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见礼过后,成王夫妻俩一起去了端妃的永寿宫。
“华容怎么了,看你这一路都绷着脸,身上不舒服?”落座之后,端妃瞅瞅儿媳妇,笑着问。
想到昨晚床帐里的孟.浪,成王尴尬地笑了笑。
李华容脸色也终于缓了缓,看看丈夫,将埋怨的话吞回了肚子,出宫后上了马车,才在成王想抱她时皱眉推开他,冷着脸道:“表哥,之前在宫里跟肃王妃见完礼,你为何愣了愣才走?”
成王面露茫然,想了想,记起来了。
那时肃王妃朝表妹笑,他一时惊艳……
再看李华容一脸的冷淡不高兴,成王懂了,不顾李华容反对硬是将人搂到怀里,笑着道:“表妹吃醋了?你别多想,我今日初次见她,好奇之下多看了两眼,没有旁的意思。论美貌,她连表妹的一个脚指头都比不上。”
李华容听他承认当时确实是看傅容看愣了,越发不高兴,猛地推了成王一把。
新 婚燕尔,又是打小相熟的表妹,成王毫不介意,继续凑过去,照旧被李华容推开。眼看美人是真的恼了,成王苦笑,再次抱住人后紧紧按住李华容手,小声在她耳边 道:“表妹真健忘,今日我看她只看愣了一瞬,昨晚我看表妹可是好久都没回神,你说,在我眼里你们到底谁更美?”
他竟敢提新婚夜的羞人事,李华容俏脸顿时红了个透,却依旧不高兴,被人强亲了两口后使劲儿捶他肩膀:“随你怎么说,我就是不喜欢她,不喜欢你看她……”
“不看不看,我又不是太子。”成王笑着给她打,意味深长地道。
李华容一怔,疑惑地看他:“太子?”
成王颔首,在她耳边低语几句,“表妹记住这个,将来见机行事,若是能让太子跟肃王因为她……那才是我的好表妹。”
他前面一共三个兄长,康王碌碌无为,皇位如何都落不到他手里,剩下太子占了嫡长的天生优势,肃王文韬武略深得百官颂扬,他们斗个两败俱伤,他才能渔翁得利,所以傅容越美越好,最好迷得太子不顾一切想染指她。
他看着李华容,希望她能明白他话里的深意。
李华容明白了,心中再无半点怀疑,靠着男人肩膀道:“表哥放心,我懂。”
就算傅容比她貌美又如何,在表哥眼里不过是可以利用的下三滥女人,而她,才是站在表哥身边,辅佐他成就大业的妻子。
昭宁宫内,也有一对儿表兄妹早早凑到了一起。
“六哥怎么来了?”崔绾坐在暖榻上赏菊呢,门帘响动,她回头看,却见徐晧脸色惨白地走了进来,酷似徐晋的长眉深深蹙着,绷着脸,好像在跟谁生气。
“我娘去凤仪宫了?”徐晧熟稔地在崔绾对面坐了,气鼓鼓地道。
崔绾瞪他一眼:“六哥明知故问,瞧你这样,昨晚在成王府又喝多了吧?叫你少喝点你不听,现在来我面前装什么难受。行了,你赶紧走吧,被姑母知道你又偷偷跑过来,回头又要挨骂。”
“四哥打我了。”
徐晧看着她,突然干巴巴地道,“早上我们俩过招,他狠狠踹了我一脚……”
崔绾低头摆弄花盆呢,听到这话诧异地抬头,很快就明白早上傅容为何叫她离开了,原来四哥是有话要跟姑母说。明白了,再看看面前跟她告状的少年,崔绾嫌弃道:“比武过招,本来就容易受伤,你自己功夫不如四哥,躲避不及挨了四哥一下,有什么好委屈的?”
这 事确实不光彩,徐晧本来不想跟崔绾说的,但他怕崔绾从旁人那里听到误会他,所以急着过来解释,红着脸辩解道:“不是那样的,你觉得我分辨不出来有意还是无 意?他踹我那一脚下了死力气,简直把我当仇人一样对待,否则小打小闹的,我何必怪他?你不知道,我都吐血了,现在胸口还疼。”
崔绾脸色变了变,看向他胸口:“吐血了?”
徐晧点点头,刚要说话,胸口因为回忆当时情景又疼了起来,脸上又是一白。
崔绾见他不像是装的,急了,下地倒了杯热茶给他,关切道:“六哥宣太医了吗?”
她这样关心他,徐晧胸口好像没那么疼了,捧着茶碗道:“没有,这事传到父皇那边不好,我心里有数。”
崔绾松了口气,兄弟俩私底下闹闹别扭没什么,传出去就容易叫有心人利用了。四哥因为才华出众一直被太子皇后忌惮,成王端妃那边也时不时落井下石,这种麻烦还是越少越好。
“那四哥跟你赔不是了吗?”崔绾重新坐到桌子对面,小声问道。
徐晧冷哼:“打都打了,道歉有什么用,还派人送药给我,我都扔了。”
崔 绾皱眉,知道这人不爱听她替徐晋说话,她换了个法子,叹气道:“早上四哥四嫂来过了,姑母已经知道你们打架的事,四哥亲口跟姑母说他错了。一会儿四哥他们 回来,六哥你主动跟四哥示好吧,别叫姑母担心,你知道姑母最受不了你们闹别扭了,每次你们一吵架,姑母就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你忍心?”
徐晧不忍心,所以他不想叫母亲知道,却没想兄长先把事情捅了出来,顿时气愤地站了起来,恨声道:“就他会装乖儿子!这下好了,我娘肯定又认为是我闯了祸,他好心替我遮掩呢,哼,他打我还想让我主动跟他说话,没门!”
“你,你这人不讲道理,我不理你了。”崔绾绷着脸往外走,“你自己在这坐着吧,我回我屋里去。”
“绾绾!”
徐晧赶紧拦到她身前,连连赔不是:“我不该在你面前乱发脾气,绾绾别走,咱们下盘棋吧?”
“那你主动跟四哥和好,别叫姑母担心,我就陪你下棋。”崔绾扭头道。
徐晧抿了抿嘴。
崔绾绕过他继续往门口走。
眼看心上人要走了,徐晧没有办法,认命道:“行行行,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一会儿跟他说话行了吧?再有俩月就过年了,懒得跟他耍气。”
崔绾脚步顿住,跟着转身,朝他灿烂一笑,“六哥这话才对嘛,咱们是一家人,就该和和气气的,因为一点小事闹气多不值得?一会儿你主动和好,姑母也会欣慰的。”
徐晧心里委屈,眼巴巴地望着她:“绾绾你记住,我是给你面子,否则才不理他。”
崔绾低头,故作不懂。
徐晧喜欢她羞涩的样子,刚要说点悄悄话,外面宫女提醒他们淑妃等人回来了。
兄妹俩一起迎了出去。
徐晋傅容以及淑妃的目光齐齐落到了徐晧身上。
徐晋看看面前满脸不快的弟弟,再看看身旁的母亲,沉默片刻,道:“六弟,早上我跟你过招时走神了,真不是故意下重手,六弟……”
“四哥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可我伤得不轻,你把前年秦老将军送你的那把宝刀送我,这次我就不跟你计较。”徐晧下巴微扬,颇为大度地道。
小儿子懂事,淑妃欣慰点头,明白这里少不了崔绾的功劳,悄悄递给崔绾一个奖励的眼神。
崔绾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察觉姑母移开视线了,她抬头看向徐晋,笑着打趣道:“怎么样,四哥舍得那宝刀吗?四哥要是不舍得,那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劝六哥了,刚刚六哥可是冤枉……”
“绾绾……”徐晧急着打断她。
崔绾狡黠地朝他眨眨眼睛。
徐晧无奈叹口气,等了会儿见徐晋迟迟不肯应,脸色又难看起来:“四哥到底愿不愿意给啊?”
那样重的一脚,看在表妹的份上他才答应跟他和好的。
徐晋依旧没有说话。
傅容看出他好像走神了,偷偷扯了扯他袖子。
徐晋回神,对上弟弟不满的瞪视,他扯了扯嘴角:“一会儿我回府后就让人给你送过去。”
弟弟对那把宝刀垂涎已久,上辈子他是在弟弟成亲时送他的,这辈子不过提前三年而已。
他肯送刀,徐晧心花怒放,积压了一早上的怨气瞬间弥散。
或许心里都还有些芥蒂,至少表面上,兄弟两个算是和好如初了。
几场大雪后,又要过年了。
傅宛的产期就在腊月底那几天,傅容忧心不已,每天都派丫鬟过去等着消息,赴完宫宴或其他勋贵之家的宴席,回府后第一件事就是喊来丫鬟打听姐姐生了没,简直比乔氏还要操心,晚上也睡不安稳,瘦了不少。
徐晋看在眼里,整个腊月就没怎么闹她,只有两次是傅容心里过意不去,晚上主动给了他。
除夕过了,就是初一,傅宛肚子还是没有动静。
傅容坐不住,回娘家住的那两天几乎天天都往梁家那边跑一趟,对着傅宛的肚子求:“小外甥快出来吧,姨母给你准备了一个特别大的封红,再不出来,过完初五就不送压岁钱了。”
当时乔氏傅宣都在一旁看着,被她逗得忍俊不禁。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不贪财似的,初六这日早上,傅宛肚子里的孩子才决定出去见见姨母。
傅容得了信儿,第一次没有打扮就匆匆往外跑,徐晋也莫名紧张,抓起斗篷追了出去。
第133章
“浓浓别怕,没事的。”
知道傅容着急,徐晋特意吩咐车夫走快点,可正月前几天正是百姓们频繁宴请的时候,街道上人多车多,他贵为王爷,也不可能横冲直撞,给那些御史弹劾的把柄,只能把傅容抱在怀里,握紧她手安抚,“葛川临行前给你姐姐看过脉,他的医术你还不信吗?”
傅容信葛川,可她就是害怕,想到上辈子自己匆匆赶到齐府看到姐姐面无血色躺在产房里的情景,眼泪便落了下来。怕被徐晋看见,她往他怀里钻,刚要贴上去,又怕眼泪弄湿他衣裳一会儿不好见人……
徐晋叹口气,抢过她手里帕子,亲手给她擦泪。
对 于这个即将出生的外甥或外甥女,徐晋本来是毫不在意的,可是见过傅容这阵子的寝食难安,他由衷希望傅宛顺顺利利生下孩子,好彻底安了傅容的心,也让他们夫 妻俩重新恢复之前打打闹闹的轻松日子,最重要的是,傅宛平安产子,傅容的心结就没了,她也不用再喝那避孕汤汁。
梁府,乔氏等人已经到了。
料到他们夫妻俩要来,傅品言傅宸都在前院站着,得信儿后一起到门口迎接。
“王爷怎么来了,这……”
“这时候岳父正堂就别再讲究那些虚礼罢。”
下车后徐晋先打断二人的客套,再转身去扶傅容,动作熟练自然,一看就是做惯了。
傅品言傅宸见了,都很欣慰。
“爹爹,我姐姐怎么样了?”在自家人面前,傅容更是不客气的,下车后便急着问。
傅品言一边请二人往里走一边解释道:“你姐姐刚进产房,离生还早,你娘在那边陪着,你去看看吧。”又朝徐晋道:“少渠头回当父亲,心里放不下,也在那边守着,失礼之处还请王爷见谅。”
徐晋颔首:“理应如此。”目送傅容领着丫鬟匆匆往后院去了,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询问傅宛如何,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进厅堂时随口问道:“官哥儿留在侯府了?”
傅宸道:“没有,那小子灵,见我们都要出来他也哭着要来,现在跟六妹妹在园子里逛呢。”
徐晋赞道:“官哥儿聪颖,日后必成大器。”
傅宸扯了扯嘴角,这么小的孩子能看出来什么?整天就知道往自己屋里敛财,真当官了,估计也是个大贪官。不过这话他也就是心里瞎想想,肯定不会说出来,万一因为自己一句玩笑话耽误了弟弟的大好前程,他可没处哭去。
小丫鬟端了茶上来,傅品言瞅瞅徐晋脸色,提议道:“我派人领官哥儿过来?”
徐晋笑道:“岳父不必麻烦,让他在外面玩吧,免得听到动静跟着担心。”
傅品言便跟他聊些家常。
后院产房,傅容进去时,傅宛正在……用饭。
傅容怎么都没料到是这情形。
看着母亲坐在一旁舀蛋羹递到姐姐面前,姐姐平静又有些羞涩地吃,好像没事人一样,傅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了,“娘,不是说姐姐要生了吗?”
乔氏侧头看她:“是要生了啊,不过现在刚发作,快的话晌午慢点得晚上才能生出来,这期间总不能不吃饭吧?生孩子可是力气活儿,吃饱了才有劲儿生。”说着又给傅宛喂了一勺,嘴上问傅容,“你自己过来的?”
傅容在她身边落座,对着傅宛鼓鼓的肚子道:“王爷也来了,在前院跟爹爹说话呢。”
乔氏便抬头看站在那边的女婿:“少渠过去打声招呼,一会儿宛宛真要生了我再派人叫你。”
梁通舍不得走,岳父岳母不知道妻子心里也是害怕的,他知道,就想一直陪着她。
丈夫如此疼惜自己,傅宛心里暖暖的,可母亲妹妹都在跟前呢,傅宛不好意思,红着脸催他:“你快去见见王爷,王爷好心过来探望,你身为主人哪能不露面的?”
媳妇发话,梁通不得不走,怕傅宛担心,他无比笃定地保证道:“那你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傅宛垂眸不理他。
乔氏轻轻地笑,等梁通几乎是倒退着走了,她将空了的瓷碗递给丫鬟,柔声感慨道:“还是宛宛会挑人,看少渠对你多好,我生你哥哥跟你的时候你爹爹都没这样惦记我。”
傅宛脸红。
屋里气氛宁谧温馨,傅容跟着凑趣,假装嫌弃道:“原来当初爹爹对娘不够好啊?一会儿我找他去,问他那会儿做什么去了,竟然不守着娘。”
乔氏分不清她是随口说说还是真要问,赶紧道:“你老老实实呆着吧,什么都是你能问的?敢去你爹爹面前说这个,看我不把你的嘴缝上。”
长子长女都是在侯府出生的,那会儿老太太在产房外头守着,傅品言哪好进来陪她?不过她知道丈夫就在外头,她疼得不行时还听到他骂产婆了,他不好开口安抚她,就用那种方式告诉她他就在外面等着……
回忆曾经的幸福,乔氏眼角眉梢都是温柔。
傅容傅宛姐妹俩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
晌午过后,傅宛才真正地疼了,乔氏将梁通傅容都赶到外面,不许他们两个在旁边看。于是徐晋随着傅品言父子赶过来时,就见梁通在屋檐下来来回回地走,一会儿砸门一会儿捶墙的,傅容站在台阶下面,手里帕子要拧成麻绳了。
徐晋朝妻子走了过去。
傅品言傅宸识趣地站远了些。
“午饭吃了吗?”徐晋停在傅容身前,悄悄握住她手。
傅容心里急着呢,必须做点什么才能勉强在一个地方站定,而不是跟梁通那样失态。徐晋手伸过来,她就按他的手指头转移急躁,“哪有心思吃啊,王爷怎么来这边了?”
“怕你急晕过去,过来盯着点。”徐晋笑着打趣。
傅容一点都笑不出来,听着里面产婆一声声鼓舞催促,她有些难为情,劝徐晋道:“王爷还是去前院等消息吧。”女人生孩子,男人都该避着点的。
徐晋不动,看看那边来回来去焦躁走动的梁通,低头对傅容道:“不必,早晚我也有这一天,先熟悉一下,将来你要生了,我就能气定神闲了。”
他眼含期待,傅容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此时却无心旁顾,一心祈求菩萨保佑姐姐母子平安。
红日西垂,里面终于传来了洪亮的婴儿啼哭。
傅容双腿一软,险些倒在徐晋身上。
傅宛生的是女儿。
产房收拾干净后,傅容傅宣官哥儿都能进去了,纷纷凑到傅宛身边看小外甥女。
傅宛精神还好,躺在床上柔柔地笑,不过小女娃睡着了,傅容姐弟三个就都放轻了声音。
“她就是外甥女啊?”官哥儿坐在傅容腿上,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襁褓里的小女娃,“没有二姐姐好看,也没有二姐姐白,一点都不像。”
“谁说不像的?”乔氏低头看小女娃,由衷夸道:“跟你二姐姐刚生下来那会儿一模一样的。”就是肤色多少都随了梁通,有点黑,但肯定没梁通那样黑就是了,日后长开了,估计比梁映芳还能白些呢,照样是大美人。
傅容也对弟弟道:“她现在小啊,长大了就好看了。”
年前她先后看过康王妃的女儿大堂姐的儿子,说实话傅容觉得小孩子刚生下来皱巴巴的都不怎么好看,可人都偏心自家人,傅容看傅宁的儿子就比看康王妃的女儿顺眼,现在看到盼了好久的亲外甥女,哪怕小丫头黑了点,她也打心眼里喜欢。
最高兴的是,姐姐好好的,小外甥女也平平安安。
“岳母你们看够了没?该轮到我了吧?”
她们娘几个看得热闹,外面等了半天的梁通再也憋不住了,可怜巴巴地催道。媳妇生孩子,生的时候不许他陪着,生完了还不许他第一个进去,他想仔细看看女儿长啥样啊,还有媳妇辛苦了大半天,他还没能哄哄呢。
傅宛又脸红了,可惜没力气说话。
女婿憨厚实诚,对女儿的心意就差写在脸上了,乔氏丝毫不担心梁通会嫌弃女儿没能给他生儿子,柔声叮嘱傅宛几句,她赶紧领着官哥儿叫上傅容傅宣姐妹俩出去了,将里面的母女俩让给女婿亲近。
“宛宛,现在还疼吗?”关上门,梁通大步赶到床前,不等妻子说话先捧着她脸亲了好几口,“下次再生孩子不叫岳父岳母过来了,我在屋里陪你。”
傅宛闭着眼睛给他亲,听他说傻话,等他终于亲够了,这才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男人笑:“快看看咱们女儿吧,官哥儿说她长得不像我。”
梁通听了,连忙低头,瞅瞅襁褓里的小女娃,尴尬地笑:“都怪我黑,连累咱们女儿都跟着黑了。”他是男的,不在乎黑不黑的,小姑娘爱美,都希望自己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他就不止一次听妹妹抱怨她不够白。
傅宛不爱听他那样说,看着女儿道:“黑点儿怎么了,映芳就挺好看的啊。”
梁通立即附和:“就是就是,谁敢嫌弃我女儿黑,我把他绑到院子里晒上几个月。”
傅宛扑哧笑了,笑着笑着轻轻叹息:“不知道祖父父亲听说是女儿,会不会不高兴。”
梁通哈哈大笑,怕惊动女儿很快又打住,小声跟妻子说话:“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们家姑娘少,你多生几个女儿他们才高兴,没看映芳在家多受宠?跟她相比,我们几个堂兄弟简直是捡来的。”
这倒是大实话,看着身旁一脸欢喜的丈夫,傅宛再次庆幸当日在船上,她没有推开这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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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逢喜事,晚上众人在梁府用完饭才各自回府。
如压在心里的一颗大石头终于被人挪开了,傅容懒懒地靠在徐晋怀里,安心又困倦,在马车轻轻的颠簸中渐渐闭上了眼睛。
不知睡了多久,被人亲醒。
傅容真的困,嫌弃地去推身上的男人,没想他非但没走,还抬起她腰更进了一步。
这霸道来得太过突然,傅容顿时清醒,抓住他肩膀求他,“慢点……”
徐晋早熟悉了傅容的身子,知道她在心甘情愿的时候很快就能做好准备,因此只是先弄醒她,没有急着继续下去。凝视她水雾渐起的美丽眸子,他喃喃地问:“浓浓,现在还怕生孩子吗?”
傅容想全心应付他,可他那边不停,轻轻浅浅温温柔柔抢走她一半心神,“不怕,只是我……”
“既然不怕,那就给我生个儿子。”
听她似乎不愿,徐晋一个前冲直接叫她失了声,叫她再说不出完整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肃王爷想当爹想疯了……
第134章
夜深人静。
锦帐上淡紫色流苏渐渐停止摆动,帐内女儿家的莺啼,也在一场急促骤雨过后,戛然而止。
傅容闭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
徐晋的唇在那儿流连片刻,慢慢移到傅容红扑扑的小脸上,亲了会儿察觉她冷了,他扯过刚刚被甩开的被子遮住两人,轻轻亲她额头:“浓浓哭得真好听,真想一直听你哭下去。”
夜里的她,简直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狐妖,一个皱眉一声娇求,都叫人心生怜惜的同时,又想尽情地欺负她,听她各种哭,小声的啜泣,断断续续的抽噎,难以承受时的高声哭求……
“浓浓……”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喜欢,徐晋含住她唇,再次放纵。
傅容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好像有什么事情该做的,可她实在太困,徐晋还没从她身上起来,她已经睡熟了,只在徐晋出去时,情不自禁哼了哼,朱唇轻张,妖冶妩媚。
徐晋侧躺着看她,静静平复了会儿,这才拿过早就备好的巾子替两人擦拭,擦完直接扔出纱帐外,自有丫鬟进来收拾,他只管搂着傅容睡觉。
十五前都不用上朝,明天也没有宴席要赴,徐晋睡得十分安心。
傅容睡得也挺香的,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若不是被人四处乱捏,恐怕还能睡下去。
“王爷别碰我。”傅容没好气地嘟囔,想要转身。
徐晋一夜好眠,现在精神正好,最喜欢看她这娇气样,搂着人不放,老实一会儿又动手动脚。傅容睡意渐消,躲躲闪闪忽然察觉腿间一片异样,皱皱眉,悄悄去摸。
摸到昨晚徐晋留给她的东西。
傅容怔住。
徐晋手也摸过去了,见傅容傻愣愣的,他笑着咬她耳朵:“今晚再喂你……”
之前因为那汤药都是隔几天来一回,憋得他难受,现在好了,可以随心所欲。
他踌躇满志,傅容却发愁了。
她依然不想生,不想担惊受怕,可她不敢再找借口避孕,一次徐晋会信她,次数多了,那家伙本来就爱吃醋,万一联想到旁的事情上,涉及妻子对丈夫的忠心,那可不是说两句好话等他晚归一起吃饭就能哄好的。
只能尽量自己避孕吧,怀不怀交给老天爷。老天爷真要她生,那她誓死也要保住自己的孩子。
没理会一脸坏笑的男人,傅容赶紧去洗了个澡。
夜里徐晋又想要,傅容坚决不给,知道他吃软不吃硬,傅容抱着他腰小声撒娇:“王爷我真累了,你看我今早险些起不来,王爷,好歹让我缓缓劲儿啊?”就算不是为了避孕,她也受不了徐晋连续折腾,至少也要隔一天的。
徐晋不大愿意,好在他也知道贪多不好,搂着人亲了会儿就睡了。
次日傅容醒来腰酸难受,晌午时月事来了。
傅容长长地松了口气。
徐晋有点失望,但他也没指望一晚就让傅容怀上,况且他虽然盼望儿子,也没做好傅容马上就怀孕的准备,他还没吃饱呢,最好隔一两个月再怀才好。
月事结束后,在傅容的坚持下,夫妻俩默认了隔一天一次的规律,而且傅容每晚最多纵容徐晋胡闹两场,事后就以疲倦为由沐浴去。她爱干净,徐晋就陪着她一起洗,偶尔在浴桶里还能耍赖再吃一次。因为洗着方便,那时傅容反而好说话。
元宵过后,秦云月也生了,给傅定生了一个七斤重的大胖小子。
傅容过去参加孩子的洗三礼。
客人们走了后,只剩自家女眷在暖阁里说话。
老太太特意将傅宝几个小姑娘打发了出去,好奇地问傅容:“听说成王妃传出好消息了?”
元宵宫宴上,李华容身体不适,喊来太医把脉,竟是喜脉。
她跟成王十月底大婚,短短两个多月就有了好消息,端妃大喜,高兴之后没忘了委婉地讽刺傅容一顿。傅容那会听了一顿奚落,现在老太太一开口,她就知道老太太后面要说什么,淡笑着点点头。
老太太果然道:“怎么成王妃后成亲的都比你先有动静?容丫头该不是身子有问题吗?听说你之前落过水,是不是那会儿落了病根?别怕,祖母介绍个郎中给你,他最擅长治咱们女人的毛病,在京城大有名气,浓浓还小,好好养养肯定能养好的。”
乔氏看看女儿,笑道:“姑母真是关心则乱,行之媳妇不也是成亲一年才有的好消息?浓浓还小,不急,若今年年底前还没消息,那会儿再劳烦您吧。”
老 太太懒懒地靠在暖榻上,惋惜道:“算了,我一片好意,你们不愿意领我也没办法,可我听说王爷身边还只有容丫头一人伺候呢,这怎么行?王爷二十一还没有子 嗣,容丫头迟迟不孕,还是赶紧给王爷挑两个丫头吧,别叫人说你不孕又善妒。容丫头身边是不是没有合适的?没事,祖母替你准备好了,今儿个你就领回去吧。”
说着示意身边的宋嬷嬷去领人。
乔氏笑容敛了敛,“姑母,宫里娘娘都没往王府送过人,咱们……”
老太太眼睛瞄向她,语重心长道:“娘娘那是给咱们侯府脸面,娘娘对容丫头越好,咱们越该体恤王爷的不易。如今其他几位爷都有了子嗣,只有肃王爷没有,皇上那里也不高兴是不是?现在咱们主动给王爷送人,娘娘知道了准会夸赞容丫头大度。”
乔氏还想再说,傅容插话道:“娘,祖母说的是,女儿其实也打算给王爷安排丫鬟开脸了,既然祖母都给我选好了,那肯定是百里挑一的好模样,我求之不得呢。”
老太太听了,很是意外。
倒是乔氏,心知女儿不傻,听了这话反而没那么着急了。
林氏三夫人都没出声。
宋 嬷嬷很快就领着两个十六七岁的穿桃红褙子的丫鬟走了进来,一个身量纤细模样清丽,瞧着像是读过书的,眼帘低垂透露出几分书卷气。另一个个头偏矮些,身上该 鼓的地方鼓该细的地方细,五官就更出众了,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挑,微厚的朱唇丰润诱人,虽然也垂眸敛目站在那儿,却掩饰不住一身勾人劲儿。
二女模样当然都不如傅容,但老太太知道男人,再美的人都有吃腻的一天,不如未开.苞的新鲜。
“这便是王妃娘娘,以后你们两个要好好服侍王爷,帮王妃分忧。”老太太笑眯眯地道。
“奴婢锦衣拜见王妃。”
“奴婢锦袖拜见王妃。”
两个丫鬟齐齐朝傅容跪了下去。
傅容点点头,叫她们起来,两个丫鬟规规矩矩站到了兰香、许灵身后。
送完人了,老太太满意了,示意她们各自回屋歇息去。
傅容扶着母亲胳膊往外走,先去西暖阁那边领傅宣跟官哥儿。
西暖阁里,沈晴四个小姑娘正在打叶子牌,沈晴挨着傅宓,傅宝傅宣坐上下家。傅宝傅宣都不喜欢沈晴,可同住在侯府里,沈晴笑脸迎人,她们也不可能真就一直不理她,特别是在五福堂这边,都得给老太太三分情面。
官哥儿坐在傅宝傅宣中间,不管哪个姐姐赢钱,他都咧着嘴往自己怀里抓,傅宝输了时跟他讨要,官哥儿就捂紧了不给她。小男娃虚五岁了,但实岁只有三岁半不到,机灵可爱,守礼如傅宣,劝过几次后也就随他去了,想着散场后把傅宝的钱还她就是。
这局轮到傅宣赢,沈晴傅宝都痛快给了钱。
傅宓瞅瞅跪坐在桌子旁,一手撑着桌子一手帮姐姐捡钱的小男娃,故意没有将银子递过去。
官哥儿已经会简单地数数了,发现少了一颗银豆子,大眼睛打量沈晴三人,最后落到了傅宓身上,脆脆地道:“五姐姐给我豆子!”
傅宓这才将银豆子递给他。
官哥儿欢喜地接了,攥着三颗银豆子重新坐好,跟之前赢的放在一起数。小家伙低着脑袋,一边数一边念,数到九后继续从一开始数,然后扭头朝傅宣炫耀:“六姐姐,我有九加六颗豆子了,都给外甥女攒着。”
傅宛女儿要等满月时才起小名,官哥儿就把“外甥女”当成了小丫头的名字。
傅宝故意逗他:“你怎么不给你小侄子留几颗啊?”
官哥儿眨眨眼睛,趴到傅宣胳膊上,一本正经地看姐姐手里的牌。
傅宝轻轻打了他一下:“小机灵鬼!”
官哥儿咯咯笑。
傅宓目不转睛地盯着官哥儿,忘了出牌,沈晴正要提醒她,就见乔氏跟傅容先后进来了。
四个小姑娘便散了场。
傅宣将官哥儿从傅宝那儿抢的银豆子都还了过去,傅宝接了,转身又都塞到了官哥儿的小荷包里:“还没出正月呢,就当是我给官哥儿的压岁钱吧。”
“阿宝就是有钱啊。”傅容笑着摸摸她脑袋,牵着弟弟走了。
回东院的路上,傅宣问她:“那两个丫鬟是老太太送的?”
她今年十二了,很多事情都懂了,一看那两个丫鬟的长相,就猜到了老太太的意思。
傅容气定神闲道:“是啊,妹妹不用担心,你姐夫看不上她们的。”
徐晋要是能看上这等姿色的丫鬟,肃王府里就不会只有她一个。
傅宣回头,视线在二女身上转了一圈,眉尖微蹙。虽然姐姐很冷静,她却无法完全放心。
黄昏时徐晋来接傅容,傅宣跟了出去,想亲眼看看王爷姐夫见到那两个丫鬟后的反应。
第135章
徐晋离开吏部衙门前派许嘉去通政司跑一趟,问问傅品言何时回府,早的话翁婿俩同行。
许嘉很快就回来了,“王爷,傅大人有事耽搁,暂且脱不开身,请王爷先行。”
徐晋点点头,领着许嘉朝宫门走去。
半路上遇见刚从大理寺归来的傅品川,于是两人同时抵达景阳侯府。
“王爷随我去喝杯茶吧,王妃赶过来也需要一阵功夫。”下车后,傅品川客气邀请道。
景阳侯傅品川为官清正廉明,乃朝堂上的清流,深得嘉和帝赏识,徐晋对他观感也不错,欣然应允。落座后两人也不谈论政事,恰好今日是傅定长子洗三,话题就绕着这件喜事转。
聊了一盏茶的功夫,一个小厮快步赶了过来,停在门口回禀道:“禀王爷,老爷,王妃跟二夫人就快到前院了。”
徐晋放下茶杯站了起来,傅品川当然要出去送人。
两帮人在影壁前遇上了。
徐晋朝乔氏见礼,傅容傅宣官哥儿一起走到傅品川前喊大伯父。
傅品川不苟言笑,但面对傅容傅宣这两个花般的侄女,还有乖乖巧巧牵着傅容手站着的官哥儿,他难得笑了笑,跟傅容道:“下个月你小侄子满月,王妃记得回来一起热闹热闹。”
“大伯父放心,侄女一定来的。”傅容亲昵地应道,客套几句,牵着弟弟走向徐晋。
“三姐夫,我今天赢了好几颗豆子,你看!”官哥儿解下腰间的小荷包,朝他三姐夫炫耀。
傅容笑着给徐晋解释这包银豆子是怎么赢来的。
徐晋喜欢听傅容回忆他们兄妹小时候的趣事,眼下切身体会到官哥儿的可爱机灵,更是喜欢,伸手将官哥儿抱到怀里,笑着问他:“姐夫家里有比这个更好看的豆子,官哥儿想不想过去看?”
官哥儿连连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期待地问:“跟三姐夫一起坐马车回去吗?”
徐晋没有一口答应,转过去跟乔氏商量:“岳母,让官哥儿去我们那边住几日可好?我白日进宫当差,浓浓一人在家没伴,有官哥儿陪着我也放心些。”
他都这样说了,乔氏如何能拒绝,“承蒙王爷不嫌他淘气,那就过去住几日吧,王爷你们先回府,稍后我派车把官哥儿乳母跟衣裳送过去,王爷那边就不用麻烦了。”
徐晋颔首,借官哥儿小身子遮掩,朝傅容眨了眨眼睛。
傅容撇撇嘴,瞟了一眼兰香身后的两个俏婢。
徐晋这才注意到那边多了两个眼生的丫鬟,看那模样气度,比兰香梅香两个强出不少,跟一些官家小姐也差不多了。不是傅容带过来的,也不可能是乔氏送给女儿的,那么这侯府里还敢往傅容身边塞人的,只有……
没事人般收回视线,徐晋抱着官哥儿跟傅品川乔氏告辞,率先朝门口走了过去。
他先将官哥儿送到马车里,再示意傅容上车。
傅容上车前吩咐锦衣锦袖两个:“你们随兰香许灵去后面车上坐吧。”
两个丫鬟齐声应是,行完礼,锦衣直接跟着兰香往后面那辆马车去了,锦袖则胆大地瞥向徐晋,见徐晋朝她看过来,她羞涩地垂下眼帘,转身就要走。
“站住。”
徐晋冷声喝道,目光从两个丫鬟身上收回,问傅容:“她们是?”
傅容恍然大悟,本能地去看傅品川,快要对上傅品川脸庞时又意识到什么急忙别开,有些尴尬地解释道:“祖母担心我年纪小,伺候王爷难免有不周的时候,便选了两个好丫鬟帮我一起伺候王爷,王爷瞧着如何?我看都挺好的。”
乔氏傅宣都悄悄观察徐晋。
徐晋脸色铁青,正欲发落,仿佛刚记起傅品川在场似的,又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了下去,但神色依然不太好看,冷声朝傅品川道:“老太太一片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还请傅大人替我转告老太太一声,就说浓浓很好,本王十分满意,老太太不必再费心插手本王府内之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老太太此举极其不满,看在傅品川的面子上才没有发火。
乔氏松了口气,偷偷看一眼傅品川,又在心里无声叹息。
傅品川经历的事情多了,徐晋话音未落,他已撩起衣摆毫不犹豫地朝徐晋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叩首道:“王爷息怒,家母老迈神智时有不清,微臣保证绝不会再有此等事情发生。”
“如此甚好,那二人就交给傅大人处置罢。”
徐晋没再客套,将想要替傅品川说情的傅容扶上马车,自己紧接着跨了上去。
车帘落下,男人低沉清冷的声音传了出来:“回府。”
车夫不敢耽搁,连忙催车走了。
景阳侯府门前,马车声远了,傅品川才慢慢站了起来,余光里瞧见乔氏母女身影,他苦笑一声,垂眸道:“弟妹放心,我会跟老太太解释清楚的,我也会跟她讲明道理,以后绝不再让她为难王妃。”
乔氏明白他心里苦处,叹道:“大哥跟姑母说话时语气和缓些,别因此吵起来。”
傅品川没有接话,转身往里面走,进门时吩咐身边的长随:“带上那两个丫鬟随我去五福堂。”
锦衣锦袖早跪地上了,耷拉着脑袋瑟瑟发抖,俨然丢了魂,一人挨了长随一脚才哭着站了起来,缩着肩膀跟在长随后头,小声抽搭。
人都散了,乔氏也牵着傅宣往东院去了,想到徐晋对傅容的维护,小声对傅宣道:“王爷瞧着对你三姐姐也是真的好,要是能一直这样长久下去,那娘就可以彻底放心那边了,往后只操心你们哥仨。”
傅宣对这个姐夫的表现也挺满意的。
傅容更是心花怒放,上车后嘴角就一直翘着。
“三姐姐笑什么呢?”官哥儿坐在徐晋腿上,好奇地盯着傅容看。
傅容捏捏他小脸:“姐姐高兴啊,姐姐喜欢的官哥儿可以跟我一起回王府,姐姐不喜欢的人都留下了,你说姐姐该不该笑?”手放到徐晋背后,轻轻挠了挠。
徐晋瞪她。
傅容笑容不变。
官哥儿却担心了,盯着傅容小声问:“三姐姐不喜欢娘跟六姐姐?她们都没去王府。”
小家伙都会胡思乱想了,傅容好笑地将人抱到自己腿上,低头亲他:“怎么会啊,咱们是一家人,咱们家的人姐姐都喜欢,姐姐不喜欢那两个陌生丫鬟,官哥儿知道了吧?不过这话你别告诉别人。”
官哥儿没留意什么丫鬟,听姐姐说她没有不喜欢娘亲跟六姐姐,他就放心了,扭头问徐晋王府里好看的豆子是什么样的,满眼兴奋。
徐晋看她们姐弟俩笑得好看,之前的那点不快早就散了,又将官哥儿抢到自己怀里稀罕。
为一个毫无关系的老太太生气?
他才没那么闲。
傅品川却气得头疼。
他始终想不清楚母亲到底想要什么,一家子和和气气不好吗?她为什么非要折腾事,之前儿媳妇半年不见有孕她就想给长子屋里塞人,跟当初想给他塞人一样,林氏又不是没生儿子,难道就因为当年他故意忤逆她,她这辈子就不打算消停了?
如 今倒好,她都敢跟肃王摆长辈的谱儿了。肃王不近女色是出了名的,年少时皇上赐美人给他肃王都婉言拒了,老太太做事前怎么就不好好想想?景阳侯府跟肃王府已 经成了姻亲,老太太想借肃王府的光随时都可以借,她现在送两个丫鬟过去,就算肃王收了又如何,除了给侄女添堵,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母亲,王爷不喜外人插手他王府里的事,今天母亲冒然送了两个丫鬟,王爷震怒,顾及二弟颜面才没有大发雷霆。这次儿子下跪认错便可,再有第二次,那儿子恐怕唯有辞官才能谢罪。”
傅品川站在老太太对面,沉着脸道。
老太太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这样收场,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忿忿道:“我送人给她是为了她好,她不喜欢就别要啊,她倒好,当着我的面乖孙女似的,一转身就跟王爷告状去了……”
“母亲!”
老太太冥顽不灵,傅品川头疼之极,恳求地望着她:“母亲别再管二弟那边的事情行吗?二弟也好几个侄子侄女也好,母亲既然不喜欢他们,那就别再搀和他们的事,说句不好听的,现在二弟有王爷撑腰,母亲真想做什么,就不怕得罪王爷?”
老太太嘴角紧紧地抿了起来。
傅品川了解自己的母亲,知道老太太露出这种神情就是明白了,只是不愿认错而已。傅品川没想逼老太太认错,讲完道理了,他缓和语气安抚母亲几句,最后跟老太太要那两个丫鬟的卖身契。
老太太让宋嬷嬷去取,等傅品川拿着卖身契走了,她抓起茶碗狠狠朝地上砸了下去。
宋嬷嬷送完傅品川回来,正要进屋,听到里面连续几声脆响,低下头,不敢进去了。
战战兢兢等了许久,里面老太太才气冲冲骂道:“人都死哪去了?还不进来收拾!”
宋嬷嬷赶紧领着两个小丫鬟走了进去,见老太太仰面躺在榻上,她示意丫鬟们轻点动作。
老太太闭着眼睛慢慢平复,气消了,问守在一旁的宋嬷嬷:“五姑娘呢?去把她叫过来。”
第136章
回到芙蕖院,傅容吩咐梅香几个将西厢房收拾出来,留给官哥儿跟乳母住。
官哥儿还小,突然搬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傅容放到跟前才放心,虽然官哥儿也就晚上自己睡,白天她肯定会一直带在身旁的。
“官哥儿长得像岳母。”用晚饭时,徐晋瞅瞅矮桌对面并排坐着的姐弟俩,笑着道。
“我也像三姐姐。”官哥儿舀了一勺香菇牛肉粥,吃完了认真地告诉他,又歪头看姐姐。
傅容帮他擦了擦嘴角的米汤,仔细打量弟弟一眼,笑着夸道:“是啊,官哥儿最像我了,长大了肯定比哥哥还好看。”
一家人里官哥儿最不喜欢傅宸,嫌傅宸总是捏他脸,捏就捏了,手劲儿特别大,不像三姐姐捏得舒服,所以现在听傅容这样说,小家伙美极了,本来打算剩点饭的,得了姐姐的夸,他又想全都吃完让姐姐也高兴,便又舀了一大口粥放到嘴里,鼓着小腮帮慢慢吞咽。
“官哥儿真乖,把一碗粥都吃完了,明天早上肯定又会长个子了。”
弟弟吃饭不老实,今天竟然这么听话,傅容又惊又喜。
徐晋看着她们姐弟互动,目光越来越温柔。
饭后傅容领着弟弟在屋里逛了两圈,外面天冷,只能这样消食了。走够了,官哥儿想回榻上找徐晋玩去,傅容却将他的小斗篷取了过来,一边给他穿一边道:“明天官哥儿再听姐夫给你讲故事,今天天晚了,要睡觉了。”
官哥儿舍不得走,靠到她怀里搂着撒娇:“我想三姐姐哄我睡。”
傅容亲亲他:“姐姐是要哄官哥儿啊,走,咱们去官哥儿屋里,姐姐给你讲故事,等你睡着了我再回来。”
官哥儿满意了,乖乖让姐姐给他穿衣裳。
穿好了,傅容扭头对徐晋道:“王爷先歇下吧,我哄完官哥儿就回来。”
“我跟你一起过去。”徐晋已经坐到榻沿上了,穿好靴子后走到官哥儿身边,俯身将小男娃抱了起来,故意掂了掂,“官哥儿这么重,你三姐姐抱不动是不是?”
官哥儿看向傅容,想根据姐姐高兴与否回答这个问题。
傅容对着徐晋发呆呢。
徐晋感觉到了,没有看她,抱着官哥儿先出了屋,傅容回神跟出去时,他都进了西厢房了。
兰香忍不住小声道:“王妃,王爷对小少……四爷真好。”
傅定长子出生后,傅定傅宸这一辈儿的就改了称呼,去掉“少”字直接称大爷二爷三爷,就连五岁的官哥儿也成了“四爷”了。
傅容被兰香这一打岔逗笑了,快步赶了过去。
西厢房的青砖地面下也有烟道,那边火炉一点,这边屋里就温暖如春。眼看徐晋正在帮官哥儿脱衣服,一旁乳母低着脑袋不敢出声,傅容赶紧接手,对乳母道:“嬷嬷先出去吧,一会儿我们走了你再进来照看。”
乳母如蒙大赦,跟几个丫鬟退了出去。
傅容小声打趣徐晋:“堂堂王爷帮小舅子脱衣服,你也不怕传出去叫人笑话。”
徐晋在床边坐了,歪靠着看她:“官哥儿才五岁,我照顾一下又怎么了?”
他在自家人面前不摆王爷架子,傅容心里甜甜的,帮弟弟脱完衣服后将人塞进早就捂热乎的被窝,她也脱了鞋子钻了进去,侧躺着给他讲故事。官哥儿瞅瞅坐在对面的姐夫,见姐夫不说话只静静地看他跟姐姐,便把注意力都放在姐姐的故事上了,转身钻到姐姐怀里,仰头看她。
吃饱喝足了就想睡觉,在姐姐熟悉的体香里,官哥儿很快就困了,攥着傅容衣襟的小手渐渐松开,最后彻底睡熟了。
傅容悄悄掀开被子,帮弟弟掩好被角,准备下床。
徐晋却将她绣鞋抢了过来,趁傅容呆住时将人捞起,轻轻亲了她一口:“我也抱你回去。”
傅容莫名脸热,拽住他衣襟朝外面扬扬下巴:“官哥儿乳母在外面呢,王爷……”
“岳母在外面又如何?”徐晋低声答,“这是我的王府,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傅容咬咬唇,靠在他肩头装睡。
出了厢房,外面冷风呼啸,可是男人走得快,冷意还没驱散她脸上的热,徐晋已经进了正屋,很快就将她放到床上。
傅容看着他认真平静地解她衣衫,心头仿佛有春风吹过。
老 太太送人时,傅容料定徐晋不会碰这两个丫头,但她没想到徐晋竟然直接在景阳侯府门前就把两个丫鬟打发了,都没往王府带,跟大伯父说的那番话更是无异于扇了 老太太一个巴掌。大伯父当场跪下,傅容心里有点不自在,因为她知道大伯父没有错,但她更高兴于徐晋对她的维护。
老太太再不讲道理,终究是她的祖母,闹僵了两人谁都不好看。现在好了,徐晋自己不喜欢,传出去外人也只会说老太太多事,而非她善妒不容人。
但傅容更欢喜徐晋对官哥儿的好。
徐晋拒绝那些丫鬟,有为了她考虑的因素,也有他本身瞧不上对方的原因,唯独对官哥儿,他定是真心喜欢的,喜欢她的家人,所以才会这样好,姐夫当得跟亲兄长都差不多了。而这种亲昵,普通百姓家都未必能做到,徐晋一个王爷做到了。
外衫脱落,傅容由衷地道谢,声音轻柔:“王爷今天对我真好。”
“我哪天对你不好了?”徐晋掀开被子示意她进去,屋里再暖和,她只穿单衣也会冷。
傅容摇摇头,抬起手替男人解衣裳。
徐晋目光变了变,低声笑道:“浓浓今天真贤惠。”
傅容抬眼瞪他:“我哪天不贤惠了?”
只要他不上朝,早上两人一起起床时,她都会亲自服侍他穿衣,晚上没有服侍过,是因为徐晋猴急,每次都是先把她扑到床上再边亲边脱,根本用不着她动手。
夫妻俩脱得都只剩中衣,一起钻进了被窝。
昨晚休息,今晚可以折腾的。
傅容靠在徐晋怀里,本以为他会像之前那样热情,徐晋却只是抱着她,一直没有动作。
傅容好奇地仰起头,就见徐晋凤眼轻阂,面容平静,似是在想什么舒心的事。
“王爷想什么呢?”意外之后,傅容轻声打听。
徐晋睁开眼睛,对上她水润温柔的眸子,笑了笑,亲她一口道:“看你照顾官哥儿吃饭,讲故事哄他睡觉,就想到将来咱们生了儿子,浓浓肯定也是个好娘亲。”
他还记得小时候,母亲也是这样照顾他的。他当然没有官哥儿那样活泼爱笑,但每次他去昭宁宫,母亲都会柔声问他读书累不累,会准备好吃的糕点给他,会帮他揉练武不小心弄伤的手腕……直到他生病。
傅容或许没把心给他,成亲后却是真正把他当丈夫看的。她细心照顾他饮食起居,体贴地调解他与六弟的关系,对婆母恭顺孝敬,这些都可能是为了讨他欢心才做的,但徐晋相信,如果傅容生了他们的孩子,她一定会真心喜欢那个孩子。
她一定会是个好母亲。
傅容眼睛有点酸。
她一直都想有个自己的骨肉。
她成亲后,康王妃生了女儿,大堂姐生了儿子,太子妃有了身孕,姐姐生了小外甥女,长嫂生了小侄子,连晚于她成亲的李华容都有孕了,她没法不羡慕。
端妃老太太讽刺她,她脸上装作不在乎,心里也用不生孩子就不用担心他将来出事这个理由劝说自己不用嫉妒不用难过,但她知道那只是自欺欺人,上辈子她就因为不孕受了诸多嘲讽奚落,这辈子又来了,她真的难受。
想生不敢生,不想生又羡慕渴望,想生又怕自己真的不孕……
傅容埋在徐晋怀里,无声地哭了出来。
徐晋以为她害羞了,笑着摸摸她长发,可是很快,他就感觉胸口一凉……
“你哭了?”徐晋大惊,连忙将人提了起来,看她眼睛,“浓浓怎么了?”
傅容心里有说不清说不尽的委屈,他一问,那委屈就化成泪水决了堤,泣不成声。
徐 晋完全无法理解她在哭什么,可她哭得那样委屈,埋在他怀里都不想让他看她哭的样子,哭着哭着开始发抽,连句话都说不出清楚。徐晋慌了,躺着不便安抚,他坐 起来将小姑娘紧紧抱在腿上,让她跨坐在他怀里,他一手按住她后脑,一手轻轻地连续地拍她背脊,“浓浓不哭,有什么委屈你跟我说,我都帮你解决……”
她不停地哭,他不停地哄。
傅容渐渐平复了下来。
或许是他太温柔,或许是再也承受不住那些担忧,傅容抱着他,决定问出来。
“王爷,老太太说我……”
“说你善妒?”徐晋没料到她居然是因为这个哭的,脸色难看无比,抬起她下巴就要训斥,对上她哭得发肿的眼睛,火气又一下子没了,无奈道:“浓浓我答应你,谁给我塞人我都不要,躲不过的带回来我也不会碰,我只要你一个王妃,安心了?”
上辈子他所有女人都不碰,父皇被拒几次后不再送人,后来他纳傅容为妾,父皇又开始张罗给他选王妃。徐晋明白父皇的心思,他不希望儿子们被一个女人迷了心窍,曾经他只有一个妾室,父皇要他选王妃,如今他只有一个王妃,父皇也会送侧妃妾室给他。
前世徐晋不曾觊觎皇位,这辈子他想要那个位置,就不能让父皇认定他只想专宠傅容一人。
他或许不能屡次拒绝父皇,但就算再有女人进府,他也不会碰,傅容完全没有必要担心。
傅容根本没担心那个,重新埋到徐晋怀里:“不是,老太太说我不孕,王爷,万一我真的不会怀孩子怎么办?”
徐晋又懂了,上辈子她也是没孩子的。
他温柔地亲她:“胡说什么,葛川说你没事你就没事,之前不孕是因为你喝避孕汤,现在断了汤,咱们多努力几次,很快就能怀上的。要不,咱们现在就生孩子?”
知道她没有真的受委屈,徐晋放了心,低头亲她脖子。
傅容躲他,挡着他嘴又闷声说道:“王爷,我,我还怕,我怕我跟太子妃一样,保不住他……”
徐晋身体一僵。
第137章
太子妃的长子,三岁那年夭折了。
徐晋记得很清楚,因为皇长孙的死,父皇很长一段时间脸上都不见笑。
现在傅容担心她也保不住孩子,嘴上说是怕孩子生病,但她心里真正怕的,徐晋懂。
如果一切还按照上辈子走,四年后他会死,傅容之前会因不想当寡妇躲他,自然也会……
怕他死了儿子没有父亲?
徐晋知道傅容忌惮的不是这个。
她比谁都坚强,只要她真正在乎的人都平平安安的,她都会好好活下去。徐晋自认此时他在傅容的心里肯定比不上那个还没影的孩子,所以傅容不是怕儿子少了父亲的疼爱,而是怕儿子没了父亲这个倚仗,出事。
徐晋很想问问傅容,她比他多活的那一年里,京城到底出了什么事。
但他不能问,不能暴露自己也是重生的,不能让她知道他早就算计她了。
好在他可以猜。
谋害他们兄弟的,无非安王、太子、成王三派。
他们兄弟上战场时父皇病重,等噩耗传到京城,父皇闻信病情只会更严重,那些盯准皇位的人在这个时候动手再合适不过,而在这个过程中,想要夺得皇位的那人一定会趁乱消除一切隐患。
傅容定是见识过其他王府有子嗣被害才会如此害怕,怕自己的孩子也惨遭毒手。
就算她没见过,傅容也会担心她生了孩子后,将来仇敌在他死后斩草除根,所以不敢生。
她的一切害怕,都是因为无法确定他这辈子能不能活下来。
她不哭不说,他不知道,她说了,他才明白她心里有多苦,才明白她为何总躲他。
谁让他上辈子冷淡对她,叫她受那么多委屈?谁让他大意丢了命,叫她有那么多忌惮?
徐晋紧紧搂住怀里的姑娘,捧着她脸,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地坚定地说给她听:“浓浓你不用怕,你尽管安安心心地生,我一定会保护好他,保护好你。咱们府里有神医,你不用怕孩子生病,外面一切有我。”
傅容泪眼婆娑,望着他被泪水弄模糊的凤眼道:“那你在外面出事怎么办?我,我怕我跟三婶母一样,带着女儿一辈子凄苦冷清,旁人家都是夫妻美满,父慈子孝,我们娘俩却……”
这话有些诅咒徐晋的意思,冷静时傅容绝不会对徐晋说,但现在他这样温柔坚定地向她保证,他为了她的眼泪把她当成宝贝抱在怀里疼惜,傅容就想破例一次,想再信他一次,盼着他会像上次答应避孕一样,再解开她一个心结。
她 出言不敬,徐晋却高兴她愿意信他,“不会的,我不会丢下你们。浓浓,成亲前,我常常会做一些轻率举动,比如说在战场上轻敌冒进,连累姨父为我断了一臂,比 如说六弟坐骑受惊,我为了救他差点也摔落下马。但以后不会了,我有你这个王妃,很快还会有跟官哥儿一样可爱的孩子,我会为了你们好好活着。”
傅容望着他,很想因为他这番保证彻底放心,可她放不下。
难道上辈子徐晋就不想好好活着吗?他肯定想,但暗箭难防……
她 脸上又有泪珠滚落滚,眼里是犹疑彷徨,徐晋亲掉她的泪,声音更加温柔,“浓浓你信我一次,孩子生下来了,你有多疼他,我只会比你更疼。为了你们娘俩娘几 个,我不会再让自己冒险。浓浓你不知道吧,我有十六护卫,每个身手都不输于许嘉,以前我仗着自己功夫了得常常会调开他们,现在我答应你,将来无论出去打猎 还是上战场,我都叫他们随身跟着,这下你总能放心了吧?”
“你有十六护卫?”傅容喃喃地问。
徐晋笑着点头:“后天我休沐,我带你跟官哥儿去看他们比试?有他们在,就算被困于千军万马,我也有机会脱身。”
傅容眨了眨眼睛。
上辈子徐晋是不是把那十六人调开了,所以才遇害了?
“那王爷一言九鼎,往后你去哪儿都叫他们跟着。”傅容赶紧嘱咐道。
她终于肯释怀了,徐晋忙道:“一定一定,浓浓放心,我既然娶了你,就会给你给孩子最好的,你只管安心生,我说到做到,不会让你失望的。”
傅容想笑,结果眼泪又掉了下来:“那我,我可以生孩子了?”
她傻得叫人心疼,徐晋亲了亲她嘴唇:“怎么不可以?你想生几个,咱们就生几个。”
傅容靠到他肩头,还是不放心:“那我身体有问题怎么办?”
她彻底犯了傻,徐晋无奈地摇摇头,抱着她往高抬了抬,趁那一瞬空隙将自己的裤子褪了下去,再一边亲她一边替她宽衣:“你就胡思乱想吧,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你了,只好先让你怀上,浓浓,咱们今晚生一晚的孩子……”
他唇热如火,傅容很快就招架不住了,攀着他肩膀迎他躲他。
纱帐里的哭声迅速变了味道。
徐晋抬起她,再缓缓往下放。
傅容不想这样,坚决不肯,可她力气小,硬是被徐晋按着彻底坐到了他腿上。
“躺着,我冷……”傅容抓着徐晋肩膀小声哀求,声音发颤。
“这样还冷?”徐晋盯着她红扑扑的脸,一点都不信,却故意顺着她话道:“听说有些穷苦人家冬天没有棉衣御寒,他们就站在原地跳,很快就暖和了,那我再快点,浓浓就不冷了。”
一边说一边忙活,气息不稳。
他抬得更高,傅容真有种被迫跳动的感觉,可她受不了,趁徐晋放她下去时死死抱住他腰,“王爷,王爷我不喜欢这样……”
“不舒服?”徐晋别开她长发,亲她耳朵。
傅容咬咬唇,闭着眼道:“坐着不容易,不容易怀孩子……”
徐晋头回听到这种说法,根本不信,边亲边问:“谁告诉你的?浓浓故意糊弄我吧?”
傅容脸上热得不行,可她心结一解开,就急着快点怀上自己的骨肉,便豁出去了,忍羞道:“你,你想啊,你往倒放着的,杯子里灌水,能不洒……”
说到一半,实在说不下去了,羞恼地捶他肩膀。
她说得结结巴巴,徐晋将那些字连起来才恍然大悟,跟着忍俊不禁,搂住她闷笑,只在笑得险些偃旗息鼓时连忙收住,连续欺负她几回,重新稳定士气后才去亲她耳朵,“浓浓你怎么这么傻,你说,你怎么这么傻……”
他还没放水呢,她瞎担心什么?
傅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哪傻了,继续催他快点躺下去。
徐晋偏不,在她急得快要生气时才贴着她脸道:“浓浓放心,我都给你留着,不会浪费的。”
他的浓浓真是贪心,送她一盒子珍珠她小气到不想分他五颗,现在……
他有那么多,她连几滴都舍不得。
看着闭着眼睛不满反抗的可爱姑娘,徐晋眼里溢满了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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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八,景阳侯府为长孙庆满月。
傅容早早就回了娘家,这也是自上次跟老太太闹不快后她第一次回侯府。
“娘,那边没有找咱们东院麻烦吧?”往秦云月小两口的院子走时,傅容小声跟母亲打听。
乔氏看看另一边牵着官哥儿走的傅宣,轻声道:“没,瞧着像是安分下来了,浓浓不用担心。”
老太太心里再气,被王爷女婿变法训斥了一顿,她也不敢再整什么幺蛾子。
傅容点点头,刚想问才出月子不久的姐姐今天会不会来,就见那边三夫人领着傅宓走过来了。
母女几个停住脚步,等对方一起走。
三夫人瞧见傅容,惊讶道:“浓浓这么早就过来了啊?”
傅容笑道:“是啊,想趁客人来之前多抱抱小侄子,也跟几个妹妹好好聚聚。”目光落到傅宓身上,愣了愣,由衷夸道:“几天不见,五妹妹越发精致了。”
她说的是实话。
今年傅宓也十三了,梳着简单的双丫髻,一身桃红褙子衬得她肤色胜雪,模样瞧着竟比傅宝还要好看几分,拘谨地站在那儿,怯生生的反而别有一番引人怜惜的柔弱气质。
三夫人谦虚地笑笑,低头看女儿。
傅宓这才依次见礼:“二伯母,三姐姐,六妹妹。”轮到官哥儿,她眼睛亮了亮,嘴角终于见了笑容,“官哥儿好像又长高了。”
官哥儿喜欢被人夸,仰头朝傅宣笑。
傅宣摸摸他脑袋。
寒暄过后,众人继续往前走,换成乔氏三夫人在前,傅容几个小辈走在后面。
官哥儿走在傅容傅宣中间,霸道地让两个姐姐一起牵着他。
傅宓走在傅宣一侧,略微落后半步,偷偷看官哥儿可爱的笑脸,瞧着瞧着,目光落到了傅容裙子上。那是她从未见过的一种料子,质地如水轻柔,上面绣的牡丹花娇媚仿佛真的一样,在晨光里绽放光彩。
她抿抿唇,垂下眼帘。
三夫人回头时,正好瞧见她这副样子,暗暗叹息。
女儿模样好,可惜太内向,连家里的亲姐妹都玩不到一起。
怪她啊。
丈夫死后,最初那两年她沉浸在悲痛里,无心旁顾,等她想起还有一个女儿需要她好好抚养时,女儿性子已经定了。她让她做什么女儿都照做,只是做完了她就又变成了那个内向寡言的五姑娘,连她这个母亲都看不出她脑袋里究竟在想着什么。
第138章
傅定长子大名已经取好了,叫傅杭,乳名简单,就叫大郎。
都说乳名越贱越好养活,可大户人家不可能给孩子起多难听的乳名,一般都是按序喊的。
傅容上辈子就很喜欢这个侄子,现在看到侄子小时候的样子,脑顶顶着一头晌午就要剃掉的浓密胎发,大眼睛水汪汪的,小脸白嫩嫩,忍不住抱到怀里稀罕,朝秦云月道:“大郎真沉啊,抱着好像比媛媛还重呢。”
媛媛是傅宛女儿的乳名,今日傅容过来没多久,傅宛就派人送信过来,说信都梁家来客人了,她不方便过来,只送了满月礼给侄子,改日再来探望。
秦云月笑道:“大郎这孩子能吃,长得就快了。”
她之前嫁过来一年肚子都没消息,心里也急了很久,如今第一胎就生了儿子,虽然没露出扬眉吐气的得意,但眼角眉梢的欢喜满足也能让人看出她的畅快。
傅容有些羡慕。
换成是她,儿子女儿傅容都会真心喜欢,但第一胎能生个儿子的话,就可以堵住那些想看她笑话的人的嘴,少许多麻烦。
可惜这事强求不来。
说话间,林氏从外面走了进来,笑对众人道:“客人都到齐了,咱们快过去吧,别叫人家等。”
秦云月连忙应了声,从傅容怀里接过孩子,紧跟在婆母后头走。
傅容想跟傅宣一起走,傅宝笑嘻嘻抱住了她一边胳膊,“三姐姐,我的鹦鹉也会说话了,散席后我领你去我屋里看。”
傅容扭头看她,惊觉小丫头个头长了不少,都快跟她一般高了,明眸皓齿,水灵灵跟朵花似的。想到前世林韶棠就是在明年娶的沈晴,傅容不由放慢脚步,小声问她:“你棠表哥就快回来了吧?有没有想他?”
林韶棠在京读书,但过年是回苏州过的,算算日子也就这几天进京了。
傅 宝马上哼道:“我想他做什么啊,他回来了也要去西山书院读书,没时间陪我玩,我更想三姐姐在家的时候,咱们姐妹一起玩多好啊。现在你嫁人了,六妹妹又整天 待在屋里不愿出门,三姐姐你不知道,我只有把官哥儿抱出来她才会跟着呢,好像我照顾不好官哥儿似的。幸好官哥儿好动,连带五妹妹也喜欢出来了。”
傅容听母亲说过,官哥儿招人喜欢,傅宝几个常领他一起玩捉迷藏摸瞎子,小家伙每天玩得乐不思蜀,夜里睡觉说梦话还喊着玩呢。不过官哥儿好日子也没多少了,今年生辰过了就要正式读书启蒙,所以现在母亲乐意放他出门。
聊着聊着就到了暖阁。
众人纷纷见礼,凑到秦云月身边围观小男娃,送上亲手绣的小儿衣物长命锁等贺礼。
老太太坐在主位笑眯眯地瞧着,见到傅容母女几个朝这边走了过来,她笑容不改,亲切地跟傅容打招呼,仿佛之前没有给傅容送过丫鬟,她也没有被肃王间接训斥,倒是叫那些听到点风声眼巴巴等着看热闹的夫人们失望了。
傅容同样虚与委蛇,落座与其闲聊。
秦云月应付完客人,抱着孩子走了过来。
老太太招手道:“给我给我,今天我还没看我重孙子一眼呢,快给我瞧瞧。”
秦云月忙让乳母把儿子抱了过去,孩子太小,给谁抱她其实都不放心,眼睛紧紧盯着襁褓,面上露出平静的笑容。
老太太真心喜欢这个胖重孙的,瞧着瞧着忽的想起什么,朝傅宓道:“宓丫头过来给我瞧瞧,我看大郎这模样跟你有点像呢。”
听到这话,那些正在聊天的女客们都静下来了,好奇地打量傅宝傅宓姐俩。按理说傅宝是大郎的亲姑母,像也该像傅宝,老太太怎么说像三房的五姑娘?不过傅品川傅三爷都是老太太所出,相像也有可能。
傅宓有些紧张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三夫人没觉得大郎哪里像自己的女儿,但老太太这样说了,她总不能说实话,默认了。
傅宓便在众人瞩目下走到了老太太跟前,好奇地看老太太怀里的小孩子。
老太太瞅瞅重孙再瞅瞅傅宓,颔首道:“下巴有点像,跟你父亲一样,都随了你们祖父。”
林氏就坐在老太太一旁,闻言皱眉,看向三夫人。
三夫人毫无预兆听人提及亡夫,脸色白了白,垂眸不语。
傅容跟母亲对视一眼,都不懂老太太又在搞什么名堂,大喜的日子说这话,不是故意找不自在吗?
一片怪异的沉寂里,傅宓怯怯地问道:“祖母还记得我父亲的样子?”
老太太神色黯然地点点头,刚要说话,意识到旁人都在看着她,连忙笑着自责道:“看我,真是老糊涂了,说这个做什么,宓丫头回你娘身边去吧。”说着将怀里的孩子递给乳母,让她抱回秦云月那边。
傅宓低着脑袋退回三夫人面前,见母亲脸色不对,小声问道:“娘又想爹爹了吗?”
细细弱弱的声音,可怜巴巴的传了出去,听得周围女眷愕然之后,心里又升起同情。
三夫人没想到女儿会突然这样问,低声道:“没有,坐吧,娘没事。”
傅宓没有动,盯着母亲瞧了会儿,突然转身退到乔氏身前,扑通跪了下去,在众人震惊的目光里磕头哀求:“二伯母,侄女有一事相求,求您答应我行吗?”
乔氏傻眼了,回过神连忙去扶她,傅容见母亲被傅宓抱着腿不好动作,急着去帮忙:“五妹妹有话好好说,都是一家人,你这样是做什么?”
可是母女俩一起使劲儿都没能推开傅宓。
傅 宓抱着乔氏的腿哭,连三夫人的劝也不听,哭得肝肠寸断:“二伯母,我爹爹死了,我娘每天都想他,茶饭不思,这么多年都没有真心笑过,只有那天看到官哥儿才 笑了一次。二伯母,求你把官哥儿过继给我爹爹当儿子吧,将来祭祖时好有人记着给他上柱香,日后我走了也有人帮我孝敬我娘……二伯母我求您了,我会把官哥儿 当亲弟弟好好照顾的,二伯母成全我一片孝心行吗?”
她从小就羡慕傅宝,父母双全,有温柔可亲的亲姐姐,有疼她护她的亲哥哥,傅宝 想要什么,她的家人都会送她。她呢,她只有一个整日吃斋念佛的母亲,家里一片冷清。后来二房的人搬回来了,傅宓发现二房的几个姐妹比傅宝还要幸福,她们的 父亲明明是庶出的,她们却过得比她这个正经嫡出的姑娘还好。
傅宓羡慕她们,羡慕得不行,但她知道她什么都做不了,那都是天生的,她再努力也得不到。
可是祖母告诉她,她可以将官哥儿带回西院当亲弟弟养。傅宓喜欢官哥儿,确定祖母的法子真的可行,她就想试试。母亲会生气,但不会气她一辈子,消了气,西院就变成她们一家三口了,官哥儿那么可爱,母亲肯定也会喜欢的。
为了官哥儿,傅宓紧紧抱着乔氏不松手:“二伯母,我求您了……”
乔氏脸色惨白,目光从三夫人脸上扫过,最后又落到了老太太身上。
她们是串通好了吗,趁今日京城一众贵妇在场时演出苦情戏,逼她把儿子过继给三房?
三房没有子嗣,从其他两房过继是理所当然的事。当初傅三爷过世,傅品川给丈夫写了信,说是打算将来从孙辈过继一个给三房支撑门户,所以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们会盯上她的儿子。现在她的官哥儿年龄小,正适合过继,她要是拒绝,就是她不讲大义……
“阿宓你起来,谁让你胡说八道的!”
三夫人根本没想过要抢官哥儿,刚刚被乔氏绝望愤恨的目光扫过,她就料到乔氏误会了,当即就将跪在地上的傅宓狠狠拽了起来,朝乔氏赔罪道:“二嫂别听阿宓胡说,我从未起过过继之念,阿宓昨晚身子就不舒服了,我这就带她回去看看。”
三夫人明白,这事既然提出来了,那么此时无论她承认与否都不可能将事情压下去,再三分辨反而更显得乔氏不愿让出儿子,索性强拉着中了邪的女儿走了。
周围一片窃窃私语,乔氏拍拍傅容的手,起身朝老太太道:“姑母,阿宓那话我也不知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三弟妹的意思,我这就去问问三弟妹,如果她真想过继一个侄子,我会跟夫君提的,再请夫君同大哥商议。”
说完又朝林氏告罪,领着傅容姐妹走了。
老太太揉揉额头,以身体不适为由命沈晴扶她回去。
满月礼不可废,林氏身为当家主母没法脱身,只得压下心头烦躁安抚众女眷。
当天下午,景阳侯府三房想要过继二房次子的事就传遍了京城。
第139章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子嗣传承在家族里关系重大,长子长孙更是意义非凡,所以今日大郎的满月礼,傅品川傅品言等人都告了假在家,在前院招待男客。官哥儿五岁了,虽然贪玩,也算是懂事明理,傅品言便将儿子交给傅宸看着,让他早早见识男人们之间的礼节来往,别整日就知道跟几个姐姐撒娇。
“老爷。”身边小厮突然走了过来。
傅品言见了,朝对面在礼部任职的韩大人告罪一声,走到墙角下问道:“何事?”
那小厮低声交代了几句。
傅品言本能地看向自己的幺子。
官哥儿跟两个六七岁的男童站在一块呢,那都是今日男客带过来的家中稚子。官哥儿一身宝蓝色衣袍,正仰头听两个伙伴说话,听一会儿就扭头看不远处的傅宸,看着乖巧,微微咧开的小嘴儿却透出一股顽皮。
傅品言笑了笑,移开视线,寻找傅品川的身影。
傅品川刚好朝他看了过来,分明也是得到了消息。
傅品言微微颔首,示意他先忙侄孙的满月礼,其他稍后再谈。
过 继之事,傅品言一点都不担心。一来傅品川早跟他交代过三房过继人选的打算,透露出会从大房孙辈儿里选,虽然当时傅品川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并非承诺,但他相 信傅品川记得那句话,不会出尔反尔。二来他有个王爷女婿,说句难听的,傅品川就是不在乎大房二房这么多年的和睦,他也要顾及肃王的情面,毕竟官哥儿深得肃 王喜欢,侯府众人都知道。
过继官哥儿,是三夫人母女自己的打算也好,有老太太推波助澜也好,注定没有结果。
“回去告诉夫人,叫她不用担心。”低声嘱咐小厮一句,傅品言重新与宾客攀谈去了。
宴席散后,傅品川傅品言领着傅宸几个一起送客。
此时后院的事情在场众人都知道了,聚在一起多多少少都有些尴尬。
送完最后一位客人,傅品川对傅品言道:“二弟先回房休息,晚上你们一家都到正房用饭吧,关于过继,我有话说。”
傅宸嘴角抿了抿。
傅品言沉默片刻,叹道:“大哥,我仔细想过,如果三弟妹真喜欢官哥儿,那就把官哥儿……”
傅品川摆摆手,示意此事晚上再提。
傅品言只好领着傅宸先行告辞,官哥儿早就被丫鬟领着回房睡觉去了。
目送二人走远,傅品川看向身侧的两个儿子,正色道:“你们随我来。”
傅定傅宥互视一眼,默默跟了上去。
进了书房,傅品川开门见山:“今日之事,你们俩有何看法?”
傅定看看弟弟,身为兄长先开了口:“三叔早亡,之前咱们不提过继,旁人也不会有何看法,现在过继之事提出来了,父亲不答应,外人定会指责父亲不顾兄弟情义,任由三叔坟前荒芜无人拜祭,罔顾三婶母母女孤苦无依。”
“可 是答应了,二叔那边不会愿意的。”傅宥接口道,“二叔一家上下对官哥儿都视若珍宝,父亲强求,二叔不会反驳父亲,但咱们三房现有的关系肯定难以维持。还有 肃王那边,正月祖母试图往王府送人惹得王爷不快,如今才过一个月,咱们便要将王爷的嫡亲小舅子过继出去,不论是祖母挑唆还是五妹自己的主意,王爷得信儿恐 怕都不会高兴,都会怪罪到父亲头上。”
傅品川长眉深锁。
他最担心的就是肃王。
侯府三房,他们大房有个做了太子侧妃的女儿,在肃王眼里本来就是对立面的,全靠他这么多年攒下的清流名声肃王对大房才客气三分。今年先后闹出两件得罪肃王的事,人家皇子贵胄会怎么想?
太子占了嫡长正统,肃王文韬武略,将来恐怕会有一番龙虎争斗。傅品川不想早早投靠到太子那边,他也不想得罪肃王,他只想做个忠臣,只忠于龙椅上的那人,而不是将来可能坐上龙椅的。
况且,当年母亲想把次子过继给三房,他不忍心让妻子难过,现在换成她的孩子……
于情于理,他都不能从二房抱走官哥儿。
可是不过继,诚如长子所说,他跟傅品言都得背负欺负三房孤儿寡母的臭名。
必须过继一个的,但那人不能是官哥儿,不是官哥儿……
傅品川慢慢抬起头,目光落到了次子身上。
傅宥十八岁了,容貌清隽身姿挺拔,站在那儿如芝兰玉树。
看出父亲眼里的含义,傅定震惊道:“父亲,你,难道你想过继三弟?”
“就我吧。”
不 等傅品川回答,傅宥淡然开口,侧身朝傅定解释道:“大哥不必担心,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唯有此策能两全其美,既堵了外面悠悠之口,三房那边也有交代。我呢, 我不是官哥儿,不会因为离了父母哭闹,父亲的难处我懂,心里不会有任何怨言,再说过继了也只是改了称呼,难道在父亲眼里,在大哥眼里,我就不是血亲了?”
傅定黯然,看看前面转过身的父亲,叹道:“我跟父亲没什么,母亲那里……”
“我去跟母亲说,母亲会体谅的。”傅宥拍拍兄长肩膀,又朝背对自己的父亲行礼,转身走了。
脚步声远去,傅品川缓缓转过身,沉声嘱咐长子:“行之记住你三弟的话,不管他记在谁名下,你们都是亲兄弟,将来我跟你母亲百年了,你们兄弟要互相扶持,切不可为此生分了。”
傅定“扑通”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三个头,“父亲放心,兄弟之情儿子不敢忘,将来若敢辜负三弟一片苦心,辜负父亲厚望,以至于侯府家宅不安,定叫儿子遭天打雷劈,死后不得见傅家祖宗。”
傅品川亲手将长子扶了起来。
这两个儿子,他很放心,只有……
“你去你二叔那边递个信儿吧,别叫他们担心,我去看看你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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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福堂里,老太太惬意地靠在榻上,懒洋洋地跟沈晴说话:“你说你五妹妹,想要官哥儿当弟弟,哪天开口不好,非要选在今儿个,闹得大郎的满月礼都不痛快,你三舅母真是该好好管教管教她了。”
话 是傅宓说的,跟她没有半点关系,二房的人要去肃王跟前告状也是告傅宓的状,这次休想再扇她的脸。三房那边,虽然这事传出去对傅宓的名声不好,可她给她们娘 俩送了个嗣子过去啊,傅宓那么喜欢官哥儿,想必她不会在乎这点损失,反正以傅宓的性子,没有这事她也嫁不到太好的人家。
这样想着,老太太心里对三儿媳妇的那点愧疚就都没了。
沈晴低头给老太太捶腿,小声附和道:“五妹妹是有点着急了,大概是触景生情吧,瞧着也挺可怜的。”心中却越发不敢得罪老太太了。这人连亲孙女都忍心算计,她这个寄人篱下的,真敢违背老太太的意思擅作主张,没有生母护着,更没有好下场。
老太太喜欢这种说法,挥手道:“好了,我要睡了,你也回屋歇晌去吧。”
沈晴“哎”了声,亲手服侍老太太躺好,这才悄声退了出去。
转出堂屋,却见走廊那边傅品川肃容走了过来,身后是三夫人母女。三夫人面色苍白,眼底一片憔悴,神色淡淡的不知在想什么,傅宓照旧垂着脑袋,木然地跟在母亲身边。
沈晴心中生疑,上前行礼,忐忑地提醒道:“舅舅,外祖母刚刚歇下……”
“没事,你回去歇吧。”面对这个亲外甥女,傅品川略微放柔了语气。
沈晴不敢逗留,满腹疑窦地走了。
三人一起进了堂屋,傅品川落座后吩咐五福堂的丫鬟进去服侍老太太起来,便不说话了。
三夫人猜到他要商量过继的事,趁老太太没出来前再次解释道:“大哥,那话真的只是阿宓鬼迷心窍一时胡言乱语,大哥不用当真……”
“娘,我没有鬼迷心窍,我想要官哥儿当弟弟。”傅宓突然插话,哭着跪到傅品川面前:“大伯父帮帮我吧,大伯母二伯母都有儿子,只有我娘没有,将来我走了,我娘一人孤零零的太可怜了……”
女儿冥顽不灵,三夫人真是要气死了,不好当着傅品川的面动手,忙命跟来的丫鬟去扶女儿。
“你们都出去。”傅品川冷冷地道。
两个丫鬟立即灰溜溜地走了。
傅 品川看看跪在眼前的侄女,平静道:“阿宓不用替你娘担心,我跟你大伯母已经决定将你三哥过继到你爹娘名下了。官哥儿还小,他不懂那些大道理,强行抱他过去 他定会哭闹,给你们凭添麻烦。你三哥不一样,他现在就可以帮你娘照顾你,阿宓以后也把你三哥当亲哥哥看吧,想要什么都可以跟他说,不必见外。”
傅宓震惊地抬起头。
三夫人更是没料到会变成这样,刚要拒绝,侧室门帘忽的被人撩开,老太太气冲冲走了出来,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瞪着傅品川:“你再说一遍,你把刚刚那话再说一遍!”
傅品川站了起来,望着自己的母亲道:“儿子决定把润之过继到三弟名下,润之跟他母亲都答应了,母亲有何不满吗?”
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
她想过继傅宥的时候,长子不让,现在她想给乔氏添堵,他倒是主动把亲儿子送出来了!
“你,你竟然为了她……”
“母亲慎言!”
傅 品川额头青筋直跳,看着接连闯出两件祸事依然不知悔改口无遮拦的母亲,强忍怒气道:“三弟无后一直都是母亲的心病,现在嗣子的事情解决了,还请母亲在五福 堂安心养老,小辈的事自有儿子操心。母亲歇晌吧,我去二弟那边走一趟,今晚咱们全家一起吃顿饭,清明祭祖前就正式把润之过继到三弟名下。”
言罢大步离去。
老太太身形一晃,被身后丫鬟们及时扶到了椅子上。
傅宓不想要哥哥,她只想要活泼可爱的官哥儿,眼看傅品川走了,她哭着朝老太太哀求:“祖母现在怎么办啊,您说过……”
“什么怎么办,你大伯父决定的事你跟我哭有什么用!”老太太正肝疼呢,听傅宓还想把她怂恿她的事情抖擞出来,当即摔了一个茶碗,“都走,都给我走,一个个都想气死我是吧!”
傅宓吓得失了声。
三夫人盯着老太太,盯得老太太心虚地别开眼,她才冷笑一声,牵着女儿走了。
东院那边,得知傅品川的决定后,一屋子人都沉默了下来。
傅品言看看神色复杂的妻子,安抚道:“素娘别多想,大房怪不到咱们头上。”
林氏要怪,也该怪老太太跟三房,这事分明是她们那两边串通起来的。
乔氏心里有苦说不出。
若傅品川没有喜欢过她,或是林氏不知情,林氏确实不会怪到她头上,可林氏心里本来就对她有疙瘩,即便她知道傅品川做出这个决定是出于侯府利益考虑的,恐怕也会想到别的上头。
那是夺子之恨啊。
叹口气,乔氏看看身边的亲人,对傅容道:“好了,事情都解决了,浓浓快回去吧,晚上好好跟王爷说说,别叫他气到。”
傅容苦笑,徐晋不气才怪,他就差把官哥儿当亲儿子养了。
万幸的是,官哥儿保住了,不用送给旁人当儿子。
傅容去了内室,看看床上酣睡的弟弟,俯身亲了两口,这才辞别父母。
傅品言夫妻送完女儿没过多久,就领着三个儿女去正房赴宴了。
傅品川要说的无非是过继的事,看一屋子人的脸色,大家已然心中有数。
乔氏偷偷观察林氏。
林氏气色不好,眼圈也有点红,垂眸坐在位子上,谁都没有理会。
再看老太太,竟是意外的平静,察觉乔氏的目光,她扭头看了过来,朝她抿唇一笑。
乔氏一颗心沉了下去。老太太生气骂人,她都不怕,可老太太这样,分明还有后招。
惴惴不安时,老太太由丫鬟扶着站了起来,意味深长看乔氏一眼,转而笑着朝傅品言道:“老二扶我回房,我有话跟你说。”
乔氏手里的帕子掉了下去。
林氏就坐在她身边,看看飘到自己椅子旁的淡紫色绣帕,心底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快意。
凭什么她要忍受丈夫不忘旧情之苦,乔氏却能拥有两个男人的心?凭什么她要因为乔氏丢了一个儿子,乔氏就可以抱着小儿子继续逍遥自在?这个女人享了那么久的福,也该尝点苦了。
男桌那边,傅品川难以置信地望着老太太,桌子下一双铁拳紧握。他的母亲,是不是真就见不得他们兄弟和睦?就因为想打压傅品言这个庶子,她连亲生儿子的脸面都不顾了?
傅品言则诧异地放下筷子。嫡母上次单独跟他说话,是什么时候来着?
他站了起来,转身时见妻子脸色苍白,傅品言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朝老太太走了过去。
傅品川紧跟着起身。
老太太见了,笑道:“你也想听啊?那我就在这里说说?”
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威胁,是傅品川从未见过的疯狂。
傅品川僵在原地。
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示意面现疑惑的傅品言跟她走。
儿子不孝顺她,三个儿媳妇也都恨上她了,她这下半辈子是好过不了了,那这群人也别想好过。她不会把丑事传扬出去,但她要让傅品言知道他疼在手心里的妻子到底是什么德行,要让乔氏一夜之间从天上掉下来。
总不能她们母子为她离心了,乔氏还在丈夫怀里快活。
“母亲想跟我说什么?”出了堂屋,傅品言陪着老太太走了一段距离,他知道老太太没有什么好话要说,便也没打算真将老太太送回五福堂,眼看老太太一直不开口,他先停了下来。
老太太吩咐身边的丫鬟都退远点。
傅品言淡然地等着她。
他模样酷似老侯爷,却也有杜姨娘的影子,老太太摇头笑,问道:“你可知当年我为何要把素娘许给你?我虽然不喜欢这个庶出侄女,可凭她的容貌,送给你还是有点白搭的。”
傅品言平静如水的目光,瞬间染上冰霜。
第140章
暮色四合,院中景致已经有些模糊了,但傅品言的神色变化,老太太看得清清楚楚。
她嘲讽地笑。前面就是走廊,她慢悠悠走了 过去,跨上台阶再转过身,等傅品言沉着脸跟过来,她才居高临下地道:“我那些个侄女里,素娘模样是最好的,她自己也知道,我第一次带你大哥去杭州,她才十 来岁,那会儿就懂得讨你大哥欢心了,一口一个表哥,叫得那个好听,怪不得你大哥会被她迷上,每年都要过去,说是看望外祖母,其实是看素娘去了。”
傅品言面色阴沉,唇角紧抿。
老 太太见他肯听,笑了笑,望向西边由红转青的霞云,悠悠回忆道:“她只是一个庶女,哪里配得上你大哥?我想安排她远嫁,嫁得越远越好,省着她继续勾你大哥的 魂,可你大哥坚决不肯,生怕她在外面吃苦。我拿你大哥没办法,正好你到了说亲的年纪,我就想啊,把素娘送给你,你大哥总不能还惦记弟妹吧?”
“母亲叫我过来就是说这个的?”
老太太笑容得意,傅品言也笑了,“如果是这样,那母亲不必再说了,素娘嫁给我那天,就把实情告诉了我。素娘知道大哥喜欢她,她也知道母亲看不上她,所以一直在躲着大哥,本以为母亲会随便找个人把她嫁了,没想到母亲竟将她配给了我。”
老太太瞪圆了眼睛:“那个贱.人怎么跟你说的……”
傅 品言苦笑摇头:“母亲果然还是不喜欢素娘,不过说实话,母亲,我跟素娘这么多年相濡以沫,我们都感激您。没有您,我跟素娘不会遇上,不会生出正堂他们几个 好儿女,特别是浓浓,她能当上肃王妃,这里面有母亲八成功劳。请母亲放心,就为了您这份恩情,我跟素娘便会继续把您当亲生母亲看待,大哥气您,我们会孝敬 您的。”
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瞪着前院方向道:“你给我闭嘴,她怎会跟你说实话?当初分明是她痴心妄想要当侯夫人,便想方设法勾搭你大哥,她……”
“母 亲省省吧。”傅品言再次强硬地打断她,又轻蔑又同情地看着老太太,“母亲不必挑拨离间了,素娘温柔善良,我全信她。母亲,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素娘是被您 提点大的,怎么素娘那么聪明,知道如何笼络丈夫教养孩子,母亲比她多活了几十年,却连素娘三分都不及?您看看您,说到相夫,父亲先是因为我姨娘抛弃您,跟 着宁可随我姨娘一同下去也不愿活着面对您这张老脸……”
“放肆,你给我闭嘴!”
老太太猛地抬起拐杖,作势要打他,恨得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傅 品言一把攥住那拐杖,仰头跟老太太对视:“说到教子,大哥才干超群,却偏偏喜欢跟您对着干。母亲不喜欢我,大哥跟我兄友弟恭,母亲不喜欢素娘,大哥喜欢到 了骨子里。素娘都嫁给我了,大哥依然喜欢她,甚至爱屋及乌,这么多年一直替我在朝中走动,母亲以为我为何升迁如此迅速?我告诉您,都是大哥的功劳,所以明 知道大哥喜欢素娘,我照样敬重他,因为我要利用他!”
原来他竟然存了这等心思!
老太太目眦欲裂,想把拐杖抽.回来,抽不动,她双手一起使劲儿,“你个人面兽心的白眼狼,今日我要打死你!”
傅品言依然只是单手握着拐杖,借用身体挡住两人中间的拐杖,跟老太太气得快要发疯的模样相比,他脸上带着温和微笑,口中继续说着刺激老太太的话。
“还 有今日官哥儿的事,母亲以为大哥为何换了润之过继?因为素娘跟他哭了,素娘为何去找大哥,是我让的,因为我知道大哥傻,故意指使素娘去演戏的!结果您看到 了,大哥完全被我们夫妻玩弄于鼓掌之中,把儿子教成这样,您满意了?更不用说三弟跟妹妹,都被您教成了短命鬼!”
说完最后一句,他猛地松手后退。
老太太没料到他忽然松了力气,一个不备朝地上栽了下去。
“母亲!”傅品言惊道。
“老太太!”远处两个丫鬟一直暗暗留意这边的动静,眼看老太太要倒了,齐齐大叫。
但傅品言并没让老太太摔倒,一双大手抓住她肩膀轻松将人扶了起来,“母亲没事吧?”
高声问完,又飞快在老太太耳边低语:“母亲千万别寻死,往后我跟素娘会越过越好,还等着给您看呢。就算母亲想死,也等我走了再说,否则传出去叫人说我谋害嫡母多不好?不过应该传不出去,大哥为替我封住那些丫鬟的嘴的。”
“你,你……”
老太太惊魂未定双腿发软,听到这话,之前还没发出来的怒火再次涌了上来,只是结结巴巴骂了两声,忽然就说不下去了,倒在傅品言怀里颤抖,眼皮直跳,嘴角也迅速歪了起来,被赶过来的两个丫鬟看了个正着。
“啊,老太太这是……”其中一个丫鬟见过老人中风,看到老太太这副模样,吓得脸都白了!
“愣着做什么,快去通知侯爷!”傅品言厉声斥道。
小丫鬟打个哆嗦,火急火燎地去了,傅品言则跟另一个丫鬟将老太太送回了五福堂。
夜幕降临,五福堂灯火通明。
老太太躺在床上,眼歪嘴斜,口中发出呜呜的含混不清的声音,听得人浑身起小疙瘩。
老郎中仔细号过脉,长叹一声,起身对傅品川道:“回侯爷,老太太这是中风了,以后,恐怕只能躺在床上度日。”
傅品川虽然气老太太惹是生非,到底是亲生母亲,忧心问道:“难道没有一点康复的把握?”
老郎中摇摇头,“老夫才疏学浅,侯爷不如请太医来看看,或许还有希望。”
傅品川怔住。这是京城最好的郎中,论医术未必逊色于那些太医,连他都没把握……
林氏见他失神,喊来管家去送郎中,顺便开方子抓药。
郎中走了,老太太的屋子里瞬间沉寂下来,只有沈晴趴在老太太床边埋头呜咽。傅宝怔怔地望着老太太,仿佛还没从这变故中反应过来。傅宣站在乔氏身边,低垂眼帘小脸平静,傅宓跟她神色差不多,只是肩膀微微瑟缩,有种彷徨无助的可怜劲儿。
林氏三个儿媳妇今日受的打击都不小,此时神情出奇地相似,没有佯装伤心,也没有幸灾乐祸,仿佛老太太只是个陌生人,是死是活与她们无关。秦云月瞅瞅婆母,谨慎地侍立在一旁,也没露出太过悲痛的神情。
孙辈儿里,傅定傅宸傅宥都很平静,只有官哥儿害怕地站在傅宸身边,不敢往床上看。
傅品川一一扫过这些人,叹道:“明日我派人进宫请太医再看看吧,你们先各自回屋,今天都累了一天了,老太太这里有我守着。晴姐儿也回去吧,明早再过来看你外祖母。”
“我不,我要守着外祖母,我哪都不去!”沈晴抬起头,眼睛都哭肿了。
傅品川朝林氏使了个眼色。
林氏抿抿唇,硬是将沈晴拉走了。
傅品言示意乔氏也先带傅宣官哥儿回去。
乔氏不安地看向丈夫,可是没等她对上傅品言的眼睛,傅品言已经别开了视线。成亲这么多年,乔氏第一次心里发慌,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她勉强稳住心绪,一手牵着女儿,一手牵着小儿子走出了五福堂。
傅定哥仨去堂屋了,他们年轻力壮,祖母出事小姑娘们可以回去,他们得守着。
屋里只剩傅品川跟傅品言。
“大哥,母亲是被我气中风的。”
傅品言走到傅品川身后,低声解释道:“可我也是出于无奈,母亲骂我庶子没关系,误会我仗着肃王的势威胁大哥过继润之也没关系,但她污蔑素娘,诋毁素娘名声,我必须替素娘正名,也是替浓浓她们姐仨正名。”
“二弟别说了,是我对不起你们。” 傅品川背对他,看着面前的母亲,话里满是自责。
“我 喜欢过素娘,但素娘不喜欢我,如果当初素娘拒绝我时我便收了心,听从母亲的话娶另一个表妹,母亲不会如此恨我,更不会迁怒你跟素娘。今日母亲中风是场意 外,二弟不必自责,我已经处置那两个丫鬟了,放话出去说母亲是独处时中风的,跟二弟没有半点关系。素娘那边,二弟与素娘成亲这么多年,她为人如何你比我更 清楚,望二弟不要听信母亲胡言乱语,跟她生出罅隙。”
傅品言看着傅品川的背影,没有回话。
今日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傅品川跟妻子曾经有过一番牵扯。
当 年老太太把素娘许给他,听说是个庶女,傅品言就认了,没料到挑开盖头后,见到了那样的国色天香。他先是惊艳,跟着就是怀疑,怀疑老太太想用美色迷惑他的 心,通过素娘控制他,洞.房时素娘却跟他交了底,言明她在娘家受的苦,承诺她会跟他好好过,绝不帮老太太对付他,算是弃暗投明。
傅品言半信半疑,后来一日日相处里才发现妻子是一片真心。
那时他一心读书,妻子安于他们的小院儿哪都不去,跟傅品川几乎没有照过面,他如何知晓他们的关系?再后来,他带着妻子外放,她为他勤俭持家,生儿育女,十几年后一家重新回了侯府,他更不会胡乱猜忌妻子跟兄长有旧情。
老太太想气他,真话也好假话也好,他都不会让她如愿,但刚刚,傅品川亲口承认了。
他相信妻子确实拒绝了傅品川,否则傅品川不会放弃改娶旁人,只是他不知道,妻子是因为单纯不喜欢傅品川才拒绝他的,还是因为知道老太太不会赞成这门婚事,虽然喜欢却理智地拒绝了?
他想问问妻子,问她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傅品川。
“大哥放心,我心里都有数,那我先走了。”
他低声告退,转身离去。
傅品川是不是还喜欢妻子,那不重要,他只在乎妻子的心,只要妻子没有喜欢过傅品川,只要傅品川像之前一样恪守本分,他也会继续敬他为兄长,敬重这个从小就把他当亲弟弟照拂的嫡兄。
人走了,傅品川手肘撑到老太太的床上,双手捂住了脸。
是不是,他当初没有误打误撞跑到素娘的院子里,没有喜欢过她,现在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可他遇见她了,他料不到将来的事,他只知道他动心了,收不回了……
“母亲,您要怪就怪我吧,是儿子不孝,没能好好孝敬您。”
跪在老人床前,傅品川愧疚地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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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院,乔氏先把官哥儿哄睡了,又去傅宣那边坐了会儿,傅宣也睡下后,她回了正房。
“夫人先安置吗?”巧杏小声问。
“不用,我等老爷回来。”乔氏强颜欢笑,等巧杏出去了,她坐在书桌前,托腮发呆。
老太太中风前跟丈夫说的话,她基本能猜到,无非是拿她跟傅品川的事情做文章 。
女人的闺誉,最容易诋毁,无凭无据光凭一张嘴就能说得旁人心中生疑。
傅品言会信她吗?
乔 氏害怕丈夫怀疑她,害怕丈夫再也不肯信她了,然想到在老太太屋里男人冷漠的眼神,乔氏突然觉得分外委屈。他凭什么不信她?如果经过这么多年的相濡以沫他还 不信她,那她也不在乎他了,想纳妾就纳妾,想养外室就养外室,她都无所谓,反正她有年少有才的长子,有三个如花似玉知道疼她的女儿,还有一个活泼伶俐的小 儿子。
傅品言不信她不要她了,那她也不跟他过了。
想通了,乔氏高声喊巧杏去端热水。
门外面,傅品言将这声中气十足的吩咐听得一清二楚,见巧杏想要通传,他用眼神制止。
巧杏不知道夫妻俩心中的别扭,应了夫人一声,快步去端水了。
傅品言放轻脚步走到内室前,听到里面妻子轻声哼着小曲儿,显然心情很是愉快。
傅品言情不自禁地笑了,他的素娘是个聪明人,肯定能猜到老太太跟他说了什么,现在还有心情唱曲儿,定是问心无愧的。
可内心深处,还是忍不住怀疑。当初傅品川那样出色,又是侯府世子,妻子会不动心?
傅品言沉着脸走了进去。
乔氏正在脱外衣,听到动静回头,见是傅品言,还是一脸冷漠的傅品言,她冷哼一声,顺势将衣服重新穿好,只脱了鞋子靠在床头,一双美眸紧紧盯着傅品言,等他开口。
傅品言只在得罪妻子时才会受到这种冷遇,平时他回来,妻子都会嘘寒问暖的。如今妻子先摆出一副问罪的态度,倒叫他不好询问了,转身走到书桌前坐下,默默跟她对视。
乔氏一言不发。
傅品言如老僧入定。
夫妻俩就这样对视着,直到巧杏端着热水进来,伺候乔氏洗脚,乔氏才先别开眼。
傅品言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到了乔氏一双雪白玉足上,那一双天生小脚莹润可爱,看了这么多年他也没看够。
乔氏佯装不知,洗完脚放下纱帐,脱完外衣摆到床前的绣凳上便躺下歇了。
巧杏又端了一盆热水进来。
傅品言自己洗了脚,巧杏一走,他无声熄了灯,脱衣进帐。
他靠着床头,低声道:“老太太说你喜欢过他。”
“只说我喜欢他?我以为在老太太心里我一直都在勾.引他。”乔氏背对他躺着,自嘲道。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傅品言扭头看她,“我,我只想知道你有没有动过心。”
乔氏冷哼,“我要是动过心,早当上侯夫人了。”
傅品川敢违背老太太的意思娶林氏,难道他不敢娶她?乔氏当初就清楚傅品川能说到做到,她只是不想为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男人得罪老太太,嫁进府后再跟老太太来一番婆媳争斗,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斗来斗去闹心。
这话落到傅品言耳里,无异于醍醐灌顶。
妻子真若喜欢傅品川,怎会不争取?她可不是委曲求全的性子。
明白了,他立即开始自责,伸手去扯妻子的被子:“素娘别气了,是我想左了,不该怀疑你。”
乔氏连冷哼都懒着哼了,裹紧被子不给他钻。
黑漆漆的纱帐里,傅品言只好搂着被团赔罪:“我,我这还不是因为太喜欢你?喜欢到怕你心里有过别人。素娘你讲讲道理,今日若换成老太太跟你说我喜欢过旁人,你会不会心里不舒服?”
“我再不舒服也不会在没问清楚前就跟你摆臭脸!”
乔氏闷闷地骂道,想到自从丈夫被老太太叫走后她的那些担惊受怕,忍不住哭了出来,“当初不告诉你就是怕你疑我,没想到都给你生了五个孩子你还不信我!傅品言我告诉你,如果我有娘家,现在我已经回娘家了,还用留在这里寄人篱下?”
“这就叫寄人篱下了?”
她肯说话就是消气了,傅品言明白妻子是希望他哄她呢,厚着脸皮硬是钻了进去,搂住人亲,“连寄人篱下都用不好,我怎么放心让你给官哥儿启蒙?还不如交给宣宣更靠谱。”
“你滚!”
“滚就滚。”
床够大,傅品言真就搂着人左右滚了起来,滚了两个来回就滚到一起了,边动边亲:“素娘消消气,再没下次了,你看今天老太太被我气成那样了,咱们该高兴是不是?”
乔氏轻声哼唧,在他背上狠狠抓了一把:“再有下次,我,我领着官哥儿宣宣搬到王府去,你自己过吧!”
“好啊,有了王爷女婿就不怕我了是不是?”傅品言佯装生气,折腾地越发起劲儿。
次日傅容得信儿后匆匆赶了过来,就见母亲脸色苍白地守在老太太床前,不时用帕子抹泪。
傅容纳闷极了,走到近前,才发现母亲脸上涂了一层粉。
果然是装难过呢。
母亲没事,再看床上连脖子都不能转动的老太太,傅容顿感神清气爽。
至少这景阳侯府,可以安宁好一阵子了。
她的如意斋,也该开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