觉得苏少琅对裴绍多少有些偏见,想化解俩人之间的矛盾。
自然,如若掳走妧妧之事为真…….
她也想在今日将事情尽量的解决了。
她按时到来,下了马车,便见了裴绍其人。
男人唇角含笑,负手立在府门之前,亲来迎接。
看到苏少琅同来,他也半丝意外都无的模样,与苏少琅亦是有说有笑,热络寒暄,断没有平日里和苏少琅单独在一起时的那种生疏陌生之感。
三人言笑晏晏,一起入了府,裴绍直接请人去了宴堂。
三人相互礼让,坐了下。
裴绍笑道:“酒席早已为长公主准备妥当,臣昨日下午打探来,都是长公主喜欢的……..且不知,有无出入……”
咏阳笑,“子初还是太客气了。”
裴绍敛眉,“应该的,长公主难得登门,臣倍感荣幸,甚是怕照顾不周,府上的厨子是臣从华觞楼买来的,还是有些本领的,殿下尝尝…….”
他说完,叫丫鬟依次掀开了桌上每道菜盘的银盖。
长公主始终笑盈盈的。
丫鬟每掀开一道菜品,她脸上的笑意仿佛都更深了一些。
眼下的欢喜或是早已不再菜品本身上,而是在裴绍的用心上。
不错,每掀起一道都是惊喜。
惊喜到,有的咏阳自己都要忘了喜欢过。
直到丫鬟大概掀到了第十二道菜,那盘“金丝酥雀”砸入眼中之时,咏阳心口猛然一击…….
这道菜的对她来说很特别,她没和任何人提及过。
唯一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