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傅容是在徐晋走后不久感觉自己要生了的。
临产在即,她睡得也浅,以前徐晋起早时她睡得香一无所知,最近徐晋起来她就跟着醒了,躺在床上看他穿衣裳。今早目送徐晋离开,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傅容闭上眼睛想要再睡会儿,然后就感觉肚子不太对劲儿。
傅容没生过孩子,但她陪过傅宛生孩子,这两个月更是将临产症状记得滚瓜烂熟。
肚子传来第一下疼时,傅容本能地觉得,她大概是要生了。
奇怪的是,进入二月来那些惊慌害怕,在真要生的时候,反而都没了。傅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平静,她没有喊人,静静地听外间兰香重新关门,她起得晚,送完徐晋兰香也能睡会儿回笼觉的。等外面彻底平静下来,肚子又疼了一下。
其实也不算多疼,更像是孩子在提醒她。
傅容笑着摸摸肚子:“一会儿你要乖,不许折腾娘太久啊。”
说完这句,傅容抓起放在一旁的金铃铛摇了摇。
铃声清脆,兰香的喊声兴奋紧张,比打鸣的公鸡还管用,芙蕖院各处屋子迅速亮起了灯。
徐晋回来时,傅容已经进了产房。
“什么时候开始疼的?”二月里天还冷着,徐晋一路快马疾驰赶来,下马时脸都被风吹僵掉了,跟着从王府正门一路疾行赶到芙蕖院,冻僵的脸红起来了,额头也见了汗,被温嬷嬷提醒先去正房换过衣裳才终于见到了人。
他握着她手,手心温热,傅容顿时觉得那点疼也没什么了,柔声回他:“王爷一走我就疼了,算着王爷差不多散朝了才让人去给王爷报信儿,王爷吃饭了吗?”
她看起来平平静静的,徐晋不想给她增加压力,暂且收起脸上焦急,笑道:“现在哪有心情吃饭,你呢,早饭吃过没?”
傅容点点头,跟他说自己都吃了什么。
徐晋目不转睛地瞧着她,发现她皱眉,知道那就是疼了,可他无能为力,他能护着她,唯独不能替她生孩子替她疼。
很快乔氏傅宛等人都过来了。
听到兰香回禀,傅容打趣徐晋:“等我娘她们进来了,王爷就出去吧,别叫她们笑话王爷。对了,我记得姐姐生媛媛的时候,王爷笑话姐夫,不知道一会儿王爷会不会也急成那样啊?”
徐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时候他确实嘲笑过梁通,也认定自己会气定神闲地等着傅容给他生,但是现在,他看似冷静,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砰砰砰地越跳越快,他的腿控制不住地想要打颤。
“浓浓别怕,我就在外面守着你,你疼了就叫我,不用忍着。”他自以为体贴地道。
傅容摇头:“我才没力气骂你,我得攒着劲儿生孩子呢。”
她爱说俏皮话,徐晋宠溺地捏她鼻尖儿。
小两口正闹着,外面乔氏娘仨已经到了门口。
徐晋连忙收回手站了起来,退到床外几步远:“岳母来了,那你们陪浓浓吧,我去外面等。”
乔氏点点头,目光早就落在宝贝女儿身上了。
徐晋出了屋子,看见葛川站在走廊里,低头跟官哥儿说话呢。
傅宛生女时在正月,傅品言傅宸等人闲在家里,所以能赶到梁家等候。今日他们再着急也不可能丢了差事过来的,徐晋有些意外岳母竟然把官哥儿带来了,笑着走了过去,“官哥儿怎么来了?”
六岁的官哥儿个子长了很多,跟先生学了小半年,男娃身上少了三四岁时的顽皮懵懂,多了一分沉稳,见到徐晋乖巧道:“三姐姐要生小外甥了,我也过来等着。”
王府下人去侯府传话时他们正在吃饭,官哥儿听到了,坚持过来。
徐晋摸了摸他脑袋,看向葛川,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先生确定王妃怀的是儿子吗?”
官哥儿喊外甥是随口说的,葛川能诊出男女之事徐晋谁都没告诉,连傅容都没说,怕她空欢喜。
葛川抚须笑:“王爷此言差矣,老夫早就说过只有七成把握,不敢有十分肯定。”
对徐晋而言,七成把握也比五成好。
渐渐的,产婆们开始忙碌起来,梅香兰香琴香三个大丫鬟亲自端水送东西,做起了平时小丫鬟做的事情,葛川也早到产房里候着了。里面摆了屏风,他老神在在坐在屏风后,随时待命。
真正要生的时候,傅宣被乔氏赶了出来。
傅宣想找弟弟的,瞧见官哥儿跟徐晋一大一小并排坐在走廊里,她便走到另一旁等着。
傅容天还没亮进的产房,此时红日已经偏西。
院子里一片静谧,只有傅容压抑不住的叫声不停地传出来。
官哥儿早在傅容发出第一声惨叫时就被傅宣领着去了前面,徐晋独自坐在走廊里,一动不动,从早上坐到现在,晌午饭也没吃。他看着走廊外的红梅树,脑海里各种念头翻来覆去。
傅容出事怎么办?都说女人生孩子好比闯鬼门关,徐晋安抚了傅容那么多遍,他心里其实也怕。傅容不知道,当初母亲生妹妹的时候,他就在昭宁宫侧殿等着,跟官哥儿一样远离产房,只能听到母亲被距离模糊的声音。
那时候他八岁,六弟三岁,他领着弟弟一起等。
那时候父皇没有女儿,父皇说他想要个公主,问他们想要弟弟还是妹妹。徐晋当时已经得了怪病,但他还是想要个妹妹,因为母亲也说喜欢女儿,因为他已经有了个亲弟弟。
最后母亲果然给他生了妹妹,只是……
里面又传来傅容的惨叫,像绳索勒紧了他的心。
徐晋攥拳。
儿子女儿都没关系,现在他只盼着她好好的,盼她快点生出来,别疼了……
产房里面。
傅容从来没有如此疼过,好像新婚夜那晚都没有现在疼,疼得她想要放弃,像那晚一样晕死过去,晕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可是每次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那疼痛又及时将她拉了回来。
她怎么能撒手不管?
她盼了两辈子的孩子还没出来,出来了,她才算是一个真正的娘亲。她会像姐姐抚养外甥女那样亲自喂他吃.奶,她会像母亲疼爱弟弟一样亲手为他擦屁股把尿毫不嫌弃,她也会像照顾弟弟那样哄他睡觉……
她要像其他娘亲一样,把他生出来!
执念也好母爱也好,傅容攥紧母亲的手,在产婆连续不停的催促里深深吸气……
不知努力了多少次,傅容突然感受到有什么从体内溜了出去,身子骤然一轻。
“恭喜王妃,是个小少爷!”
昏昏沉沉的,她听到产婆中气十足的贺喜声,好像还有嘹亮的哭声。傅容情不自禁地笑,想要睁开眼睛看看自己的儿子,只是眼皮太重,她撑不起来。
再次醒过来,周围一片安静。
傅容睁开眼睛,昏睡前在床脚忙碌的产婆们不见了,她好像还在产房里,又好像换了一个地方。
“醒了?”手被人轻轻握住,耳边的声音熟悉又黯哑陌生。
傅容慢慢转过头,对上徐晋温柔的脸庞,他坐在床前,也不知坐了多久,眼里是浓浓的疼惜和满足。没等她说话,男人示意她低头。
傅容低头,看见身边摆了她亲手绣的大红襁褓,里面睡着一个白里透着粉的小娃娃,头上胎发乌黑浓密,额头有点皱巴巴的,小脸蛋却是光溜溜细嫩嫩,薄薄两片小粉唇轻轻抿着,睡得正香。
傅容笑了,伸手去摸他。
徐晋视线随着她的手而动,轻声告诉她:“咱们儿子七斤二两重,力气可大了,产婆给他擦拭时他两条小腿蹬得特别有劲儿,产婆说她接生几十年都没有碰到过这么力大的孩子。”
“你是王爷,她当然捡好听的话说。”傅容可没疼糊涂,笑着睨了他一眼,又低头瞧儿子,“我怎么看不出来他像谁啊?我娘呢,她肯定知道他像不像我的。”
“岳母在隔壁,我叫她过来?岳父正堂他们下朝后都来看过你,你睡得沉,他们用完晚饭就走了,明天再来,岳母不放心你,说是今晚陪你过。”
“这么晚了啊?”傅容惊讶地道。
“是啊,辛苦你了。”她几乎疼了整整一个白天,要不然也不会昏睡过去。徐晋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疼,捧起她小手亲,“浓浓你说,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傅容哪有心情讨赏,注意力全跑到他手上去了:“王爷,你的手……”
徐晋恍然大悟,看看左手上缠着的纱布,无所谓地道:“在外面等着时手里攥着玉佩,后来才发现攥得太紧了。”说完颇为得意地笑了笑,看着傅容眼睛道:“浓浓你没看见,我在走廊里稳稳地坐着,比少渠冷静多了。”
“可姐夫没把自己弄伤啊。”傅容心疼地训他,“我宁可王爷走来走去也不想王爷这样。”
徐晋俯身亲她:“一点都不疼,跟你受的苦差远了。”
傅容闭着眼睛感受他的温柔,察觉徐晋想吃她舌尖儿来场深.吻,她没力气伺候,扭头哼道:“我饿了,浑身没劲儿,王爷别闹我。”
徐晋有些尴尬,恋恋不舍地站了起来,“我去请岳母过来。”
傅容目送他走。
乔氏很快端着案板走了进来,见到女儿就笑:“饿了吧?”
看到母亲,傅容满足又心安。
乔氏亲自喂女儿。
傅容吃了小半碗桂圆粥,又喝了半碗鲫鱼汤,饭后刚想跟母亲说说贴己话,襁褓里的小男娃醒了,哼哼唧唧地哭。
“他这是饿了。”乔氏笑着道,看看傅容胸口,问她:“你是自己喂还是喊乳母过来?”
傅容准备了乳母,但她早就决定自己喂了,或许以后再生她会交给乳母喂养,第一个她舍不得。
乔氏便帮她解衣裳,自家女儿,乔氏没什么好避讳的,抱着外孙凑过去。小男娃本能地找到了位置,开始用力吸。乔氏一直盯着呢,看了一会儿叹道:“奶水还没通,试试这边,再不行就得喊王爷帮你吸了。”
傅容小脸顿时涨得通红。
乔氏笑她:“跟娘还有什么好害羞的……哎,这边也不行,那我先抱外孙出去,你们快点啊。”说完抱着哭啼不止的小男娃出去了,挑开门帘见到守在外面的徐晋,乔氏坦然地示意女婿去里面。她跟女儿说话时声音低,王爷肯定没听见。
徐晋困惑地走了进去,对着门帘问傅容:“不是说你要亲自喂吗?岳母怎么把孩子抱走了?”
傅容羞极了,可是听着外面儿子的哭声,她舍不得让儿子饿肚子,闭上眼睛跟他解释。
徐晋愣了一下,随即跃跃欲试地凑到床前,低声说厚脸皮的话。
傅容假装听不到。
徐晋笑着掀开被子,见里面妻子衣襟敞着,直接看傻了眼,想也不想就凑了过去。
类似的动作他做过很多遍,此时习惯地想来点花样。
傅容忍羞催他:“你快点!”
外面儿子还哭呢,徐晋回神,收起花花心思,温柔又专注,某一瞬忽然尝到淡淡的甜。
徐晋大喜,还想再吃两口,被傅容捂住。
徐晋笑,又去另一边忙活。
两边都通了,傅容立即将人赶了出去,抓起旁边的帕子重新擦干净,等着喂宝贝儿子。
第169章
肃王妃平安生了儿子。
消息传到昭宁宫,因为知道傅容今日生子忙完政务特地来陪淑妃一起等信儿的嘉和帝龙颜大悦,当即赐下重赏送往肃王府,回头朝淑妃感慨道:“老四媳妇一举得男,总算没辜负老四的心意。”
淑妃正在整理自己新缝的小儿衣裳,背对他打趣道:“岂止没辜负景行的宠爱,也没辜负皇上的厚望啊,瞧皇上笑的,您又不是第一次抱孙子,至于高兴成这样吗?”反正不管孙子还是孙女,她都喜欢,孙子更好,免得儿子担心自己碰不得。
嘉和帝笑而不语。
他能不高兴吗?
第一个皇孙早早没了,叫他好一阵伤怀,去年太子妃太子侧妃都生了儿子,可惜嫡子病弱,康健的又是庶子。嘉和帝盼着一个健康的嫡出皇孙,老五媳妇怀孕时他着实盼了一阵,偏那是个福薄的,没能保住孩子,如今终于有个儿媳妇顺了他的意。
孙子的名字嘉和帝私底下早想好了几个,一一念叨给淑妃听。
淑妃笑着听他说。
皇祖父赐名是荣耀,她高兴,儿子也会高兴。
最后两人敲定了“瑧”字,大名徐瑧,小名瑧哥儿。
傅容挺喜欢这个名字的,哄儿子时就“瑧哥儿瑧哥儿”的唤他。
这天徐晋下朝回来,在前院换完衣裳便急切地赶往芙蕖院,恰好瑧哥儿睡醒一觉正精神呢,躺在床上跟娘亲玩捉迷藏。傅容举起枕头挡在面前,过一会儿突然探出头,后日就要过满月的小家伙瞧见娘亲,咧着小嘴儿笑,酷似徐晋的一双凤眼眯得跟一条线似的。
瞧见徐晋进来,傅容兴奋跟他报喜:“刚刚儿子笑出声音了,特别好听。”
徐晋只听过儿子哭,还没听过儿子咯咯笑,闻言十分惊喜:“真的?你不是说媛媛两个月时才笑出声的吗?”傅容喜欢小孩子,对亲外甥女尤其喜欢,每次媛媛有什么新进展,譬如会笑了会坐了,她都会跟徐晋念叨,徐晋爱听她说这些事,不知不觉就记住了。
傅容抱起儿子亲了一口,得意道:“说明咱们儿子比他姐姐聪明啊。”
“给我抱抱。”徐晋坐到床上,熟练地将襁褓接到自己怀里,“瑧哥儿给爹笑一个。”
瑧哥儿目不转睛地盯着爹爹,看了会儿扭头寻找娘亲,结果没看到娘亲,看见一个大红枕头。瑧哥儿困惑地眨眨眼睛,乌黑的眼珠左转转又转转,他倒也聪明,知道娘亲肯定会从枕头旁边露出来,没往别处看。
“瑧哥儿看这是谁啊?”傅容放下枕头,突然凑到儿子面前,“是不是娘亲?”
瑧哥儿高兴地咧嘴,兴奋地直蹬小腿,就是没有笑出声,傅容接连逗了好几次都没用。徐晋在旁边看着眼馋,馋儿子跟他娘之间的亲密劲儿,但他不可能当着傅容的面做这个,只好干瞧着。
“干净了吗?”瞧着瞧着,徐晋目光挪到了傅容身下,再次重复问了快半个月的问题。
他问的是傅容的恶露。
女人生完孩子都有一段日子不干净,其实没什么味道,是傅容自己觉得不舒服,加上坐月子时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勤快洗澡,傅容不愿让徐晋天天面对这样的自己,便劝徐晋去前院睡,等她出了月子再搬回来。徐晋不愿意,却又不敢惹怒坐月子的妻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去前院了。
因此这一个月来,徐晋跟儿子相处时间真不多,傅容跟他抱怨儿子夜里哭闹烦人,他却巴不得被烦一烦呢,为此很是嫉妒傅容。如果傅容不赶他走,儿子说不定更亲他一些的。
傅容昨日恶露就断了,怕今日又来才没告诉他,如今证实彻底干净了,傅容自然不会再瞒着徐晋,垂眸点点头。
阳春三月,天气暖和了不少,傅容坐月子虽然穿的还很暖和,却也没有冬日那么严实了。现在她跪坐在床上,上面着桃红色的夹袄,宝蓝色的衣领衬得她脖颈越发白皙,一头乌发挽在脑后,露出细白耳垂。
徐晋看得心神一荡,他有多久没有好好亲她了?
将儿子交给傅容,徐晋脱了靴子爬到床里头,再从后面抱住她,低头闻她身上的香:“那今晚我搬回来?”
久违的碰触,突然来袭更让人难以招架。怕失力摔了儿子,傅容将瑧哥儿放到床里侧,扭头嗔他:“王爷不怕儿子夜里哭闹尽管搬回来好了,不过我事先说清楚,我,我再过几天才算真正出月子呢,在那之前王爷别想闹我。”
她莹润脸庞色若桃花,秋水般的眸子含羞带怯地瞪过来,分明是欲迎还拒。徐晋素了好几个月了,如何能忍得住,当即放下帐子,再将羞答答跪在那儿的妻子放平在床上,低头去亲。
傅容心里也是渴望的,忍羞随他恣意妄为,只在徐晋扯开她夹袄又准备褪她裙子时紧紧按住他手,态度坚决:“不行,王爷别为难我……”
徐晋呼吸早乱了,知道她现在确实还不能伺候他,他不再碰她裙子,重新回到上面:“今天喂过儿子了吗?”边说边动手动口,爱怜不够。
傅容抱着他脖子,脑袋里眩晕一般,什么话都顾不得回了。
瑧哥儿乖乖躺在一旁,视线被襁褓两侧折起来的部分遮挡,看不见爹爹跟娘亲在做什么。刚开始他以为娘亲又在跟他玩捉迷藏,老老实实地等着,过了会儿一直看不到娘亲,小家伙着急了,踢踢小腿要哭,旁边突然传来娘亲的声音。
那音调有些怪,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瑧哥儿第一次听见娘亲这样说话,觉得有趣,一边蹬着小腿一边听,两只小胖手无意识地抓啊抓的,直到他饿了。其实瑧哥儿没觉得饿的,但旁边不时响起有些熟悉的吞咽声,瑧哥儿听了就也想吃。
小家伙馋得哭了起来。
傅容担心儿子,费力地推徐晋,推不开,她狠狠抓了他一把,干脆带着他一起转身。
瑧哥儿瞧见娘亲衣裳都没了,那原本属于他的美味儿被旁人占了一边,顿时哭得更委屈。傅容看了心疼,再无半点心软将徐晋推了开去,拿过帕子擦擦,改成侧躺,将儿子抱了过来。
娘亲香香的味道扑面而来,瑧哥儿立即含住,咕嘟咕嘟吃了起来。
徐晋不跟儿子生气,挪到傅容身后,前面给儿子,后面他也稀罕,趁傅容忙着,他大胆使坏。
他在那边做什么,傅容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小声骂了一句。
徐晋支起身子亲她耳朵,紧紧挨着她,手上忙活时某处故意碰到她背,还给自己找了理由:“谁让你现在不能给我?你要是能给,我用自己来吗?”
傅容不想跟他比谁的脸皮厚,嫌弃地往前挪。
徐晋追了上去,蜻蜓点水般纠缠不放。
犹如雨点落在背上,清清凉凉的,傅容躲不开他,闭着眼睛嘱咐道:“你别弄到我身上……”
徐晋没应。
其实他也是头回这样欺负她,看着她红红的脸蹙起来的黛眉,他情不自禁地想知道,如果他弄在她身上,她又会如何。
真到了那一刻,他将她的小衣往她腰下塞了塞,免得脏了被褥。
傅容身体一僵,扭头想要骂他,被他抢先堵住了嘴。
平静下来后,徐晋用微微发烫的帕子替傅容擦拭背上,见她一心哄儿子跟身边没他一般,分明还在生气,徐晋小声赔不是:“浓浓别生气,我以后不这样欺负你了。”
傅容充耳未闻。
徐晋明白她并非真的生气,既然赔罪不管用,她理都不理他,他继续耍无赖,帮她穿好衣服后压了过去,故意亲她最怕痒痒的耳朵。
傅容缩着脖子躲,徐晋紧追不舍,夫妻俩闹起来忘了旁的,倒是瑧哥儿,被这种玩法吸引,在娘亲揪住爹爹耳朵爹爹依然咬着娘亲耳朵吃时,咯咯笑了出来。
傅容动作一顿。
徐晋更是震惊,低头看儿子。
瑧哥儿望着爹爹笑。
徐晋心软似水,放了傅容,抱起儿子狠狠亲了一口。
傅容也忘了刚刚那点小别扭,坐起来跟他一起稀罕儿子。
晚上徐晋如愿以偿地搬了过来,临睡前又欺负了一次妻子,心满意足,不想夜里被儿子的哭声吵醒两次。等傅容终于哄儿子睡着了,他迷迷糊糊地劝她:“以后夜里还是让乳母照看他吧,白天你再抱到身边。”
傅容亲亲他皱起来的眉头,轻声道:“好。”
这一个月里虽然有梅香兰香两个丫鬟起夜给瑧哥儿把屎把尿,傅容只需搂着儿子喂他哄他睡觉就好,但小家伙每晚都要哭几次,傅容也觉得累。如果没有徐晋,她会继续这样下去,为夜半吵醒烦躁,又为看着儿子在她怀里睡着满足。但她有徐晋啊,儿子她可以留到白天再亲近,徐晋白日办差,夫妻俩只有夜里才能好好相处。
徐晋喜欢儿子吗?傅容毫不怀疑。
徐晋喜欢夜里照顾哭闹的儿子吗?那肯定不可能,一天两天他或许能忍,时间久了肯定受不了,毕竟他天不亮就得起床了。傅容不想将徐晋逼回前院自己住着去,也舍不得他夜里睡不安稳,不如听他的建议,晚上将儿子交给乳母带。
听她答应,徐晋眉头舒展开来,搂着人亲了一口。
次日晚上,小哭神不在身边,夫妻俩一起睡了个好觉,醒来后神清气爽地准备儿子的满月宴。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现实里真的有二十四孝老爹么?
肃王:后妈,故意给我减分,你直接写我任劳任怨不就行了?
傅容:因为读者都知道你办不到!
第170章
瑧哥儿满月,傅宛比乔氏还先过来。
一岁零两个月的媛媛已经会喊人了,见到躺在床上的胖娃娃,她好奇地坐在一旁打量。傅容教她喊姨母她故意不说,教她喊弟弟,小姑娘喊得特别痛快,伸着小手想摸瑧哥儿,又怕大人不让。
傅容握着她手去点瑧哥儿的小脸蛋。
眼看要碰到了,瑧哥儿忽然抬起胳膊,还使劲儿蹬了蹬腿,小脸皱了起来,一副不愿意给姐姐摸的样子。傅容被儿子这模样逗笑了,坚持让外甥女点了他一下:“瑧哥儿别生气,这是姐姐啊。”
媛媛期待地看着弟弟。
瑧哥儿盯着娘亲,脸慢慢红了,随时要哭。
傅容无可奈何,将不愿意给人碰的儿子抱了起来,一边轻轻颠簸一边柔声哄他。瑧哥儿满意了,咧嘴朝娘亲笑。傅容低头亲亲儿子,朝傅宛眨眨眼睛:“姐姐我小时候肯定没这么金贵吧?一看就随了他爹了。”
傅宛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这个外甥可不是凡人,那体内流着皇家的血呢,将来也极有可能接替父亲的王位的。
姐妹俩哄着孩子清闲了会儿,没过多久景阳侯府的女客们便来了,大房有林氏秦云月婆媳俩并傅宝,二房乔氏傅宣,三房三夫人也将傅宓带了过来,屋里瞬间热闹了起来。
“嫂子怎么没把大郎带来啊?”傅容抱着儿子问秦云月。
秦云月道:“他太淘气了,我嫌他片刻都不肯老实就留在家里了,改天客少我再抱他过来坐,再淘气都只有咱们自家人,不用担心让外人看笑话。”
傅容看向傅宝:“嫂子太客气了,你可以让阿宝帮忙看着侄子啊,阿宝都是大姑娘了,还不会哄侄子?”
“三姐姐就会拿我说笑。”傅宝凑到傅容身边,想要抱瑧哥儿。
林氏连忙劝道:“你笨手笨脚的,快老老实实待着吧。”那可是皇孙,抱出事怎么办?
傅宝不高兴,低头问瑧哥儿。
瑧哥儿瞅她一眼,小身子往娘亲怀里靠。
傅宝假装生气。
傅容算是明白自家儿子的脾气了,无奈解释道:“阿宝别生气,这小子脾气大着呢,连媛媛碰他他都不喜欢,咱们谁都别理他吧。”
众人一起附和着笑。
渐渐地陆续有其他客人来了。
谢氏、秦二夫人一起过来的,分别领着自己的女儿。秦云玉得知瑧哥儿不喜被人碰,非要亲自试试,遭到拒绝后大大方方地打趣。谢氏瞧了,走到傅容身边朝瑧哥儿拍手,面容慈和:“瑧哥儿听话,给舅祖母抱抱?”
自从屋里人变多后瑧哥儿就不高兴了,现在又被人骚扰,小嘴儿一撇,“哇”地哭了出来。
傅容歉然地朝谢氏笑笑,抱着儿子朝床头走去,温柔轻哄。
谢氏有些尴尬,扭头同秦二夫人道:“这小子可真不禁逗啊。”
秦二夫人颔首:“是啊,跟景行一样,长得像,脾气也一模一样的。”语气亲昵自然。
谢氏干笑两声,退到一旁,暗暗打量坐在榻上哄儿子的傅容,见她才出月子脸上虽然略显圆润,身段好像已经恢复了不少,乍一看竟看不出来是刚生过的,甚至比怀孕前更加妩媚明艳,心里好一阵不喜。再想到刚刚瞧见的男娃,白白胖胖的,哭声也洪亮,心里酸水简直快要涌出来了。
这一切本来都该是她女儿的啊。
目光移到女儿身上,就见崔绾正跟秦云玉傅宝说话呢,乖巧得体。
谢氏总算气顺了。她的女儿有姿色有家世有血缘上的优势,更重要的是还够聪明,总有一日会将傅家女踩在脚下的。
正想着,外面小丫鬟通传太子妃、康王妃并二公主到了。
众人纷纷出去相迎。
太子妃康王妃谁都没有带孩子过来,见礼过后,秦二夫人替傅容解释道:“瑧哥儿正发脾气呢,老四媳妇脱不开身,还请太子妃康王妃见谅啊。”
康王妃爽朗笑道:“没事没事,哪家小孩子不闹人啊,走,快去瞧瞧我这侄儿长胖了没。”挽着太子妃的胳膊一起朝里面走去。
林氏等人没再进去,到花厅那边同其他女客汇合去了。谢氏让崔绾秦云玉跟傅家几个姑娘一起玩去,她同秦二夫人跟在三位贵客身后。
“太子妃,二嫂。”傅容想将儿子交给乳母的,无奈小家伙说什么都不肯离开娘亲怀里,傅容见不得儿子哭,只好继续哄他,见到贵客进门,她抱着儿子站了起来,歉然地摇摇头,“瑧哥儿太粘人了,叫两位嫂子瞧了笑话。”
康王妃最先凑到她身边,低头瞧瞧,轻声赞道:“瑧哥儿长得可真好,瞧这小胳膊胖的。”
傅容陪笑:“是挺能吃的。”见二公主一脸好奇,她坐回榻上,示意二公主到跟前看。
太子妃看着傅容怀里的大胖小子,想到东宫自己那虚弱瘦小的儿子,心中发苦。她想不明白,为何傅宁的儿子结实硬朗,傅容的儿子也壮壮实实的,只有她的儿子先天不足?
谢氏将太子妃眼里的复杂看得清清楚楚,故作不懂地打听东宫两位皇孙的情况:“难得这样热闹的日子,太子妃怎么没把瑧哥儿的两个小哥哥带过来啊?瑧哥儿不喜欢跟姐姐玩,说不定能跟哥哥玩到一起呢。”
太子妃嘴角翘了翘,走到傅容身前,俯身打量一脸警惕缩在娘亲怀里的小男娃,轻声同傅容说话:“瑧哥儿长得真像四弟,下巴瞧着像弟妹,长大了肯定又是个风华绝代的美男子。”
仿佛没听见谢氏的话一般。
谢氏抿了抿嘴。
康王妃冷笑一声,当初庆国公府世子夫人潘氏屡次三番给太子妃添堵,人家身后有永宁公主,谢氏哪来的狗胆敢暗讽太子妃?太子妃不屑跟谢氏计较,康王妃可不给她面子,困惑地反问道:“原来瑧哥儿这会儿就会跟哥哥们玩了啊?那夫人怎么没把你的几个庶孙带过来啊?”
崔绾兄长崔洵风流成性,在外面有不少女人,一年总有两三起闹大女人肚子的事传出来。
提及家丑,谢氏倒算冷静,从容应道:“您真会说笑,若道听途说的消息可信,康王爷……”
“二嫂,舅母,实在不好意思,瑧哥儿困了,你们先去花厅那边坐吧,我把他哄睡着再过去跟你们赔罪。”傅容面容平和地插话,两人谁都没看,笑着朝秦二夫人道:“还请姨母暂且替我招待一下舅母跟两位嫂嫂。”
秦二夫人跟谢氏都是徐晋的长辈,傅容却请秦二夫人帮忙招待谢氏,显然更亲近前者。
秦二夫人是崔家幺女,出嫁前谢氏便进了门,姑嫂俩关系并不融洽,眼下傅容给她长了面子,秦二夫人心里是很受用的,况且她也觉得谢氏在瑧哥儿满月礼上得罪太子妃之举很是上不得台面。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前来道贺,也没有出言不逊,自家这边先挑衅,简直是往老四脸上抹黑。
因此秦二夫人热络地请太子妃康王妃移步前往花厅,等两人走了过去,这才淡淡叫了谢氏一声。
谢氏身份不如当初的潘氏,却比她沉得住气,佯装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与小姑子并肩同行。
“四嫂你别生气。”二公主还没走,坐在傅容对面,犹豫片刻鼓起勇气劝道,小脸红红。
傅容朝她笑:“四嫂才没生气呢,妹妹等会儿,一会儿咱们一起去见客。”
二公主高兴点头,乖巧地看傅容哄瑧哥儿。
瑧哥儿人小,很快就睡着了。傅容叮嘱乳母跟许灵在屋里照看,她牵着二公主的手往外走,与她闲聊。聊着聊着,二公主忽的想起一事,仰头对傅容道:“四嫂,我出宫时见到傅二哥了,我看瑧哥儿长得也有点像他呢。”
傅二哥?
傅容愣了会儿才想明白了谁是傅二哥,忍不住问道:“妹妹见到我哥哥了?你怎么认出来的?”
二公主脸又红了,小声道:“我看见那边站了好几个金吾卫侍卫,领头的那个容貌极其出众,我看第一眼时觉得面善,然后就想到四嫂了。我记得四嫂说过傅二哥在金吾卫当差的,猜想那人应该是傅二哥,便多留意了会儿,快走远时,果然听到有人喊他傅大人。”
“妹妹真聪明。”傅容好笑地摸摸小姑娘脑袋,不过自家哥哥确实俊朗,只略逊徐晋一筹。
二公主有些难为情地笑。并不是她聪明,而是四嫂长得好,她哥哥也长得好,很难叫人不注意。
第171章
肃王府为瑧哥儿庆祝满月,满堂宾客,景阳侯府那边三位夫人都出门做客了,自然冷清了下来。
五福堂里,沈晴命丫鬟们将老太太搬到轮椅上:“今日天气好,我陪老太太去花园赏花。”
自从老太太中风卧床不起后,五福堂连同沈晴身边的丫鬟都被林氏换了一遍。老太太口不能言,只剩沈晴这一个主子,沈晴若有吩咐,凡是份内之事丫鬟们都本本分分地做,其他不合礼的要求,她们一律不应。
沈晴试探过两次后便彻底老实了下来,只管安心照顾老太太。
老太太是去年开春得的病,沈晴推她去花园乃常事,阿福阿喜两个大丫鬟自然从命。
准备好了,沈晴亲自推着老太太,阿福阿喜在后头跟着。
“外祖母,您看那边的桃花,开得真好啊,我还记得小时候外祖母常常带我们去西山赏花呢,走,咱们去那边看看。”侯府园中花树繁多,沈晴四处看了看,朝桃花林那边去了。
老太太依然不能动,在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春景再美也无意义。
桃花林旁有条河,侯府花园里的湖水就是从这条河引过去的,沈晴随意朝河边扫了一眼,收回时意外发现有人坐在河边垂钓呢,一身青竹色的春衫,掩映在河边碧草当中,若不细心观察,可能都发现不了。
沈晴脚步慢了慢。
那是林韶棠。十六岁的少年郎已经中了秀才,才貌双全,家里父亲也是高官,怪不得林氏早就相上了,一心留给傅宝当相公。
“棠表哥!”沈晴停下脚步,笑着喊道。
林韶棠惊讶地扭头,看清是沈晴跟老太太,他连忙定好鱼竿站了起来,快步走了过去,朝老太太行礼:“韶棠见过老太太,您身体可好点了?”
老太太全身上下除了嘴唇,唯一能动的就是眼睛了,听到这话瞪了林韶棠一眼。
林韶棠有些尴尬。他虽然在京城读书,平时在侯府住的时间并不多,大多时候都是在西山书院的,今年赶上春闱,先生给他们放了假,或是出去同举子考生们结交,或是与即将远行的同窗师兄们游山玩水,做最后的惜别。
林韶棠都是跟着傅宥走的,今日傅宥要单独跟一位好友相聚,林韶棠就留在了侯府。
看出林韶棠的尴尬,沈晴笑着转移了话题:“棠表哥在钓鱼啊?我跟外祖母在旁边瞧瞧可好?大表哥有差事在身,二表哥最近忙于应酬,都好久没能陪外祖母了,外祖母身边只有我服侍,想来早就腻味了,看棠表哥钓鱼多少都新鲜些。”
“这……”
林韶棠不太愿意跟沈晴走得太近。傅宝不喜欢沈晴,虽然在林韶棠看来,傅宝讨厌沈晴的那些理由都有些蛮不讲理,譬如沈晴哄得老太太喜欢她胜过傅宝,完全是傅宝吃味儿而已,但傅宝毕竟不喜欢啊,万一让傅宝知道他允许沈晴在旁边看他钓鱼,跟他生气怎么办?
可沈晴提出这个请求也是出于对老太太的一片孝心,他实在找不到理由拒绝。
林韶棠低头朝老太太道:“那韶棠献丑了。”
老太太盯着面前温和有礼的少年,眼角弯了弯,瞧着像是笑了。
林韶棠松了一口气。
能让老太太高兴一下也不错。
他领头朝自己刚刚钓鱼的位置走去,沈晴推着老太太跟上。
阿福阿喜互相看了一眼,心中升起一丝不安。夫人安排她们过来之前,特别交代她们要盯牢表姑娘,不许表姑娘与侯府几位少爷或是任何外男来往,可是现在这种场合,她们身为丫鬟的也不可能禁止表姑娘看表少爷钓鱼,否则她们如此不给表姑娘情面,表少爷会怎么想?
幸好两人并不是单独在一起,应该没关系吧?
回头跟夫人提醒一声就是。
到了河边,沈晴并没有坐到林韶棠那边,而是乖乖巧巧守在老太太的轮椅旁。
林韶棠暗暗往那边瞥了几眼,见沈晴没有跟傅宝似的叽叽喳喳打扰他钓鱼,放了心,全神贯注地留意水里的动静。
日上三竿,林韶棠总共钓了两尾肥鱼。
他将鱼桶提到老太太面前,恭敬道:“老太太喜欢吃鱼吗?若是喜欢,这两条给您加菜吧。”
老太太嘴唇动了动。
沈晴歪头看,看了会儿站直身子,笑盈盈对林韶棠道:“棠表哥,外祖母夸你孝顺呢,还说晌午请你到五福堂一起用饭。棠表哥,外祖母好久没这么高兴了,你就应下吧,我跟你说,五福堂的厨房最擅长做鱼了。”
去五福堂用饭,那肯定就得跟沈晴同桌而食了,就算两人是亲戚,那也不合适。
林韶棠连忙婉拒,朝老太太行了一个大礼:“老太太相请,韶棠受宠若惊,只是今日实在不巧,韶棠跟几个同窗约好晌午去外面下馆子,这就要过去了。老太太不嫌弃的话,改日韶棠再陪您解闷。”
老太太眼里闪过一道郁色。
沈晴见了,悄悄朝林韶棠眨眨眼睛:“棠表哥既然有约,那快快去吧,老太太不会介意的。”
林韶棠感激地朝她拱拱手,收好鱼竿大步而去。
沈晴推着老太太回了五福堂,将阿福阿喜两个丫鬟打发了出去,坐在老太太对面,一边给她捶腿一边说悄悄话:“外祖母,我记得你以前并不怎么喜欢棠表哥的,今日怎么?”老太太不喜欢林氏,连带对林氏那边的亲戚也不待见。
老太太看着她笑。
祖孙俩平时就亲密,这一年里沈晴寸步不离老太太,更是能轻易看懂老太太每一个眼神里的含义,不由红了脸庞,低头道:“我知道外祖母的意思,棠表哥为人确实不错,可他跟阿宝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我算什么?”
老太太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沈晴抬起眼帘,对上老太太鼓励又有些阴狠的目光,她咬了咬唇,“好,那我试试看。”
老太太赞许地看她。
一个是亲孙女,一个是亲外孙女,按理说两个她都疼,可她病了一年了,两个亲孙女陪她说话的时间加起来也没外孙女一日陪她的时间多,每次过来都是敷衍地关心两句,点完卯就走。她们不仁,就别怪她不义,谁对她最好,她就最疼谁。
给了鼓励,还得帮忙想办法,老太太示意沈晴推她去了箱笼那边。
有钱才好办事。
第172章
送完最后一波客人,傅容跟徐晋并肩往回走。
傅容把谢氏挑衅太子妃的事情跟徐晋说了。
“王爷,我不是因为上次你的话怀疑舅母继而不喜她,只是觉得舅母那话不太妥当,万一太子妃听了心里难受,回去跟太子抱怨,太子把错全怪在王爷头上怎么办?这不是无事生非吗?”
眼下的形势,成王基本翻不了身了,徐晋本来就是东宫眼里最大的威胁,谢氏言语得罪对方,就算戳了太子妃的伤疤又如何,还不是主动将把柄递了过去?男人们欲成就大事,女眷或许帮不上忙,想要坏事,那太简单了,永宁公主一家便是前车之鉴。
傅容对太子妃有防备却无不喜,即便证实太子妃有谋害傅宁之心,傅容也不会讨口头便宜,用子嗣的事情往太子妃身上扔刀子,自然更不想让谢氏口出不逊坏了徐晋名声。
“知道,浓浓做的很好。”
徐晋牵着傅容小手,给她吃了颗定心丸:“父皇希望我们兄弟和睦相处,最不喜儿媳妇搬弄是非,浓浓当个贤惠的王妃,父皇会更喜欢你的。”又怕傅容真的贤惠,小声在她耳边道:“明面上过得去就行,不用真心把她们当妯娌,反正她们也没把你当亲弟妹。”
他坏坏的,傅容挠了挠他手心,“我懂。”
徐晋攥紧她使坏的小手,夫妻俩一起回了芙蕖院。
瑧哥儿还在睡着,见他们回来了,乳母跟许灵一起退了出去。
床上纱帐敞着,傅容望了一眼睡得香甜的儿子,转身给徐晋倒了一杯茶,坐在桌边跟他说儿子的趣事:“瑧哥儿性子太像你了,今儿个谁要抱他他都不肯,被烦的次数多了竟然还耍起脾气来,哇哇哭了一场。”
徐晋很是意外:“岳母抱他也不给?”
傅容叹了口气:“是啊,臭小子真不招人稀罕。”
梅香兰香乳母一直帮她照顾瑧哥儿,瑧哥儿清醒的时候也是不肯给她们碰的,只有夜里睡醒要嘘嘘了,小家伙哭得眼睛都睁不开或是困倦地闭着眼睛,才不反感娘亲以外的人照顾他。就这样,每天早上瑧哥儿彻底睡醒了,照样哭闹,直到乳母将他送到娘亲身边。
儿子如此黏自己,傅容心里挺高兴的,但想到母亲不能抱外孙时脸上的遗憾,傅容就想朝儿子小屁股上打两巴掌,叫他伤外祖母两个姨母的心。
徐晋已经确定儿子没有遗传自己的怪病了,因此儿子不喜欢让别人抱,他也没在意,反而很是自豪:“我的儿子,岂是旁人轻易能碰的?”
说着放下茶碗,走到床前去瞧儿子了。
午后清闲,傅容坐在桌子旁看床上的一对儿父子,外面兰香忽然喊她,傅容跟徐晋打声招呼就出去了,却是温嬷嬷那边将今日收到的各府礼单送了过来。傅容坐在外间榻上看,前面几页自然是几个皇子的,东宫康王过后,便是成王府的礼。
傅容有阵子没瞧见成王妃了,想到李华容那个无缘的孩子,有些唏嘘。
屋里突然传来瑧哥儿嘹亮的哭声。
傅容赶紧跑了进去,就见徐晋愣愣地站在床前,身前湿了一片。顾不得笑,傅容先示意随后进来的两个丫鬟出去,这才快步赶到儿子身边,将已经嘘嘘了他爹一身的男娃抱到怀里,轻轻地哄。
瑧哥儿听到娘亲的声音,闻到娘亲身上的味道,很快就不哇哇哭了,埋在娘亲怀里小声啜泣。
徐晋这会儿已经将外袍脱了下去,丢在椅子上。
傅容盯着他脸瞧了会儿,忍笑道:“没弄到王爷脸上吧?”
徐晋狠狠瞪了她一眼。
傅容没敢再逗他,喊来两个丫鬟进来伺候,亲自帮瑧哥儿洗了脸。洗完脸的瑧哥儿小脸白嫩嫩,大眼睛水灵灵的,躺在床上自己伸展小胳膊小腿玩。徐晋气还没全消,凑过去抓住儿子小脚,按住他不叫他动,瑧哥儿还以为爹爹要跟自己玩呢,咧嘴朝爹爹笑。
徐晋心一下子就软了,低头亲了儿子一口:“下次再敢淘气,等你长大后爹爹不教你骑马。”
傅容在旁边瞧着,偷偷地笑。
徐晋对儿子简直跟对她一样小心眼,她惹他不高兴,徐晋会生气会摆冷脸给她,她主动讨好,他立即连本带利地还给她,对她各种好。说到底,他心里是有她的,生气是因为她不肯领情,故意跟她闹别扭吧?所以才会轻易原谅她的那些得罪。
这个男人,在感情上面,其实真的很容易满足。
夜里沐浴时,徐晋要跟她一起洗,傅容没让。
今日她算是正式出月子,之前都只能用帕子擦擦身上,很久没有彻彻底底泡个澡了,是以傅容让丫鬟们准备了两桶水,第一桶算是清洗,第二桶专门用来享受的。
徐晋盼这个晚上盼了小半年了,一直在屋里等着呢,等了会儿听到那边丫鬟们抬水出去的声响,他心中大喜,知道傅容很快就要过来了,放轻脚步躲到门侧等着,只等傅容一进门就将她抱起来好好尽兴一次。
未料外面迟迟没有动静。
徐晋皱眉,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进了浴室,就见傅容靠着浴桶,微微仰着头,美眸紧闭,梅香兰香一个给她按摩手臂一个帮她捏脚呢。那修长的美腿从水里探出,搭在黄杨木浴桶边缘,犹如美玉,五个圆润脚指头涂了水红色的蔻丹,夺人心魄。
徐晋什么都没说。
他也不用说,梅香兰香瞧见他便低下头,识趣地出去了。
“王爷怎么来了?”
傅容睁开眼睛,瞧见站在那边凤眼幽幽的男人,好像被烫了一般,迅速将腿放了下去。
“我来服侍王妃。”徐晋哑声道,边朝浴桶走边解衣袍,到了浴桶前,身上只剩一条中裤了。
都做了这么久的夫妻了,眼下这等情形,傅容没再撵他出去,抓住搭在一旁的巾子挡住胸口,闭上眼睛等他进来,本就红扑扑的小脸更红了,如熟透的果子诱人采撷。
但徐晋并没有进去,他俯身,将傅容一条美腿捞了出来,学刚刚兰香那样,帮她捏脚。
傅容意外地睁开眼睛,却见徐晋手上老老实实,眼睛可是盯着水里瞧呢。
这样的姿势,傅容羞极了,本能地伸手捂住:“王爷……”
“捏疼了?”徐晋终于将目光移到她脸上,手则慢慢沿着她脚踝下挪,往水中探了过去。
他个子高,手臂也长,无赖地挪开她手,帮她捂着。
傅容咬紧唇。
好像再次尝到了他用玉管帮她上药的那种感觉,只是这次玉管换成了他手指。
“王妃可还满意?”徐晋一直看着她,看她脸上因为他的服侍出现的各种神情,蹙眉咬唇,扭头惊呼,宛如看一朵被风雨侵袭的牡丹,怎么看都美。
雨势渐渐变大,牡丹花承受不住,双手猛地按住他,脸庞有水珠滑落,不知是汗是水,朱唇轻启,想要哀求又颤巍巍发不出声音。
她轻轻喘着气,眼眸紧闭。
徐晋慢慢收回手,抬起长腿跨进浴桶,将人抱到腿上,面对面。
傅容这才知道,刚刚他的手,不过是小风浪罢了。
暴风雨骤然来袭,她伏在他肩头,什么都无法想了。
他就像一头被困了太久的狼,突然得了自由,迫切地要向草原证明他昔日的威风。
傅容就是那片草原,被他彻底征服,任由他疾行如风,感受他每一次狂野的力量。
终于平静下来时,浴桶里的水几乎都到了外面,地上一片湿。
明明是他在跑,傅容却累得动也不能动,徐晋亲亲她,将她从浴桶里捞出,稳稳朝内室走去。
梅香兰香进来收拾,瞧见满地狼藉,想到在院子里等着时听到的动静,两人脸都红了。
王爷如此疼爱王妃,真好。
但她们显然低估了王爷对王妃的疼爱。收拾完浴室,梅香回后面的下人房了,兰香今晚当值,关上屋门正要转身,突然听到内室传来熟悉的床板咯吱声。
兰香瞅瞅面前已经落下的门栓,无奈叹了口气,重新打开门,暗暗怀念起王妃怀孕的日子来。
这边床榻吱吱嘎嘎响个不停,景阳侯府,上房早就静了下来。
林氏仰面躺着,想到阿福阿喜回禀的那些话,心里莫名不安。
沈晴那丫头,心思可不简单。林氏自认亲母中风她都未必能一日不落毫无怨言地贴身伺候,沈晴却能,将老太太打理地干净整洁,得了丈夫再三夸赞,还特意叮嘱她给沈晴挑门好亲事,别再计较沈晴曾经冲动下犯的错。
林氏气丈夫轻易被沈晴骗了,但她没有证据证明沈晴暗藏心机,毕竟哪怕沈晴是为了讨得舅父原谅将来好嫁个好人家才精心照顾外祖母的,这也是人之常情,丈夫不会放在心上。说到底,沈晴是他的亲外甥女,对于妹妹留下的这个遗孤,丈夫一直当女儿照顾的,沈晴犯错他生气,但也会原谅。
因此她不能在丈夫面前说沈晴的坏话。
包括林韶棠,她的亲侄子,她也不能直接将人叫到身边,提醒他远离沈晴。男人跟女人的想法不同,很多女人在意的事情,男人不以为意,你跟他说了,人家指不定还嫌弃你心胸狭隘。
告诉林韶棠沈晴曾经想要勾引过太子?
这哪是一个姑母该跟侄子该跟未来女婿的说的话?况且无凭无据,没准适得其反,让林韶棠误会她这个准岳母故意跟一个孤女小姑娘过不去,显得她度量小,或是引得侄子怀疑女儿在她面前说了什么,她是替女儿做主呢。
林氏很了解自己的侄子,那是一个谦和有礼的少年,除非他亲眼所见,他不会怀疑沈晴接近他是别有居心的。或许林氏可以在沈晴出手前就彻底断了沈晴的念头,不给她机会,可是以后呢?以后女儿嫁给侄子了,小两口不在她眼前了,再有心怀不轨的女人接近侄子,就凭女儿那脾气,一气之下还不主动将男人推到对方身边?
林氏相信侄子对女儿的心意,他绝不会主动拈花惹草辜负女儿,林氏最怕的,是侄子被人骗了。
沈晴好解决,但她得让侄子见识一下女人的心机,吃过亏了,以后他才不会给那些人机会。
次日上午,林氏命人去叫阿福阿喜两个丫鬟过来。
阿福阿喜很快就来了,恭恭敬敬站在她面前。林氏刚要开口,意外发现二女有些不对劲儿,阿福瞧着还算镇定,阿喜低垂眼帘,右手不自觉地攥着袖口。
昨天下午她们来回禀事情时可不是这样的。
林氏心中动了动,暂且没有说话,慢条斯理用了盏茶,才轻飘飘地道:“怎么,是想让我用刑,你们才肯主动交待吗?”
阿喜腿一软,扑通跪了下去,连连磕头:“夫人误会了,奴婢没想隐瞒夫人,本想等夫人吩咐完就禀明夫人的!”
阿福同样跪了下去,磕头求饶。
林氏低头看她们,“行了,昨天你们回去后她到底做了什么,一五一十说给我听。”
其实不用问也能猜到,沈晴想要出手,必须先收买两个丫鬟替她办事,帮她瞒天过海。
此时此刻,林氏无比庆幸,阿福阿喜本来只是她院里的三等丫鬟,功夫还没练到家,做过亏心事后难以坦然面对她这个当家主母,换两个心机深的沉得住气的,她恐怕真要在一个小姑娘身上栽跟头了。
第173章
阿福阿喜回了五福堂。
沈晴早就在等着她们了,仔细打量二人一眼,笑着问:“夫人找你们做什么?”
阿喜看向阿福。
阿福平静地道:“夫人提醒我们,若是四姑娘过来时姑娘想提您跟表少爷一起钓过鱼的事情,我们要想办法打断姑娘,不能让四姑娘知道此事。”
沈晴点点头:“知道了,阿福先下去吧,阿喜留下来帮我剪剪指甲,有点长了。”
阿福坦然地退了出去。
沈晴目送她出门,转身坐到榻上,慵懒悠闲。阿喜乖乖去拿剪刀,搬起绣凳摆在榻前,真的就要帮她剪指甲。这个丫鬟心思比阿福简单多了,沈晴笑笑,示意她放下剪刀,轻声问她:“夫人到底找你们说了什么?”
阿喜惊讶地抬起眼帘,仿佛不懂她为何这样问:“就是刚刚阿福说的那样啊,夫人大概是怕四姑娘知道后生气吧,昨天我们,我们回禀时夫人没想到,今日又特意提醒我们……啊,姑娘是不信我们吗?”
后知后觉般,她紧张地站了起来,急切地表忠心:“姑娘,我们说的千真万确,您,您不会食言吧?”
沈晴紧紧盯着她眼睛。
昨天两个丫鬟从前院回来,她故意将老太太最宝贝的一只祖母绿手镯摔碎了,借此威胁二人听她的话,否则她跟老太太就诬赖是她们摔坏的镯子,届时老太太动怒,林氏也保不住她们,轻则家罚,重则发卖出去,甚至关进大牢。阿福阿喜两个吓得跪在地上求饶,她再发个甜枣,每人给了一百两银票,要求她们替她办事,将来她得偿所愿,再送每人一百两。
恩威并用,沈晴愿意相信她们,但她也不敢全信。
从怀里摸出一块儿五两的银锭子,沈晴掂了掂,小声对阿喜道:“阿喜,我信你,但我不太相信阿福,这块儿银子给你,以后若你发现阿福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譬如偷偷将我要做的事情透露给夫人,你尽管告诉我,发现一次我便赏你五两银子。”
阿喜喜出望外,接过银子连连道谢:“姑娘放心,阿喜以后全听姑娘的!”
沈晴满意地笑了,“好了,你先回去吧,将银子藏隐秘些,别叫她看到。”
阿喜高兴地走了。
回到下人房,看到阿福坐在她自己屋门口摆弄针线呢,瞧见她立即迎了上来。阿喜朝同伴做了个“嘘”的手势,进屋后兴奋地将沈晴所作所为说给阿福听,还显摆了一下新得的银锭子。
阿福有些羡慕。
夫人可是说了,只要她们好好配合表姑娘,别在表姑娘面前露出任何已经背叛表姑娘的破绽,将来事情结束,表姑娘给的那些银子就都是她们的了。如此一来,她们既不用担心事发之后被夫人降罪,又有大笔的银子拿,何乐而不为?
“没看出来啊,你比我还会演戏了。”阿福亲昵地点了点同伴额头。
阿喜笑道:“还不是因为你的提点?”她并非忘恩之人,翻出一个三两的银锭子给阿福:“姐姐别跟我客气了,没有你我也做不成夫人院里的三等丫鬟,更不会拣到这份美差,以后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互相提醒,一起办好这份差事吧!”
阿福高兴地点头。
沈晴要她们做的,无非是打探林韶棠何时去花园。
沈晴听傅品川跟老太太提过几个婚嫁人选,都是外地官员之子,看来舅父再欣赏她对老太太的孝顺,都因为她意图嫁进东宫的事情心里存了芥蒂,不愿留她在京城。既然嫁给谁都要离京,眼下又没有机会接触旁的外男,与其让林氏随便挑个看似不错背地里不定如何不堪的男人给她,她不如自己选。
林韶棠不用说了,沈晴对他有几分了解,傅宥因为傅宝对她这个表妹冷眼相看,毫不讲道理,林韶棠却不是。他会因为傅宝刻意回避她,但两人真撞上了,林韶棠也不会甩冷脸给她看,如此可见,林韶棠要么也不是多喜欢傅宝,要么就是心软,只要她计划得够好,沈晴自信能应付这个男人,就算得不到他的心,也能得到他的怜惜和敬重。
麻烦的是林家,那是林氏的娘家。
但沈晴也不是特别担心。林韶棠的祖母已经没了,祖父父亲多半都不会喜欢她,但他们是男人,应该不会刻意为难她一个小媳妇。林韶棠的母亲童氏,童氏跟林氏关系说不上多亲密,听老太太的意思,两人还因为林初霞跟傅宥的婚事闹过罅隙,所以她嫁过去后只要多贬损林氏几句,譬如林氏高嫁之后看不起娘家,童氏应该也不会因为她抢了傅宝的婚事而苛责她。
盼了好久,三月快过完了,终于让沈晴再次等到林韶棠单独去花园了。
沈晴特意换了一身丁香紫的妆花褙子,领着阿福前往花园。
林韶棠今天也是特意打扮过的,一身月牙白的圆领长袍,腰系一枚羊脂云纹玉佩,早早赶到侯府花园那一片牡丹花丛前,等着心上人过来。两人渐渐长大了,不好像小时候那样想一起玩就一起玩,偶尔碰上倒是没关系。
今日姑父姑母一起出门做客去了,傅定进宫当差,傅宥闭门准备四月殿试,林韶棠坐不住,让人悄悄给傅宝递了张纸条,约她来这边赏花。
为了装得像偶遇一些,林韶棠让长随千里在牡丹花丛里搭了画架,他装模作样作画。
“少爷,四姑娘过来了!”千里一直留意来路的动静呢,瞧见花丛后有小姑娘朝这边走了过来,料定是四姑娘,不看脸便喜滋滋道。
林韶棠兴奋地挂好画笔,转过身去。
距离虽远,却足以叫他看清来人是谁。
他斜了一眼身旁早就缩着脖子低下头的小厮,重新坐到椅子上,提起画笔时犹豫了会儿。
继续画下去,恐怕要跟沈晴对上,林韶棠不想跟她打交道,可是现在走了,傅宝过来找不到他怎么办?
他轻轻咳了一声,低声嘱咐了千里一句。
有些失礼,可他也只能这样了,许久没同傅宝说话,他想得紧。再过半个月他就要回西山读书去了,林韶棠不愿错过这次难得的机会。
千里得了命令,眼看沈晴脚步轻盈地朝这边走了过来,明明看到他们也没有回避的意思,千里毫不犹豫在那主仆俩走进牡丹花丛前快步赶了过去,低头朝沈晴赔罪,小声道:“小的见过表姑娘,请问表姑娘是过来赏牡丹的吗?”
沈晴摇摇头,声音含笑,不高不低:“老太太喜欢牡丹,我想给她采几朵回去,没想到棠表哥也在,怎么,他在作画?”
千里点头:“是啊,先生留的课业,少爷叮嘱我看着附近,别叫哪个聒噪的下人打扰他。表姑娘如果只是摘花,可否移步去那边?小的替我家少爷先行谢过了。”
“应该的,那你继续守着吧,阿福,咱们去那边,说话时小点声,别吵到表少爷。”沈晴体贴地道,言罢落落大方地走了。
千里意外这位表姑娘如此善解人意。
阿福则暗暗佩服沈晴的心机,分明是奔着林韶棠来的,突然出了岔子,竟能如此随机应变。
沈晴折了几朵牡丹花便走了,走到半路瞧见傅宝推着小木车走了过来,十四岁的小姑娘穿了一身桃红色的褙子,头上戴着栩栩如生的牡丹珠花,明眸皓齿,脚步轻快,一片纯真无暇,娇憨动人。
“四妹妹。”沈晴笑着跟她打招呼。
傅宝正逗小木车里白白胖胖的侄子呢,听到声音抬头,本不想理会,瞧见沈晴手里的牡丹花,脸色变了变:“你去摘牡丹了?”
沈晴笑着点头,举起手里的二乔牡丹嗅了嗅,轻声提醒道:“对了,棠表哥在那边作画呢,听说是先生交代的课业,四妹妹还是带大郎去旁的地方玩吧,免得吵到棠表哥。”
傅宝很讨厌沈晴,特别是沈晴喊林韶棠“棠表哥”的时候,她恨不得堵住沈晴的嘴。
那是只有她能喊的称呼。
刚想瞪沈晴,傅宝忽的记起傅容的话。
那次她跟傅容抱怨沈晴总是笑脸迎人,就算她骂她的时候沈晴也笑,笑得比回嘴还让她怄火,傅容告诉她,沈晴是因为知道笑容比回嘴更让她不痛快才笑的,她越生气沈晴就越得意,她若不在乎,沈晴则会同样怄火。
想到傅容自信满满的模样,傅宝强行将一肚子火咽了下去,朝沈晴甜甜笑道:“有劳你提醒了,不过我才不怕那个书呆子,这是我家,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他管不着我,对吧大郎?”
说着从沈晴一侧走了过去,继续哼小曲给侄子听。
“呆子!”
大郎坐在小车里,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姑姑,学她说话。
傅宝看着侄子,脑海里却是刚刚沈晴意外的样子,心情大好。
但是再好,她心里也不舒服,见到林韶棠后瞪着眼睛质问:“你刚刚跟沈晴在一起了?”
林韶棠最怕的就是她误会,连忙叫住想要回避的千里,让他解释给傅宝听。
“他跟你是一伙的,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傅宝不信,转过小车要走。
林韶棠大急,眼看千里转过去了,傅宝气呼呼的真要离去,他鼓起勇气按住小姑娘推着木车的手,红着脸道:“宝宝你信我,我今日特意约你出来,又怎么会跟她说话?别生气了啊……”
傅宝脸红了,垂眸嗔他:“你先放手!”
两人私底下偷偷见过几次,这样不合礼数的动作林韶棠轻易不敢做的,此时见心上人娇羞可人,比旁边大朵大朵的粉红牡丹还妩媚甜美,他咽了咽口水,朝傅宝走近了一步,低头看她,额头快要碰上她的了:“你别跟我生气,我就放手。”
“你……”
“呆子!”傅宝还没来得及骂他无赖,小车里的胖娃娃突然仰头叫了一声。
林韶棠愣住。
傅宝趁机甩开他手,扭头哼道:“往后她再叫你棠表哥,我就喊你呆子,你自己选吧,是喜欢听她叫还是听我喊你表哥。”
林韶棠想也不想就道:“当然爱听你喊我表哥了。”沈晴算哪门子表妹?
傅宝嘴角翘了翘,怕被少年看见,低头去嗅旁边一朵牡丹。
美人闻花,花面相映,林韶棠情不自禁再次握住傅宝手,凝望她姣好侧脸道:“宝宝喊我什么我都爱听,呆子我也爱听。”
第174章
四月初一,傅宥早早进宫去参加殿试了。
乔氏同三夫人都去了上房,陪林氏说话。
长辈们在屋里畅想傅宥的前程,院里傅宝傅宣傅宓三个小姑娘坐在树下逗大郎。大郎走路摇摇晃晃的,三个姑姑里当然最喜欢亲姑姑,走够了就晃悠悠回到傅宝身前,扑到她腿上,还会累了一般叹一口气,特别可爱。
傅宣挺喜欢这个侄子的,只是看大郎跟傅宝的亲密劲儿,她突然特别想去两个姐姐那里瞧瞧。媛媛比大郎大一个月,刚学会喊姨母,正是最招人疼的时候。瑧哥儿臭小子不爱让她抱,偏偏这样逗起来才有趣,她娘当初不就是这样欺负她的?
傅宓默默坐在一旁,跟以前一样不爱说话。
也没人跟她说。傅宣因为当初傅宓跪着求母亲过继官哥儿一事早就不理她了,连明面上的客气也没有,见到三夫人她会喊婶母,见到傅宓就跟眼里没有这个人一般。傅宝同样厌恶傅宓,之前只是嫌她呆闷无趣两人玩不到一处,后来就是将亲哥哥过继到三房的事情怪在傅宓头上了。
三夫人坐的位置恰好能看看见外面的情形,暗暗叹息。
闹出过继的事,女儿若是嘴甜跟两个姐妹赔个不是,傅宝大大咧咧,傅宣懂事明理,就算心里有芥蒂,明面上也会原谅她。可是女儿闷葫芦一般,人家不理她她也就不说话,本来就理亏呢,难道还等着傅宝傅宣主动讨好她?
三夫人愁得都快长白头发了。女儿这样的性子,哪个勋贵人家愿意要她当儿媳妇?
出神之际,有小丫鬟走了进来,在林氏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林氏点点头,笑道:“难得老太太心情好,你去跟姑娘们说一声,让她们瞧瞧热闹去。”
小丫鬟“哎”了一声,转身走了。
乔氏好奇问道:“什么热闹啊?”
林氏回道:“前个儿韶棠在园子里作画,老太太听说后,今日请韶棠过去帮她画一幅像。”
乔氏心里呵呵冷笑。老太太养了一年才把歪掉的眼睛嘴巴养正了,但瞧着也干巴巴的,早没了当初的红润脸色,竟然还有心情给自己画像?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园子里傅宝听说了,立即想到了沈晴,噌地站了起来,抱起侄子快走进屋交给秦云月,出门后拉着傅宣就往外走:“六妹妹走,咱们也去瞧瞧,我都不知道他画技已经好到能入老太太的眼了!”
傅宣根本不想去啊,可惜没有傅宝力气大,无奈劝道:“你放开我,我自己走。”
傅宝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放开手,脚步也慢了下来,气鼓鼓跟傅宣抱怨:“他都没给我画过呢,现在居然给老太太画了,老太太也是,她以前都不喜欢表哥的,今日怎么想到他了?那个沈晴肯定也在旁边呢!”
亲姐姐傅宁在她还小的时候就嫁出去了,后来二房进京,傅宝有什么心事都跟傅容说,等傅容也出嫁了,傅宝有心事就憋着,去肃王府见傅容时一次说个够,实在憋不住,譬如现在,她也只能跟女书呆子傅宣埋怨。
傅宣对傅宝林韶棠的事情并不感兴趣,更何况这种捕风捉影的干醋,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劝,便默默听着。
傅宝气得直跺脚,等她看见沈晴站在林韶棠身旁笑盈盈不知道在说什么时,妒火更盛,丢下傅宣快步跑了过去。傅宣本想停在原地等傅宝审完人回来的,只是瞅瞅坐在牡丹花丛里的老太太,想到沈晴曾经做过的好事,傅宣不放心又追了上去。
傅宝没心眼,傅宣怕她吃亏。
“林韶棠,你今日还真有闲情逸致啊!”傅宝大声叫道。
听到心上人明显带着怒火的声音,林韶棠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顾不得放下画笔,慌忙转身跟傅宝解释:“阿宝,老夫人请我为她作画,我……”
“那她为什么站在你身边?”傅宝早就不把中风的老太太看在眼里了,就当那里没有老太太一样,指着沈晴质问林韶棠:“上次你们俩就在这边碰上了,今天又聚在一起,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了吗?”
林韶棠没忘。
他答应傅宝再也不跟沈晴说话了,可是老太太相请,他已经拒绝过老太太一次,这次再拒绝实在不敬,他不得不过来为其作画。沈晴来他身边看他画,却是没有跟他说话的,一直在笑着打趣老太太,那他总不能叫沈晴退开吧?
老太太就在身后呢,林韶棠不好当着长辈或是沈晴傅宣的面跟傅宝太亲近,哀求地看着她:“阿宝别闹,回头我再跟你解释,行不行?”
傅宝还没说话,那边沈晴皱眉道:“四妹妹什么意思?那天我过来是给外祖母摘牡丹的,看到棠表哥在此作画,怕打扰他,我一句话都没跟他说就走了,回头跟外祖母提了一句,这才有今日相请。我与棠表哥处处守礼,还请四妹妹以后慎言,这是在家里,都是自家人,到了外面,四妹妹若是如此指责我,那我只有以死证明清白了。”
关系到女子的清誉,傅宝这话本来就过分了,一旦沈晴觉得委屈跟傅品川告状,傅宝肯定要挨训斥的,林韶棠急着替傅宝向沈晴赔罪:“表姑娘,阿宝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
沈晴退后几步,指着画架旁的鱼桶道:“本想帮外祖母散心,未料惹了四妹妹不高兴,我这就送外祖母回去了,棠表哥走时别忘了把鱼桶带上,告辞。”说完转身去推老太太。
林韶棠赶紧去向老太太赔罪。
傅宝望着他背影,再看看那边的鱼桶,咬咬唇,扭头跑了。
林韶棠哄完老太太,一回头见心上人跑了,看那模样分明是哭了,头疼无比,要追上去吧,又怕被丫鬟们瞧见坏了傅宝的名声。
垂头丧气地看着傅宝跑没影了,林韶棠转过身,后知后觉发现傅宣还没走。他心中一喜,隔了几步请傅宣帮忙:“六妹妹,我跟表姑娘真的没什么,六妹妹替我跟阿宝解释一下可好?”
傅宣淡淡道:“林表哥是不是觉得表姑娘训斥四姐姐的话有道理,是四姐姐无理取闹?”
林韶棠一怔。
傅宣冷笑:“不知林表哥可否读过曹子建的《君子行》?”
林韶棠当然读过,转瞬就明白了傅宣的意思,脸色一变,“可是我……”
傅宣抬手打断他:“君子防未然,不处嫌疑间。方才林表哥跟表姑娘一个提笔作画,一个在旁边巧笑嫣然,与瓜田李下无异。我一个外人见了尚且怀疑,更不用说四姐姐,她的心思,林表哥比我清楚。四姐姐冲动之下言语确实有失,林表哥若真心不想四姐姐再犯这种错,就请自省己过。”
意味深长地看了那鱼桶一眼,翩然而去。
林韶棠僵在原地。
沈晴没错,傅宝也没错,他……
“千里,我哪里做错了吗?”他怔怔地问身边的长随。
千里挠挠脑袋:“我没觉得少爷做错啊,不过,既然四姑娘不喜欢您跟表姑娘在一块儿,往后老太太再请,少爷就拒了吧,别管那边了。老太太也真是奇怪,怎么突然就亲近起少爷了?”
林韶棠倒是有几分理解老太太。
三个孙子都忙,孙女们没人喜欢她,他再喜欢傅宝,也不得不说傅宝对老太太的态度……
可现在哪是想那些的时候?傅宝又生他气了。
林韶棠最怕傅宝生气,让千里递了一张又一张纸条,都被拒绝。
傅宝满心委屈,不想跟母亲说,懒着跟傅宣说,去肃王府找傅容了。
傅容听了心里咯噔一下。
上辈子沈晴是六月里嫁的林韶棠,眼下是四月,可想而知沈晴已经出手了,挑拨傅宝跟林韶棠的关系便是第一步。
其实傅容有点看不上林韶棠,他要真喜欢傅宝,就该主动远离旁的女人。像父亲,像徐晏徐晋,不管看起来是温和还是冷漠,有女人往他们身边凑,他们都不给对方留半点情面。傅容记得小时候父亲领着她出门,有个风.骚的寡妇故意凑了上来,还没到跟前就被父亲命人赶走了。
可除了林韶棠,傅宝还能嫁给谁?
青梅竹马的情分,傅容没有体会过,不知有多深,但她记得上辈子傅宝的下场。林韶棠娶了旁人,傅品川林氏会不给女儿挑别的好人家吗?傅宝都没要,赌气般主动给了太子,或许她也是想照顾姐姐的遗孤,更多的,还是被伤的太深了吧?
傅容希望傅宝一直都快快乐乐地过,而林韶棠,还没到不可教的地步。
“她是想跟你抢表哥呢。”傅容笃定地道。
傅宝震惊地将送到嘴边的芙蓉糕放了下去。
傅容简单地跟她解释:“如果韶棠喜欢她,早喜欢了,正是因为韶棠对你一心一意,她知道光明正大地抢不过来,便想从你这边下手,故意让你看到她跟韶棠亲密的样子。你在这边跟韶棠发脾气,她再假装安抚韶棠,如此就越发显得你不讲道理,她温柔大方,时间长了,你说韶棠会喜欢谁?”
傅宝火冒三丈:“他想喜欢沈晴就喜欢好了,我也去喜欢别人!”
“那你想喜欢谁啊?”傅容捏捏床里侧儿子的小手,笑着看脸色涨红的姑娘。
傅宝结结巴巴的,忽的撇撇嘴,埋到傅容腿上哭了起来:“他肯定已经喜欢她了,陪她画画也就罢了,之前还一起钓过鱼,他若是不心虚,为何不告诉我?”
傅容摸摸她脑袋,柔声开解道:“那个我就不知道了,可是阿宝,你就那么不相信韶棠吗?你们俩这么多年青梅竹马的情分,只因为看到沈晴站在他旁边笑,你就不信他了?兴许韶棠能解释清楚呢?阿宝,往后不管看到什么,你先别急着生气,听他解释。好比这次,他解释得通,你就信他,告诉他你不喜欢他跟沈晴在一起,他改了,你继续喜欢他,若他明知再犯,你就永远都不理他了。”
傅宝伏在姐姐腿上,没有说话,哭声却渐渐止了。
正琢磨其中的道理呢,兰香兴奋地走了进来,贺喜道:“王妃,四姑娘,三少爷中了探花!”
傅宝大喜,一下子跳了起来。
傅容看看眼里还带着泪光的小姑娘,决定侯府宴请庆贺时,她得找机会提醒一下林氏。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男女相处,真的需要两人一起努力啦,林韶棠傅宝都有的学呢~
第175章
侯府传来喜讯,傅宝暂且将她跟林韶棠的别扭抛到脑后,洗完脸收拾一番就要回家。
傅容让乳母照顾瑧哥儿,她出去送人,路上轻声提点道:“阿宝,喜欢一个人就要尽量相信他,没有确凿的证据前,你怀疑他一次两次没关系,次数多了,他也厌烦。你想想,如果我哪天不信任你了,觉得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再三冤枉你,你会不会难过?”
傅宝撇撇嘴,“三姐姐说得轻巧,哪天你看到王爷跟别人在一起,你会不会不高兴?”
“可我没看到啊。”
傅容拍拍她手,“你也没看到,你只是看见沈晴站在韶棠身边笑,并不知道两人都说了什么,若是你看到两人有亲密的动作,那我一定站在你这边,帮你找个好夫君彻底忘了他,但韶棠没有啊。阿宝你记住,男人也需要咱们哄,好比那次老太太送两个丫鬟给王爷的事,你还有印象吗?”
傅宝点点头。老太太没事找事,连累父亲跪地赔罪,她当然记得。
“换成是你,你怎么做?”傅容笑着问。
傅宝哼道:“不要,我的丈夫,她凭什么送丫鬟?”
傅容敲了她脑袋一下:“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是长辈,不要岂不是给人话柄?当时我第一个念头是不高兴,怕王爷真的碰那两个丫鬟,可转瞬一想,我知道王爷喜欢我,我相信他不会碰别人,那我顺势要了那两人又如何?王爷来接我,我没跟他生气也没摆臭脸色,打趣般示意他那边多了两个丫鬟,王爷看出来我信任他了,当时就把两人送回了老太太身边。所以说啊,真正喜欢你的人绝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你信任他,他高兴了便会对你更好,回去先听听韶棠是怎么说的吧,别冤枉他。”
傅宝脑袋里有些乱,茫然地随傅容一起绕过影壁,迎面撞上徐晋。
傅容惊喜问道:“王爷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傅宝乖乖喊了声“三姐夫”,盯着对面高大俊美的男人,像是要看透他。
徐晋发现小姑娘眼圈是红的,看他的目光也有些古怪,等傅宝走了,问傅容是怎么回事。
傅容哪能把家里妹妹的心事告诉他啊,笑着道:“跟你没关系,王爷别问了。”
徐晋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傅容不说他也就将之抛到一旁,“儿子醒着吗?”
“醒着呢。”提到儿子,傅容声音都温柔了下来。
徐晋放了心,牵着她手道:“润之点为探花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回来前父皇还跟我夸了一遍,说傅家教子有方,过两年要是大侄子教的好,让他给咱们瑧哥儿当伴读。”
傅容意外地看他,随即忍俊不禁。
大郎走路还不稳当呢,自家儿子连爬都不会爬,嘉和帝想得可真长远。不过几个王爷的子嗣将来都是要去御书房读书的,是以家中小辈儿能给皇子皇孙当伴读,勋贵人家都看成荣耀,大郎真给瑧哥儿当伴读,林氏应该不会不满。
但傅容很快就收起了笑。
大郎是侯府大房的长孙,按理说跟太子那边关系更近,嘉和帝却想着让大郎给瑧哥儿当伴读,是不是心里也不太看好太子妃的珝哥儿?至于傅宁的璋哥儿,毕竟是庶孙,嘉和帝有好的伴读人选当然先想到嫡孙。
她仰头看徐晋。
徐晋知道她转过弯来了,很满意她的聪明,低头亲她:“还是浓浓会生。”
他想要儿子,她就真给他生了一个壮实可爱的胖小子,更是得了父皇看重。
~
那边傅宝回了侯府,直奔正房。
有官衔在身的男人们还在衙门里忙碌,除了傅宥林韶棠两个,屋里全是女眷,对傅宥赞不绝口。
“你这丫头,总算知道回来了。”林氏朝傅宝招手,示意女儿坐到自己身边来,满眼都是笑:“知道你三哥的喜讯了吧?”
傅宝就跟没瞧见林韶棠眼巴巴的目光似的,视线全在自家哥哥身上晃悠,与有荣焉:“当然听说了,不过我早就料到三哥会高中了,三哥读书多认真啊,可没闲得给谁画画钓鱼去。”
这话酸溜溜的,除了坐在娘亲腿上的大郎,一屋子人都明白傅宝说的是谁。
乔氏三夫人善意地笑。
林韶棠尴尬极了,低头看脚下,俊脸泛红。
林氏心里埋怨女儿不懂事,叫她抱大郎去外面玩。
傅宝正好懒着跟林韶棠在一起呢,听话地去了,将大郎放到木车里,推着出了院子。
林韶棠见傅宣傅宓没有跟着,心中一喜,过了会儿找个借口溜出去了,很快就在一颗丁香树下瞧见了正给大郎折丁香花的姑娘,一身绣着碎花的长裙随风轻轻拂动,美好地像一幅画。
“宝宝。”怕她躲他,林韶棠放轻脚步走了过去,确定傅宝跑他也能拦住,才轻声唤道,“宝宝别生气了,那天都是我的错,往后不管老太太用什么理由找我,我都不去,你别不理我行不行?”
傅宝坐到长椅上,将新折的丁香花递给侄子玩,轻飘飘问道:“那鱼桶是怎么回事?”
林韶棠连忙解释了一遍。
得知又是沈晴主动往他身边凑的,傅宝终于相信了傅容的话,沈晴确实想跟她抢人呢。
她该怎么办?
傅宝抬起头,泪珠不断往下掉:“我不管她是不是故意接近你的,我就是不愿看你搭理她,沈晴也好,旁人也好,我不想看你陪她们钓鱼画画,不想看你跟她们说笑。我知道我不讲道理,可你是我喜欢的人,我希望你只对我一个人好,像大哥三哥那样,对所有外姓姑娘都敬而远之,否则我心里难受,我会忍不住担心你是不是喜欢她们了。我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没有她们会说话,今天我都跟你说清楚,你若能做到我就继续喜欢你,你要是做不到,那就找个温柔懂事的好姑娘去吧,我也换个人喜欢!”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躲远些,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她不想费那个心思,她就希望她的棠表哥永远都围着她一个人转,他做到一天她就喜欢他一天,他做不到,她不喜欢就是了。
心里想的通透,眼泪却越来越多,怕被侄子瞧见,傅宝侧转了过去,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林韶棠从没见过她哭得这么可怜。
以前两人吵架,为的都是一些琐碎小事,譬如他放不好风筝,譬如他将她特意送给他的两个荔枝都吃了没分她一个,她就跟个孩子一样,容易生气也容易被他哄好。感情上面,林韶棠没有接触过旁的姑娘,出门时不是没有人表现出喜欢过他,他都拒之千里,沈晴那边,因为沈晴跟老太太在一起,又是亲戚,林韶棠根本没往那方面想,所以傅宝生气,他也只当傅宝是因为单纯讨厌沈晴而已,不想他理她。
直到傅宣用那番话点醒了他。
傅宝是因为吃醋才生气的。
因此还是他错了。他让傅宝不安,让她委屈,让她哭成这样,就是他的错。
可林韶棠心里又忍不住高兴。
傅宝一直都像个孩子,两人走到现在,全是因为他一直纠缠她,小时候不许她跟旁的男孩玩,甚至跟傅宥抢她的注意力,到后来她身边就只有他一个男人,就算她点头默认她喜欢他,林韶棠也忍不住怀疑,孩子似的她,真的懂得喜欢吗?
今日她哭成这样,林韶棠的心总算落了地,她是真的懂,她也想独占他。
放心之后,是无法言说的自责心疼。
“宝宝别胡说,我只喜欢你,我就喜欢看你不讲道理看你生气然后我再把你哄好。”他蹲在她面前,伸手帮她擦泪,“别哭了,我知道我哪里做错了,你放心,我以后不会跟旁的女子说半句话,我只一心守着你。”
整个侯府傅宝才是他最在乎的,如果敬重老太太注定会得罪傅宝,那老太太算什么?
“我不信!”傅宝猛地拍开他手,红着眼圈怨他:“上次你就答应我不跟她说话了,结果呢,你向她赔罪,她训我你不帮我,你还跟她赔罪!你滚,你去找她好了!”
越说越气,傅宝狠狠推了少年肩膀一把。
林韶棠半蹲着,突然失去平衡,他本能地攥住傅宝的手,傅宝本来就是前倾的姿势,被他这样一拉,不由自主跟着扑了出去,跌在他身上。
目光相对,傅宝怔了怔,慌手慌脚要起来。
林韶棠明白,这次要是哄不好她,她只怕会越来越气,心里肯定也难过。
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林韶棠紧紧抱住她腰不让她走,急着表明心迹:“是我不对,不该任由旁人欺负你,宝宝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下次她敢说你出言不逊,我帮你骂她,姑父若因为她告状罚你,我跟你一起受罚。”
“什么告状?”傅宝困惑地忘了挣扎。
林韶棠望着她眼睛道:“你指责她不守规矩,她不甘受辱禀明姑父,你说姑父会不会骂你?”
傅宝怔住,想到父亲古板的脾气,突然心虚起来,“你,你向她赔罪,是为了我好?”
林韶棠无奈道:“你从小就怕姑父训你,我也习惯替你擦屁.股了。”
他说的是心里话也是大实话。傅宝小时候贪玩爱闯祸,担心被严父教训,好几次都是林韶棠替她背的黑锅,或是替她善后,只是林韶棠跟傅宝太亲近了,一时忘了两人都已长大,有些话说出来……容易让人停留在字面意思上。
傅宝脸红得像樱桃,结结巴巴辩解:“谁用你帮我……你放开我!”越解释越尴尬,再次挣扎。
林韶棠愣了会儿才意识到哪里说错了,而现在他手抱着她小腰,往下挪挪就是她的……
念头一起,少年郎青涩的身体立即起了变化,怕被傅宝察觉,连忙将人扶了起来。
傅宝迅速退回椅子上,拿出帕子擦掉脸上残余的泪珠,没好气撵他:“你走吧。”
“你不生气了?”林韶棠蹲着问。
傅宝抿抿唇,瞪了他一眼:“再有一次,我就真的不理你了,你说的再好听我都不信。”
林韶棠长长舒了口气,跟着就差举手对天发誓了,“我保证,绝没有下一次,以后宝宝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不让我做的,我全都不做。”
傅宝哼了声,扭头去看侄子,却见小家伙双手撑着木车挡板,好奇又茫然地盯着他们呢。
傅宝脸上一热,捏了捏侄子的小鼻子:“看什么看,走了,回去了。”
大郎仰头朝她笑:“宝宝!”
傅宝傻了眼,扭头去找罪魁祸首,林韶棠已经撒腿跑了。
她气得跺脚,望着少年逃跑的背影,心里却是欢喜。
傍晚青梅竹马和好的消息就传到了五福堂。
沈晴诧异傅宝怎么这么快就原谅了林韶棠,以她对傅宝的了解,傅宝至少还要再过一阵子才会搭理林韶棠的。
好在,她一开始也没打算靠几次误会就拆散二人。
“阿喜,进来铺纸研墨,我要练字。”
阿喜马上就从外间走了进来。
看着小丫鬟忙活的身影,沈晴再次庆幸,当初为了讨好傅宝,她特意学了傅宝的字,主动帮她应付先生的课业。因果循环,小时候傅宝收了她的好处却没领她那份情,现在她只好自己讨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肃王:今天新学会一个词儿。
傅容:啥?
肃王:替你擦屁.股。
傅容:不错啊,正好咱们儿子刚臭臭完,你去擦吧!
肃王:……
第176章
傅宥高中探花,景阳侯府设宴庆祝。
傅容早早回了娘家。
林氏乔氏三夫人三位主母忙着招待其他女眷,就让秦云月先陪自家人。
傅容听完傅宝的悄悄话,得知她跟林韶棠已经和好了,还是以那样简单无理的方式,笑着戳戳她脑顶:“韶棠那样会哄人,你往后也学嘴甜些,别看到什么问都不问只会朝人家发火。”
傅宝虽然没有采用傅容教给她的办法对付林韶棠,但她明白傅容的意思,以后也打算学着做的,不再像以前那样只会对林韶棠发脾气,此时乖乖点点头,又怕傅容笑话她,跑过去哄侄子了。
恰好那边秦云月跟傅宛也说完话了。
傅容朝兰香使个眼色,兰香心领神会,从袖口掏出一方帕子。
傅容接了帕子,走到秦云月身边请教道:“大嫂,上次你教我的针法,我有几处总是缝不对,大嫂再给我示范一下可好?”
秦云月有些意外,随即站了起来:“好啊,这还不容易,二妹妹你先替我看着她们几个小的,我去屋里给三妹妹示范。”
傅宛瞧了傅容一眼,含笑应了。
自家妹妹懒得不行,怎么可能会跟秦云月学做针线活,分明是有悄悄话要说呢。
傅容狡黠地朝姐姐眨眨眼睛,随秦云月走了。丫鬟们都没有跟进内室,傅容也没再绕弯子,坐到秦云月身旁小声道:“大嫂,前年太子殿下陪大姐姐回家省亲,太子殿下在湖边凉亭偶遇表姑娘的事你可知晓?”
傅容觉得吧,林氏心里对她们二房多少都有些芥蒂的,她若直接跟林氏说,让她提防沈晴,小心沈晴跟林韶棠有什么牵扯,林氏说不定误会到别处去,不如对与她没有任何罅隙的秦云月说。秦云月自己提防也好,提醒林氏也罢,都胜过由她一个外人揭出来。
秦云月知道那事,婆母跟她提过,算是解释为何她要疏远沈晴。
傅容见她点头,便将傅宝为了沈晴跟林韶棠吵架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道:“或许是我多想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冤枉了表姑娘,但老太太对韶棠的态度过于反常,表姑娘又是有过前科的,所以……”
秦云月神色凝重,感激地朝傅容道:“三妹妹的意思我懂,你放心,我明白你是为了阿宝好,我也会提醒婆母的,绝不叫人坏了阿宝的好姻缘。”
傅容总算放了一半的心。
林氏是侯府当家人,现在唯一能压制她并维护沈晴的老太太已经倒下了,只要林氏有心提防,傅容相信她不会叫一个曾经妄想染指她长女夫君的沈晴再次抢了次女的如意郎君。
说完这件事,几人一起去了花厅。
傅容扫一眼里面的女客们,悄声朝傅宛打趣道:“姐姐你看,今天来了这么多妙龄小姑娘,除了奔着三哥来的,有没有那么一两个也是为了咱们二哥的?”
傅宛倒巴不得有人盯上亲哥哥呢。她跟妹妹孩子都生下来了,傅宸却是娶媳妇的心都没有,愁得母亲都开始胡思乱想了,让她嘱咐梁通悄悄留意些,看哥哥是不是在外面养了人……
“王妃,梁夫人。”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平和的声音。
姐妹俩一起转了过去。
傅宛不认得来人,傅容却认识,朝礼部侍郎韩大人的妻子招呼道:“夫人来了啊,这位是……”
韩夫人笑着介绍道:“这是我二女儿,小名叫玉珠。”
十五岁的韩玉珠落落大方地朝傅容姐妹行礼。
傅容拉过韩玉珠的手,一边仔细端详一边由衷夸道:“玉珠妹妹生的可真好,有十五了吗?”
心里暗暗感慨傅宥好福气。韩玉珠个子比她稍微矮一些,但身段可是该细的地方细,该鼓的地方鼓的,鹅蛋脸上水眸潋滟,红唇丰润饱满,乍一看有些不像好人家的姑娘,美得太过妖艳,但是听她开口之后,那声音如空谷清泉一般灵动出尘,立即叫人收起最初的轻视之心。
上辈子傅容跟傅宥两口子没见过几面,只听说傅宥极其宠爱这个妻子,小两口常常出去游玩。
不过傅家从大伯父父亲到傅定傅宸傅宥哥仨,哪个又不疼媳妇呢?
傅宸不疼,因为他没媳妇。
有那么一瞬间,傅容真想把眼前的美人抢走,塞到亲哥哥怀里。
但也只是一时玩笑念头罢了。
~
红日西垂,送完客人歇过劲儿来后,林氏将儿媳妇叫了过来,向她问起韩玉珠:“你觉得那姑娘如何?”这个韩玉珠是傅宥亲口跟她提的,林氏观察了半天,发现小姑娘为人确实不错,长得美,礼仪也周到。林氏自己满意了,也希望大儿媳满意,将来妯娌俩相处起来才和顺。
秦云月想了想,点头道:“挺好的啊,阿宝跟她一起玩过几次,对她印象也不错。”
林氏十分欣慰。
婆母心情不错,秦云月斟酌着将傅容的担忧说了。
林氏闻言,心里有些复杂。
她再羡慕乔氏,都不得不承认,乔氏很会教女儿,傅宛温婉端庄,傅宣清贵秀雅,就连平时看起来只会撒娇打扮的傅容,心地也善良,真正关心她的傻女儿。
“知道了,这事不用你插手,我心里有数。”
当晚熄了灯,林氏靠在丈夫怀里感慨道:“润之有了心上人,我瞧着那姑娘也不错,等他们俩的亲事定下来,我也能安心给晴丫头找个好婆家了。对了侯爷,上次你看上的那几个,母亲怎么说?”
傅品川叹了口气:“母亲不愿意,还是舍不得她远嫁吧。”
林氏心里冷笑,丈夫够有心了,选的都是距离京城两三日车城的府县,就这还嫌远?
嘴上却道:“既如此,咱们就在京城找户人家吧。侯爷,我仔细想过了,晴丫头当年毕竟还小,一时想左了也情有可原。这两年她一心一意照顾母亲,乖巧地让人心疼,咱们别再抓着那点小错不放了,原谅她一次,这样她留在京城,也好常常回来陪母亲解闷。”
傅品川扭头看她:“你真放得下?”
林氏嗔了他一眼:“敢情在侯爷眼里,我竟是一个心胸狭窄之人?”
傅品川连忙赔罪。
妻子嫁过来后孝敬公婆关照妯娌,乃是难得的贤妻。
次日傅品川照旧早起上朝,林氏照常处理侯府大小事宜。
上午阿福过来回禀,说是沈晴让她打听今日林韶棠有没有出门。
林氏端茶思忖。后日林韶棠就要回西山书院读书了,沈晴今日多半会做点大动作,因此她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便让阿福回去复命了,紧跟着派人去给傅宥传话,叫他将林韶棠请到他那边指点功课,哪都不许去。
晌午用完饭不久,就在林氏准备歇晌时,阿福又来了,递给她一张字条。
看清上面的字迹后,林氏愣了一下,问阿福:“表姑娘已经过去了?”
阿福轻声道:“是,没让我们跟着,只命我将字条交给表少爷,借口都替我想好了,让我将字条夹到这本书里,见到千里就说我是半路遇见夕月的,夕月肚子不舒服托我转交。”
夕月是傅宝身边的大丫鬟,就算林韶棠纳闷为何夕月会将书交给沈晴的丫鬟帮忙,看到里面暗藏的傅宝“亲笔”写的字条,恐怕也会高兴地忘了怀疑。而且沈晴极其用心,字条上对林韶棠的称呼居然是傅宝惯用的“书呆子”。
林氏问阿福可知沈晴的具体计划。
阿福摇头。
林氏沉思片刻,郑重嘱咐道:“好,这事你们就当完全不知情,回头侯爷问起,你们只说表姑娘睡下后你们也歇晌了,并未察觉表姑娘偷偷溜了出去。”
阿福领命而去。
林氏立即派人去请傅宥。
“母亲叫我?”傅宥很快就过来了,早上得了母亲的吩咐,他心里便存了疑惑。
林氏将字条递给他,又把前因后果快速解释了一遍。
傅宥攥紧纸条,面色阴沉,见书桌上纸笔齐全,问林氏可有沈晴的字迹。
林氏还真有,沈晴抄过佛经给她,没有多问,急急去翻找。
傅宥看过,提笔站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开始写字。
林氏在旁边瞧着,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只因儿子写出来的,竟然同沈晴的一模一样,甚至每个字的最后一笔都有些急促,显示出主人心里的紧张,联系字条上的内容,任谁都能理解“她”为何紧张。
“母亲记住,她只给我写了字条,这张我给韶棠看过后便会烧了。接下来的事情全部交给儿子,母亲只需嘱咐好那些丫鬟,回话时别让父亲起疑。”
林氏眼睛发酸,她将儿子拉进来,为的就是让儿子出面揭穿沈晴的嘴脸。她出面,丈夫很有可能猜到她是将计就计陷害沈晴的,届时就算沈晴有错在先,她身为舅母不训诫她反而诱导她继续犯错,丈夫都会不喜。换成儿子出面,这事就容易撇得干净了。
而她的润之那么聪明那么沉稳,洞若观火,偏偏明面上他再不能喊她母亲。
含泪送走山岳一般可靠的儿子,林氏赶紧派人去喊阿福过来,另作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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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竹林里有间竹屋,供主子们夏日过来小坐消暑。
沈晴站在窗前,远远瞧见林韶棠走了过来,她迅速躲进内室,点上老太太送她的逍遥香。
只要她跟林韶棠成了事,事后再说自己也是被人骗来的,以林韶棠的君子品性,定会对她负责。
这香药效太重,哪怕沈晴用帕子捂住口鼻,渐渐还是感受到了一阵无力,伴随一股莫名的燥.热。
幸好,门外响起了林韶棠喊傅宝的声音。
沈晴将帕子藏了起来,闭上眼睛装作昏睡。
门外,林韶棠喊完人,疑惑地看向从另一侧悄悄靠拢过来的傅宥。
傅宥轻轻推开门板,低声告诫道:“你走吧,记住,今日你一直在书房读书,从未来过此地。”
林韶棠有些担心,“要不我在外面守着,万一……”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容易上当?”傅宥讽刺了一句,在林韶棠惭愧低头时再次提醒:“以后好好待阿宝,再有下次,你我便只是表亲。”
林韶棠抬头,目光坚定,“好。”
是他轻信小人,竟然以为沈晴如她表现出来的那样端庄善良,甚至为她惹了傅宝伤心。
不用傅宥提醒,他也记住这次教训了,绝不再给人可乘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