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谋算
金光闪闪的丝线绣出来的肯定是好看的。
燕明荞觉得自己并不算俗, 她觉得红色配金就是比红色配银好看。
不过婚书肯定要选一块漂亮的绸缎,得是正红色才行,再把上面的字一个一个地描下来, 然后搭配丝线和金线,两股合一股混着来,估计也得绣几个月。
正好夏天热,燕明荞不想出门,屋子里有冰, 一直绣那也快。
沈氏和陈氏已经到门口了, 回头看一眼, 顾言和燕明荞跟着蜗牛一起走。
沈氏笑了笑, 陈氏也笑了笑。
燕明玉咳了一声, 燕明荞这才看见前面, 这岂止是离得有点远, 她赶紧快走了几步, 站在了母亲和姐姐的后面。
沈氏对陈氏说道:“我们这就回去了, 蕴娘你不必送了。”
陈氏点了点头, 她一向不爱与这些世家夫人相处, 觉得她们不好相处,说话拐着弯子, 也不太看得起人。
现在她觉得从前的自己倒是见识短了,沈念安为人直爽, 有一说一, 也没有世家夫人那些秉性。
燕国公不在,事事都是她操持, 但有模有样。
又把明荞教养得这样好, 跟这样人做亲家, 陈氏心里也放心。
若是沈氏知道陈氏心里想什么,指定会否认,她也就是因为顾家办事漂亮,所以对陈氏说话才会客气些。
但是对别的人,有什么说什么,丝毫不留情面。
今日她还见了林尚书,也不知道他这么大岁数了,怎么就能舔着一张老脸,好意思过来?
沈氏为何知道顾家没给林家下帖子,那是因为林夫人没来。
这种事,都是家中主母操持。
这般宴请,要么只女眷来,要么就来夫妻两个,有的还会带个孩子,多是十几岁要议亲的,过来见见人,说不准就能说个亲事。
一开始来的人都是拿着帖子的,林夫人没来,那就说明没给林家送帖子。
听说还是因为林尚书说了燕明泽是明荞的兄长,然后和林家定了亲事,成了他的贤婿,可这燕明泽都没来,他怎么好意思来?
不过燕明泽的事外人也不知道,林家前阵子还来信,说林毓婉要及笄了,抓紧把两个人婚事办了。
但沈氏记着林毓婉及笄在九月份,还早呢,也不知这会儿问究竟有何意。
这么早就来说,好像生怕她把这事儿给忘了似的。
好在燕明泽写过告知书,傅先生和梁景那边都有留存,不然沈氏绝对放不下心。
若是燕明泽再敢犯事,那也是牵累林家。
回去的路上,沈氏一直和燕明玉说话,母女两人不常见面,说的也就是闲话,问问燕明玉这阵子过得怎么样?
燕明玉倒是还好,只是楚堪疑依旧是一年回来两次,回京述职。
如今西北局势安定,楚堪疑驻守边疆,虽然立不了什么战功,但皇上每年都给赏赐。
皇上还问过楚堪疑为何成亲多年一直没有孩子,想在宫中找个御医给两人看看,有病治病。
楚堪疑现在无论如何都生不出孩子了,御医来了也没用,他不想多事儿,就跟皇上实话实说了。
圣上说有楚铮在,也好,其他的话是没说的。
不过燕明玉觉得,她和楚堪疑不会再有孩子,皇上嘴上不说,可心里是高兴的。
尽管燕国公府富贵,但楚铮这么一个不是亲生的,还进了京北军营去西南剿匪平寇,燕国公府能给他什么。
楚铮身上虽然也有战功,可也能跟楚堪疑分权。没有外祖家,皇上能放下心来。
楚堪疑和燕明玉没孩子,皇上的确是高兴的。
燕明玉还记得从前听过的一句话,一个男人高不高兴,脸上可能看不出来,但是他的银子会告诉你。
虽然楚堪疑不再立军功,但是皇上每年给镇北侯府的赏赐越来越多,逢年过节都有。
妹妹这边生意做得也好,越来越大,她每个月都有好几千两银子的分成。
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燕明玉不赌钱,没有花大钱的爱好,又不一掷千金,她现在每天最愁的就是花钱。
明荞还会买庄子买铺子,但是燕明玉买那么多庄子和铺子做什么,银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也不用给子孙留着。她就一个人,镇北侯府已经那么大了,那么多院子屋子,她睡都睡不过来呢。
有时候她还想,钱也就那样吧。
上辈子兢兢业业干活,给老板做牛做马,也就那么点儿钱,但是这辈子什么都不干,银子反倒越来越多了。
还是得有个好妹妹,跟着能赚钱的才能赚钱。
燕国公府每个月会去城外布施,但是燕明玉不能做这种事儿。楚堪疑本来就是将领,他得的民心不能比皇上多。总之上面赏了,她就收着。其余的事儿,大事问过楚堪疑,两人商量着来。小事她能做主,别人不敢得罪她,皇上也会护着她,银子多花些,花在吃上就好了。
和楚堪疑也挺好的,两人一年见两次,感情愈加深厚,比总是见面吵架要好。
沈氏看燕明玉的样子,心也能放下大半,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作马牛。
燕明玉今日来参加妹妹的定亲宴,倒也想了别的,嫁人不是非要找楚堪疑那样的,她觉得顾家人在为人处事还挺不错的。
有个婆婆也挺好,只要明事理不作妖,日子你退一步我退一步,都好过。
顾言是次子,嫁过去之后过不了多久就分家了,顾家二老日后自然是要跟着顾家长子过。
这份亲事没得挑。
再选也难找到比顾家的好了。
母亲好,妹妹也好,燕明玉就很放心,也不会因为自己在镇北侯府吃香的喝辣的难受自责。
因为母亲和妹妹也在吃香喝辣!
从太傅府到镇北侯府一段路,燕明荞就静静地听着母亲和二姐姐说话,偶尔会插两句嘴。
她现在也算长大了,也知道二姐姐一直没有孩子,但其他的几个姐姐都有。但是她觉得吧,有没有喜不喜欢那是自己的事儿。
既然姐姐和姐夫都不在意,何必要管别人在不在意呢。
到了镇北侯府门口,燕明玉就下车了,她站在那儿,看着马车驶远才进府,府里还有话本子等着她。
车上就剩母女二人,燕明荞回头看了好几眼姐姐,直到拐了弯才不看,她坐好,嘻嘻嘻地对着沈氏笑。
沈氏笑着道:“没规矩,哪有这么笑的?”
燕明荞道:“我在母亲身边,想怎么笑就怎么笑呀,有没别人看见。母亲,您可真好,为了我的婚事忙了这么久,您真是这个世上最好的母亲!”
燕明荞抱着沈氏的手臂,说话也不像撒娇,但是慢悠悠的,眼睛巴巴地望着沈氏,沈氏心里就觉得热乎乎的,本来夏天就热,这回更热了。
“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虽然这么说,沈氏也没把手抽回来。
燕明荞倒是觉得小时候好呢,现在大了,做什么事都得框着来。也不能说抱抱母亲就抱抱,更不能往母亲怀里钻,毕竟她也这么大个人了。
“我还没及笄呢,还有一年多呢。”
沈氏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你呀,嫁到顾家去,我也放心,我看顾言对你是很不错。”
瞧他今日多高兴啊。
去顾家亲戚那边敬酒,沈氏没跟着,但远远看着,顾言一直在笑,看起来高兴极了。
而明荞笑就是收着的,虽然也笑,但是抿着唇笑的。
这喜不喜欢一个人呀,从眼睛里都能看出。顾家,家风不错,就算日后两个人感情没一开始这么深了,顾言也会好好对明荞的。
燕明荞也不知说些什么,顾言对她是挺好的,彩礼给得多,几乎全给她了。
沈氏笑着拍了拍女儿的手,然后轻轻握住,“你自小就什么都好,我没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母亲跟你说,嫁人后再好,也比不上在闺中做姑娘的日子。还有两年呢,想做什么就做,去萧阳老家,散散心也好。”
燕明荞道:“女儿哪儿也不想去,就想陪着母亲。”
沈氏道:“好好好,陪着我。不过今日是不成了,你母亲年纪也大了,回去得好好歇歇,这站一日腰酸背痛的,真是不比从前呐。”
沈氏记着,当初明玉定亲,她站了一日,哪儿都不难受,人好好的。可到明荞这,就不行了。
明荞长大了,她也慢慢老了。
燕明荞道:“我回去给您按按!”
她没事儿,吃也吃饱了,回家就凉快多了,先梳洗一番再去母亲那,不然身上有汗和饭菜的味道,难闻。
今日还算顺利,没什么差错,之后请期亲迎,成亲得在两年后,明年再请期也行,这个是不急的。看顾家的意思,也是长辈们定,没燕明荞的事。
她回去梳洗了一番就去了正院,连晚饭都是在正院吃的。
再说林之远去参加了顾言的定亲宴,这回有不少人知道他未来的女婿是燕国公府的三公子。
有人往深里问的时候,林尚书就说燕明泽已经分家另过,没人问自然就不说了。
林之远松了口气,他做工部尚书有十几年,林褚在翰林院还有得熬,但他已经熬不动了。
从前谨小慎微,再不做些什么就直接高老了,那林家怎么办。
燕明泽能回燕国公府最好,林褚也好走些。
而顾太傅觉得这事隐约有些不对,但林之远说的也是和燕国公府有关,他不好插手。
只让陈氏去燕家问问,毕竟今日燕明泽没来,当初写请柬的时候,没说有林家。
林之远觉得自己这一步棋走得高,分家的事他问过燕明泽,燕明泽实话实说的。
燕明泽现在也不怕林之远知道,林毓婉只能嫁给他。况且这事是他们两家理亏,燕国公府让燕明泽写下告知书,两家都没话说。
只不过林之远想的是,既然燕明泽已经考中了进士,又进了翰林院,一家人能有什么深仇大恨?何不化干戈为玉帛,日后往一处使劲,那家中姐妹有一个上进的兄长,自然也是极好的。
他觉得燕国公府是拉不下脸认燕明泽回去,所以林之远和燕明泽说,等十一月份,燕国公从萧阳回来后再成亲。
上回试探,下次再和沈氏说,就说亲事还不急。
燕明泽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能回去自然还是回去得好。
等到六月底休沐的时候,燕明泽就给燕国公府写了帖子,请了沈氏出来,谈他的亲事。
他不是没想过登门,但燕明泽自己心里清楚,沈氏恐怕不愿意在燕国公府见到他,所以还是写了帖子。
沈氏的确不愿意再见燕明泽,不过当初也是说好的,他要娶林毓婉,答应写下告知书。
她答应了,便是答应给他操持婚事,从定亲到成亲。
不过,燕明泽的婚事一切从简,纳征的彩礼也没有很多,更没有请客,只是把亲事给定了下来。至于成亲,估计也是如此。所以就算沈氏为他操持婚事,也不用操太多的心。
出来几次换儿女们的安稳,沈氏觉得这笔买卖很是划算。
所以在燕明泽下帖子的时候,她也就应允出来了。两人约在了一间茶馆,沈氏是压着时间到的,她到的时候,燕明泽已经在了。
茶水摆好,桌上亦有茶点,但沈氏没吃,茶水也没碰。
燕明泽今日就穿了一件浅灰色的棉布袍子,比起珠光宝气的沈氏,好像是哪儿出来的穷小子。
见面之后,他先给沈氏见礼,喊了声母亲。
沈氏淡淡地点了点头,直言道:“我记得林家娘子好像是九月份及笄,怎么这么早就开始说成亲的事儿了。你可问过林家,他们是怎么打算的?”
有这种事,自然是越早出嫁越好。
沈氏看燕明泽没说话,又道:“我前几日还听人说过,黄家的小娘子已经定亲了。虽然看着黄家是把这事忘了,可那毕竟是你的老师,所以你和林小娘子的婚事还是一切从简吧。”
燕明泽看了沈氏一眼,又把头低下了,“母亲说的是,不过,前几日我去了林家一趟,林伯父说他就这么一个嫡女,想着林姑娘及笄是九月份,不好刚及笄就出阁,但再等两个月,可再等就是冬月了,那会儿天已经冷了……所以林家的意思是多留几个月,想等年后开春了再成亲。”
说完这些话之后,燕明泽一直观察着沈氏的神色,沈氏若是答应自然好,不答应……
燕明泽也没办法。
只不过,他没想到沈氏笑了笑,笑着问他,“这是林尚书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沈氏记得,十日之前,陈氏约见她,也是在这个茶馆,问她和林家关系究竟怎么样?不解怎么当初没说给林家下帖子,林尚书却来了。
不得已,沈氏只能把燕明泽的事简单说了说,但是也没有牵扯黄芷心。只说燕明泽和林毓婉两人犯了错,但不得已也得把林毓婉娶了。
燕国公府又容不得这样的人,所以索性把燕明泽逐出府,省着影响下面孩子的婚事。
至于和林家,实在算不上有交情,现在跟结仇也差不多了。林家人一丘之貉,从小到大,没一个好的,怎么可能和林家交好。
陈氏不免唏嘘,这孩子多也是难,那么多不可能全顾得到,出一个差点的也情有可原。她不觉得燕明泽品性差,总不能去怪罪沈氏教子无方。
而她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左右燕明泽已经不是燕国公府的人了,那影响不了明荞,自然就影响不了顾家,她也就放心了。
沈氏原想着等九十月份,就把两人的亲事给办了。可看林家和燕明泽的意思,这是想拖到明年去?
明年是挺好,春暖花开,燕国公也回来了。
燕明泽没有立即说话,他看了眼面前的茶水,犹豫是认个错直说,还是把事推给林家。
这的确是林尚书的意思,因为明荞和顾家结亲了,二姐又嫁到了镇北侯府,其他的几个姐妹亲事也不错。大哥二哥都做了官,就算燕国公现在无官职,可等个十几年,燕国公府绝对比现在好得多。
林尚书自然愿意燕明泽回燕国公府。
燕明泽也愿意,可沈氏这边明显走不通,所以只能等父亲回来。
燕明泽道:“林伯父是这么说的,我也觉得这样更好。父亲一直为祖父守孝,可今年十一月份孝期就结束了,就能回盛京。母亲,我小娘已经不在了,若成亲,我还是希望父亲能亲眼看见。”
沈氏心想,燕明泽要有这份孝心,孟小娘就不会死了。
手足之情都不顾,现在倒显得父子情深了。
沈氏道:“明泽,从去年六月份到现在,也有一年了,你说这日子是不是过得也挺快。
我其实一直盼着你能够悔改,能够真的认错,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了。其实你好好想想,若是没有做下当初的那些事,你如今,亲姐姐嫁去了淳安侯府,就算和明轩明烨他们并不亲近,可表面功夫做着,一家兄弟也能相互扶持。
又有功名在身,家中对你一直不差的,你说……跟一个姓的好好说话是不是比去求一个外姓人要容易。”
燕明泽嘴动了动,却没说话。
沈氏叹了口气,说道:“自小你就比明轩明烨聪慧,我这个做嫡母的,也算做得仁至义尽。从没说不给你银子读书,更没有给你请差的先生,就连你父亲也是偏爱你多一些。你想要更好的,我也不拦你,但燕国公府你是回不来了。”
“我和林家没什么好说的,你回去之后和林尚书说清楚,成亲的日子你们可以定,你父亲也可以见,不过他一个没了官职的,又在萧阳待了三年,若能做什么,早就做了。我也不信这一年来,你没给他去过信。”
燕明泽的确写过,可一次回信都没有,父亲兴许会改变主意,但是祖母不会。
沈氏只笑了那一次,带着些嘲弄,看燕明泽的眼神让他很不好受。
之后的神色一直都是淡淡的,燕明泽心却一跳一跳。
他承认沈氏说的没错,一点错都没。可他不觉得后悔,若是后悔,也只是后悔自己棋差一招。倘若当时成了呢,娶了黄芷心,又有林毓婉的倾心……
再说这些也没用。
他如今的官位、功名都是靠自己得来的,燕国公府好像没给他什么。
若是沈氏知道燕明泽这么想,恐怕要问问他,没有燕国公府,他能活到现在,能锦衣玉食地长这么大?
沈氏理了理衣袖,起身道:“亲事你问问林家吧,到底想定哪日,我为你们操持。年前也好年后也罢,都行。”
燕明泽跟着起身,“好,我送您出去。”
沈氏离开了茶馆,而燕明泽给消息也很快,第二日就来信,说还是决定年前成婚,也不打算等燕国公了。
其实沈氏说的也没错,从前燕国公尚有官职在身,可如今连个官职都没有,四十出头的人,没有才学,就算回到盛京,也未见得有什么用。
燕明泽离开燕国公府一年了,府上显然还是沈氏说了算,所以先把亲事结了,也省得出波折。
就是林之远没想到,沈氏竟然这么不留情面,这燕明泽都考中进士了,又进了翰林院,不比他两个儿子出息?
燕明轩和燕明烨可是去了小县城做县令,燕明烨还没考上进士呢!
林夫人道:“沈氏一向不好相处,又不是头一天了,这好歹不是我去说,不然我得气死在那儿。”
林尚书道:“结亲结好,咱们这反倒结成仇了,前两日还碰见了顾太傅,对我没个好脸色。他懂工部的事吗,在那胡乱指点!”
林夫人递了茶过去,让林尚书赶紧消消气,“好了好了,说起来也是燕家做事不体面。黄芷心都议亲了,那咱们毓婉还能一辈子不出门,既然这事放下了,燕家也退一步得了。”
林之远道:“妇人就是见识短浅,真以为这盛京城就燕国公府一家独大了!”
林夫人叹了口气,“那可不是,燕家的二姑娘嫁到了镇北侯府,五姑娘又嫁到了太傅府去。不仅如此,府里还和安王世子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宫中还有一个做太妃的姑奶奶。我要是沈氏,我也什么都不怕。”
林夫人喝了口茶,却见林尚书哼了一声。
第127章 生辰
林夫人问道:“怎么了?”
难不成还能为难燕国公府?那可算了吧。
燕国公都不在朝中为官了, 在林夫人看来,清闲官职也有清闲官职的好处,官职闲散没什么大用就不可能贪污受贿, 更卷不到什么党派纷争之中。
燕国公有爵位在身,再加上府上的财富,可不比其余的世家差呢,还安稳得很呢。
林之远板着脸道:“燕国公府真以为自己攀上太傅府就高枕无忧了?前几日我还听赵大人说,他儿子还和燕国公府五姑娘议亲过, 只不过后来不了了之了。”
林之远说的赵大人是英国公, 他儿子是赵禄, 这回殿试在二甲之中, 也进了翰林院, 如今是庶吉士。
其实这些话本来不该跟林夫人说, 毕竟官场上的事, 喝多了酒, 不过是随口一提, 当不得真。
那英国公府没能和燕国公府做成亲, 其中必然有什么缘由。再看跟林家的事, 恐怕事情还出在英国公府身上。
但林之远气急之下,就说出口了。
林夫人低着头道:“人往高处走, 水往低处流,世人皆是如此, 咱们能有什么办法。”
林之远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你这话说得倒是没错,若我官也做到太傅这个位子, 燕家敢说咱们女儿什么吗?燕家就是不知体会咱们的心情!”
为人父母, 都是如此。都让步到这般了, 还揪着以前的事不放。
林夫人静静听着,“的确是这个道理。”
林之远气道:“那燕明泽是没长腿还是没长嘴呀?毓婉就算有错,可燕明泽不会拒绝吗,我就不信,这事儿要落到她女儿身上,她能这么泰然处之!”
她指的自然是沈氏,她女儿指的自然就是燕明荞了。
林夫人突然有点害怕,“老爷,这话可不能乱说。”
虽然她心里也不得劲,她的毓婉要嫁给燕明泽,可沈氏的女儿却有一桩好亲事,就连黄芷心如今都是顺顺当当地议了亲,欢天喜地地等着嫁人的。
只有他们林家,怕这个怕那个,出门都抬不起头来,要低着脑袋做人。
可是想想,若是做出这种事的是燕明荞,林夫人可不信,她沈念安能还说出这种公允公正的话来。
不过是刀子没落到她身上,不知道疼罢了。
就算不是燕明荞,若是她的两个亲生儿子,肯定也不会像对燕明泽这般对他们,会想方设法地遮掩。
只能说不是亲生的,恨不得快点撇开。
林之远道:“我说得有错吗?就算不出事的不是燕国公府的,倘若是顾家的那个小娘子做出了丑事,他燕国公府会因为顾家出丑去退亲,他敢去退亲吗!对咱们,就是颐指气使,简直是欺人太甚!”
林夫人觉得林之远说的这些话有道理,还不是因为尚书府入不了燕国公府的眼,所以才这般欺负他们,如果是顾家或是沈念安自己的女儿出事,那就不是这个嘴脸了。
现在这么说,等让她们体会体会自己的痛意,想明白了,就知道什么叫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了。
可是究竟有什么林之远也不知道,问林夫人林夫人也想不出什么来。
林夫人光就害怕,林之远骂了句妇人之见,就叫来了燕明泽,想问问他的意思。
这事儿得从长计议。
可别鸡还没抓到,自己惹了一身骚。
说实话,这些世家贵女,出门的时候都带着人,很难出什么事。
燕明泽觉得林之远有些不可理喻,还铤而走险了。
若是这事被发现了,对谁家有好处,何必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况且,燕明泽对没有把握的事根本不做,这事明显就漏洞百出。
不过,倒也不是全无好处,若是他将此事告诉沈氏,兴许回燕国公府的事还有转机。
他和林毓婉尚未成亲,林之远在朝中好像并不如意,估计再有一两年,就从工部退下来了,林家是拖累。
“岳父若非要问,我只能想个法子。很快就要乞巧节了,他们总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若出事的是燕明荞,到时候再看看,他们还是不是这副嘴脸。”
“乞巧节街上人多,看热闹的也多,人多眼杂,到时总不会有太多丫鬟小厮跟着。”
“不过,这人选……”燕明泽道,“我宅中没丫鬟。”
林之远还记得,当初女儿买回来一个丫鬟,今年已经十六了,不过因为品性不好,直接送去庄子了。
这会儿也大了,供了这么多年吃穿,本来品性就差,正好能派上用场。
就算出了事,还能把所有的事儿都推到这个丫鬟身上。
“这个你不用担心,有个叫晴绘的,可以从庄子给接回来。”
燕明荞和顾绵无不无辜,林之远从未考虑过,甚至现在觉得都没有自己女儿无辜。而且不想是林毓婉自己做出这种事,并非被别人设计陷害。
无媒苟合和被设计可不一样。
燕明泽看了林之远一眼,道:“这事太危险了,还是算了吧。且不说能不能成事,若是真追根究底,把这人找出来,发现是林家的丫鬟,那我们也脱不了干系。况且,明荞是我的妹妹。”
林之远正在气头上,燕明泽无异于火上浇油,“优柔寡断!你读书、考试、请先生,都是我为你操持。燕国公府管什么了,还你妹妹,你拿她当妹妹,她呢?”
燕明泽道:“不是顾虑,就算事成,我也回不到燕国公府。可若事情败露,真能全推到丫鬟身上吗?”
林尚书有办法,“你放心好了,赵大人还记着跟燕国公府议亲的事,找他就好。无论是娶到燕家五娘子还是顾家的小娘子,自然会记着咱们的好。”
而且结亲之后,怎么都不会是仇人,咬着牙也得把这事认下。
这也是为何林之远执意如此的原因,倘若真是因为丑事结亲,那只能像他们一样,就算不高兴也得结亲,也得为子女考虑。
丑事都不敢张扬,他能摘得干干净净。
一个庄子上的丫鬟,下人没看住,跑了,关他什么事。
燕明泽听得呼吸一滞。
*
六月底过后就是七月,七月初一是燕明荞的生辰,不过越朝小辈们生辰都不过,女子也就是及笄那日重视些。
受家中长辈宠爱的会坐下一块儿吃个饭,所以燕明荞中午就跟沈氏一块儿吃了长寿面,外加几道小菜。
有凉凉的冰块,母女俩吃得也高兴。
沈氏还送了燕明荞一套头面,章辛媛也送了贵重的首饰,毕竟从燕明荞这每月银子拿着,太寒酸可不行。
而顾言陷入一个困境,那便是燕明荞的生辰在七月初一,七月初七就是乞巧节,而他现在又没有那么多的银子了,所以这两个日子究竟该怎么办?
上个月果干赚了五百多两银子,今日中午送过来的。而顾言看中的首饰要四百八十两银子,再出去吃个饭,也不剩什么钱。
再往长远想,他不可能有点银子就全给花了,所以还是得攒些钱留着急用,因为家中不会给他太多的钱。
给燕明荞花钱他是高兴没错,那真等到用钱的时候,一分钱也拿不出来,顾言也看不起自己。
这会儿顾言已经下职了,今日他回来还早些,想不通就来问妹妹。
借钱是他最后会考虑的事。
顾绵道:“我觉得你想差了,你没必要次次都送贵重首饰。首先这些东西明荞也不缺,你送的值几百两,可她几千两的首饰都有。其次,你次次送,自己也顶不住呀,长此以往,母亲和父亲也会有意见的。
而且明荞为人我了解,也不是在乎那些的人。而且女子都是喜欢新鲜东西,你下次送的不如这个了就有些失望,难道最后要摘颗星星来?”
顾绵和燕明荞认识也有五年了,明荞生辰的时候,她就送些自己做的东西呀,既能用,明荞也很喜欢。
没钱何必打肿脸充胖子呢。
娶明荞是好,但太傅府一直以来都没有大手大脚的习惯,时间久了,就算父亲母亲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有话的,这样对明荞也不好。
顾绵觉得开心是开心,可日子也得过呀。
赚钱也不容易,哪能大手大脚的就全花了。难道以后不成亲了,成亲之后也是这么花银子,自己赚的全买了东西送给明荞,两人再一起花明荞赚的银子?
这不好吧。
顾言道:“你说的也有理,但一年就这么两次,总得送些东西。”
顾绵道:“不然送个印章吧,你今天晚上咱们去燕国公府拜访就好了,明荞也不是日日都出来。我也不是说你,你为官了,正经事别忘了。”
顾绵长大一岁,懂事了不少呢。
顾言觉得印章也好,顾绵说的话也没错,银子不能一下子全花了,买些明荞用不到的首饰,那也是白花钱。
顾言退而求其次,选了一个好看的,却不是那么贵的,跟着顾绵一起去了燕国公府。
沈氏还是挺重规矩的,尽管两人定了亲,但还是得依着规矩来,不能两人想见面就见面,更别说能放女儿随便跟着顾言出去游玩了。
燕明荞现在出门,依旧要跟她说,拿着腰牌才能出去。
顾言能记着明荞的生辰,很是不错,但在府内见一面说两句话就好了。
燕明荞知道两人过来了,赶忙换了身衣裳,匆匆忙忙地来正院了。
沈氏说道:“绵绵记挂着你生辰,所以就带着她兄长一块儿过来了。行吧,你们快去花园说说话。不过这天色已晚,蚊虫也多,别太久了。”
燕明荞看着姿态谦卑顾言,又看了看笑着的顾绵,轻轻呼出一口气,“女儿知道了。”
“绵绵,顾公子,咱们去花园吧。”
太阳已经要落山了,顾绵到小花园后就把自己绣的帕子送了去,然后道:“那边景色好像更好,我去那边看看,转一会儿再回来。”
把顾言带过来,明荞就够高兴的了,不过帕子也是好好绣的呢!
等人走远一点,燕明荞才看顾言,惊喜道:“你们怎么过来了呀?只是一个生辰,不值当特意跑一趟,况且你生辰的时候,我都没做什么的。”
顾言生辰在三月份,那会儿也是放榜的时候。可那时候顾家刚提亲,但两人还没定亲呢,也不知道亲事会不会有什么变故,所以燕明荞就没送什么。
倒是跟着顾绵互送了好几年的生辰礼物。
这回生辰见了顾言,对她来说,能见一面,哪怕他什么都不送,她都是高兴的。
顾言说道:“下值了,就过来看看,这是给你的。”
燕明荞接过来,道:“那我等回去再打开,咱们一块儿走走吧。”
母亲说不能太晚了,天黑之前要把两人送回去的。
燕国公府顾言也来过,花园他也走过,只不过那会儿还是冬日,天冷得厉害,什么都没有。如今正是盛夏,很多花还开着,景色很好。
又是太阳落山的时候,每朵花都罩着金色的光辉,红色变成了金红,粉色也变成了金粉。
明荞的脸也是带着淡淡的金光。
燕明荞拿了一会儿,手心出了些汗。
明明现在没有六月那么热了,晚上还是极其凉快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是觉得热。
燕明荞看了眼顾言,发现顾言也在看她,她就又把头转了回去,“多谢你,还送了东西。”
顾言怕燕明荞失望,直言道:“不是贵重的东西。”
燕明荞握着小木盒子,笑了笑,“你不是也做生意吗,怎么都不知道,别人觉得的贵重与否是看能卖多少银子,值多少钱,可我不这么看。”
“就像名家的字画,喜欢的人觉得价值千金,不喜欢的,那就觉得一文不值。”
母亲送的,什么都贵重,顾言亦是。
顾言道:“你是说……这是我送的,所以在你心里,和别的不一样?”
燕明荞点了点头,“是这样的。”
顾言对她而言是不一样的,所以送的东西都觉得珍贵,除非,那东西实在真的没什么用。
那送了,有什么可开心的。
燕明荞道:“但也别送我用不着的,就比如……”
燕明荞看顾言的目光攸地紧了一下,故意道:“就比如衣裳首饰,这些我都不缺,你送的我也用不上。”
上回顾言送的就是首饰,这回估计也是。
顾言:“这。”
燕明荞扑哧一笑,歪了一下头问道:“还真是首饰呀?”
顾言忍不住想笑,他看出燕明荞是故意的了,“看你戴过我上次送你的步摇,所以就想着再送支钗子。你若是不喜欢,不戴就是。”
就算聪慧,就算年纪小就入朝为官了,可是有些事,顾言还是弄不明白。
比如喜不喜欢,到底要不要送。
燕明荞依旧没有打开盒子,虽然现在说这些有点败气氛,但是若现在不说,等到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你送的我都很喜欢,不过也省着花银子嘛。”燕明荞笑了,“其实你能想着我的生辰我就很开心了。”
她已经拥有很多东西了,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你要是再这样,我就……我就把你送我的东西请当铺的掌柜估个价,然后再买一个价钱差不多的了,给你还回来。”
顾言忙道:“那大可不必,还回来是做什么,我送你东西的时候也没想着……这些。”
燕明荞笑了笑,“所以你听我的就好了,当然,步摇我是很喜欢,那样的一年送一次好了,你若有银子,多送也没事儿,可是也得看自己的荷包呀。”
“而且你也该想着给伯父伯母和绵绵买些东西,别光给我买呀。”
万一因为这事陈伯母对她印象不好了怎么办,她这还没嫁过去呢,顾言这可不是对她好。
顾言:“嗯,听你的。”
燕明荞这回把盒子打开了,是一根漂亮的金色的小发钗,上面点了翠,的确好看。
虽然按银子来说,顾言买的首饰都没有她自己的贵重,但都还挺好看的。
“你能不能帮我戴上呀?”燕明荞的头发梳的很好看,上头一个挽好的髻,下面的头发编成麻花辫,又给挽了上去,头上两根玉簪子,一朵粉色的珠花。
衣裳是粉白色,不知这发钗簪到头上,会不会好看。
顾言笑了笑,低头看看自己手心有没有汗,还好是干净的,“那好,我得离得近点。”
他凑近了,闻到淡淡的发香,明荞很好看,但他记着非礼勿视,就走到了她的面前,把发钗给簪上。
这是顾言精挑细选的位置,旁边一朵淡粉色的珠花,相映衬着,是好看的。
不过也是因为明荞好看,所以什么发钗都好看。
燕明荞又道:“我去湖边照一照,一会儿太阳该落山了。”
顾言往后退了两步,然后点了点头。
湖水清澈,燕明荞对着湖水看了看,就是有点黑,不过还挺不错的,而顾言担心她掉到里面去,所以一直紧紧盯着。
看她照了一会儿还不走,顾言道:“明荞,回去吧,这么黑,你回去再照镜子。”
燕明荞回头看了顾言一眼,“好啦好啦,这就回去。”
她理了理衣袖,转身往回走,只不过湖边碎石多,天又有些黑,所以,燕明荞往顾言身边走时没踩稳,她下意识去扶旁边的湖石,只不过手腕被顾言拽住了。
人好好的,也没摔。
有了人拽着,燕明荞很快就站稳了。
但不知为何,她脸上升起一股热意,燕明荞飞快地看了顾言一眼,“多谢。”
顾言在夜色中点了点头,他见燕明荞站稳就把手松开了。
两人看远处有几个丫鬟提着灯笼过来,异口同声道:“去找找绵绵吧,我一会儿送你们回去。”
顾言:“天黑了,我们该走了。”
两人又同时没话说了,还是顾言点点头,“嗯,好,回去吧。”
顾绵就在花园口等着,根本不用两个人找。
路边都有灯笼,虽然天黑了可路并不黑,她还笑嘻嘻地问燕明荞喜不喜欢她绣的帕子。
可惜燕明荞连帕子上绣了什么都不知道,脑子里还都是刚才的事,但顾绵既然问了,她自然是点点头,说喜欢。
顾绵故意问道:“那我帕子上绣的是什么呀?”
燕明荞语塞,她哪里知道,还是顾言解围道:“知道的,说你绣的是松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山水呢,正好两座山。”
燕明荞赶紧道:“胡说,绵绵绣的明明就是松柏。”
顾绵道:“兄长,是你眼瘸,明荞都能看出来。”
顾言什么都没说,就轻笑了一下,燕明荞也不知道,他这是笑顾绵呢,还是在笑她。
天色已晚,两人不必再去正院跟沈氏告辞,就由燕明荞直接给送了出去。
他们两个人一同回去,燕明荞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看着马车驶远,她摸了摸发间的钗子,这才对着丫鬟道:“回去吧。”
今日生辰她真的很高兴了,在母亲那儿还吃了蛋糕,晚上还见了绵绵和顾言。
总之很是欢喜就是了。
屋里烛光明亮,燕明荞这回对着镜子好好地看了看这小钗子,还真挺好看的。
好看是好看,但睡觉也不能戴着,燕明荞让丫鬟给收好,梳洗之后就躺在床上了。
燕明荞想着还有几日便是乞巧节了,顾言肯定还要去上职,不过晚上应该是能一块儿出去转转。
要不是她手忙脚乱的,差点儿摔了,两人后面还能多说几句话。
窗子开着,床头挂着熏蚊虫的香囊,燕明荞突然觉得,若是有知了叫的声音,也挺好的。
就会感觉热闹一些。
她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比如葡萄马上就该熟了,又想到小娘,想到二姐姐,想了许多人,最后想到顾言抓着她手的样子。
他眼中有急切,还有懊恼。
这是第一次两人离得这么近,就隔着一片衣袖。
燕明荞拍了拍脸,她可不能胡思乱想了,不然晚上又睡不着了。
她盼着七夕,这样就能出去,而不是在自家花园走走转转。燕明荞睡着前,想的最后一件事就是,七夕要送顾言礼物。
第128章 八百里加急
至于送什么, 还是燕明荞第二天早晨醒来慢慢想的。
她和顾言已经定亲了,就能送一些表示亲近的东西,比如说香囊、荷包、腰带。
花样自己画, 然后慢慢绣,再选一些好看的宝石配饰放上去,应该就挺合心意的了。燕明荞这儿有许多珍珠、宝石和玉石,不过不是那么大的,都是零零碎碎的小件, 去外面找匠人把珍珠穿孔, 玉石宝石打磨好嵌个底座就能用上。
一大早, 吃过早饭后燕明荞也没干别的, 就让丫鬟把她妆匣里的东西给拿了出来。
她想用玉石做, 正好配顾言那件玉色的衣裳, 金配珍珠银配玉, 底座就用银镶嵌。
燕明荞选了几块比较不错的玉石, 也不知道最后能用上哪块儿, 反正都让丫鬟送了出去, 要是用不上的话, 就留着以后做衣裳用。
她还想再绣一个香囊,这会儿蚊虫还多呢, 太傅府没有那么多丫鬟管抓虫子,顾言可以挂在床边熏蚊虫。
香囊的话也得给顾绵做一个, 不然看见了, 肯定又会呦呦呦地促狭她。
从初二到初六,总共五天, 燕明荞除了看账本、看书, 其余的时间都在屋子里做腰带绣香囊, 不会的针法,还会请教新来的那个丫鬟。
倒也学了不少稀奇又好看的针法,以后再绣东西,就不会拘泥于那几种了。
给顾绵的香囊上绣的是棉花,给顾言的则绣了松枝。
腰带上不好绣松枝柏枝,毕竟是绿色的,所以燕明荞直接绣的云纹。
里面掺了一些银线,然后中间配着一块儿大一点的玉石,两边两块小的,莹润的白玉和漂亮的银托挂在云纹腰带上,无论是远看还是近看,都很好看。
燕明荞觉得,顾言应该会很喜欢吧。
绣完这些已经是中午了,她手指有点酸,不过看着漂亮的腰带和香囊,心里就觉得美滋滋的。
因为时辰有些晚了,所以燕明荞就不去正院吃了。小厨房今天做了五彩的凉面,有好几种臊子,正好天热,吃着也舒心。
只不过饭菜还没端过来,雪竹就进来道:“姑娘,有一封帖子,不知道要不要给你看。”
自从林枣嫁人后,雪竹就成了荞安轩的大丫鬟,平日会管着燕明荞入股的几个生意,不过因为是入股,除了每月收利润就什么都不管了,所以比起林香和林枣,她就清闲多了。
外人送来的帖子,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是雪竹先看过,挑挑拣拣,再把有用的给燕明荞送来。
就没有出现过哪个帖子是雪竹看了,却不知道要不要给她看的。
燕明荞问道:“谁送来的?”
雪竹拿着帖子,头微微低下,“是三公子。”
虽然燕明泽出府另住了,但是府上丫鬟小厮不知内情,对他还是叫三公子。
燕明荞有些疑惑,燕明泽给她写帖子做什么,“拿给我看看。”
帖子上写,燕明泽有要事相商,约在茶馆详谈。
燕明荞皱了皱眉,谈什么?
燕明泽其实也想过等七夕那日事发的时候出手,这样紧急关头下更能显出他重要来。
不过沈氏也不是傻子,如果发现他别有用心,这份人情绝对会大打折扣。至于要不要和沈氏说,燕明泽想到沈氏那日说的,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回国公府。
所以他才找到了燕明荞。
既显得他不计较当初燕明荞发现他和林毓婉的事儿,而且还能跟燕明荞卖个好,再说燕国公府是燕明荞管家,在沈氏那边还能说得上话。
只不过燕明荞比较聪明,不是那么好骗。所以燕明泽觉得跟她说话的时候,要好好说,剖开心肝地认错,这样才行。
而且退一步说,这事和燕明荞有关,跟她说是最合适不过的了。至于燕明荞会不会告诉沈氏,告诉也无妨。
燕明荞看着这张帖子,拿着就去了正院。
可能事关英国公府,且帖子上并未言明是什么事。燕明荞有点想去,不过肯定得让母亲知道。
沈氏看了一遍帖子,皱着眉问了问燕明荞用过饭了吗,得知没有,又让丫鬟传了烦。
“和你说,他自然想过我会知道,但是和你说会更方便,好处会更多。”沈氏道,“等下午再看看,他更急切,估计还会送帖子过来。”
燕明荞点了点头,“母亲说的是。”
沈氏道:“遇见这种事儿,你不要心急,他会比你更急。”
燕明荞又点了下头,“我跟着母亲慢慢学,什么都能学到的。”
沈氏轻轻看了她一眼,说道:“明儿晚上又要出门吧?”
燕明荞嘿嘿一笑,“昨儿顾言说明日乞巧节,他下职后晚上要一起出去转转,女儿想着明天上午再来和您要腰牌的。不过您要是不让我去,我肯定就不去了。”
她最听话了。
沈氏道:“拦得住你人也拦不住你的心,去吧,你早点回来,多带点丫鬟。”
燕明荞笑了笑,“那下午三哥再送帖子,我就出去见见。”
沈氏道了声好,燕明荞本来不打算来正院吃饭,结果还是从正院吃的。
不过正院饭菜香,她喜欢跟母亲吃。
燕明荞告诉自己要沉得住气,等到下午,雪竹又拿燕明泽的帖子过来,这回其中还加着一封信。
信中写了林家要对她和顾绵不利。
除此之外,还写燕明泽的要求,信中说,他把这事告诉燕明荞已经得罪了林家,但是顾及着兄妹情谊,而且他已认识到从前自己做了许多错事,如今及时止损痛改前非。
虽然说林家是他的岳家,但他过不去心中的那道坎。
所以要求这事过去之后,回到燕国公府。
至于那封告知书,一直作数。
背靠大树好乘凉,燕明泽也只是想找个更好的靠山而已。
黄家靠不住,选了林家,林家又快要不行了,他又想回燕国公府。
只不过分家是好不容易才促成的事,怎么可能又让他回来,难道回来再给燕国公府惹祸?
就算燕明泽真的改了,可犯了错之后又办了件对的事,就能当以前的过错没发生过吗?
这怎么能行,那府上的弟妹们还不有样学样,人人如此,那朝中律法也无用了。
况且啊,对信上燕明泽说痛改前非这些话,燕明荞是一个字也不信。
林家如今是他的岳家,他和林毓婉马上就要成亲了,他又不想娶林毓婉了。从前的燕国公府他能弃之不顾,如今对林家也是如此,若真回来了,日后燕国公府还是逃不过这样的下场。
至于燕明泽卖得这个好,若确有其事,府上应该不会亏待他,白拿这个消息。
燕明荞又去了趟正院,沈氏看见这信甚至还动过把信送到林府的念头,让这两人狗咬狗一嘴毛。
但是林家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让他们两个窝里斗,但是对燕国公府也没什么好处,兴许林家还会想别的下作法子,万一再沆瀣一气反过来一起对付燕国公府怎么办。
况且尚不知林家打的什么主意,怎么好端端的就为难起燕国公府了,这甚至还牵扯到顾家。
这信看着就让人生气。
沈氏说道:“这信会不会是燕明泽的诡计,我去见见他,你不必去了。”
燕明荞道:“女儿想跟着去看看。”
她不想总躲在母亲的身后。
沈氏说了声好。
*
七月初七是乞巧节,和往年的天气一样,这日细雨蒙蒙,一早天上乌云就堆着,一直到晚上,都是这种天气。
雨丝打在身上凉凉的,但是天气又有些闷,燕明荞也说不上这天是好是坏。
到了晚上,顾言来接她,燕明荞就把礼物带上出门了。
今日跟她出来的除了林香,还有个脸生的丫鬟,她院子里做洒扫活的,力气大,不过人小巧。
两人也不是头一回送东西,自然不用像以前这样。
顾言一脸高兴,当即就打开了看,不仅有腰带,还有香囊,他欢喜的不得了,“这是你绣的吗,可真好看。”
一条腰带,上面云纹细密好看,两个香囊,只不过一只香囊上绣的是松柏,另一只上绣的是棉花。
顾言看过燕明荞给顾绵绣的帕子,恍然道:“这个是给绵绵的吧,我给她带回去。”
燕明荞道:“我想自己送,今儿绵绵出来了吗?”
顾言道:“我母亲这阵子给她议亲,她都不想出门,今天就没出来。”
用顾绵的话来说,就是……出去做什么,看着还不够烦的呢。
这事儿燕明荞知道,今日顾绵不在就好,她看着顾言的眼睛说道:“顾言,我有事要同你说。”
这好像还是燕明荞第一次喊顾言的名字。
马车里有些热,但顾言脸上的笑意还没下去。
燕明泽说林家手段下作,想把她卖到英国公府去,不管是她还是顾绵,只要成一个就行,就在今日。
燕明荞想今日把这事解决了,但不想瞒着顾言,让他平白担心。
所以还是决定提前跟他说。
“我曾经和英国公府的赵禄议过亲,但是只见过一次。当时他品性不好,所以相看都没成,我和母亲就匆匆回来了,后来就再也没见过。”
燕明荞不知道顾言会不会因此觉得她不好,或者想些别的,毕竟他们也才定亲。
若是顾言那样,燕明荞估计会难过。
她心里有种难言的紧张感,只见顾言皱着眉点了点头,“这个赵禄的确品性不端,有一次他起夜的时候,被我蒙着麻袋打了一顿。”
现在想想,当初打的那一顿,当真不解气。
赵禄不是什么好人。
“你放心好了,有我在,他们不敢对你做什么。”
燕明荞微微松了口气,“可是我不想以后都担惊受怕地出门,而且这回绵绵没出来,不然也会有危险。燕明泽说,可能他心怀怨恨,所以才想出这么下作的主意来。
会有一个丫鬟引我入局,但是抓住那个丫鬟没用,因为那个丫鬟在林家的庄子待了许多年。只要林家人一口咬定不是他们做的,那个丫鬟发疯,那就定不了罪。
我想将计就计,只要能抓到赵禄的话,就一定能牵扯出林家来。”
“这两家谁都跑不掉。”燕明荞对着顾言道,“而且不是别的罪名,是拐卖人口。到时候找人去皇城司,我二姐夫是大将军,外甥在京北军营,只要说,他们就会来得很快。”
越朝对拐卖人口的罪犯定的罪名极重,这是燕明荞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
况且,赵家和林家做这种事,和拐人无异。
顾言不同意,“太危险了,我不能同意。赵家和林家有罪,大可搜集别的证据,你这样以身犯险,万一有什么闪失……”
不等燕明荞说话,顾言又道:“我并不在乎你跟赵禄议过亲,也很高兴你能把你想做的事先和我说了,不让我担心。可是这样实在太冒险了,你就是在以身犯险,就算能把赵禄抓住,可你有什么闪失,那就得不偿失了。”
燕明荞觉得还算稳妥,她刚想说话,顾言看了燕明荞一眼,说道:“你容我想想。”
“你是说那边等着接头的人是赵禄?”顾言问道。
燕明荞点了点头,“没错。”
顾言道:“既然他们有这个心做这种事,那不管你见没见到的赵禄,只要让那个丫鬟咬出赵禄来,那这事就是赵禄做的。”
有人证,提早报官,可若是赵禄在英国公府,那就不好办了。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碰见那个丫鬟,还得提防有人在暗中看着,给赵禄通风报信,可否让你三哥拖住他。所以我们既要找到那个丫鬟,还得在丫鬟之前找到赵禄。”
顾言让燕明荞把盒子打开,燕明荞不明所以。
顾言:“我给你准备的乞巧节礼物是一枚印章。”
只不过顾言头一回学雕刻,选的石头有点大,而且做出来的印章也有点大。
石头很沉,拿着可以防身。
砸人可以出其不意,不至于真伤人性命。有罪有律法惩处,他们不能因为那是坏人就杀人放火。
顾言道:“但若是那个丫鬟做了什么事,我会立刻带着侍卫去找你。你带一个丫鬟应该是没事儿的,哪个丫鬟力气大些?”
燕明荞点了点头,“我带来的晴雨就是,在荞安轩做杂活的,力气很大,今天我带她和林香出去。那你带着人去找赵禄?”
顾言:“嗯,你只管拖住这个丫鬟,人我去找。”
顾言脸上神色复杂,不像不高兴,又好像在叹气,燕明荞道:“对不住啊,今日是乞巧节,咱们见一面也不容易,还要你为这些事操心,真是……”
顾言说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何来操心一说。只是你三哥究竟是……怎么回事?”
燕明泽的事就是一团乱麻。
燕明荞其实也说不太清楚,昨日她和母亲去见燕明泽,母亲没有答应让他回燕国公府,只是许诺了银子和庄子,给了不少钱,并保证事成之后会替燕明泽和林家退婚。
林家出事,燕明泽自然不会再娶林毓婉。
燕明泽答应了。
燕明荞道:“这事就说来话长了,他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真的为了我好。可能对他来说,这个选择是他所有选择中最好的一个。”
官场上的事她不懂,反正燕明泽不会回国公府,至于林家,既有害人之心,那也该想过事情败露的结果。
那个丫鬟可能不会告诉林家,但是赵家绝对会。
燕明荞今日最高兴的是顾言,现在她觉得,成亲不仅仅是一块吃一块玩一块说笑,不仅有高兴的事,更是一同面对所有的困难,让她可以放心把好事坏事全都告诉顾言。
说依靠也不是依靠,但很多时候,顾言都是挡在她前面的。
好像突然就明白了。
顾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还是想不太明白。
“你先试试印章趁手不,本来想再给你刻一个小点的,但是时间赶不及了,正好能派上用场。”
燕明荞拿出来颠了颠,还挺趁手的,“趁手趁手,挺好的。”
印章刻了四个字,松柏之茂,是篆书,就是顾言给她的第一个印章,拿去砸人,还有点可惜。
顾言道:“等我再给你刻一个,你一定要小心些,我们先走吧。”
七夕夜,灯火如昼,成双成对的人一块儿出来赏景放河灯。
燕明荞和顾言就一起走着,她觉得这样有点像钓鱼,就是不知鱼什么时候上钩。
今日街上人当真不少,小娘子们都拿着团扇,就燕明荞一人拿着装着印章的盒子。
那么大,不过拿在手里很安心,外人看不出多重来,更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
两人不知走了几条街,燕明荞终于看见巷口跌跌撞撞跑出来一个女子,蓬头垢面,穿着灰布衣衫,一边走,一边往后回望。
燕明荞看了顾言一眼,握着盒子的手稍微紧了紧。
不知是不是。
“晴雨,你去前面看看是怎么回事。”
燕明荞事先没有和晴雨说,晴雨今日还很高兴,因为姑娘带着她出门了,她一个三等丫鬟,何德何能跟着姑娘出门呐。
晴雨赶忙过去看,那人倒在地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姑娘,姑娘?你是怎么了?我家姑娘让我过来问问你。”
晴雨回过头,指着在人流中站着不动的两个人。
彩绘哭着抬起头,把自己受伤的手和流着血的腿露出来,“我是一家府上的丫鬟,那家公子非要强迫我做小,但是我不愿意,就跑了出来,现在府上家丁都在追我,这可怎么办呐?”
彩绘抬起头,看着燕明荞的方向,她还记得这个人,当初她卖身葬父,这家人给了她银子,却不肯救她。
以至于银子被家里人给拿走了,她又被卖了出去。
本来觉得很好,她到了太傅府,她不过是想给自己求一个好一点的出路,可是顾绵却不肯放过她,给她送去了庄子。
后头的事不说也罢,总之她这辈子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彩绘不明白,明明稍微为一点,施舍一些,她日子就能好过千倍百倍,为什么就不肯呢。
这些世家贵女看着善良,其实不然。就像现在,她受着伤跑出来,燕明荞站在心上人旁边,所以愿意施舍一个眼神,可能为了让心上人高看她一眼。
但这不是真的良善。
晴雨往彩绘的后面看了一眼,那边闹哄哄的,也不知道那个府的人多久才追出来。
“姑娘你先来旁边这儿坐一会儿,我去问问我家姑娘。”
彩绘一瘸一拐地过去了,她走得很慢,仿佛下一刻就要晕死在路边。
她看着燕明荞,这女子在心上人身边,就会故意施舍善心,所以彩绘笃定燕明荞会来帮她。
燕明荞不认识她了,但她还记得燕明荞呢。
只可惜顾绵不在,若是她在就更好了。
拉这两个人一起下地狱。
燕明荞给了银子,“晴雨你把银子给那位姑娘吧,让她去医馆看看。”
若是太容易就把鱼钓上来,鱼也会起疑心的。
晴雨去送了银子,但很快又回来了,她皱着眉说道:“姑娘,那个……那位姑娘受了伤,估计走不动路了。而且那边好像有人追过来了,若是把她放在这儿,可能……”
晴雨是真的担心,她什么都不知道,以为这个彩绘就是个被人威逼胁迫,然后不得已才逃出来的可怜人而已。
受了伤,这若被抓回去,哪儿好日子可过呀。她在燕国公府,在姑娘身边干活,觉得好得不得了,所以也想帮帮别人。
其实,若是燕明荞事先不知道这事儿,可能给了银子就走了,甚至不给银子,不管顾言在不在她身边。少管闲事,不惹麻烦,这是母亲教给她的。
但今日有所不同,她必须把这个人送过去。
燕明荞过去问了几句,这人要去医馆,但走不动路,得扶着才行。
她对顾言道:“她身上有伤,耽误不得,看来要送去‘医馆’才行。”
事先想过会发生什么事,装迷路、装抢钱……她都想过,但这受伤了,又非要去医馆,那赵禄很可能就在医馆里,兴许也在离医馆很近的宅院中。
她让林香去找燕明泽了,但是燕明泽不肯帮忙。
顾言点了点头,“那你早些去,早些回来。”
他要去找赵禄,顾言不禁想,为何林家会和英国公府牵扯在一块,英国公在朝中官职不低,为御史大夫,而林之远在工部,难不成工部出了什么事?
顾言突然想起他定亲那阵子,父亲下职回来总是愁眉不展的。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想不通顾言就不想了,当务之急是找赵禄。
七夕之日,男男女女出门同游,可皇上还在御书房处理公文。
有八百里加急,兆州数日前大雨,好几个县城两年前才修的河堤坍塌,田地已经淹了。
第129章 承爵
晴雨扶着人, 燕明荞问林香,附近哪个医馆最近,人受了伤, 总得就近送过去才是。
“麻烦姑娘送我到临街的保和堂,我平日里受伤,都是去那家医馆看病的,那里的大夫用的药也不贵的。”彩绘不等林香说话,就急忙道。
燕明荞和顾言商量好的, 不用跟着她去找人, 只要拖延时间, 等着顾言把赵禄找出来就好。
出门前母亲也跟她说不能冒险, 有什么事和顾言商量着来。不然, 她今日就出不来了。
“临街是不是远了点……林香, 这前头有医馆吗?”燕明荞又对彩绘道:“姑娘, 你放心好了, 帮人帮到底, 既然我出手帮忙, 自然不会把你丢下不管, 选个好些的医馆也能把你身上的伤治好些,银子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
林香看了燕明荞一眼, 说道:“姑娘,前面恰好有一家, 就在不远处。还是去那个吧, 听说大夫也好一些。”
彩绘急道:“可是我受伤的因由不好对外人说,保和堂是我常去的地方, 和大夫也相熟, 只有他才不会把我被打、被差点强纳做小妾的事说出去。姑娘你就行行好吧, 我能走到保和堂去。”
彩绘一边说,眼泪就流了下来,她的相貌算不上顶好,但看着楚楚可怜。
燕明荞静静地看了彩绘一会儿,她总觉得这人面熟,好像在哪见过。
长得不错,还这般爱哭的,燕明荞只记得,当初在二姐姐庄子旁边,遇见顾绵那个丫鬟,一直哭,还冲过来抱她的腿,后来被林毓婉买了去。
之前还见过一次,这人卖身葬父,给了十两银子,该不会就是她吧。
燕明荞道:“林香,快让她别哭了,给她擦擦眼泪。你也是个可怜人,只不过,就算治好了伤,可你卖身契还在他们手里。这样回去了保不准他们再打你,要么还把你抓起来,真压着做了小妾。
你这次能逃出来,下次未见的能逃出来,这样终究不是个办法。”
燕明荞停下,慢慢说道:“不如这样,我去和你的主家说,把你买过来,日后不管去哪里,你自己想法子赚钱赎身也好,做些简单的事儿也好,总不至于再被打,也能有安稳的日子,你觉得呢?”
彩绘脸上出现了一丝怨毒,如果是再早一点说,早到当初在她卖身葬父的时候就把她买走,她可能就不会落到现在的下场了。
燕明荞想不通,彩绘究竟在记恨什么。当初给过银子,后来她辗转去了太傅府,陈伯母和顾绵都是心地良善之人,对她自然不会太差,若非犯了很大的错,绝对不会给她送去庄子的。
所以在怨什么,怨到愿意为林家出头,来设计她和顾绵。
早知如此,当初那十两银子燕明荞都不想给她。
燕明荞对想害自己的人可没那么多的善心,又问:“姑娘,你觉得呢?”
彩绘摇了摇头,她才不信这话,“求姑娘不要报官,我爹娘还在府上,如果我走了,他们也会受苦的。我的腿好疼,能不能先去医馆。”
燕明荞颠了颠盒子,“既然腿疼,那还是去就近的医馆看吧,你放心好了,见了大夫我就说你是在路上不小心摔的,绝口不提别的事,林香,你也帮忙扶着点。”
燕明荞算了算时辰,走过来说着话,还不到一刻钟,也不知道顾言找到了人没有。
彩绘看着晴雨和林香,她不过是一个姑娘,尽管在庄子做粗活,可是身子不好,长得也瘦小。而且为了逼真,她身上的伤也不是假的,全是被打出来的。
她一个人怎么可能挣脱得了两个人,“我不去看了,你们想做什么。”
燕明荞无奈叹了口气,“我们还能做什么,医馆还能有鬼不成,先上药,到时候我再把你送回去家去。”
彩绘心里一松,“那也好。”
从医馆待了一刻钟,这便是两刻钟,彩绘上了药后执意回去,燕明荞问在哪条街,她道就是临街。
燕明荞淡声道:“可是我看你明明是从那个巷口跑出来了,那巷口又不和临街相邻,离临街远得很呢,怎么保和堂在临街,你府上也在那儿。那你为何跑出来的时候不去那里上药,现在却执意要回那儿,那里底究竟有什么?”
“还是说你这一身伤是故意为之,我好心帮你,你却想拐人卖人?”
燕明荞对着医馆的伙计大夫道:“我是燕国公府的姑娘,家用有钱的,这位姑娘行事荒唐诡异,劳请帮我们报个官,就说这里有拐卖人口的人。”
彩绘察觉不对就想往外跑,可这一跑就代表心虚,医馆的伙计赶紧把门关上。
一块把彩绘给按倒椅子上,她想大喊,燕明荞让晴雨把她嘴赌上了。
燕明荞道了声谢,“若是这件事儿是我弄错了,到时候我会亲自给这位姑娘道歉赔罪。”
“林香,你去找找顾公子。”
顾言跟着皇城司的人,一间宅院一间宅院地搜,其余人堵在各个巷口,打的也是查案抓贼的旗号,说有人家中被盗。
赵禄在保和堂的后院,根本没把这事当回事儿,更没放在心上。
从古至今,联姻都是将两家两国绑在一起的好法子。
不管是太傅府还是燕国公府,都是不错的联姻人选,不过赵禄更偏向于燕明荞,因为长得好看,还带着刺。
这种事一向都是女子吃亏,只要有了肌肤之亲,就算不想嫁也得嫁给他。而且做出丑事的是燕国公府的女儿,那太傅府记恨燕国公府,如此一来,燕国公会更加偏心于他们。
那燕明荞只能嫁给他,更不会像以前那般拿乔,不仅如此,还会讨好他。
赵禄还挺期待燕明荞讨好他的。
而朝中的事,赵禄也不甚清楚,总之在当今皇上的眼皮底下,有诡谲云涌,说不清也道不明,明面是一样,可暗地里又是另一样。
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的人,私底下关系竟然不错。
至于林尚书,那是有事相求,自然得许些好处。
银子太俗气了。
英国公府其实不缺银子,世家有铺子,全能把银子洗干净。
等到皇城司的人找到这间宅院的时候,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医馆,只是挂了个牌匾而已,连药箱都没有。
在这里面的赵禄,就显得分外可疑。
赵禄想走,顾言道:“我未婚妻那边有个形迹可疑的丫鬟,从她口中,应该能问出些什么来。”
赵禄闻言挣扎得更厉害了,但人很快被皇城司的人给带走了。
顾言把事情处理好后遇见了碰巧赶过来的林香,打听了燕明荞,得知人好好的,慢慢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我这就过去。”
*
皇宫内,皇上急诏顾太傅、御史大夫、工部尚书、工部侍郎入宫觐见。
天黑,还下着雨,御书房内落针可闻。
尧桢皇帝看着这些肱骨之臣,御史大夫主管官吏监查,太傅位列三公,虽不在六部,但管军国大事,六部的事也会过问。
工部为六部之一,主管工程建设,负责国家水利、道路的修建,甚至于宫中殿宇的修葺。
兆州数个县城堤坝坍塌,百姓田地、房屋被淹,有工部失职之责,顾太傅、御史大夫失察之责。
甚至和户部也有关,不过户部尚书最近身子不适,告了假,皇上就没叫他过来。
顾太傅和赵大人以及一个林之远并两个侍郎五个人跪了一地。
无人说话,顾太傅开口道:“臣有罪,只不过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抗洪赈灾。”
尧桢皇帝一向敬重顾太傅,但此刻把奏折往地上一摔,“赈灾赈灾,朕用你说,现在什么时辰了,有办法赈灾吗。朕倒想问问你们,两年前修的河堤,朝廷拨了二百万两白银,为什么才一年多,连个汛期都挡不住。为何别的地方都好好的,单就兆州一个州出事。”
“林之远,你是做什么吃的。”
林之远嘴唇连着胡子都一起动了动,七月份,下着雨也闷热,他汗顺着脖子往下流,可是不敢擦,两个工部侍郎俱低着头。
御书房里鸦雀无声,林之远道:“皇上,堤坝是两年前修建的,去年汛期安然无事。臣也不知,为何……今年汛期连着数个县都被淹了。”
他还不知究竟是几个县,可能是十几个,也可能是几个。
赵康没说话,他犹豫该怎么说,才能把林之远保下来,却听顾太傅道:“皇上,今年五月份,兆州青华县的县令写奏折上报,说兆江支流青华江的堤坝有几处裂缝,看里面,有些已经被虫蚁蛀了。”
“青华县的县令,往盛京上一道折子,也是难得很。”顾太傅跪着道,“臣当时去问林尚书,林尚书斥责臣不懂工部的事。”
顾太傅:“臣失职,当时以为只有青华县一处出了这样的事,所以觉得把堤坝提前修缮就无事了,没想到汛期一到,兆州的几个县都被淹了。”
若是一个县城出事,可能是工部修堤坝的时候稍有疏忽,但是兆州几个县城都出事了。
而两年前,只有兆州一州需要修缮堤坝,兆江及支流也并非经过这个省的所有府城县成,主要有青华县、青宜县……数十个县城。
如今尽数出事,绝非工部疏忽所致。
尧桢皇帝说道:“朕看奏书上,出事的并没有青华县。”
顾太傅垂着头道:“想来是青华县的县令已经把堤坝修缮了,从五月到七月,时间是足够的。”
尧桢皇帝说道:“可他一个县令,没有上头拨银子,怎么修的堤坝。”
顾太傅并非有意为燕明轩说好话,但他的确是青华县的县令,这些事儿也是真实发生过的
“回皇上,清华县的县令乃是三年前殿试三甲同进士出身,后来外放去了青华县做县令。他是燕国公的长子,世家子弟,估计是家中给了不少银子。”
世家子弟自然和贪污受贿扯不上什么关系,况且燕国公早已经丁忧辞官,马上就三年了,只能说家中经营得好。
不过拿自己的银子给百姓修堤坝的,估计也就这一个。
这是尧桢皇帝看见兆州知州送来的奏折以来,听过的最好的消息了。
他脸色好了点,但是,该算的账还是要算。
“赵康,你身为御史大夫,这些事朕不信你没有觉察,下面的人你们管着,出事了也该你们担着。”尧桢皇帝道,“朕先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别让朕再失望。”
“林之远,兆州有多少百姓因为你丧失性命,流离失所,你不会不知道。也别说那些银子全拿来修堤坝了,还是你想说一个燕国公府就富可敌国,能一下拿出几十万两银子来。”
尧桢皇帝的声音一直是淡淡的,就连动怒的时候都波澜不惊。
林之远冷汗涔涔,“臣有失职之罪,但臣的确不知……”
“够了,兆州如今还用得着你,但你也好好想想,你有几个脑袋。”
从御书房出来,雨下得大了点,林之远好像忘了一件事,他看了赵康一眼,赵康也回过神来了。
顾太傅没看两人,撑着伞走了。
林之远打了一个哆嗦,“赵大人……赵大人!”
赵康也走了,不过他没打伞,如今不和林之远撇清关系,要等什么时候撇清关系。
他倒庆幸林之远做了件好事。
若是真能和燕国公府,或者是顾家结亲,兴许这事还有转机,只不过等赵康回去,得到的消息是,赵禄因为拐卖人口被抓进了皇城司。
赵康气急,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可赵禄出门根本没带小厮,小厮怎么可能知道。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赵康发现这关系撇不清了,林之远当初贪了修堤坝的银子,他也分了一杯羹,其中还有账本,林之远这种人,到最后必定会把所有人都攀咬出来。
况且,如今又有林家那丫鬟,若是事成还好,如今事情败露……
他吩咐随从去一趟皇城司,把那个丫鬟尽早处置了,想法子把赵禄接回来,但已经过了快一个时辰,哪儿还能接人,随从连赵禄的面都没见到。
*
顾言见到燕明荞之后,就把她送回国公府了,他还进府跟沈氏说了几句话。
沈氏等了一晚上,这会儿才放下心。
把顾言送走之后,她对着柜子上的菩萨拜了拜,这个月的事真多,明荞这边有事儿,还有燕明轩那头……
沈氏记着许静姝是六月份的产期,这会儿应该已经把孩子生下来了,可是燕明轩那边已经有小一个月没来过信了,按理说这会儿信都该到了。
究竟怎么回事。
直到两日后,沈氏才知道,兆州一带大雨,好多地方都淹了。
她捂着心口,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可问丫鬟,丫鬟只知道有这件事,但是具体兆州哪儿下了大雨,哪里被淹了,什么都不知道。
盛京离南方还有两千多里的距离,离得远,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而顾太傅正为了兆州水患一事忙得焦头烂额,更是没有想到要把这事告诉燕国公府,因为朝中的事,他很少和家里人说。
毕竟燕明轩又没事儿,估计还能因此立个功。
所以顾太傅很快就把这事抛之脑后了。
燕明荞也吓了一跳,于是写信给顾绵,让她跟着顾言打听打听。毕竟如今她二哥也去赴任,燕明荞认识的还在朝中的,也就和顾言比较亲近了。
她还写信给靖安侯府和大嫂娘家安阳侯府,都打听打听,只要一有消息就能知道。
幸好,得到的是好消息。
青华县无事,虽然有兆江支流青华江从县城经过,但是什么事都没有。
沈氏知道青华县没被雨水淹了,一颗心可算落到了实处。
不过她觉得以燕明轩那个性子,只要什么事都没发生就是祖上保佑了,自然不可能想到燕明轩还能立个功。
沈氏觉着,没来信兴许是因为那边连日大雨,不好送信。
估计孩子已经生下来了,就是不知是男是女,那边情况不好,沈氏得想点儿法子给那边送东西,这也是月月送银子,就是不知道还够不够花。
燕明荞也高兴,她对沈氏道:“朝中赈灾,也不知咱们能做些什么,要是能捐点银子也是好的。”
沈氏道:“这个事儿我找人问问,能不能想点办法。不过正是太平盛世,前几年一直都是丰收年,国库充盈,赈灾肯定是不缺银子的。你呀,也别太操心这事儿,对了,赵禄回去了吗?”
燕明荞对沈氏摇了摇头,“没有呢,应该还在皇城司。不过,我让林香去林家和英国公府看过,府上还好好的。这些做官的人,官官相倾,权权相护,真是没什么好东西。”
只不过赵家也没有把赵禄给弄出来,不知道最后是什么个结果。
现在燕明荞只能自己安慰自己,只要赵禄没放出去,那对她来说就是好消息。
那个叫彩绘的丫鬟,现在算是无父无母,是个人都想活着,尤其是她想做的事没做成之后。
而且皇城司审查犯人的手段也不是一般人能想的,很多事儿她全给交代了。
如今就算牵扯不到英国公府,但林家是没跑了。
沈氏还要找个时间,去林家帮燕明泽把亲事退了。
其余的事,且慢慢看着吧。
但沈氏去的时候林家一直闭门不见人,明明女儿前几日去看,府上还好好的。
燕明泽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翰林院不管这种朝中大事,他只是听说兆州的几个县城被淹,和工部有很大的关系。
现在林之远好像不在盛京。
林家可能要出事了。
燕国公府这时候过来,林家肯定是不会退亲的,燕明泽深深吸了一口气,无论如何都得退亲。
沈氏是因为答应过燕明泽,所以亲事得退,而且这种时候和林家有牵扯,对燕国公府没有任何好处。
林家总不会关一辈子的门。
沈氏道:“入朝为官,只要稍有不慎,都跌得尸骨无存,你日后也好自为之吧。”
燕明泽点了点头,心中一阵胆寒,还好没成亲,不然他也落不着好。
不过如此一来,他在翰林院的官职也保不住了。
燕明泽心想,难怪林之远想搭上英国公府,御史大夫主管官员监察,只要能把这事压下来,皇上就看不见。
说什么没有好处,只为了林毓婉,还说咽不下这口气,要保他官运亨通……这两个人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燕明泽庆幸自己终于选对了一回,他说道:“母亲教诲的是,不过这样一来,就知道林家和英国公府为何想对五妹妹和顾小娘子下手了。”
沈氏倒是没想到这一层上,经燕明泽这么一说倒是豁然开朗了。
林之远想求赵康办事,而赵康估计更不干净,所以想把手伸到燕国公府,最好是顾家。
朝堂上的事沈氏也不太明白,能想到的只有这些,对燕明泽她也说不上感激还是什么,总之这回也多亏了他。
但想回燕国公府,那是不可能的。
至于燕明泽以后的路,只要不妨碍国公府就是。
等到七月底,沈氏终于收到了青华县的来信,信中许静姝说,她六月初生了一个儿子,名字尚未起。
而燕明轩这阵子很忙碌,跟着朝廷的赈灾大臣去临县赈灾修建堤坝。
许静姝在信上写,青华县下的雨也不小,但是青华县的堤坝一个多月前修过一次,花的是家中给的银子,所以没被淹。
燕明轩虽然没干成什么大事,用的也不是特别聪明的法子,但是真真切切为百姓着想。
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不在青华县做县令了。
朝中的任职文书还未下来,但是赈灾大臣对燕明轩赞赏有加,而且,这半个多月任免了不少官员,很可能就是燕明轩顶上去。
就算还在青华县做县令,许静姝也挺愿意的,别看这个地方贫苦,但民风淳朴,而且燕明轩得百姓敬重,连着她也是。
沈氏看完信,心中大喜。
等燕国公回来,就立刻向朝中递奏折,让燕明轩承爵。
第130章 九月
沈氏这回是真的高兴, 又给菩萨上了三炷香,还换了新的贡品。
她一直觉得燕明轩这个儿子稳重实诚,但是不知变通, 在官场上可能运转不开,更不知道疏通关系,肯定没有燕明泽如鱼得水。
但是现在看,实诚也有实诚的好处,她的长子品行优良, 肯为百姓做事, 又有一个通透些的儿媳劝着, 这不, 就走了官运。
沈氏当初给那么多的银子, 就叮嘱过, 这些钱可以花在百姓身上。
不管皇上喜欢的是不是这种人, 反正这次是得上头的青眼了。
而且信中还提到了另一个好消息, 那便是许静姝生下了一个小公子, 虽然沈氏现在已经有孙子了, 熙延乖巧懂事, 可是大房是要承爵的,生下一个小公子自然是好。
就是现在看不到, 马上就满月了,她这个当祖母的还没抱一抱, 满月礼也送不过去。
不过肯定得准备着, 等灾情过去,两边能路走通的时候就把东西送过去, 又或者等他们从兆州回来, 一并给了。
沈氏让燕明荞给安阳侯府的写封信, 把许静姝生孩子还母子平安的消息告诉了去,省得那边担忧。
至于燕明轩立功的事儿,因为上面的任职文书还没有下来,也没个定数,所以不宜多说,省得节外生枝。
燕明荞也高兴极了,这种事怎么能不高兴呢,兄长平安无事,不仅如此,还立了功。
其实哪个小娘子都希望家中父亲兄长上进的。
燕明荞也不太懂朝中的事,但是她觉得,倘若林家和英国公府因此事获罪,那朝中的官员被牵连的肯定不少。如今朝中正是急需用人的时候,虽然有今年的进士们,但是从书院出来的,什么都不懂。
像大哥这种做过官的,肯定比那些人更得用。
在越朝,寻常外放官员都要任职满五年,然后等着上面的调令。任谁都知道盛京官员比地方官好,兄长是尧桢十一年秋做的官,今年是尧桢十三年,任期还不到两年呢。
哪怕再往上走一步,做个知州,都比别人快太多了。
而安阳侯府的人只知道青华县没事,许静姝生了个小公子,但并不知道其中内情。
安阳侯夫人和沈氏的反应一模一样,先是在菩萨那儿拜了拜,然后高高兴兴地跟安阳侯说道:“平平安安就没事儿,侯爷你想,别的县发了那么大水,就算县令官就芝麻大点儿,但是皇上要怪罪下来,也脱不了干系。这明轩还是有点好命在的,燕国公府家世好,静姝还跟我说过,她婆婆小姑子常给银子,就算周围有灾情,他们也肯定没事。”
安阳侯夫人觉得,既然有这样的家世,就不能要求燕明轩官位太高。总之,如今已经考中了进士,慢慢熬个十几年,也能回盛京来。
这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燕明荞还去问了顾言,顾言说升官的可能性很大,不过,他父亲还在兆州,不能问顾太傅,顾言也说不准。
“其实回盛京的机会还是小些,但也没准。”顾言还道,“赵禄还没被放出来,估计等灾情过去,一起清算。”
相比于结党营私、贪污受贿,拐卖人口这个罪名就显得
就不那么重了。不过,几项罪名加在一块,会让赵家和林家更难以脱罪。
赵康想不想把儿子捞出来,那自然是想的,可是他现在自顾不暇,朝中人对他更是避若蛇蝎,所以自然就没那个精力吧去捞赵禄了。
而且,贪污受贿这个罪名一旦钉在头上,那就免不了死罪,毕竟害死了这么多百姓。但是,赵康依旧会想办法减轻罪名,将功折罪,他死了没事,只要家人有命活着就行。
恐怕林之远也是这么想的。
哪怕他们掉脑袋,家人变卖为奴,只要等有朝一日大赦天下,还能有血脉存于世间,有一日也能东山再起。
只不过如今盛京很多官宦之家都人心惶惶,出门的人都少了。
就怕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不过也是该,谁让贪银子。
燕明荞道:“贪污受贿的罪名本来就大,况且,贪的还是朝廷修建堤坝的钱。”
越朝对贪污受贿的官员处罚很重,燕明荞觉得,兆州一带因为汛期淹了堤坝,百姓怨声载道,百姓怨朝廷怨皇上,那皇上的怒火只能朝着这两人发了。
等八九月份兆州灾情有所缓和,工部和去赈灾的大臣们也该回来了。
那大哥那边应该就有消息了。
顾言冲明荞笑了笑,“你说的没错,不过这些话还是得小心着说。”
燕明荞使劲点了点头,“嗯,我听你的。”
她现在是真的喜欢顾言了,不单单是对人好,还有别的原因。
只不过南方那边一直等到入秋雨才停。
这会儿已经进了八月中旬,很快就是中秋节,在盛京百姓的眼中,兆州的洪涝已经过去了许久,百姓们都欢欢喜喜地准备过中秋,一家团圆阖家欢乐。
燕明荞这边又收到了大嫂的来信,说大哥跟着朝廷赈灾,如今朝中派来的大部分官员都已离去,只留下几个主持大局的官员。
很多地方的知县都换了人,连知州也换了。
留下主持大局的官员也不是别人,赈灾大臣户部尚书和管督察的安王世子。
安王世子是皇上的人,此举显然是不信任御史大夫和户部尚书。
这回牵扯出的官员不少,吏部也有贪赃受贿之人,不过户部倒是干净,但尧桢皇帝并不放心。
许静姝人还在青华县,青华现一切安好,等田里稻子晒晒,就能收了。但是别的地方哀鸿遍野,而且庄稼粮食都淹了,不然这会儿正是秋收的时候。
估计还得好几个月才能慢慢恢复过来,重建家园。等各地新任的知县到了,再慢慢来,这事急也急不得。
信中写小公子已经满月了,平日里爱笑,许静姝信中还说,想把儿子给婆婆看看,还说熙宜想家里想得紧,就盼着回去呢。
所以不管燕明轩的任职文书什么时候下来,来不来,许静姝都打算八月中旬,中秋节过后,启程回盛京。
儿子太小,怎么说都是盛京好一点。
而且许静姝想着,等明年后年燕明荞成亲,熙宜还能去给压床呢。
燕明荞看着信慢慢笑了出来,她很快就能看见熙宜了,还有小侄子,也不知道熙宜长高了没有,还记不记得她这个姑姑。
小侄子是像嫂嫂多一点还是像大哥多一点呢,像嫂嫂多一点好,好看。
不过赶巧的是,中秋过后,燕明轩的任职文书就下来了。
去盛京城邻省曹阳的一个散州做知州,正五品官职。至于青华县,则会有新的县令上任。
燕明轩得回京述职,然后即日上任。
不过也能回来两天。
沈氏大喜过望,虽然她也想过燕明轩会不会因此进六部,但是依照燕明轩的性子来说,在外面做老百姓的父母官,和进官场和官员周旋,还是前者更好些。
况且而且燕明轩今年不过才二十三岁,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就算做五年知州,那也不过二十八岁,到那个时候肯定能进六部。
而且等到那会儿,已经为官多年,性子也沉稳了,官场上的事不能摸清,但也不用像现在这么二愣子似的,沈氏也不用担心什么了。
沈氏更满意的是,邻省离盛京不过五六百里,常州离得也近,那许静姝就算去陪着也能常回来,燕明轩也是。
不必跟现在似的,一年半载都见不到一次。
沈氏难免想的多一些,这明荞赚钱厉害,所以才能给燕明轩那么多银子,燕明轩才能无所顾忌地拿着修堤坝去,这份官职也有明荞的一份功劳,还是大功劳呢。
抛去平日里那些喜欢,沈氏更加深信不疑,能有明荞当她的女儿,是她的福气,更是燕国公府的福气。
几个孩子亲事都不错,曾经日薄西山,如今正在慢慢起来,兴许十几年后,能再次回到老国公未辞官的那个时候。
这些是自然要给萧阳和安阳侯府去个信,还得和宫里说一声,皇上能重用燕明轩,也是看在太妃的面子上。
给萧阳的这封信是沈氏亲自写的,信中隐晦地提了提让燕明轩承爵的事。燕国公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就算回来也不可能回到原来的官位上,况且原来的官位也没有什么实权,很可能就在家待着。
既然如此,那还占着爵位不放做什么?
不是沈氏说话难听,她觉得燕国公这样做父亲,在当初燕明轩落榜的时候,说出那样伤人的话,还把家中几个兄弟比较来比较去,让兄弟阋墙。
燕明泽养成那个样子,跟燕国公可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沈氏觉得,燕明轩日后能好好孝顺他,燕国公就该偷着乐了。
别的沈氏没写,其实她也说不好宁氏会不会同意,毕竟两人是亲生母子,不过,若是为燕国公府好,早点承爵才是最好的选择。
沈氏写好了信,就立刻让人把信送了出去。
八月底,朝中对林之远和英国公赵康的处置也下来了。
林之远贪赃枉法,牵扯官员数十人,处死,林家九族之内,男子流放,女子充入教坊。
英国公赵康徇私枉法,牵扯官员二十余人,处死,赵家九族之内,男子流放,女子充入教坊。
其余官员因获罪情节轻重不同处罚不一。
林毓婉九月份及笄,自然不可能靠嫁给燕明泽来躲罪,虽然林家之前执意不肯退婚,但也没有转圜的余地,到如今,婚事自然是不作数了。
况且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燕明泽就算娶了林毓婉,也不在九族之内。
更何况两人只是定了亲。
若是燕明泽真的对林毓婉情根深种,或许还能一力保下她,可是燕明泽的为人,林家早就知道了。
不过,燕明泽入翰林院的缘由也被牵扯出来了,翰林院自然是不可能待了,不仅如此,他从乡试到殿试以及保和殿二试的考卷全都被找出来重新审阅,好在他的学问是真的,所以被调到某个贫苦县做县令去了。
即日赴任。
燕明泽马不停蹄地收拾东西去赴任了,走得极快,有些时候,不到最后这一步,谁都不知道死的会不会是自己。
他从没见过林家贪的银子,林之远也从未透露过,至于亲事,日后再说吧,性命要紧。
这回燕明泽是真的怕了,官场没他想得这么简单。
至于赵禄,身上还多了条罪名,直接被处死了。
燕明荞还听说从林家搜出来不少东西,黄金、白银、珠宝,英国公府也是,一箱一箱地往外抬。
都是在远处围着的百姓看见的。
估计得有十几万两银子,这还是少说的。
想她做生意这么多年,也才赚了十几万两,但是林家光贪污的就不止这个数。而且看林夫人和林毓婉的衣着打扮,根本不像家中有这么多银子的。
燕明荞喜欢首饰,可林毓婉打扮得跟朵小白花似的。
燕明荞想,还是自己赚的钱花着舒心,而贪污的银子,就算到手里了,可是不敢花,那有什么用?在外还是要衣着朴素,可能一文钱都不敢多花。
这些银子正好补了国库的亏空,燕明荞以后也不用担心以后林家赵家再使坏了,还有燕明泽,去了两千多里外的小县城,没几年是不会回来的。
也希望经此一事,燕明泽能把脑子里那些坏主意给弄干净点,别老想着往上爬了。前车之鉴,爬得越高,摔得就越狠。
大哥拿自己的银子帮百姓,可有些人却拿百姓的银子,当真是不一样。
一切尘埃落定,燕明荞终于松了口气,就感觉浑身都舒服,而且心中的浊气尽散,轻快得很。
也能跟着顾绵出来转转,喝茶吃点心。
燕明荞今早去了太傅府,顺便看了看银絮,但是没想到,银絮竟然秃了!
脑门和后背秃了一小块,看着就是个穿着破烂衣裳的兔子。
这它自己的衣裳,还缺一块,不仅如此,更补不得。
顾绵觉得有点丑,但是明荞可不能不喜欢银絮了,说道:“我兄长说了,这可不是生病,就是这个季节换毛而已,春天也掉毛,秋天也掉毛,脑门上好像还不太明显,你看后背这儿也还行吧,把衣服穿上就好了。”
燕明荞:“……那我再多给它做几件衣裳吧,穿着衣裳也挺好看的。”
有道是主人不嫌兔子秃,不过是掉几撮毛而已。
顾绵哈哈哈大笑,“我哥还怕你嫌弃这兔子呢!”
燕明荞:“怎么会呀,不过好像是有点儿不太好看,但等毛长出来就好了。”
这只兔子是她和顾言一起抓的嘛,自然就和别的不一样了。
别的是麻辣兔头麻辣兔丁,这只是银絮。
两人跟着兔子玩了一会儿就出府了,顾绵前阵子不喜欢出门,这个月还好些。
陈氏在给她议亲,顾绵见了一个,但是结果不太如意,她觉得她可能嫁不出去了。
少女心事多,燕明荞以前也这样,想着不嫁人算了,最好拖久一点,但是亲事也定下来了。
但是顾绵的亲事她还真帮不上忙。
且不说她还没有嫁过来,而且她是顾绵的朋友,也不可能给她介绍。再者,她也不认识盛京城的公子。
这事儿是轮不到她插手的。
嘉元郡主和赵芸安都已经定亲了,估计等明年后年就要成亲,她们这些幼时相识的人,日后估计也不怎么出来,就很少有机会一块儿说话吃饭了,想想心里就一阵怅然。
但顾绵不一样,两人还多一层关系,就算全都嫁人了,也能常见面的。
两人出来在红泥小火炉吃的,入秋之后,这儿的生意又好了起来,里面客人还挺多,燕明荞觉得光烤肉不够吃,又让丫鬟去玉芳斋买点心了。
今日跟着燕明荞出来的丫鬟正是晴雨,燕明荞觉得她力气大,那日那个叫彩绘的想跑,晴雨一把就把人给按住了,彩绘怎么挣脱都挣脱不了。
带她出门比带别人安心。
母亲和顾言都说,就算林家和赵家不在了,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出门还是要带着人。
估计这两年她的丫鬟们不嫁人的话,她的陪嫁丫鬟就是林香晴雨,雪竹晴日,雪酥和晴风了。
如果嫁人的话,就再从三等的选人顶上,要那个绣工好的,这样能给她织蚕丝做衣裳。
说起来养蚕和种庄稼还不一样,燕明荞从前还以为养蚕和种稻谷麦子差不多,春种秋收,有的一年两茬,有的一年一茬,但养蚕的话,从蚕宝宝吐丝到织茧,也就一个月。
反正只要有桑叶,一直养都没事的。
但也不能把桑树叶子全吃了,庄户说把叶子撸光对桑树不好,燕明荞不太懂这些,都是听庄户的。
现在就有蚕丝送了过来,只不过近来事多,燕明荞也没空操心这个。
今日过来,她还给顾绵拿了一些,也是希望顾绵能够开心点,找点事做,省着胡思乱想。
顾绵现在比前阵子好多了,“可能是缘分不到吧,顺其自然就好了!不过来求亲的倒是不少,就是人良莠不齐歪瓜裂枣的。”
去年七夕的时候,顾绵还笑燕明荞来着,今年她七夕都懒得出门。
燕明荞道:“你年纪还小,生辰也晚,倒是不急。而且啊,你想过阵子我大嫂就回来了,我大嫂二嫂、你大嫂、我母亲、你母亲……还有我大嫂二嫂的娘家都在,这慢慢打听慢慢相看,肯定能找到一个如意郎君的。”
顾绵刚咽下一块烤得外焦里嫩的牛肉,这上头洒了烧烤料,都磨成粉了,又香又辣,好吃得不得了。
她笑了笑,“那咱们认识的人可真不少呢,行啦,我放心的,你也不用担心我,快吃肉啦。”
燕明荞给顾绵夹了肉,自己也夹了不少,“吃肉吃肉,我也吃。”
许久没出来吃,这样吃一顿,觉得可真好吃。
燕明荞还带了些回来,到时候用炉子热一热就能吃,母亲不喜欢这些,但是二嫂特别喜欢吃。
只不过府里事多且杂,章辛媛不方便出门,再说燕明荞的铺子,她也不好意思张口要。
但燕明荞觉得二嫂喜欢,就顺便给带点回去。
章辛媛吃着烤肉,看着儿子,她其实还挺羡慕许静姝的,她以前也觉得燕明轩性子死板,没有燕明烨会来事儿。
见了一次好像,板着个脸的。
但是燕明轩调任了,燕明烨还窝在小县城呢。
不过都是燕国公府的人,她肯定是希望燕明轩燕国公府越来越好,至少他和明烨是亲兄弟,以后也能相互帮助相互扶持。
而且许静姝回来之后,她就能跟着燕明烨一起去赴任了。
总不能爵位大房要着,府里的事却撒手不管吧。
总之,章辛媛还是挺盼着燕明轩一家回来的。
算着日子,八月十五之后启程,走走停停,估计月底就能到了。
临近月底的时候,燕国公府上上下又开始打扫收拾,等候大爷和大娘子回来。
因为不知道具体是哪日,所以大厨房一直都准备着。
直到九月初一,门房小厮才从南城门口跑回来,九月可是一点都不热了,但他跑得满头是汗,门房的就属他机灵,不管是放榜还是府上亲朋过来了,他跑得最快,去夫人面前说好消息,都能得赏。
“大爷回来了!”
“大爷和大娘子回来了!”
从门口喊到正院,比燕明轩考中会试那日还要喜庆热闹。
沈氏正喝着茶,就听见这声音了,她把茶水放下,舒心一笑。
声音由远及近,等小厮进来报喜,“夫人,大爷和大娘子回来了,马车很快就过来。”
沈氏笑了笑,“好,宁湘。”
宁湘笑着哎了一声,荷包已经准备好了。
燕明轩他们回来和宁氏回来不一样,沈氏是做长辈的,自然不会不用去大门口迎接,要等着燕明轩和许静姝过来正院拜见。
府上的几个小公子回了书院,但其他人都在正院,一屋子人,就等着燕明轩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