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4年10月24日

宠后之路 by 笑佳人(10 – 18)

第10章 

傅容回家当天,就央求乔氏允她出门,她想去一趟如意斋。

如意斋专卖珠宝首饰。

傅容打小好动,仗着父亲宠爱,几乎信都城里所有地方都逛遍了。乔氏开始纵着她,但随着女儿渐渐长大,容貌又过于出众,从去年开始,乔氏管束渐紧,轻易不许傅容出门乱跑,除非有长辈相陪。

“你想买什么?娘派人过去,让那边把东西送来让你挑。”官哥儿最是离不得人的时候,乔氏不大愿意出门,疑惑地问女儿,“你不是担心被人瞧见吗?怎么还想出去?”

傅容没接话,而是有些嫉妒地看着母亲怀里边喝.奶边攥小手玩的弟弟,小声嘀咕道:“娘偏心,都没有喂过我。”

乔氏的五个孩子,傅宸傅宛都生在京城,那会儿傅品言考进士打点上头都需要大笔银子,为了省钱,乔氏没有请乳母,亲自喂养子女。后头傅容傅宣两个就是请乳母喂的了,如今轮到最小的官哥儿,也可能是她生的最后一个,乔氏突然又舍不得叫外人照看,凡事亲力亲为,乳母只能在她不方便的时候派上用场,所谓的幺子受宠,大抵如此。

“都十三了,整天没个正经,”乔氏伸手点了女儿额头一下,瞪着眼睛道:“论偏心,家里谁能比得过你?别一不答应你什么就都扯到偏心上去,你倒是说说,能省事为何非要自己跑一趟?”

“我想出去逛逛啊!”傅容顺势往母亲肩膀上靠,娇声细语的,“在庄子养了快一个月,娘就让我出去一次吧,有孙嬷嬷陪着,有家丁护着,娘担心什么呢,反正你不答应就是不喜欢我了!”

她真正要买的,如意斋不会送来,必须她亲自过去挑。

母女俩正僵持着,傅品言挑帘走了进来,乔氏见了,抱着儿子改成背对他而坐。老夫老妻了,她自然不怕被丈夫瞧,只是女儿在场呢,万一丈夫眼神飘过来让女儿瞧见,不妥。

傅品言也没往榻上去,坐到桌前笑问女儿:“远远就听你缠你娘,这次又想要什么?”

傅容乖巧地给父亲倒茶,又捏肩又捶背的,“我想去如意斋,娘不许,爹爹帮我劝劝我娘吧。”

乔氏闻言,扭头瞪了丈夫一眼,含义不言而喻。

可惜这隔空一眼的威力比不上身边女儿的撒娇痴缠,一盏茶没喝完呢,傅品言就点头应了。

看着女儿像脱笼的百灵鸟一样从屋里飞出去,乔氏恨声跟丈夫置气:“行,往后浓浓的事我都不管了,我也管不了,只让她求你去罢!你们是亲生的,我是后娘不是!”

傅品言哈哈笑,起身上榻,从妻子身后抱住她咬耳朵,“浓浓会撒娇怨谁,还不都是跟你学的?”三个女儿,就这个最像妻子,无论容貌声音还是脾气。

他手往她裙子底下钻,乔氏不由抱着儿子往后靠,傅品言凑过去吃她红润嘴唇,“你们都是我的心头宝,哪个我都愿意宠。”他是知府,女儿想逛,整个冀州府都随她横着走。

一晚连续两次滋润,第二天早上乔氏娇艳得如枝头海棠,无需脂粉已是人间绝色。

傅容三姐妹过来请安,见到母亲眉眼里残留的媚色,傅容悄悄在心里夸赞父亲。都说女人惯会给男人吹枕边风,其实反过来道理是一样的,情浓时候,迷迷糊糊,只叫人什么都忘了,但求另一半让她再快乐些。

念头一起,徐晋紧绷结实的臂膀突然闯入脑海,接下来是黑暗里有力的挞伐,如身临其境。

傅容不动声色给自己倒了杯茶,不得不说,那事跟情啊爱啊根本无关,纯体力活儿。

乔氏见她面色微红,只当是兴奋的,有心冷她两句,瞥见女儿额前碎发,又不忍心,转而问傅宛姐妹:“今儿个浓浓要去如意斋,你们一起去瞧瞧吧,看看那边有没有新鲜样式,喜欢了都买两样。”

穷时盼着家里有钱,有钱了最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将三个女儿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傅宣先道:“我还小,用不上什么首饰,就不去了。”

傅容瞅瞅妹妹,知道妹妹是不想耽误读书。家里请了女先生,从六岁教到十三岁,上午读书,下午学礼仪女红,往后就是跟在母亲身边学管家了。姐姐妹妹都是按着这条路子走的,只有她,仗着父母宠爱,学什么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所以前世的她,规矩礼仪这种耳濡目染的事情做得还好,腹中笔墨却不多,最喜穿衣打扮。

那会儿年少轻狂不懂事,宴会上旁的姑娘们比试赛茶,她就跟交好的伙伴去旁处闲逛,对此嗤之以鼻。到如今,傅容依然不喜欢这种雅趣,只不过,学会了,必要时拿来装点门面也不错。京城那些王妃们,哪个没有一点才名?

想通了,傅容摸摸妹妹脑袋,笑着夸道:“宣宣真乖,回头我跟你一起读书去,温故知新。”

傅宣一点都不信,也没质疑,权当耳旁风了。

傅容看向姐姐。

傅宛其实不想出门,妹妹娇娇小小看着还像小姑娘,她都及笄了,但她不放心妹妹,“娘,我陪浓浓去吧。”

乔氏便让大丫鬟巧杏去安排两位姑娘出门的马车随从。

傅宣先去静心堂上课了,傅容坐到母亲梳妆镜前对镜发愁:“娘啊,你说万一外面风大,把我头发吹起来怎么办?我不想让人瞧见。”说着目光投向了母亲的首饰匣子,她那边没有能挡住额头的首饰。

自己肚子里出来的,乔氏还不懂女儿什么心思?

把官哥儿交给傅宛看着,乔氏走到镜子前,撩起女儿刘海儿瞧了瞧,从首饰匣里挑出一条银链珍珠眉心坠摆在女儿额前,对着镜子问,“这样如何?”

镜子里的小姑娘已经笑弯了嘴角,“娘帮我戴上。”

乔氏捏捏她小脸,重新帮女儿梳了个简单的单螺髻,刚要选朵珠花插到女儿发顶,傅容急着催道:“先戴眉心坠,先戴眉心坠!”

屋里就她们娘几个,乔氏没好气嗔道:“怕谁看啊?我还给你擦过屁……”

“娘!”傅容堵住耳朵不想听。

榻上傅宛笑得脸都红了,远远看着妹妹,娇里娇气的,怎么看怎么喜欢。

好不容易收拾完了,傅容转身跑到姐姐跟前,故意仰着脑袋:“好看不?”

傅宛抱着弟弟瞧。

小姑娘髻上只插了朵白玉杏花珠花,与一头柔亮青丝相得益彰,额间戴着银链珍珠眉心坠,几颗小珠围成梅花形状,正好将那个小坑遮掩,又跟白玉珠花辉映,清新雅致,衬得妹妹天生雪肌玉肤,如花如仙。

傅宛点点头,上下打量一番,提议道:“再去换身浅色衣裳吧,这套太艳了,跟首饰不搭。”

傅容正有此意呢,亲亲弟弟的小脸蛋,领着兰香回去了。

乔氏还站在镜子前,笑着招呼长女:“过来,娘这还有一条金镶红玛瑙的坠子,娘给你梳个跟你妹妹一样的发髻。”她的心是一点都不偏的,回头再打条合适的给小女儿。

眉心坠其实很招摇,傅宛不好意思戴,说什么都不肯过去,乔氏不依,应是将长女也重新打扮了一遍,赶巧傅宛穿得颜色正配,乔氏就拘着她不让走了,免得她回房偷偷换掉。

片刻后傅容去而复返,进屋瞧见姐姐新妆,愣在当场,“姐姐这样真好看!”

如果说她这套装扮是白蔷薇,素净清雅,姐姐就是跟她并蒂的红蔷薇,明媚娇艳。

傅宛脸有点红,拉着妹妹跟母亲告辞:“那我们先走了。”

乔氏送二女到门口,“早点回来,别耽搁太久。”又吩咐跟着去的丫鬟婆子们好好伺候。

众人纷纷应是。

“妹妹到底要买什么啊?”马车稳稳地走,傅宛好奇问。

傅容愁道:“花钿啊,眉心坠再好看,都不会紧紧贴在这儿,低头时容易被人瞧见。”

傅宛点头,“那为何非要亲自过去?”

傅容嘿嘿一笑:“我想看看如意斋有没有会做花钿的巧匠,有的话我买回家专门给我做,到时候一天换一个样,全随我意,不省着一次次到外头来挑了?”

花钿这种东西,浓艳飞扬,在民风开放的前朝很是盛行,使得家养丫鬟也都有这种手艺,可惜大梁开国皇帝出身草莽,最不喜奢华之风,渐渐就将前朝一些风气打压了下去,花钿就是其中一种。时下淡雅装扮占俏,罕有女眷戴花钿,平时也没有人学,前世傅容寻真正的巧匠颇费了一番功夫。

“就你机灵。”傅宛笑笑,还想问妹妹为何不叫如意斋把人选送过来,只是都已经出门了,不值得刨根问底。

不知不觉,马车停在了如意斋前面。

后面的婆子快步走过来,摆好木凳,挑起门帘扶二人下车。

阳光明媚,照得姐妹俩身上衣裙波光流转,额间珍珠玛瑙熠熠生辉,折射出去的光彩直晃人眼。

如意斋二楼,一锦袍少年本来只是站在窗前透气的,远远瞧见一辆有些熟悉的马车驶了过来,不由目光相随。待傅家姐妹相继下车,他手中的折扇就再也摇不动了,情不自禁上前一步,靠窗更近,似乎这样就能看得更清楚。

第11章  

“二弟在看什么?”

齐策看看正在一对儿羊脂玉手镯和金丝红翡手镯中间摇摆不定的妹妹,颇有兴趣地走了过来,行到窗前跟齐简并肩而立。往下瞧瞧,只见一灰衣车夫将马车赶到路旁,看车上标记似乎是傅家的。

齐策若有所思,侧头见齐简眼神发直,好像还没回过魂儿,轻轻一笑:“二弟?”

齐简猛然惊醒,发现长兄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白皙俊脸登时涨得通红。

齐策越发肯定是傅家哪位姑娘来了,早听说过傅家姐妹个个如花似玉,再跟齐简说话时,目光不由朝二楼门口多溜了几次。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两家关系不错,论理他是可以以兄长的身份自居的。

他暗中留意,齐简看的次数更多,手心出了汗,只盼近距离再看看那姑娘。

“哥哥,我选好了,就要这对金丝红翡的。”那边齐竺将镯子套到手腕上,朝两个兄长晃了晃。正值豆蔻年华的小姑娘,杏眼桃腮,肌肤胜雪,甜美可人。

齐策率先回到妹妹身边,见柜台上还剩下几样,宠溺地道:“难得出来一次,再多选两样。”

嫡亲哥哥宠她,齐竺很高兴,刚要继续挑选,忽听外面伙计好像说了句“傅姑娘”,她心中一动,回头看向门口。

一阵脚踏竹板楼梯声后,傅容姐妹打头走了进来。

那一瞬,宛如明月突然升上山谷,又似朝霞穿透云层,如意斋宽敞明亮的二楼都因这对姐妹蓬荜生辉,一下子亮堂不少。

齐策目光接连扫过傅宛傅容,又在傅宛身上多停留几顺,转过身看向柜台,君子守礼。

齐简怔怔地望着身穿浅绿绣花褙子头戴珍珠眉心坠的小姑娘,只觉得她比方才惊鸿一瞥还要俏丽娇憨。

至于齐竺,惊讶过后,她欣喜地迎了上去,先跟傅宛打招呼,再亲昵地牵起傅容左手:“浓浓病好了吗?这么久没看见你,想死我了,好几次想跟映芳一起去庄子上看你,都被伯母劝住了……浓浓到底生的什么病啊?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关切地打量傅容脸庞。

傅品言夫妻并没有将女儿真实病情传出去。

齐竺说话的时候,傅容已经将碰上齐策的惊怒压了下去,笑着回道:“没事,其实早就好了,是我贪图乡下新鲜自在,多玩了几日。阿竺过来多久了,都买了什么?”

她跟齐竺没有跟梁映芳那么好,但也比旁人强许多,出阁前没闹过不快。白芷事情败露时齐竺已经出嫁,得知后写了一封长长的信跟她道歉,没有偏帮兄长,所以不管傅容多恨齐策,她也没法对齐竺冷眼相向。

冤有仇债有主,她恨的只是齐策一人。

既然有恨,傅容忍不住看向侧对这边的高大少年。

齐策十七岁,从小在梁家习武,现已出师,本来要去西北齐老爷身边谋份差事的,家里老太太舍不得长孙出远门,硬是命他读书考进士做个文官。齐策天资聪颖,去年刚中了秀才,前世若不是姐姐出事,他肯定也要去考举人的。

这样文武双全又俊秀挺拔的佳公子,不知信都城多少姑娘都为他倾心。

察觉到她的视线,齐策重新看了过来,傅容及时避开,藏在袖子里的手悄悄攥紧,低头看齐竺抬起来的手腕,“这镯子好看,可惜我晚来一步,让你先得了。

齐竺羡慕地看她额头:“再好看也比不过你跟宛姐姐的眉心坠精致啊,怎么想到这样打扮了?”

“妹妹,这两位是?”没等傅容回答,齐策跟齐简走了过来,前者坦然从容,后者俊脸泛红。

齐竺懊恼地跟傅容姐妹赔罪:“瞧我,忘了替你们引见了,这是我大哥二哥。”又跟两个少年介绍傅容她们。

傅宛微微颔首,看也没看两个少年,朝齐竺道:“阿竺有兄长相陪,我们就不打扰了,咱们后日再聚。”

齐竺依依不舍地嘱咐:“那你们记得早点到啊。”

傅宛应下,领着傅容去另一旁了。

齐竺目送她们,又选了一样首饰便过去跟二人告辞,兄妹一起下了楼。

傅容一直暗中留意他们那边,见齐策君子般没有多看姐姐一眼,毫无留恋地跨了出去,本想收回视线,未料对上另一个少年恋恋不舍的目光。四目相接,少年吓了一跳,怔愣片刻逃也似的跟了出去。

傅容没放在心上。

那种爱慕的目光于她而言太过熟悉,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回过头,正好东家柳如意捧着一张垫着黑绒的雕花托盘走了过来,笑盈盈道:“二姑娘三姑娘,我们店里最精致的花钿都在这儿了,你们喜欢的话,这一盘我都卖给你们,绝对是最低的价。”反正这东西平日里无人问津,不如贱卖给知府老爷家的千金,还能赚个人情。

柳如意三十有余,比乔氏还大几岁,但她保养得好,脸庞细腻,一双丹凤眼顾盼生辉,真正是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又比乔氏的娇小妩媚多了爽朗洒脱。听说她原是商家大小姐,后来家生变故,未婚夫退婚,柳如意狠心抛头露面,一步一步从一个小摊铺的老板娘变身为眼下的首饰楼东家。

傅容挺钦佩她的,甜甜夸道:“您对我们真好,每次来都给我们便宜,今个儿我本来不打算出门的,可是想想有一阵子没见着您了,实在惦记得狠,就拉着姐姐出来了。”

被花似的小姑娘如此甜言蜜语一番,柳如意朗声大笑,风流不羁:“三姑娘真会说话,你看看,前几天我们这儿刚出了一样好货色,我实在喜欢,没打算卖的,可三姑娘这样喜欢我,我哪能继续藏私?你们先随意看看,我去后头拿过来。”

言罢笑着去了。

傅宛点了妹妹脸蛋一下,细声打趣:“早上喝了蜜.水吗?”

傅容朝她嘟嘟嘴,厚脸皮道:“不吃蜜也是甜的!”

傅宛掩嘴笑,目光投向托盘,“好了,瞧瞧吧,五颜六色的,好像都挺好看的。”

傅容赞同地点头,这些确实都是好东西。如意斋除了从京城江南进货,楼里也有三位首饰匠人坐镇,两男一女。女者大家都称她顾娘子,手艺超凡,做出来的首饰精致纤巧,这些花钿就出自那位顾娘子之手。

当然,傅容可没想买顾娘子,听说她跟柳如意相互扶持,这首饰楼也有她的股,就算父亲是知府,人家也不可能抛弃自由身去给她们当下人。

傅容看上的是顾娘子底下的一个小学徒。

很快柳如意捧着一个首饰匣子走了过来,放到柜台上后,她一手按着匣子,将两个小姑娘看了又看,最后无奈叹息一声,似是终于铁定了心,“罢了,我都一把年纪了,身边也没有侄女外甥女,留着好东西完全是浪费。不过这要是换成别人,我是万万不会卖的,谁让你们三姐妹都投了我的眼缘呢,顾娘子也是,好巧不巧就做了三只簪子,越看越像是专门替你们三姐妹做的,假惺惺哄我呢!”

傅容能看得出来柳如意是真的不舍,好奇心一下就冒出来了,等她看清匣子里的东西,前世柳如意也没摆出来的东西,瞬间心动。

那是三根彩蝶簪子,一只粉红,一只天蓝,一只雪白。论其精巧,傅容找不到词形容,只能说若非簪头连着三根长长的簪柄,她差点以为匣子里摆着三只真正的彩蝶。粉蝶用的是碧玺,娇嫩如桃花,蓝蝶用的是蓝宝石,纯净如碧空,白蝶就是白玉了,不染尘埃。

每一样都是宝,合在一起,对她们三姐妹的意义就更大了。

傅容看向姐姐,淡定如傅宛,眼里同样多了势在必得的光彩。

“您真的肯卖?”傅容摩挲着一只簪子道。

柳如意回她一个顽皮的笑:“都把东西拿过来给你们看了,若是不卖,我怕今晚三姑娘就得抱着令尊说我坏话去,回头傅大人捏个罪名给我,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傅品言宠妻爱女,那是整个信都城都知道的。

“我爹才没那么不讲理呢。”傅容娇娇地反驳,跟着把匣子抢到自己怀里,“既然您肯割爱,那我们就要了,只是这次出门没带那么多银子,一会儿您派人跟我们一起回府吧,跟我娘讨去,随您开价。”

柳如意故作为难道:“要是我狮子大开口,夫人会不会将我轰出来?”

三人说说笑笑,气氛很是欢快,傅容适时道:“柳姨啊,我最近读《花间集》,特别喜欢上面提到的花钿,所以才来买的,见到实物就更喜欢了。您知道我,喜新厌旧,每天都想换新的戴,这样还是买个会做花钿的小丫鬟专门伺候我比较合适,不知您这边有会做花钿的丫头吗?只会做花钿就成。”

买人啊……

柳如意有些错愕,不过听傅容只要会做花钿的,马上有了人选,“有是有,就是都在顾娘子身边伺候,我得先问问顾娘子愿不愿意放人。”

“那就麻烦您啦!”傅容兴奋地道。

小姑娘眼睛水灵灵的,俏脸如花,柳如意忍不住捏了捏,“麻烦什么啊,能为傅家姑娘们效劳博取美人一笑,多少人求之不得呢。”特别是这位三姑娘,一颦一笑的,她是个女子都恨不得忘了生意答应她所有要求,要是换个男东家,恐怕更没出息。

这次柳如意去的就比较久了,傅容姐妹到旁边喝了会儿茶,她才领着三个小姑娘过来。

三人年龄与傅容差不多,都穿了一身半新不旧的豆绿衫子,多半还是为了见她临时换的。

傅容放下茶杯,视线在三人面上转了一圈。

都是熟人,都曾伺候过她,可惜只有那个起初她最不待见的,不曾负她。

作者有话要说:

肃王:所以说哪怕最初你不待见某人,后来也很有可能喜欢上的。

傅容:是啊,今天出场的小鲜.肉不错啊,或许应该给他一次机会。

肃王:鲜.肉不如老肉好,有嚼劲儿,吃得持久。

傅容:嚼不动会塞牙啊。

肃王:你那儿有牙吗?

佳人:够了,一边耍流.氓去!

第12章  

雅间里明亮雅致,飘着淡淡茶香,柳如意走到傅容身边坐下,笑着问姐妹俩:“这茶如何?”

傅容由衷感慨道:“您对我们真好。”

她喜欢喝花茶,其中最喜徽州的珠兰黄山芽,柳如意准备的这壶,汤色清澈,花香幽雅,滋味鲜醇,实乃上品,姐姐的普洱茶也一样。傅容知道,这只是柳如意招揽回头客的本事,对旁家夫人小姐的喜好肯定也心里有数,但这并不影响她享受这样的体贴。

傅宛也柔声道谢。

娇客满意,柳如意便提起正事来,指着三个小丫头道:“她们都出自清白的穷苦人家,跟在顾娘子身边有两三年了,金银首饰还打不好,花钿这种小玩意倒都会做,三姑娘看看中意哪个,我这就把卖身契给你。”

又让三个丫头自报姓名。

都是首饰相关的名字。

长得最好的叫金扇,肤色白皙,眉眼清秀。傅容爱美,用人也喜欢用顺眼的,前世就选了金扇,因金扇作用特殊,傅容给她提了大丫鬟的份例。结果呢,金扇不识好歹痴心妄想,竟敢背着她勾搭哥哥,傅容便将人送了回来。

柳如意得知缘由后,大方地让她另选一个。

第二次挑,傅容选了容貌寻常的银坠,吸取上次教训,傅容只让银坠做二等丫鬟,平时不叫她来身边伺候,免得她见了哥哥丰姿暗动芳心。银坠在男女上头也算本分,偏偏嘴碎喜欢打听,总想打探傅容为何非要戴花钿,被梅香提点后还死不悔改。

人家如意斋不是卖丫头的,傅容不好意思再去打扰柳如意,只将银坠撵出府,准备去旁处银楼瞧瞧。谁料银坠拎着包袱回如意斋抱怨去了,当天柳如意就亲自过府赔罪,料定是银坠伺候的不好,然后把玉琴给了她。

玉琴啊,是三人里面最丑的,丑到何等地步呢,丑到傅容初次见面都没有看过第二眼。

但玉琴让傅容见识到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她不但心灵手巧,人也文静内敛,更可贵的是忠心。很多人都想打听傅容痴迷花钿的原因,包括她的小姑子,傅容嫁到郡王府后,小姑子许给玉琴各种好处,玉琴的回答却从来都是那一句。

“我家姑娘爱美。”

“就要她吧。”傅容伸手指向垂着眼帘的玉琴,“我身边大丫鬟名字里都带香字,你原是顾娘子的爱徒,如今突然被我断了大好前程,我也只能提你当大丫鬟稍作弥补,你若愿意的话,改叫琴香可好?”

此言一出,柳如意跟傅宛都吃了一惊,金扇银坠更是又羡又妒。

顾娘子的徒弟,听着好听,其实跟丫鬟差不多,前几年根本学不到真本事,再说整天雕雕刻刻的也没意思,金银珠宝过手就是旁人的,实在不舍。而傅家三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将来是要跟着三姑娘出嫁的,运气好了当个姨娘,差了也是管事媳妇,那才是真正的好日子啊。

越想越嫉妒,还生了一丝埋怨,这个三姑娘真是的,玉琴那么丑,她看上她什么了?

玉琴是最不敢相信的,不过当她抬头,对上傅容期待的笑脸,眼睛就泛酸了,迅速跪下,恭恭敬敬朝傅容磕头:“琴香谢姑娘赐名,日后定当好好服侍姑娘。”又朝柳如意磕头,“东家救命之恩,琴香没齿不忘。”

柳如意笑笑,“能被三姑娘看上,是你的造化,好了,快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准备跟三姑娘走吧,别忘了跟你师父辞别。”

琴香飞快抹抹眼睛,小步下去了。

傅容目送三个丫头走远,转身对柳如意道:“还请您替我跟顾娘子道声谢。”传闻顾娘子容貌丑陋,常居后院不爱出门,偶尔出去也是戴着帷帽,如此她就不好亲自过去拜谢了。

柳如意点点头,将琴香的卖身契递给傅容。

等琴香都收拾好了,柳如意随傅容姐妹下楼:“好久不见夫人了,今日一道过去拜会吧,只是一见面就要讨银子,夫人定要恼我的。”

傅容脸上笑容就没有断过,“哪会儿啊,您帮了我这么多,我娘她高兴……”

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傅容盯着如意斋门口新进来的一个灰衣打扮的小厮,眉头微皱。

这人怎么这么眼熟,在哪里见过……

一个肃穆威严的身影突然涌入脑海,傅容震惊朝小厮身后望去,却只见街上行人往来,根本没有她前世的公爹,信都王徐耀成的身影。

“浓浓?”傅宛好奇地喊了声。

“哦,没事,走吧。”傅容回神,见那小厮朝这边看了一眼,然后立在楼梯脚一侧似乎在等谁的样子,傅容若无其事地跟傅宛一起下了楼。

那小厮在她们姐妹经过之后开了口:“东家,有您的信。”

他竟然喊柳如意东家?

此事过于离奇,傅容忍不住回头,就见柳如意随手将信放入袖中,那小厮完成差事般飞快朝门口去了,转瞬没了踪影。

见她好奇,柳如意随口道:“前阵子我派人去打听京城的金银价钱,今日总算递回消息了。”

傅容本能地不太相信,但她一个客人也没法多打听什么。

来时一辆马车,归时后面多了一辆。

傅容又陪乔氏招待柳如意,她嘴甜会说话,柳如意言辞风趣,加上官哥儿活泼可爱,厅堂里欢声笑语不断。乔氏也很是喜欢那三支簪子,柳如意要九百两,她多添了一百两凑整数,宾主尽欢。

送完柳如意,乔氏把三个女儿都叫到正房,让她们挑簪子。

大的让小的,傅宛让傅宣先挑。

别看三支簪子总价九百两,单价绝不是每支三百两那么算的,最贵的应该是蓝宝石镶的那支,其次是纯净的粉红碧玺,最后才是白玉簪子。

眼看傅宣要去拿白玉簪子,傅容挡住她手,朝乔氏道:“娘,让弟弟给我们分吧,你每次拿出一支,弟弟指谁就给谁。”她是哪支都无所谓的,白玉簪子给她她也喜欢,但就是不想妹妹选最便宜的。

“何必那么费事。”一眼看穿三姐姐的心思,傅宣坚持要去拿白玉簪。

傅容仗着身高将妹妹挤到一边,抢着把三支簪子都递给母亲。

乔氏欣慰地笑,姑娘们都爱比较,亲姐妹也有彼此不服气的,可她的三个女儿从来没闹过那种别扭。一个温柔端方,一个活泼娇憨,一个爱书如命,给她省了不少烦恼。

“那好,就让官哥儿分吧。”乔氏一锤定音。

最后傅宛得了蓝宝石的,傅宣得了白玉簪,傅容得了她心里最中意的粉碧玺簪子。

这也是乔氏最满意的分配。

她高兴地亲了幺子一口:“咱们官哥儿眼光就是好,知道姐姐们戴什么颜色的最配气度,将来长大了,肯定会讨小姑娘欢心。”

官哥儿抱着首饰匣子咧嘴笑。

傅容靠在母亲身边,看看周围面带笑容的亲人们,前所未有的满足。

重活一世,她最大的愿望,就是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心无所忧。

~

从正房回到自己的跨院,傅容靠着迎枕歇了会儿,命梅香去把琴香叫来。

“姑娘。”

已经换了一身白裙的琴香有些拘谨地走到傅容身前,眼睛看着傅容腰间。

傅容认真地打量琴香。十几岁的小姑娘,脸庞黝黑,粗眉毛,塌鼻梁,厚嘴唇,唯一可看的就是那双水灵大眼,可惜旁人在注意到她的眼睛之前多半就别开眼了。大抵是相处了几年,看习惯了,眼下傅容没觉得琴香多丑,笑着问她:“住处都安排好了吗?屋里可缺什么东西?”

琴香连忙道:“劳姑娘费心,都挺好的,住在梅香姐姐旁边的屋子,两个姐姐都很照顾我。”

倒是有两个小丫鬟扭头偷笑的,被梅香凌厉瞪了一眼后立即不敢表现出来了。这样的照顾,琴香既高兴又不安,总觉得自己初来乍到,不值得被人如此重视。

傅容好歹也算活了两辈子,琴香又不擅掩饰,很容易就看出了她的顾虑。朝琴香招招手,示意她再靠近点,傅容拨开额间的眉心坠,指着那个小坑道:“这是我生病留下来的,麻子,这辈子多半都去不掉了,我不想让人瞧见,所以挑了你来身边伺候。琴香,这事除了老爷夫人们,整个信都城只有孙嬷嬷梅香兰香几个知道。我信你,也希望你为我守口如瓶。”

让琴香知道她的坑有多大,她才能做出最适合的花钿。

琴香貌丑心灵,当即跪了下去:“姑娘放心,琴香对天发誓,绝不对任何人提及此事,若有违逆,只叫琴香下辈子,下辈子还生成这样!”生得丑到什么都没做,也会沦为旁人口中笑柄。

傅容没有笑,反而有些歉疚,为当初的轻视。

穿鞋下地,傅容亲自将她扶了起来,“我自然是信你的。容貌一事,旁处我管不到,在我身边,谁敢嘲笑你,我马上将人撵走。”

她声音娇柔,此刻话里却全是坚定的袒护,琴香低头,无声落泪。家中父母都不曾这样待她。

傅容递帕子给她:“好了,你先下去吧,把做花钿的材料用具都列出来,明日我让人去买,暂且不急着做,今天从如意斋带回来的够用一阵子的。”

“嗯,姑娘只管放心,琴香定会好好伺候姑娘。”琴香再次保证,红着眼圈走了。

傅容重新靠到榻上,拿起刚刚放到一旁的簪子把玩。

那个小厮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世她没在如意斋碰到过他,嫁进郡王府后才在公爹身边见过几次,莫非他原是如意斋的人,后来如意斋一夜间人去楼空柳如意顾娘子不知去向,他又投到了郡王府?

可柳如意离开跟她出嫁中间只隔了半年多,那小厮如此迅速成为公爹身边亲信,也太奇怪了吧?如果他真有那种本事,这会儿也不至于屈居在小小的如意斋,早就另投高枝了。

又或许,他本就是公爹的人,被派去了柳如意身边?

那柳如意知不知情?

知情的话,就只剩一种解释了吧?

傅容举起簪子,盯着那娇嫩的粉色蝶翅,心中有些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

肃王:有闲功夫操心别人,不如多想想我,今天啥日子你不知道吗?

傅容:啥日子?

肃王:自己问去。

傅容:……哦,我知道了,哎呀,如此良辰美景,昨天那个小鲜.肉怎么不约我呢?

肃王怒发冲冠。

还单身的姑娘们,不要吝啬地把玫瑰花扔给佳人吧,佳人皮厚不怕扎!!!

第13章  

齐老太太做寿,乔氏打算把三个女儿都带上。

傅宛十五,正是该说人家的时候。乔氏对长女很有信心,只是他们一家子搬到信都才第二年,交际算不得广,酒香还怕巷子深呢,她得多带女儿出门,让那些夫人太太们瞧瞧傅家长女的风采。

傅宣不喜热闹,想待在家里看弟弟,乔氏不许。官哥儿有嬷嬷乳母看着,哪用她一个半大孩子操心,她就怕小女儿整天埋头读书把眼睛看坏了性子养呆了,出去跟同龄小姑娘们说说笑笑多好。

至于傅容,乔氏倒希望这个女儿安分些,可惜傅容不听她的,哪有宴席她都抢着要去。

临出发前,女儿们打扮好后一起来了正房,乔氏挨个打量。

傅宛穿了玫红绣缠枝花的褙子,下面是素白长裙,明艳又不失清雅,端庄大方。

傅宣呢,她人小,梳着双丫髻,一边戴朵海棠珠花,绷着小脸装大人,却更招人喜欢。

这两姐妹乔氏都挺满意的,只惊讶地问傅容:“浓浓怎么穿的这么素净?”

傅容瞅瞅身上的水绿裙子,悻悻道:“这样才不打眼啊,免得那些人瞧见我戴花钿,一个个都看怪物似的看我。”

这话当然是哄人的。

无论前世今生,傅容都喜欢我行我素,不太在乎外人的看法。上辈子她去齐家就穿了一身大红衣裳,那些小姑娘们越盯着她窃窃私语,傅容就越得意,因为她知道自己那样打扮有多好看,只要她自己觉得美,就不怕旁人嘀咕。

不过重新活了一辈子,傅容不想那么招摇了,招摇给谁看啊?跟京城的繁华相比,信都城这些姑娘少爷们都不值得她上心。今日她就是去陪姐姐的,顺便见见几个好姐妹,穿衣打扮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乔氏无奈地摸摸女儿脑袋,心想顶着这样一张脸,女儿打扮得再素净也会引人瞩目。

“好了,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

这边她们一家子才出发,齐家那边已经热闹非凡了。

齐大老爷高居陕西巡抚,手握重兵,乃真正的一方大员,因此齐家在信都城的威望远远高于傅家,也只有郡王府能压住他们。这样的身份,前来贺寿的大小官员自然多不胜数,齐家前面的街道都人满为患。

齐大老爷不在家,由齐二老爷在门前迎客,齐策齐简堂兄弟俩跟在一旁。

齐策一表人才,接人待物大方从容,齐简就有些讷言了,大多时候只站在旁边赔笑。

“老爷,傅大人来了。”一个小厮眼尖地道。

齐简立即抬头望了过去,只见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紧挨着行了过来,到了岔路口,前面那辆由傅宸陪着继续前行,后面那辆被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往北拐了,一会儿从侧门直接去后院。

齐简一直望着傅家女眷所坐的马车,直到马车消失在拐角,他才失望地收回视线,有点厌烦这些世俗规矩。若男女可以同进同出,他在这儿迎客,至少能见三姑娘一面的。

齐策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不知为何脑海里又浮现那两位傅家姑娘。

三姑娘跟妹妹同岁,还是个孩子,倒是二姑娘傅宛,貌美不输其妹,窈窕身姿则胜出颇多,既有北方姑娘高挑的身段,又有南方姑娘受山水滋润的灵秀,更难得是那身端庄气度,堪当一家主母。

至少他在信都城这么多年,没见过比傅宛更合他意的姑娘。

“伯父来了。”

这样想着,当傅品言父子走过来时,齐策跟在齐二老爷身边迎了上去,微笑着喊道。

老太太贺寿,齐策穿了身宝蓝色松鹤纹杭绸长袍,头插玉簪腰系锦带,下面缀着一枚羊脂白玉佩,衬得少年身材颀长,风流倜傥,一眼望去如鹤立鸡群。

傅品言摸摸颔下短须,在心里喝了声彩。

他自然见过齐策,算起来齐策还是傅宸的师兄,作为信都城数一数二的佳公子,正需要挑选女婿的傅品言隐隐也把齐策当成了人选之一。因此齐策越出众,他就越满意,只是婚嫁之事历来都是男方先提出来,他再欣赏齐策,也不会主动开口试探,让自己的女儿矮人一头。

他的女儿也是不愁嫁的,齐家无意,他自会另挑别家,反正还有一年的时间精挑细选。

同齐二老爷寒暄几句,傅品言目光投向齐策齐简,“几日不见,你们兄弟俩好像又长个子了。”

齐策笑道:“难得伯父能看出来,外面天热,伯父请到里面用茶。”言罢主动走到傅品言身边,跟傅宸一左一右陪着他往前走,依旧是谦和有礼的齐家大公子,但又比往日多了一分外人难以察觉的热情。

傅品言在官场混,早成人精了,他颇感兴趣地看了齐策一眼,好奇少年为何有了这番变化。

三人一路畅谈,齐简落后一步,认真听傅品言说话。偶尔傅品言回头问他,他情不自禁手心冒汗,尽量镇定地回话,等傅品言转回去,再长长地松口气,竟觉得比父亲检查他功课时还要紧张。

~

齐家后花园里,各色牡丹开得正好。

傅容本想一直守在姐姐身边的,无奈梁映芳力气太大,硬是将她拉到了一旁,傅容只好一边盯着坐在齐老太太附近的家人,一边跟梁映芳说话。

“真的没什么大病,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傅容再三保证,怕梁映芳继续追问,她赶紧提起另一件事,“上次不是说好要教我游水的吗?怎么样,你什么时候有空?”

梁映芳果然转移了注意力,盯着傅容想了想,“月底吧,回来正好过端午。”

傅容马上就应下了,一点都不担心父母那边通不过。

“你们两个在这儿说什么悄悄话呢?”一袭粉裙的齐竺笑嘻嘻从茂盛的牡丹花株后跳了出来,抱住傅容胳膊撒娇:“我都听见了,泡温泉是吧,我也要去。”

梁映芳不太喜欢齐竺,总觉得她跟谁都能笑脸盈盈的,面面俱到,好得有点假,因此呛道:“你还是别去了,你们家统共你一个姑娘,学游水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你出点什么事,我可担待不起。”今日若不是知道傅容要来,她也不会过来。

齐竺有些尴尬,傅容连忙打圆场:“映芳说得对,她教我游水,就没法照看你了,你自己泡池子也没意思是不是?等将来我会水了再邀你去,我跟映芳一起教你。”

父亲多次升迁,傅容跟着父亲在江南逛了一大圈,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圆滑的坦率的她都处得来,没觉得齐竺这种性子有何不妥。旁人待她几分心,她同样还回去就是了,人情世故可不就是这么一回事?

齐竺脸色迅速恢复自然,转而打趣傅容:“前天看你戴眉心坠,今儿个又点了花钿,最近怎么想到这种新鲜打扮了?真是的,本来就是城里最美的,再这样打扮,是想让我们自惭形秽得都不敢出屋吗?”

傅容笑她:“这话谁说也不该你说,我还一直觉得你是咱们这儿最好看的姑娘呢。”

她当然不是这么想的,不过齐竺确实美貌,若非她搬过来,冀州第一美人非归齐竺不可。

“行了,你们俩都美,我这个丑八怪还是去一边凉快吧!”梁映芳最不喜傅容跟齐竺玩,赌气走了。

傅容颇为无奈,安抚齐竺:“她就是暴脾气,你别理她,走吧,今日你祖母过寿,咱们别只顾自己玩。”母亲一直在笑,姐姐羞答答的,傅容好奇齐老太太都说了什么。

两个花似的小姑娘并肩而来,穿石青色寿菊纹褙子的齐老太太含笑望去,对乔氏夸道:“我最羡慕你们家这三个姑娘了,一个比一个水灵,真想抢一朵到我身边来,每日瞧一瞧,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傅容脚步一顿。

乔氏也愣了一下,看看齐老太太,再看向齐夫人,正好瞧见齐夫人含笑打量傅宛呢。

莫非齐家有结亲的意思?

不管有没有,现在都不是探究的时候,乔氏笑着回道:“您可真会夸人,阿竺一个就能把她们三姐妹比下去了,有阿竺珠玉在侧,老太太哪还看得上旁人啊,快别说这话哄我们开心,今日是您大寿,该我们哄您才是啊。”

“瞧你这张嘴,怪不得浓浓嘴那么巧,原来都是随了你!”齐老太太笑得前仰后合。

此话就算揭了过去。

傅容脸上是笑,心里却暗道糟糕。

前世宴席进行到一半,她去如厕,姐姐陪她,回来赶上齐策要把前面几个公子临时作的祝寿词递给齐老太太过目。双方同时走到一处路口,姐姐因为没注意,跟他撞上,跌倒之前被齐策长臂一伸揽到怀里……之后没过多久,齐家又请了她们几次,齐策找各种机会见了姐姐两面,很快正式派人提亲,父亲母亲都很满意,议婚非常顺利。

这次傅容本想着不让齐策瞧见姐姐的,无奈人算不如天算,两人提前在如意斋见了面。看齐老太太齐夫人的态度,是齐策跟长辈通过气了,还是她们先看上了姐姐?

两家门当户对,姐姐又才貌双全,齐家人看不上才奇怪。

傅容轻轻咬唇。

她不怕齐策提亲,怕的是父母再次被他道貌岸然的君子气派蒙蔽。

不行,她得改变计划。

眼看再过不久齐策就要过来了,傅容俯身跟傅宛耳语。

傅宛马上道:“我陪你去吧。”

傅容嗔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什么都要姐姐陪,让兰香跟着就是了,姐姐帮我同娘说一声。”

傅宛没有多想,扭头转达给母亲。

乔氏看看傅容,怕傅容是找借口准备溜出去玩呢,吩咐她的大丫鬟巧杏也跟着去。

傅容幽怨地回视母亲,好像在埋怨她的不信任,但还是乖乖地走了。

接下来,如前世重演,主仆三人在齐家丫鬟的带领下去了恭房,回来路上偶“撞”齐策。

眼看傅容要倒下去了,齐策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这三姑娘,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不过他还是及时出手,将人拽了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肃王:大胆,放开你的狗爪!

齐策:王爷明察,是她自己扑过来的。

肃王:那也不许你碰她!

齐策:难不成让她摔到地上?

肃王:摔,活该!我都不知道她还勾.搭过你!

傅容:够了,我没那么眼瞎!

齐策:……别欺负人行么?

第14章  

齐策知道傅容是故意撞上他的。

花园里花树繁茂,视线容易被阻隔,快到路口时,有熟悉的娇柔声音从那边传了过来,轻声细语,如莺鸟啁啾。齐策不由自主放轻脚步,也不知在期待什么。距离近了,他仗着身高,透过路边枝叶看见前面只有傅容主仆三人,并没有傅宛,便朝对面路边避开几步,远离她们,免得撞上。

可惜他让了地方,那位三姑娘却不想让,以侧头跟丫鬟说话的姿势走了出来,踏出第一步后明显滞了一瞬,似是算错了距离,跟着才假装玩闹躲人一般扑向他。那准头那速度,他竟然没法躲开。

她想做什么?喜欢上他了,特意设计一出偶遇?

换做旁人,齐策定会任其摔倒,只是她身份不同,如无意外,会是他将来的小姨子。

娇养的姑娘都爱生气,据说傅宛非常疼爱两个妹妹,而傅容又是傅品言最宠的女儿,齐策不想成事前得罪小姨子,徒添麻烦,只好伸手去扶。傅容一站稳,齐策马上松手,退后两步客气询问:“走路匆忙,无意冲撞了三姑娘,三姑娘可有伤到?”

傅容低头,看看两人中间足以摆张太师椅的青石路,脑袋突然有点僵。

不该是这样的。

前世齐策分明将姐姐拉到了他怀里,高大英俊的少年,满面泛红的姑娘,紧紧相拥,那画面美好的如一幅画,看得当时的傅容都忘了生气姐姐被人占便宜。姐姐死后,这幅画则成了她的噩梦,恨自己眼瞎,错把混账当君子,未能及时劝阻。

而傅容的计划,就是让巧杏瞧见齐策抱她的一幕,回头齐策来自家提亲,她适时露出不满,悄悄告诉母亲齐策曾经对她动过手脚,之前只因难堪才隐瞒下来。以齐策表现出来的人品,母亲多半难以相信,她会去问巧杏,只要巧杏承认有过这样一出事,母亲自然不会再往深了问。

父母向来疼她们姐妹,又怎么会把姐姐嫁给曾经非.礼过自己的伪君子?

可是现在,齐策扶她的整个过程只碰到了她胳膊,胸膛离她远着呢,让她想诬陷都不成!

“姑娘你没事吧?”兰香跟巧杏着急地围了上来。

傅容抬头,对上齐策平静双眼,暗暗攥紧拳头,小声道:“原来是齐大哥,你怎么来这里了?”

她声音娇,在被撞后说起这种话来颇似嗔怪,委屈哒哒的,听在齐策耳里就有了别的味道。

意识到小姑娘对自己起了心思,齐策不再看傅容眼睛,言简意赅道:“我与令兄等人作了几首贺词,正欲送与祖母过目,三姑娘若没有大碍,我就先走了,那群家伙还等着祖母选出魁首。”

他守礼得不像话,傅容没有理由继续纠缠,走到路边让他先过。

齐策大步而去。

傅容目光复杂地望着他背影,正要慢慢往前走,忽然感觉到一点不对,扭头看去,对上巧杏探究的打量。傅容心里一跳,巧杏是母亲身边的大丫鬟,心思向来通透,刚才她因为齐策位置太远露出些痕迹,是不是叫巧杏瞧出来了?

“巧姐姐,刚刚我不小心绊了一下才撞到齐大哥的,这事要是让我娘知道,她肯定又要嫌我毛手毛脚,还请巧姐姐千万替我瞒住啊。”

她拽着巧杏袖子讨好地央求。

巧杏比傅容大几岁,平日里常常打交道,也不是第一次为傅容隐瞒淘气事儿,若是寻常小错,她自然痛痛快快应承下来,但此事涉及到女儿家的名声,不可三言两语揭过去。就算三姑娘仰慕齐大公子,她也不能这样轻浮,传出去对整个傅家都不好。

“姑娘放心,这点小事哪值得跟夫人说,我可不是耳报神。”巧杏笑着安抚道,随即又委婉提醒:“只是经过这一次,姑娘可得记住教训,往后走路一定要专心些,真跌到地上,伤了就麻烦了。”

既不得罪傅容这个主子,又隐含告诫,若傅容真的心虚,肯定能听出来。

傅容知道巧杏是好意,连忙保证自己会乖乖的,天真地像个孩子。

她坦坦荡荡,巧杏略微放了心,又叮嘱兰香更仔细地照顾姑娘。

傅容回到席位时,齐策正站在齐老太太一侧,朗声给老人家念手里的贺词,身姿挺拔如松,声音清朗隽永,赏心又悦目。

傅容飞快环视一周,发现无论是夫人太太,还是妙龄少女,目光都落在了齐策身上。

傅容用余光打量姐姐。

傅宛眼帘低垂,娴静似水,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却轻轻扣着,一下一下,颇合齐策的节奏。

傅容越发着急了,姐姐就算没有动心,对齐策俨然也有了几分欣赏。婚嫁向来是父母之言,父亲母亲疼爱她们,肯定会先询问她们的意思。可姐姐跟她不一样啊,姐姐端庄守礼,若非齐策狡猾,姐姐不会多跟外男说一句话,那么只要是父母看好的人选,姐姐再稍微有点了解欣赏对方,她是不会反对的。

不远处的齐夫人也在暗中观察傅宛,见傅宛不曾偷看儿子,微微颔首。

论人品,傅宛甚合她心,论家世身份,傅品言这个知府比丈夫低了些,但傅品言年纪轻,才三十三就当上了四品官,他又圆滑世故,前途不可限量。且傅品言虽是庶子,到底是京城景阳侯府的二老爷,听说自从傅家大姑娘当上太子侧妃后,皇上对景阳侯也看重了些,升了三品官。

这门婚事,她是一万个赞成的,今日散席后不妨探探儿子的口风。

一片宁静中,齐策结束了朗读,笑问齐老太太:“祖母最喜欢哪首?”

众女眷也不由侧耳倾听,齐策念诗时并没有提诗作出自谁手,现在齐老太太挑了魁首,至少得把魁首名字报出来。而能送贺词过来的,肯定都是有身份的公子,她们听了多少能添些了解。

齐老太太笑得眼睛弯弯,瞅瞅左右,有些无奈地道:“我哪懂这些诗啊词啊的,听着都好!”

齐夫人笑着附和:“儿媳也不懂,刚才一溜听下来,听一首忘一首,母亲不如挑自己记得最清楚的两句。就跟咱们买首饰一样,一眼过去,最吸引人的肯定是最喜欢的,您说是不是?”

齐老太太点头,“这话有道理,容我想想。”

客人们也都纷纷回味起来。

傅宣小声问傅容:“三姐姐最喜欢哪句?”

傅容苦笑,她根本没有认真听,不过,她确实记得两句,前世齐老太太选的两句。

“我最喜欢这个,‘忽而祥云门前落,仙翁捧桃贺长生’,是谁写的啊?”齐老太太很快开了口,“这两句一念出来,那情景活灵活现的,好像真见着了老神仙,也不知哪家哥儿这么会想。”

齐策翻出一张纸,看看落款,笑道:“回祖母,这是云升作的,康王殿下娶亲,云升随王爷王妃去京城了,但他惦记着您老人家,特意送了贺词过来。”

熟悉的名字再次入耳,傅容低头,心不在焉地摩挲手背。

云升,是徐晏的字,郡王府跟齐家关系不错,徐晏跟齐策又有交情,送礼祝寿理所应当。

后面的话,傅容就没听了,倒是在场的小姑娘们都露出来一丝憧憬。

信都城有两位身份尊贵又貌比潘安的佳公子,齐策再好,也只能排第二,因为无论是容貌还是身份,徐晏都胜出他三分。其实傅宸也比齐策好看,只是傅家在信都城根基浅,见过傅宸的姑娘不多,名气自然居于齐策之后。

得知魁首是徐晏,齐老太太赞个不停。

傅容却有些恍惚。

若是徐晏在此,定会谦和地笑,如最温润的玉,若是他瞧见她,眼里定会盛满温柔。

那是前世父亲兄长之外,对她最好的男人,也是她唯一觉得亏欠过的男人。

牡丹在阳光下开得灿烂,傅容瞧着那边一株魏紫,仿佛看见了她跟徐晏短暂的姻缘。

快乐的,烦心的,历历在目。

没人注意到她的失态,除了准备离去的齐策。

其实齐策也没打算看她,他看的是傅宛,只是傅容就坐在傅宛身边,见傅宛始终不曾朝他看来,齐策收回视线前随意扫了傅容一眼。

却见小姑娘怔怔地望着斜前方,秋水般的眸子里是与她年龄不符的遗憾和怅然。

齐策告诉自己不能再看了,被人发现不好。

可他控制不住,因她此时的复杂与那个企图用拙劣手段吸引他的小姑娘判若两人。

傅容并非多愁善感之人,突然听到前夫的名字,难免忆起一些旧日温存,很快也就回了神。回了神,本能地去看她最提防的齐策,这才发现齐老太太身边已经没了齐策身影。好奇之下扭头寻找,正好撞上齐策探究的目光。

他看她做什么?

是了,一定是偷看姐姐的,做贼心虚才立即察觉她的注视。

这样一想,傅容狠狠瞪了齐策一眼。

齐策怔住,随即一笑,再也不留恋,不紧不慢走向前面的小道。

是因为撞见他偷看她姐姐却没看她,不高兴了吧?如此浅薄,连亲姐姐也嫉妒,真是被宠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肃王:怎么着,你还嫌弃人家没抱你入怀?

傅容:不用你管!

肃王:就那么渴望被人抱?

傅容:我就渴望了,干你屁事?

肃王:……来吧,我抱你。

大家不要急啊,齐策跟姐姐的婚事是个导.火索,肃王再出场那就是噼里啪啦的激.情碰撞啊,所以你们一定要给佳人耐心~~~

第15章  

日落黄昏,齐府终于平静了下来。

齐策换过一身常服去了上房:“母亲找我?”

齐夫人示意他落座喝茶,把丫鬟们都打发了下去,问些白日事情,忽的放低声音:“今天来了那么多适龄姑娘,你来后边的时候,可有瞧上的?”

齐策放下茶盏,有些好笑地道:“非礼勿视,母亲把儿子当什么人了?”

齐夫人嗔他一眼,不过她也摸透儿子的性子了,那是有什么心思都藏着掖着的,轻易不叫人猜透,便开门见山道:“你年纪不小了,我跟你祖母觉得傅家二姑娘品貌双全,同你很是相配,你怎么看?若是满意,咱们该准备起来了,免得叫人捷足先登。”那样一朵温柔花,多的是人家想要呢。

原来母亲也看上傅宛了。

齐策垂眸看茶,假作回忆,“没细瞧过,只是既然母亲跟祖母都中意她,不妨以妹妹之名请她们姐妹来咱们府上做客,母亲趁机仔细观察她脾性,真合适,儿子全听母亲安排。”

傅宛端庄是好,但也太守礼了,一眼都不看他,让他摸不准她心思。齐策想先打动傅宛,叫她喜欢上自己,两情相悦婚事才美满,若私下接触后傅宛依然不见心动,他也不会自讨没趣。

听他这样说,齐夫人大喜,“好,回头我就叮嘱你妹妹。”儿子眼界高,之前拒了不少她相中的人选,今日终于有所松动,实在解决了她一块儿心病。

“娘要嘱咐我什么啊?”

门口忽的一暗,齐竺笑着进了屋,亲昵地坐到齐夫人下首,目光在母亲与兄长中间来回转,“说悄悄话就说悄悄话,怎么又扯上我了?”

齐策低头喝茶。

事情还未定下来,女儿又小,齐夫人不好明说,临时编了个借口:“你祖母喜欢傅家姐仨,今日见到人又跟我夸了一番,阿竺你跟她们亲近,趁咱们园子里牡丹还开着,过几日再单独请她们姐妹来咱们家玩吧,好哄你祖母开心。”

齐竺抿抿嘴,眼里闪过一道不悦:“人家哪有空跟我玩啊,我听傅容说月底她要跟映芳去紫薇山,宛姐姐宣宣定会同去,回来又是端午,家家都忙着过节,母亲真想请她们,节后再挑日子吧。”

齐策意外地看了妹妹一眼。

如果妹妹真喜欢傅容,那私底下应该也喊傅容小名才是,那个据说因为她小时候咬字不清将“容”喊成“浓”而得的娇气名,而不是直呼其大名。

反感傅容吗?

傅容有貌无才,轻浮浅薄,难怪妹妹不喜,幸好他想娶的是傅宛,将来不用担心姑嫂关系。

有人惦记着娶儿媳妇,自然也有人琢磨嫁女儿。

夜幕降临,乔氏通发后钻进被窝,靠到丈夫怀里,跟他念叨起齐府一行来,“我听她们的意思,是看上咱们宛宛了,你觉得呢?”

傅品言仔细品味齐老太太的话,联想到白日齐策的殷勤,心中已有七分确定:“多半是了。”

“那你赞成吗?”乔氏有些怅然,“齐策我见过几面,确实是佳婿人选,只是,明年考评下来,若你称心如意进京任职,咱们岂不是要跟宛宛分开了?”虽说信都离京城很近,想到她要把长女一个人丢在这里,乔氏眼睛就泛酸。

傅品言拍拍她背,沉默片刻劝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算我进京,也得明年年底,宛姐儿现在不嫁,那时候一翻年就十七了。咱们离京多年,回去后一切人物都要重新熟悉,身份高的看不上咱们,身份低的咱们看不上他,挑挑选选的,一不小心就耽误了宛姐儿。素娘你也别担心,齐策有才学,考上进士肯定要进京的,那会儿咱们一家子不就团圆了?再说,明年考评,我也没有十分把握,万一……”

“没有万一!”乔氏急忙捂住丈夫的嘴,不叫他说晦气话,“你有本事,想要什么都会心想事成的!”这么多年,她看着他从一个青涩的进士成长为一州知府,她相信他。

她仰着头,灯光下的水眸里爱慕敬重满得快要溢了出来,足以融化任何男人的心。

被妻子如此凝视,傅品言快要化成水的心底陡然腾起强烈的欲.望,想狠狠地要她,让她知道她的爱慕没有白费,让她知道她的男人有多厉害,无论是官场上,还是身上。

目光顺着那小巧白皙的下巴往下移,随着手一起钻进她被高高撑起的小衣,傅品言喉头发紧,翻身上去,凑到她耳边喃喃道:“素娘还记得吗,我也是十七岁时娶的你,那晚你美极了……”

乔氏早在他熟练的撩拨下红了脸,闻言隔着衣裳按住他手,“你是说,现在我就不美了?”峨眉微挑,美眸圆瞪,妖艳妩媚。

傅品言低低地笑,带着她手一起动:“美,更美了,素娘是花,夫君我夜夜浇灌,岂能不美?”

一句句情话信口拈来,哄得人心甘情愿迎合他的荒唐,在青纱帐里恣意绽放。

晚上过得柔情蜜意,白日里就好说话了,被傅容求磨了一大早上,乔氏终于松了口,“你去也成,但要等你哥哥休息那日去,让他陪着我才放心。”

“我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啊。”傅容乖乖地道,转身去缠傅宛,“姐姐跟我一起去吧,把妹妹也叫上,咱们姐仨好久没有一起出去玩了。”前世齐家很快就下了帖子,她可不放心把姐姐留在家。

傅宛不想去,瞅瞅外面明晃晃的日头,皱眉道:“大热天泡什么温泉?”

傅容就料到她会这么说,笑嘻嘻解释道:“这你就不懂了,我在庄子上养病的时候,听葛先生提过泡温泉的事,说是夏日泡比冬日泡还好,天热出的汗多,更容易把体内的毒排干净。姐姐多泡泡,脸蛋会更嫩的!”说着伸手去摸傅宛脸蛋。

“别闹。”

傅宛拍开她手,看着妹妹期待的大眼睛,不太情愿地答应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傅容赖皮地往她怀里扑。

等傅宣散课回来,傅容问她去不去,傅宣不假思索地拒了,傅容揉着她脑袋喊她“书呆子”,倒也没有多劝。这个小妹妹厉害着呢,没什么需要她操心的。

月底这日,傅容早早起来打扮,特意在带过去的衣裳里加了两条细长红绸抹额,留着游水时戴。花钿沾水易落,前世沐浴她都是用抹额应付过去的。

姐妹俩出门时,傅品言跟乔氏一起出去送,再三嘱咐傅容老老实实跟在姐姐身边不许乱跑,又让傅宸警醒点,毕竟不是自家的庄子,谁知道下人有没有不老实的?

“父亲放心,儿子都懂。”傅宸语气里带了一丝狠劲儿。两个妹妹去池子之前,他会亲自检查附近安全,若有色胆包天的意图偷窥,他亲手挖了那人眼睛。

傅品言还是很信任长子的,“后天早点回来,别在外面耽误太久。”

傅宸点点头,朝乔氏告别后,驱马出发。

傅容跟梁映芳商量好了,在南城门外头汇合。

出了城,傅容悄悄探出头往前望,远远瞧见一辆马车停在路边杨树下,扭头对旁边的人道:“姐姐看,我就说映芳肯定比咱们来的早吧?”

傅宛没动,攥住妹妹胳膊将她拉了回来:“小心被人瞧见。”

傅容小声辩解:“这边人少……”

“正堂!”

外面突然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高喊傅宸的字。

这声音傅容听过几次,好心给姐姐解释道:“那是映芳的哥哥。”

傅宛微微蹙眉,狐疑地看她:“你怎么知道是梁家大公子?你去梁家玩的时候碰见过?”

傅容头疼地往后靠,闭上眼睛装难受:“姐姐你别多想行不行?他是映芳的哥哥,偶尔撞见几次我自然能听出他的声音,有什么奇怪的吗?”姐姐哪都好,就是看她太紧,若非怕姐姐独自去齐府做客,她也不想邀姐姐一道玩。

傅宛也意识到自己担心太过了,柔声赔不是:“姐姐没那个意思,只是浓浓生的好,我怕旁人对你起了坏心思。”

“再好也不至于是个男的就会喜欢我啊?”傅容撒娇地靠到姐姐肩头,暗笑姐姐乱担心。梁通那家伙,不愧是哥哥的好师兄,侍卫一起当,光棍一起打,还比哥哥大两岁呢,她重生前也没听说梁通娶媳妇。

姐妹俩轻声细语闹着,外头傅宸也忙着跟梁通寒暄:“师兄也来了啊?”

梁通朝已经跑到傅家马车前的妹妹扬扬下巴:“陪她来的,大热天去泡什么池子,都是被我们家那两个老头子惯的。”旁人家儿子是宝贝,到了他们家,儿孙从小打到大,姑娘才是亲生的。

傅宸理解地笑笑,催马到他一侧,看向马车。

傅容正好挑开帘子接梁映芳呢。梁映芳会些功夫,身手灵活,上车都不用踩凳子的,轻轻一跃就行,着实让傅容羡慕,不过听说练功太苦,她也就光羡慕了,一点都不想学。

“映芳坐这边。”知道两个小姑娘要好,傅宛体贴地给梁映芳让地方,挪到了侧坐上,恰好车帘还没落下去,让外面的男人瞧了个正着。

梁通看傻了。

他见过傅容,也觉得傅容貌美,但傅容在他眼里跟自家妹妹一样,都是淘气的孩子,不像眼前这个,秀眉琼鼻,笑意融融,像开在枝头的海棠花,明媚灿烂。

梁通突然觉得有点头晕,抬起手捂住胸口,那里跳得厉害。

他这一抬胳膊,傅宛不由顺着余光里瞥到的动静看了出去,就见一个古铜肤色的男人正盯着自己,怔怔呆呆,唐突又无礼。

面上一热,傅宛低头,飞快将帘子拽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肃王:古铜肤色有什么好臭美的,本王有八块腹肌和迷人的人鱼线!

傅容:梁大哥也有好不好?

肃王:但你没摸过他的……

傅容:流.氓,祝亲妈关你一辈子小黑屋!

第16章  

傅容没有发觉傅宛跟梁通的短暂对视,她认真地听梁映芳说着游水需要注意什么,心情很是不错。天气晴朗,微风习习,跟好姐妹们一起出游,这种自由自在的滋味儿,前世自从她十五岁嫁人后,就再也没有体会过了。

可惜有人专门跟她作对似的,非要往她身上泼一桶凉水。

齐策声音入耳的那一刹那,傅容一下子就攥紧了手。

他怎么会在这儿?

平静之后,傅容记起来了。

信都城东南方向有座紫薇山,风景秀美,远近富贵人家多有在山上搭盖别院者,郡王府齐家等城里大户更是早早占了地方。傅容知道齐家在这里有庄子,但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在山脚下遇见齐策,巧得让人难以置信。

“正堂,少渠,你们怎么来了?”齐策一身月白色夏衫,身姿挺拔地立在路边一片树荫里,头上白玉簪被树叶缝隙里落下来的阳光照得熠熠生辉,衬得他五官更为出众。

傅宸看一眼他身侧的长随,下马道:“陪妹妹来山上逛逛,看你闲庭散步般,早就过来了?”

齐策笑笑,朝傅宸二人走了过去:“天气渐热,我在家里心浮气躁看不进书,便来了这边,昨日到的,早上突然兴起出来走走,没想碰着你们了,真是有缘。”

梁通接话道:“确实巧,那你继续散心吧,我们先去安顿。咱们两家庄子挨得近,伯玉有空过来坐坐,你我师兄弟许久不曾切磋了。”

齐策颔首,问明他们一行何时回城后,笑请两人先行,自始至终没有往马车那边瞧过。

梁映芳却在偷偷地看他,马车重新驶动后,她撇撇嘴,小声对傅容道:“哪里都能撞见他们家人,不知道齐竺来了没,浓浓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齐策过来时把齐竺也带上了,你敢搭理她我就不教你了!”

傅容心中一动,疑道:“我知你讨厌齐竺,怎么也反感她哥哥啊,莫齐大哥得罪过你?”

傅宛安静地听她们俩说知心话,只把车帘翘起的一角重新抚平,回头就听梁映芳抱怨道:“齐策是伪君子啊,以前比武切磋,他打不过我哥哥就使诈,故意分哥哥的心,害得哥哥输了他。我知道兵不厌诈,但这种小比试他也来这套,可见其心胸,亏我祖父还夸他聪敏!”

傅容现在最喜欢听人说齐策的坏话了,特别是当着姐姐的面,马上附和道:“看着君子似的,没想到气量这么小,可见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背后不论人非,傅宛不想听妹妹说人坏话,小声劝道:“你们也不清楚他具体为人如何,既然梁老先生如此夸他,他必有可取之处,咱们还是别妄加评判吧。映芳你继续说闭气的窍门,我听着挺有意思的。”

梁映芳朝傅容眨眨眼睛。

傅容悄悄地笑,若姐姐是男子,那才是真正的君子。

三辆马车沿着山路缓缓前行,绕过几个弯后,终于到了地方,只见白墙灰瓦掩映在葱葱郁郁的山林之间,如避世桃源。

傅容趴在窗口感慨:“这地方真好,古木亭亭如盖,林间鸟语花香,闲了去山中走走,累了回家泡温泉,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可惜自家来的晚,好地方早被信都世族占了,其他偏僻的犄角旮旯不买也罢。

傅宛也喜欢此地的清幽,不由跟着妹妹一起扫了一圈,直到傅宸在外面喊她们下车,傅宛才红了红脸,连忙坐好,替妹妹整理衣裙。

马车外头,梁通紧张地站在傅宸旁边,暗暗庆幸妹妹也在里面,给了他接近傅宛的理由。

他比傅宸高出半个脑袋,高高大大杵在那儿,醒目之极。傅宸倒也没有多想,实在是两人天天打交道,情如兄弟,而且他了解梁通,与其说他不近女色,不如说是脑袋缺根弦儿,爱武成痴,天生不会动男女念头似的。两样加起来,傅宸对他的避讳之心就淡了。

只有傅宛趁妹妹下车时悄悄往外面窥了一眼,才瞥到人影儿,便皱了眉。

是她疏忽了,因梁映芳常常独自出门,忘了这次来庄子她兄长可能会陪她,是以没有准备帷帽。

“宛姐姐下车吧,我扶你。”梁映芳很是热情地道。

傅容也转身去扶姐姐,余光里见兰香白芷从后面那辆马车里下来了,目光微沉。

白芷是姐姐最信任的丫鬟,没有真凭实据,她轻易动不得,偏偏此时的白芷本分极了,言行举止叫人挑不出半分错,若她随便编个错冤枉她,白芷哭闹起来,姐姐就是再疼她,也会为难一二。

“映芳快带我们逛逛去,这里景色真好。”傅宛牵着妹妹的手轻声催道,声音柔柔的,带着一点兴奋,是姑娘家看见新奇东西后正常的反应。

谁都没发现她的异常。

除了梁通。

从车帘挑开后,他就一直悄悄注意着傅宛,傅宛皱眉,他以为她颠簸了一路不舒服,正要问一句,就见傅宛不动声色走到傅容一侧,正好让他瞧不见了。刚开始梁通以为傅宛那是无心之举,等他发现傅宛始终不肯正面面对他时,梁通后知后觉意识到一点。

人家姑娘发现他的窥视了,躲他,是因为不想给他看。

想到傅宛心里可能正在骂他混账无赖,梁通悔得肠子都青了,他怎么这么笨!但凡好人家的姑娘,遇到这种情形都会躲起来吧,他怎么就光顾着看人了?

可是,谁让她那么好看呢?他管不住眼睛,也管不住心。

梁通摸摸鼻子,目送三个姑娘脚步轻快地前往后院,暂且压下懊恼与不舍,请傅宸去客房休息。

~

品茶聊天,一路疲惫散尽,傅容迫不及待想去泡温泉,上次泡还是大前年在江南的时候呢。

梁映芳马上摆出东道主的热情,领着姐妹俩往清泉阁那边走,后面三个丫鬟抱着换洗衣物。

清泉阁专供梁家女眷用,前面搭了三间沐浴休憩的竹屋,竹屋后面便是温泉,温泉挨着一座本来就有的小山包,山脚绿草幽幽百花点缀其间,野趣盎然。至于隐秘,清泉阁后院乃用两人多高的墙壁围砌,温泉池子四角也有丫鬟守着,因此傅宸之前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分别沐浴后,三个姑娘焕然一新聚在了一起。

要泡池子,穿得就薄了,傅容套了条妃色连身纱裙,里面是同色肚.兜纱裤,额头大红抹额更是为她添了张扬的明艳。到了池子边上,傅容索性将纱衣扔在汉白玉石岸上,慢慢坐入水中。水浅,温暖舒适,傅容惬意地抬起头,闭着眼睛长长一叹,回首看身后伙伴。

傅宛身披浅绿色纱衣,里面同色肚.兜隐隐若现。三人里面她脸皮最薄,大白天穿成这样,非但脸红了,脖子肩头等露在外面的地方也都浮上了微微的粉色。

傅容有些嫉妒地盯着姐姐鼓鼓的胸前,又在姐姐察觉之前及时移开,去看梁映芳。

梁家人都黑,梁映芳也不例外,麦黄肤色,跟傅宛一起走过来差异就更明显了。

在傅容看来,无论男女,肤白才算俊美,但她从没觉得梁映芳难看,特别是衣服少了,行走间梁映芳那一双大长腿纤细匀称,没有一丝赘肉,美却不瘦弱,反而有种呼之欲出的力量感……

傅容羡慕得都快眼红了。

她哪都好,就是个头矮了点,连妹妹后来都比她高了,更不用说最为高挑的姐姐。

十三岁的小姑娘,胸不如姐姐的鼓,腿没有好友的长,傅容咬咬唇,待二女走近,忽的扬手往两人身上泼水,泼完就往远处躲,怕两人联手反击,又得意自己占了便宜,边躲边笑。

傅宛两个也都看呆了,只见水里的姑娘肤白若雪,腰细腿长,水波荡漾间乌发飘散,衬得那肩头更是藕般可爱,最美的还是她回眸一笑,水眸狡黠赖皮,额头红绸妖冶,艳色无双。

傅宛还好,打小见惯了,梁映芳可是第一次瞧见这样的傅容,眼睛不免有些发直:“浓浓你怎么,你,真是的,怪不得哥哥总说我是假小子,跟你们姐妹一比,我简直是块黑炭!”

傅容顺口笑她:“黑炭快过来教我浮水!”

梁映芳“扑通”跳了下去,水花四溅,没一会儿两人就在池子里追打起来。

傅宛笑着坐在一旁,看她们胡闹。

那边傅宸跟梁通也泡池子呢,毕竟大老远跑了一趟,能享受谁不享受啊。

在池子里游了两圈,傅宸靠到边上歇息,瞅瞅斜对面呆坐的梁通,好奇道:“师兄有心事?”

梁通摇摇头,随便往身上撩了一下水,水珠顺着结实胸肌往下流,映出点点碎光。

傅宸盯着他脸,越发奇怪了,“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呆呆愣愣的。

被他再三询问,梁通脸红了。

能对劲儿才怪,路上想的是再见傅宛一面,到了这边,听说傅宛也去泡池子了,脑袋里情不自禁就想到了别的上头。他知道这是畜生行径,他也不想当畜生,可他就是忍不住啊。

万幸他脸够黑,再加上水热本就容易脸红,没叫傅宸瞧出端倪,否则以傅宸的聪明,定能想到梁通脸红的缘故,届时别说师兄,就是师父,也非得打上一顿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肃王:……

傅容:?

肃王:我想跟你一起泡池子。

傅容:继续关着吧你!

第17章  

“明天咱们带她们去山里逛逛吧?打点野味儿,就在外面吃。”过了会儿,梁通心虚地提议。

傅宸摇摇头:“一共住两晚,浓浓铁了心要学水,肯定不会浪费时间出去,况且她最懒,去哪玩坐马车没问题,你叫她走,她是一万个不肯的。”

梁通大失所望,傅容跟妹妹不去,傅宛更不可能去了。

“要不咱们去猎点野味儿,晚上在院子里烤着吃?”心里痒痒,梁通绞尽脑汁找见面的机会。

傅宸仰头想了想:“这主意不错,她们整天闷在家里,还没这样吃过。”

梁通大喜,下午狩猎时箭无虚发。

日落前两人满载而归,傅容梁映芳兴奋地跑出来看热闹,梁通瞅瞅二人身后,强忍着才没有开口打听,一边低头往下卸猎物,一边竖着耳朵听傅宸兄妹说话。

傅宛喜静,傅宸习以为常,笑着叮嘱傅容:“晚上咱们吃烧烤,我亲自看火。”

哥哥最会弄这种吃食,傅容开心极了,讨好地道:“用不用我帮忙啊?”

傅宸嗤她:“得了吧,不小心伤了手,回头你还不用眼泪淹了我啊,宛宛说这话还差不多。”

梁通心中一动,或许今晚能吃到她做的东西?

可惜傅宛听说后直接把傅容梁映芳叫了回去,只让傅宸做好东西后派丫鬟送到后院。

梁通难以置信,宛如热血沸腾时一桶冰水从天而降。

傅宸还当他震惊自家兄妹相处的方式,有些尴尬地道:“我这个妹妹啊,别看比我小一岁,有时候更像是姐姐,什么都管。”

梁通悻悻地往嘴里塞了一块肉,味同嚼蜡。

傅容吃的挺香的。

吃着吃着大为惋惜:“挑错日子了,该端午过后再来才是,可以多住几天呢。”

傅宛嗔道:“你当这里是咱们家啊,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一点都不客气。”

“宛姐姐这话就错了,我跟浓浓亲姐妹一般,只要你们想,随时都可以过来啊,反正我祖父他们都不喜欢泡池子,咱们不来,平时这里也空着。”梁映芳马上解释道。她就喜欢傅容在她面前想什么说什么的脾气,若傅容像傅宛这样客气,或是像齐竺那样虚情假意,她未必如此亲近她。

她笑嘻嘻的,傅宛心里却有点酸。梁映芳母亲早逝,家里只她一个姑娘,几个叔伯那儿亦全都是儿孙,从小身边就没有女眷,难怪她男儿一样开朗。

这样想着,她没有再客气,“好啊,冬天咱们再来一次,要是赶上下雪就更好了。”

梁映芳微微一惊,傅容也面露差异,“好啊好啊,这是姐姐说的,我求娘的时候你别反悔。”

傅宛宠溺地瞪了她一眼。

晚上傅宛傅容睡一屋,梁映芳硬是赖了过来,姑娘家凑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笑笑闹闹的,快到二更才睡着。

次日早上,傅容跟梁映芳都赖床不起。

傅宛拿她们没办法,先去洗漱了。

“姑娘,少爷请你们过去呢。”一个人吃早饭的时候,白芷过来回道。她跟乔氏给三个女儿挑的其他丫鬟一样,勉强算得中上之姿,穿一身素裙,站住时毫不起眼,只是当她俯身伺候傅宛漱口时,宽松的衣裙垂下去,将她腰处惊人的纤细勾勒出来,仿佛双手可握。

不过对于见过母亲妹妹绝色的傅宛来说,白芷这腰并没什么特殊的,就算看见了也不会放在心上。漱过口,傅宛又去里面看了一眼,见两个小姑娘依旧睡得香甜,她一人捏了一下,无奈地去了前头。

绕过走廊,一眼瞧见前面站了两个少年,自家哥哥那么高的个子,如今跟人一比,竟显得人都青涩了不少。

傅宛第一个念头是退回去,刚要转身,那边傅宸在梁通的提醒下已经发现了她,“宛宛!”

傅宛本就不满哥哥带外人过来见自己,听他大咧咧喊她小名,更是恼他了,但既然都对上了,现在再走情面上不好看,只得故作平静地走了过去,距离二人十来步时停住:“哥哥叫我们何事?”

晨光明媚温暖,她一身海棠红的妆花褙子站在那儿,俏生生地像刚刚绽放的一朵荷花,黑亮的杏眼比露珠还要水润。

梁通实在是憋不住了,抢在傅宸之前开口:“二,二妹妹,映芳怎么没过来?”他想喊宛宛,好在理智尚存。

傅宛悄悄咬了咬唇,谁是他二妹妹?

目不斜视,傅宛看着傅宸道:“她们两个小的昨天游水累了,要晚点再起,哥哥到底有什么事?”

傅宸道:“难得出门,想问问你们想不想出去走走。”浓浓的心思千变万化,他还是问问吧,免得回头被她埋怨不陪她玩。

“好,她们醒了我问问,回头让人告诉你,那我先走了。”傅宛言简意赅,说着毫不犹豫转身往回走,脚步不缓不急,后面看背影婀娜从容,前面瞧蛾眉微蹙。

“那咱们做什么?”傅宸问梁通,“对对招如何?”

梁通恋恋不舍收回视线,看看这个师弟,真想问问他自己给他当姐夫行不行。才过一晚他就受不了了,恨不得今天就把人娶回家,免得醒着睡着都惦记着,娶回家便是他的人了,想怎么稀罕就怎么稀罕。

一颗心忐忑踟蹰,正琢磨如何开口呢,一个小厮快步走了过来:“少爷,齐家大公子来了!”

一句话就将梁通鼓了半天的勇气打散了,抹抹额头的汗,真不知该怪齐策还是感激他。

两人一道去迎人。

齐策骑马来的,一身天青绣竹纹圆领长袍,俊朗非凡,见了二人,笑着道:“怕你们去山里游逛不带我,早早就来了。”

傅容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迷迷糊糊转个身,双腿忽然传来不适的酸痛。眨眨眼睛,傅容坐起来捏了捏腿,苦笑着去推梁映芳:“被你说中了!”

梁映芳趴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见傅容俯身捏腿,马上就明白了,无所谓地道:“去园子里走两圈就好了,不是我说你,平时多动动,娇生惯养的往后遇到什么事跑都跑不动。”

傅容嘟嘴:“说得轻巧,你知道我吃不了苦的,可做不到你那样练功夫。”

梁映芳彻底醒了,跟傅容并肩靠在床头,挑衅地把自己一双长腿往傅容那边摆:“你不是羡慕我腿长吗?我教你几个动作,每天早晚练个两刻钟,保管你也有双大长腿,说不定还能长高点。”

傅容捡了宝贝一般抱住她:“快教我!”

“教你什么,起来吃饭了,再不吃就要等晌午了。”傅宛身姿轻盈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刚刚哥哥问你们想不想去山里逛逛,你们怎么说?”

傅容看看梁映芳,马上拒绝了:“不去,我还没学会游水呢。”山路崎岖,有什么好逛的。

傅宛满意地点点头。

用过早饭,傅容要去园子里散步缓解腿酸,傅宛起身道:“我也陪你去吧。”

傅容已经从兰香那里得知齐策来了,自然不想让姐姐出去给齐策靠近的机会,只让傅宛在屋里待着。

傅宛确实不想出去,怕再次撞上梁通,便只叮嘱二人乖点,腿好了直接去清泉阁,别到园子里乱晃。

傅容乖乖应是,出门时恰好兰香回来了,傅容寻个借口将让人叫到一旁,“少爷他们在做什么?”

兰香悄声道:“在松鹤轩比试呢,我去的时候看见少爷跟齐家大公子正斗得厉害。”

傅容不由松了口气。这里毕竟是梁家的庄子,少了主人之便,齐策有什么阴谋诡计也得甩开哥哥跟梁通才是,可他是客人,以梁通豪爽好客的性子,怎会让齐策落单?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傅容还是将兰香留在了后院客房这边,一旦姐姐意外出了屋,兰香必须立即派小丫鬟去通知她。

傅宛并没有离开过,只是眼看日头越来越高,担心两个小姑娘在池子里泡太久不好,吩咐白芷道:“你去清泉阁看看,若三姑娘她们还没出来,你提醒一声。”

白芷领命去了。

兰香探头瞧瞧,见只有白芷出去了,便继续守着。

梁家庄子占地极广,花园里亭台楼阁景色十分不错。白芷一路看着,不由放慢了脚步,偶尔还会驻足赏花。

许是三心两意了,到了一处转弯,冷不丁一旁走出来一个人影,白芷“啊”地低呼一声,下一刻就倒在了地上。

她是傅宛身边的大丫鬟,平时锦衣玉食跟半个小姐差不多,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当即就冷了脸,一边起身一边骂道:“你是哪里当差的,走路……”

只是当她看清对面冷脸的俊美男子,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急忙低头认错:“白芷冲撞在前失言在后,还请大公子恕罪。”

“你认得我?”齐策望着她身后问。

白芷心头发苦,面色由红转白,原来他根本不曾注意到她。

“回大公子,我是傅家的丫鬟,贵府老太太做寿,我跟在姑娘身边伺候,因此……”

齐策淡淡“嗯”了声,“以后走路仔细些。”转身走了。

白芷错愕地抬头,他那句,是训斥还是关心?若是训斥,语气过于平静,若是关心……

想到另一种可能,白芷脸又红了。羞涩低头,却见一个蓝绸香囊躺在地上。

是他不小心落下的吗?

白芷抬头,男人已经没了影。她左右瞧瞧,飞快将那香囊捡了起来,藏进袖中。

前面一丛翠竹后,齐策轻蔑地翘起了嘴角。一个丫鬟也敢肖想他,若不是傅宛行踪太难打听,他也不会利用她一次。

男人满眼轻视,另一边花丛后,傅容朝梁映芳摇摇头,示意她等会儿再出去,免得被齐策发现打草惊蛇。

第18章  

“我怎么瞧着,齐策是故意把香囊扔在地上的?”花树之后,梁映芳凑到傅容耳边小声道,“莫非齐策看上白芷了?”

傅容讽刺地点点头,“还真是风流。”

刚刚两人泡完池子慢慢往回走,走到这边瞧见齐策站在路口一动不动。傅容隐约猜到了什么,迅速拉着梁映芳掩藏好身形,屏息偷窥。因为她们躲在侧面,齐策白芷的举动神情都一览无余,齐策那香囊是白芷倒地后从他袖口落下去的。

傅容觉得吧,齐策那么聪明,不可能在娶到姐姐之前就招惹白芷,太冒险了,这次多半是打算先收服白芷,再利用白芷寻机接近姐姐。

只是为了姐姐的声誉,就算是梁映芳,她也不能实情相告。

尴尬又气恼,傅容狠狠瞪着白芷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看她那脸红耳赤的样子,分明看上了齐策,偷偷喜欢也就罢了,竟还敢偷藏男人的东西,被人发现外人只会说我姐姐管教不严,她……亏我姐姐那么信任她!”

梁映芳轻轻拍拍她手,想了想道:“你别急,或许白芷只是先捡了起来,未必打算私藏,咱们不如……如此她还不肯交出来,咱们再告诉宛姐姐。”

两人不谋而合,傅容却惊到了,对梁映芳刮目相看:“看你大大咧咧的,心眼一点都不少啊。”

梁映芳呸了她一口:“谁都像你那么傻,有些人笑里藏刀你也看不出来。”

傅容知道她说的是齐竺,可她真的想不起齐竺何时坑过她,只好随便糊弄了过去,反正她也没把齐竺当好姐妹,平时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下午傅容还要游水,这次她把傅宛也拉过去了,齐策既然有办法避开梁通哥哥单独行事,傅宛怕他色胆包天做出更过分的举止。

大概是真心想学吧,才用了一天半的功夫,傅容就会了水,用梁映芳的话说,只要落水的地方离岸不是太远,傅容自己上岸没有问题,想要精通就不是一日之功了。

傅容高兴地去找傅宸显摆,又问傅宸他们白日里都做了什么,叽叽喳喳的,在前面赖到晚饭时间才同梁映芳回了后院。

傅宛已在堂屋等她们了,“快去洗洗手,要吃饭了。”

白芷就站在她身后伺候,微微笑着,看起来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傅容梁映芳对视一眼,先去洗手,回来坐好后傅容才突然想起来般,问兰香:“少爷白日在花园里逛,落了一个蓝绸香囊,你去园子里时可有见过?”

兰香笑道:“姑娘怎么忘了,我听姑娘的吩咐一直在屋里补你昨天划破的裙子呢,不曾出去过。”

傅容恍然大悟,朝傅宛眨眨眼睛:“姐姐说的对,果然不能一直在池子里泡着,你看我真泡傻了。”

傅宛点点她嫩豆腐似的小脸,随口问白芷:“你出去时可瞧见了?”

白芷坦然地摇头:“没呢,我去清泉阁跟两位姑娘走的是一条路,咱们都没瞧见,可能少爷落在别处了吧?”

心里却明白,多半是齐策落了香囊要找,少爷怕姑娘们或身边丫鬟捡到传出去不妥,所以谎称是自己丢的。不论如何,自己是不能承认的,她中午回来就再也没有出去过,现在承认,那她怎么解释捡到半日却不上交的事?

傅容早猜到她会这样说,低头喝汤。

梁映芳则吩咐自己的丫鬟:“你去问问后院伺候的婆子小丫鬟们,看看可有捡到的,拾到者有赏钱。”

那丫鬟马上去了,天快黑才回来,无果。

梁映芳脸色不大好看,红着眼圈跟傅宛姐妹赔不是:“都是我没管好她们,香囊不会飞,肯定被谁捡到了,也不知是那个眼皮子浅的,一个香囊也要藏起来,害我在宛姐姐面前丢脸。”说着赌气坐到椅子上,拿帕子抹泪。

傅宛着急了,设身处地,自家有这种下人,她也难堪,因此更明白梁映芳的羞愧,忙柔声安抚道:“你别想太多,我哥哥粗心大意惯了,不定将东西落在了哪个犄角旮旯,想来根本没人瞧见,哪就至于哭了?快别学浓浓,一点小事都掉金疙瘩。”

坏事都扯到自己身上,傅容不依,上前去挠傅宛胳肢窝,梁映芳破涕为笑。

晚上三人又睡在一起,第二天早早启程下山,进城后各回各家。

傅容就在回家的路上,把昨天的事交代了清清楚楚,末了握着姐姐的手小声道:“我怕姐姐见了映芳尴尬,故意等她走了才说,其他的姐姐信与不信,回头审问白芷就知了。我只再说一句,姐姐,这事我跟映芳看得很明白,全是白芷的错,姐姐别自责才是。”

傅宛脸色有点白,不愿相信身边人会做那种事,却又不得不相信。妹妹没有理由诬陷一个与她无仇的丫鬟,真若有仇,妹妹也无需故弄玄虚,跟她说一声就能打发了白芷。一个丫鬟罢了,再懂事也比不过亲姐妹。

下了马车,傅宛借故要先换身衣裳,轻声与出来接她们的母亲妹妹告辞,领着白芷回了她的海棠坞。

“姑娘先歇歇,我去放下包袱。”白芷笑着道,她也带了两身换洗衣裳过去的。

“等等,”傅宛叫住了她,用眼神示意两个小丫鬟下去,只留另一个大丫鬟白汀在旁边,这才坐在榻上,盯着白芷道:“昨天三姑娘瞧见你跟齐家大公子在一起,可是真的?”

白芷脸色唰的白了。

能够做到大丫鬟,多少都有些心机,如果昨天姑娘这样问她,她也不至于如此吃惊,可三姑娘明明看见了,却还故意说香囊是少爷的,明显就是疑她了。

那三姑娘到底看到了多少,又是怎么跟姑娘说的?

白芷不敢看傅宛,低头琢磨最好的措辞,傅宛却将她的心虚看在眼里,八分相信顿时变成十分,再也不留情面,命白汀搜白芷的包袱,搜不到就搜身。

“姑娘我错了!”眼见瞒不住了,白芷扑通跪了下去,磕头认错,“是我鬼迷心窍,见齐家大公子的香囊乃正宗蜀绣,至少值几两银子,就起了贪念,姑娘责罚我吧,我知错了!”

傅宛冷笑:“只是因为值钱?”

到了此刻还鬼话连篇,把她当三岁孩童?昨晚梁映芳羞得落泪也不见她交出东西,或是偷偷放回去,可见有多舍不得那物。

齐策她见过,俊朗多才,不少姑娘都暗中倾慕。傅宛不傻,从齐老太太齐夫人的态度隐约猜到了些,只是事情未定,她全当不知。没想到身边丫鬟先动了凡心,更没想到君子模样的齐策竟是拈.花惹草之辈,故意撞人。昨日若非妹妹碰巧瞧见,两人就此勾搭上,将来私.情败露她这个主子也撇不干净。

白芷还要解释,傅宛不想再听,吩咐白汀去喊两个粗使婆子来。

白芷瞬间面无血色,膝行着爬到傅宛身前,边哭边磕头,再无半分侥幸:“姑娘别卖我,我说实话,是我不守规矩妄想齐家大公子,姑娘饶我一回吧,念在我从小伺候姑娘的份上,姑娘……”

她磕得用力,额头很快红了一片。

傅宛一言不发,只在白汀等人进来时,沉默片刻才又让两个婆子出去,

起身背对白芷道:“你好歹伺候了我那么多年,你行事不顾我的声誉,我却无法狠心卖你。念在你是初犯,回去收拾东西吧,我会跟夫人说,还你自由身,从此你与我们傅家再无干系。”

言罢白着脸离去。

傅容听兰香说姐姐只是把白芷撵走了,有些不甘心,不过仔细想想,姐姐还好好地活着,白芷是死是活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况且姐姐心软,白芷毕竟还没犯下无法弥补的大错,相伴那么多年,姐姐从轻发落也在情理之中。

黄昏前,白芷在傅家家丁的看守下坐上了南下的客船,前往她湖州老家,至于她一介女子能否平安归家,没人在乎。

晚上傅品言回来,乔氏将他叫到里间,说了些悄悄话,“宛宛经过的事少,只当齐策对白芷起了心思,但我觉得吧,白芷那种模样,齐策就是想偷.腥,也看不上她。”

傅品言何尝想不到这层?

“看着沉稳有才,未料是个自作聪明的,就算为了亲近宛姐儿,使出这等下作手段,见微知著,终非良配。以后齐家再下帖子,你尽量都推了,实在不行只带两个小的去,宛姐儿是不能去了。”

乔氏也是这样打算的。

傅宛打发一个丫鬟,在信都城里没有激起任何风浪,最多引得一些小姐妹们好奇白芷到底犯了什么错,过几天也就抛到脑后。

但对有心人来说,意义就不一样了。

齐策是最先知道的,思忖过后,猜到白芷私藏男人香囊的事多半被人知道了,就是不知有没有扯出自己。

他暗中观察傅宸见到他时的反应。

傅宸对他一如从前,齐策还是不放心,或许后院的事乔氏傅宛故意没跟傅宸提?

端午过后,他又暗示妹妹请傅家姐妹过来,被乔氏以暑热为由婉拒。

齐策皱眉,就算白芷说出香囊是他的,傅家又不知道他是故意落的,何必妨他?

京城肃王府,也有人对窗沉思。

看完手下截住白芷后拷问出来的消息,徐晋还是想不通,为何这次白芷跟齐策的事被傅容撞见了,前世就没有?如果有,前世傅宛不会死。

重生之后,京城的大小事情都跟记忆里一样,只有冀州那边,变故接二连三。之前如果不是他替她抠了那个坑,她现在估计也变了另一个模样,一个不戴花钿的姑娘。

“吩咐下去,加紧盯梢。”

徐晋原本打算,一旦齐策提亲,他会让手下“请”齐策去信都城最好的风月场走一趟,让宠爱女儿的傅品言拒了这门亲事,就此帮他那位准王妃保住嫡亲姐姐。也曾想过弄走白芷,但齐策既然有负傅宛,足见不是良配,不如不嫁。可是现在,白芷提前被傅宛打发了,那么他想看看,如果他不出手,齐策跟傅宛还会不会走到一起,如果没有,两世的差别又出在哪儿。

“王爷,那个丫鬟怎么处置?”

“死。”

只有死了,他秘密调查傅家的事,才不会被外人察觉。

作者有话要说:

肃王:不要再三提醒大家我挖坑的事好吗?难得打次酱油,你一提我又要挨骂了。

佳人:你的意思是不想打酱油?

肃王:……你等着,有本事别让她嫁我,嫁了我,我想怎么稀罕就怎么稀罕。

梁通:别抢我的台词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