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4年11月12日

宠后之路 by 笑佳人(177 – 185)

第177章

林韶棠走了,傅宥进了竹屋。

他没有关门。

竹屋分内室外间,他停在内室门帘前,听里面的动静。

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却有一缕幽香顺着门帘缝隙飘了出来。

傅宥迅速后退,等心头一点燥火平复下去,他取出帕子紧紧捂住口鼻,快步进屋。

他看见床榻上躺着一个窈窕的身影,一身水绿褙子白底长裙,背对他轻轻蹭着腿,像是身上痒痒。傅宥没再多看,目光扫过屋里紧闭的窗子,迅速落到桌案底下的青釉香炉上,那里燃着半截手指长的香。

傅宥大步走向桌案。

沈晴察觉到不对,强压着体内悸动转过身,刚要喊一声“棠表哥”,却看见傅宥清冷的侧脸。脑海里陡然升起不妙的预感,沈晴心念急转,弱声哀求:“三哥,你救救我,我被人引到这里……三哥!”

却是傅宥看都没看她,掐灭香后端着香炉扬长而去。

沈晴大急,一紧张,体内的火好像突然被泼了油,腾腾着了起来,烧得她走路都不稳,软绵绵倒在了地上,口中一声声唤着三哥,轻柔而魅惑。

傅宥听见了,但他无动于衷,将香炉放到一旁窗台上,从外面带上竹屋门板,吩咐长随去禀报林氏,再去大理寺请侯爷回来。

沈晴出此下三滥的手段勾.引林韶棠,傅宥有千百种手段让她生不如死,但她毕竟是姑母留在这世上的唯一骨血,傅宥不想父亲痛上加痛。他只想让父亲看清楚沈晴的真面目,傅宥相信,看清了,父亲绝不会再留沈晴住在侯府。

这就够了,他要的是家宅安宁,只要沈晴离开,她是好是坏都与傅家无关。

半个时辰后,傅品川匆匆赶了回来。

沈晴已被林氏派身边的心腹嬷嬷打晕带回了厢房。

傅宥示意傅品川看桌子上的两样东西,沉着脸道:“早上我去五福堂给祖母请安,表妹将这张字条塞给了我,我觉得不妥,又担心表妹执拗,决定去见她一面,跟她讲清道理,谁料表妹……”

傅品川恍若未闻,难以置信地盯着手中字条。沈晴的字迹他当然认得,沈晴对儿子的心思……

老太太确实提过想将沈晴许给次子,最初他也赞成,直到沈晴意图勾.引太子。

傅品川放下字条,视线落到了旁边的香炉上。

林氏呆呆坐在一旁,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疲惫道:“侯爷,这事传出去咱们大房都不好看,我已经吩咐过底下人了,不许他们泄露半句,只是,润之已经有了心上人,老太太竟然还想着撮合他跟他表妹,甚至拿出那等东西……”

傅品川闭上了眼睛。

母亲手里确实有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小时候父亲宠爱杜姨娘,母亲便用过这种手段挽留父亲,父亲发觉后越发不待见母亲,夫妻二人反目成仇。

刚要说话,忽听妻子低低哭了出来:“她是长辈,我不该说任何不敬的话,只求侯爷早些将表姑娘嫁出去吧,外地也好京城也好,润之已经过继到三房了,我不想再坏了他的姻缘。行之身边没有妾室,润之还没成亲身边却要多个贵妾,让韩家如何看咱们?润之喜欢他表妹也就罢了,可……”

“夫人不用说了,这事是我大意了。”傅品川无声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平静道:“衙门还有事,我先回去,润之你安排人,即刻送你表妹回赣州,务必将她安全送达,再亲自给你姑父写一封信,就说你表妹大了,京城没有合适的人家,请他安排婚事。”

言罢离去。

傅宥朝母亲告辞,出去安排人选。

林氏去了厢房。

沈晴还昏迷着,脸上是不正常的红,为了自家声誉,林氏并没有请郎中。现在看着这个心机深沉的小姑娘,林氏真想泼一桶冷水叫醒她,告诉她她即将面对的下场。

但她没有,她不想听沈晴哭闹,这样安安静静地走,最好。

沈家家道中落,不得已从京城搬回赣州老家,凭借祖产在当地也算得上大户人家,可她那个小姑生怕委屈了女儿,临死将沈晴托付给侯府,但小姑恐怕怎么都想不到,她的女儿心术不正,彻底得罪了待她如亲生女儿的侯府,马上就要回只有血缘关系没有抚养情分的生父身边了。

林氏笑笑,最后看了一眼沈晴娇美的脸庞。

她相信,沈老爷跟他的继室夫人会给美貌长女挑个好人家的。

日落之前,沈晴由侯府二管家亲自护送出了京城,至于她何时醒来,醒来后会不会哭闹,只有送她的人才知道了。

傅容也得到了消息。

沈晴做了什么,傅容不知道,她也不关心,她只知道,傅宝这辈子不用再犯傻了。

心情大好,傅容照照镜子,试穿今夏新装,看了会儿吩咐兰香把去年的裙子翻出来。

她可是从来不穿过季衣裳的,兰香纳闷地去找,挑了几套去年傅容没穿过的。

傅容不厌其烦地试,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她怀孕时多出来的肉果然还没完全减下去呢。

“你们都只会糊弄我!”傅容瞪着眼睛训斥两个丫鬟。

梅香兰香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抚。

因为根本就不用安抚啊,自家王妃生完后短短三个月不到就恢复原来的身段了,在她们看来,王妃前后唯一的区别就是胸脯更鼓了,如果不是她用尺子再三量,她们肉眼凡胎的可没瞧出来王妃哪里胖了。

这样的身段,她们羡慕得很呢,王妃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把软垫拿出来吧,我要练腿。”傅容盯着镜子瞧了半晌,终于开口道。

“现在就练?”梅香吃惊地问。

傅容点点头,瞅瞅外面天色,估摸徐晋还得等会儿才回来呢,够她练一刻钟的,“备好热水,练完我要沐浴。”

两个丫鬟只好分头去安排。

傅容轻步走到床前,亲了亲还在睡觉的儿子。

东西很快准备好了,傅容将梅香兰香打发了出去,换上一套薄纱睡裙躺在软垫上练腿。

一年没练,很快就气喘吁吁。

不过为了尽快恢复身材,傅容乐得忍受辛苦,越累,距离曾经的纤腰细腿好像就更近了一步。

闭着眼睛,她咬唇坚持,太过专注,连徐晋何时走进来的都不知晓。

美人横卧于地,薄纱衣裙被香汗洇湿,修长美腿交替晃动,看得他浑身冒火。

徐晋最喜欢看傅容这样折腾了,时隔一年不见,今日回来竟能一饱眼福,真是惊喜。

悄无声息褪了衣服,徐晋慢慢坐了下去,就坐在自己的衣衫上,视线沿着妻子上上下下打量,然后在傅容累得再也抬不动腿瘫软在软垫上大口大口喘气时,他冷不丁地压了上去。

傅容吓得发出一声尖叫!

徐晋及时捂嘴她嘴:“嘘,别弄醒儿子。”

傅容看看自己被迫抬起来的两条腿,再看看跪在面前的男人,无力地劝阻:“王爷别闹,我身上都是汗,别污了王爷……”

“浓浓的汗也是香的。”徐晋看着她笑,猛地往前一欺。

汗多才好,都不用他费事了。

他急如暴雨,傅容本就处于筋疲力尽之际,哪受得了他如此折腾,知道躲不过去,傅容小声哀求:“王爷你放开我,我腿酸,你,你让我躺着行不行?”

徐晋轻轻按了按她小腹:“浓浓不是想要快点瘦下来吗?我帮你瘦。”

一本正经,又无耻之极。

傅容气得伸腿踢他,不肯老老实实地给,徐晋偏偏喜欢她这样,也不躲,只管全神贯注地收拾她,等傅容最后一丝力气耗尽,他再抱起她腿帮她瘦身,看她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娇气模样。

于是傅容这次练腿,硬是从计划里的一刻钟拖延到了半个时辰,中间徐晋还让她练了胳膊练了腰,傅容如被俘虏的败将,打不过逃不了,只能任人磋磨。

瑧哥儿醒了,傅容抱他喂时胳膊都打哆嗦。

徐晋怕她摔了儿子,主动请缨,想要帮她抱瑧哥儿。

傅容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躺到床上喂儿子。

徐晋坐在一旁看,轻声跟她说话,声音里带着美餐过后的暗哑慵懒:“父皇让咱们明天抱瑧哥儿进宫,给二老看看。”

孩子满月前禁不起折腾,现在大一点了,是可以抱进宫给母亲瞧瞧了。

听他说正经事,傅容暂且消了气,扭头问道:“你跟父皇说瑧哥儿的臭脾气了吗?别进宫后瑧哥儿不愿给父皇抱,父皇生气。”淑妃那里傅容倒是不怕,就怕嘉和帝跟小孩子计较。

徐晋亲亲她依然艳若桃李的脸庞,柔声道:“说了,父皇还夸他有脾气呢,浓浓放心,父皇喜欢孙子,不会计较这种小事的。”

傅容低头,看看怀里吃得正香的小家伙,轻轻摸了摸他脑顶:“瑧哥儿听见了没,明天咱们要进宫看皇祖父去了,瑧哥儿见到皇祖父要听话啊,你让皇祖父高兴了,他才喜欢你呢。”

瑧哥儿小嘴儿不松,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娘亲,不懂娘亲在说啥。

傅容喜欢的不得了,喂完儿子,她也恢复了些力气,抱起小家伙亲。

徐晋大的小的都喜欢,过了会儿吩咐丫鬟们把晚饭摆到内室。

丫鬟们退了出去,傅容刚要下床,徐晋按住她肩膀,笑着道:“今日浓浓辛苦了,我喂你。”

他主动讨好,傅容不享受白不享受,笑盈盈看着他。

今晚厨房做的是鸡丝汤面,夏日天热,面也有些烫,徐晋挑起一柱面条绕几下,等面条几乎都缠在筷子上了,再用瓷碟接着递到傅容面前。

他放荡时下.流无耻,温柔时细心体贴,傅容甜甜一笑:“王爷真好。”说完张嘴去接。

徐晋凤眼微眯,忽的将筷子退了回来。

傅容怔住,抬眼时见男人笑得贼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徐晋连忙又递了回去:“吃吧,这次不逗你了。”

傅容咬咬唇,决定再信他一次。

没想徐晋还是将筷子挪走了。

傅容气得刚要骂他,身侧突然传来瑧哥儿咯咯的笑声,傅容扭头,就见臭小子望着他爹爹笑呢,露出粉嫩牙床,一双小短腿高兴地乱蹬。

傅容又气又笑,低头去咬坏儿子的小脸蛋。

徐晋见了,咽咽口水,趁傅容闹儿子时偷偷将筷子送到了自己嘴里,又飞快挑了一柱。

回来就陪她练了半天腿,他也饿了……

第178章

第一次抱儿子进宫去给他皇祖父看,傅容特别紧张,早早起来去了乳母那边。

瑧哥儿还没睡醒呢,长长的眼睫衬得他小脸更白净,粉嫩嘴唇轻轻抿着,两只小胖手都举到了外面,像是准备跟人打架一般,古怪又有趣。

傅容无声微笑,温柔地打量小家伙。

两个多月的瑧哥儿,模样长开了不少,脸庞眉毛眼睛鼻子都像徐晋,下巴跟嘴唇像她,漂亮极了,不笑的时候凤眼直直地盯着你,有点徐晋清冷的样子,一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小嘴儿咧开,可爱地让人忍不住将他抱到怀里好好稀罕。

只是,儿子脾气怎么就这么大呢?

傅容真是发愁。她跟温嬷嬷打听过,徐晋懂事后性子才冷了起来,小时候也是人见人爱的,瑧哥儿若是长大了学父亲的脾气,她管不了,现在小娃娃一个,什么都不懂,他摆什么臭架子,莫非是太过认生?

心里正愁着,瑧哥儿突然朝床外歪过脑袋,小嘴儿抿了抿,随即睁开了眼睛。

傅容瞧着儿子。

瑧哥儿茫然地盯着娘亲,忽的咧嘴笑了,嘴里发出“啊啊”声,好像是在跟娘亲说话。

傅容顿时不愁了,握住儿子小手哄道:“瑧哥儿一醒就看见娘亲,是不是很高兴啊?”

瑧哥儿听不懂,就知道对着娘亲笑。

傅容亲自给儿子把嘘嘘,喂过奶后抱儿子去了上房。

徐晋已经起来了,将儿子接到怀里,抱他去看鹦鹉。

瑧哥儿现在能看清四五尺远的东西,见过团团后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跟娘亲一起逗鹦鹉。傅容喜欢教团团说话,瑧哥儿听娘亲朝团团不停重复相同的声音,他也会啊啊朝团团叫。

外面小丫鬟们摆饭,听到里面男娃“啊啊”叫唤,都不自觉地笑。

饭后休息一会儿,一家人就要进宫了。

瑧哥儿头回坐马车,被娘亲抱在怀里,小脑袋左转转右转转四处乱看,小手无意识地在脸上动,指甲刚剪过不久,不用担心他自己划伤自己。他看什么,傅容就告诉他那是什么,也不管儿子是否听得懂。

徐晋很少有功夫看她们娘俩相处的,此时见了,心软一片,柔声问傅容:“有了瑧哥儿,日子是不是有趣多了?”

傅容笑着回道:“是啊,他醒了我就陪他说话,他睡着我就在一边守着,总有事情做。”

徐晋握住她手:“明年这时候,咱们一家去庄子上住一阵,我陪你们一起玩。”那时候儿子应该会走路了,他领他放风筝去。

“这是王爷说的,王爷别忘了。”傅容歪头看他,目光灵动。

徐晋凑过来亲她,亲亲脸庞,亲亲嘴角,慢慢变了味道。

瑧哥儿躺在娘亲怀里,肩膀被爹爹一只大手稳稳托着,好奇地看头顶两个他最熟悉的亲人。看着看着,瑧哥儿目光落到了爹爹领口绣着的蟒纹上,看了一会儿,顺着徐晋胸口往下看,寻找其他地方的图案,然后就瞧见了爹爹腰间的玉佩。

他“啊”地叫了声。

徐晋连忙放开妻子,身子退后手却没有松开,确定傅容能抱稳儿子才收回手,低头逗他:“你娘天天亲你,给我亲一口你就不愿意了?”

傅容嗔他:“别胡说。”

徐晋无所谓地道:“反正他也听不懂。”见小家伙盯着他腰间使劲儿,徐晋低头瞅瞅,将那龙纹玉佩举了起来,不用他问话,瑧哥儿就高兴地蹬腿了。徐晋失笑,解下玉佩放到儿子怀里,“还是我儿子识货,当初有人可是再三不肯收的。”

傅容假装没听到。

徐晋又去亲她。

一家三口各忙各的,不知不觉马车就到了宫门口。

徐晋抱着瑧哥儿,细心地不让阳光照到儿子眼睛,领着傅容直接去了昭宁宫。

嘉和帝早来昭宁宫等着了。他现在的孙辈儿里,珝哥儿病弱,璋哥儿聪明却是庶出,珍姐儿是个丫头,他虽然喜欢,却更想要抱孙子,所以对瑧哥儿这个嫡孙抱了极大的希望,盼他聪明伶俐,活泼康健。

“免礼免礼,少客套了。”眼看徐晋夫妻俩要行礼,嘉和帝先摆手免了礼,命徐晋去他身边。

傅容笑着站到淑妃旁边,看他们爷仨亲昵。

“瑧哥儿,给皇祖父抱抱行不行啊?”私底下嘉和帝是个很随和的人,跟一些比较得宠的妃嫔相处,他都许她们自称“我”的,只是有些人,譬如皇后,太重规矩,不敢僭越,本性随和的如淑妃柔妃,就顺势自称我了。

眼下儿媳妇在身边,嘉和帝也没摆皇上的谱,注意力全在胖皇孙身上了。

瑧哥儿瞅瞅面前的男人,往爹爹怀里缩了缩,脑袋对着徐晋胸口,只露后脑勺给皇祖父。

傅容心中一紧,悄悄观察嘉和帝神情。

淑妃熟悉嘉和帝的脾气,非但没有害怕,还笑着坐到了嘉和帝旁边,瞅着孙子打趣道:“都说了瑧哥儿脾气大不爱让人抱,皇上就是不信邪,现在撞了南墙了吧?”

嘉和帝还真就不信邪了,继续轻声喊人。

徐晋面无表情地看热闹。

傅容暗暗着急,站在淑妃身后柔声哄儿子:“瑧哥儿看这边啊,不是跟你说了吗,今天咱们是进宫拜见皇祖父的,瑧哥儿快看看皇祖父。”

瑧哥儿听到娘亲的声音,慢慢转过了脑袋。

傅容从公爹婆母背后悄悄伸手指嘉和帝那边。

瑧哥儿目光随着娘亲的手落到了嘉和帝身上,盯着嘉和帝脸庞瞧了会儿,又落到他衣领上。

嘉和帝见仙童般的孙子盯着自己肩头,笑了,指着衣襟道:“瑧哥儿认识这是什么吗?”

瑧哥儿认真听着,忽的扭头,看徐晋衣袍上的绣纹。

小家伙竟然知道比对了,嘉和帝哈哈笑,吸引孙子重新看过来后,他一手去接孙子,一手指着衣襟道:“瑧哥儿给皇祖父抱抱,皇祖父教你认龙。”

瑧哥儿盯着他衣裳,眨了眨眼睛。

嘉和帝试着去抱,瑧哥儿躲了一下,但并没有特别反感。嘉和帝大喜,大手插到襁褓下面要往自己这边使劲儿,抢了会儿发现徐晋不愿意松手,忍不住催他:“景行你放手啊,没看瑧哥儿愿意给朕抱了……”

说话时已经将孙子抱到了怀里,一边熟练地晃悠一边朝淑妃炫耀:“你看,这不就给朕抱了?瑧哥儿喜欢皇祖父是不是?”

瑧哥儿记得自己的名字,“啊啊”叫了两声,目光在嘉和帝身上转悠。

淑妃眼馋,试着要抱。

瑧哥儿立即往嘉和帝怀里缩。

嘉和帝哈哈大笑,抱起孙子在屋里走动起来,教他认识各种东西,其中桌案上一对儿羊脂玉玉麒麟是他特意给瑧哥儿准备的,大概是太高兴了,嘉和帝竟旁若无人般坐了下去,推着两个玉麒麟打架,逗给孙子看。

瑧哥儿咯咯笑个不停。

傅容总算松了口气,背后一片冷汗。淑妃笑着拍拍她手,让徐晋在屋里陪嘉和帝哄孩子,她领着傅容去了外头,刚说两句贴己话,就见六皇子徐晧兴奋地赶了过来。

“娘,四嫂,瑧哥儿呢?”当了亲六叔,徐晧也挺新奇的,手里拿着一只镂空金环,金环上挂了一串串金铃铛,徐晧进来的时候,那铃铛就晃悠着响了。

淑妃好奇问他:“哪找来的这玩意儿?”

徐晧自得道:“我专门命工匠打的。”听到里面嘉和帝的声音,少年郎急切地走了进去。

淑妃朝傅容摇头道:“都十七了,眼看快要娶媳妇了,还跟孩子似的。”

傅容闻言,明知故问:“娘为六弟挑好人了?”

她狡黠调皮,淑妃点点她额头:“少跟我装傻,你那么聪明还猜不到?等等吧,六月里绾绾及笄,九月里选秀,届时顺便给你六弟赐婚。”

傅容明白,这次选秀可不是给几个皇子挑王妃的,而是朝廷在各地遴选姿容出众者,进京选秀,为嘉和帝充盈后宫。

看着淑妃提及选秀时平静淡然的脸庞,傅容仿佛听到了一声警钟。

嘉和帝都快五十了吧,还在享受着唾手可得的美人们,徐晋现在是王爷,恰好她又是在女人最美的年岁,他愿意宠她,等到将来她容貌渐渐失色,徐晋又登上高位,他还会一心守着她?

这一年徐晋对她太好,傅容都快相信他真的会永远不变心了。

他不是普通男人啊。

出宫路上,傅容摸摸徐晋怀里儿子酣睡的脸蛋,轻声问道:“九月选秀,王爷听到消息了吗?”

徐晋随口“嗯”了声,“大概六月里会传下旨意,选各地年满十四不及十七的四品以下官员之女进京,怎么,浓浓为何问这个?”想到什么,他低头看傅容,眼里带笑,“又在胡思乱想了?”

傅容撇撇嘴,靠着他胳膊道:“我什么都没想,就是有点心疼娘。”

徐晋笑容敛了敛。

这次选秀,确实有位绝色美人,一进宫便抢走了父皇所有宠爱。

他用下巴蹭了蹭傅容脑顶,低低安抚道:“不用心疼,娘从来不在乎那些。”

正因为母亲不在乎,他才可以安心布局。

第179章

四月底,傅宥同韩玉珠定了亲,九月大婚。

定亲当天傅宸当然也在家,宴席散后被乔氏傅容一起审问,傅宛笑着不说话,傅宣领着官哥儿媛媛在院子里玩。

“哥哥,你都二十了,看三哥定亲你不着急吗?”傅容亲自给兄长倒茶,重重放在他面前,借此表明不满。

二十岁的傅宸高大挺拔,同傅品言一样俊朗,又比傅品言多了飒爽英气,或许是这辈子一家人都平平安安,傅容发现哥哥比前世这个时候爱笑多了,并不冷峻严厉,特别是在自家人面前。

傅宸这几年都被母亲妹妹们逼婚,他都习惯了,悠然地喝了口茶:“我也着急啊,可我没遇上自己喜欢的,你们总不能叫我娶个不喜欢的吧?”

乔氏瞪着眼睛接话道:“什么叫喜欢啊?你看润之,还不是你大伯母替他选的人?”

傅宸嗤笑。

他这笑容别有深意,明显是知道什么内情,傅容本来就对傅宥的姻缘好奇呢,不由坐到傅宸身边,兴奋地问他:“莫非三哥跟玉珠早就认识?”

姑娘家对这种事情都感兴趣,傅宛也忍不住竖起了耳朵,就连乔氏,都暂且将一肚子妒火压了下去。她能不嫉妒吗?林氏已经当了祖母,傅宥现在是三房人,明年三夫人估计也会抱上孙子孙女,只有她的儿子不争气,女儿们倒是争气,但外孙外孙女都不在她眼前啊,官哥儿越来越大,也不如小时候那样好糊弄了。

母女三个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傅宸故作神秘片刻,终于解释道:“去年九月润之考上举人,我们哥仨一起去下馆子,吃完饭润之要去书坊看看,大哥先回家了,我跟他一起去的,看看有没有新书买来送给宣宣。到了书坊,正好碰上韩家兄妹在那儿挑书,韩少爷想买一本孤本,韩姑娘认为那书是赝品,不让他买。”

说到这里,他端起茶碗喝茶。

傅容试着猜测道:“然后三哥站在玉珠那边,说那书确实是赝品?”

傅宸斜了她一眼:“你看他像是那么臭显摆的人吗?润之可会装了,就跟没看见那边有个漂亮姑娘似的,是书坊东家知道他博学多才,请他过去作证。润之过去看了,说那书是真品,韩姑娘不服,跟他争辩,我听不懂他们都说了什么,反正足足说了一刻钟吧,后来润之跟她认了错,承认目光不如她。”

傅宛听了,由衷赞道:“看来玉珠妹妹也是才女啊,连三哥的眼光都不如她。”她跟傅宥同岁,生辰比傅宥晚,是以见面也得喊声三哥。

傅宸又笑了,傅容一直盯着他呢,见他这样笑,顿时明白了,抢先道:“哥哥的意思是,三哥那会儿就看上玉珠了,故意说那书是真品,好激玉珠跟他理论?”

傅宸摸摸她脑袋:“不愧是当了王妃的,就是聪明。”

要不说傅宥能装呢,凭傅宥那天的表现,道貌岸然的,他真没看出来傅宥瞧上人家了,听说侯府跟韩家交换庚帖后他才回过味儿来,敢情那小子心思深着呢。

乔氏见儿子成功转移了两个女儿的注意力,当即把话题又转了回来:“就算是润之自己看上的,那也是他的本事,怎么没见你给我相个儿媳妇回来?正堂你给我句实话,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你放心,只要她是好人家的姑娘,哪怕家世比咱们低,我跟你父亲也不反对。”

傅宸头疼抚额:“真没有,如果有了,不用你们催我,我马上就把人娶回家。”

他在宫里当侍卫,难得休沐也是跟一群同僚去跑马喝酒,根本没有碰到姑娘的机会啊,想遇到个自己喜欢的谈何容易。

不想再听她们唠叨,傅宸跑去院子里哄外甥女去了,还是小姑娘好,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反过来管他。屋里那两个妹妹,嫁人后都不如小时候招人喜欢了,越想越郁闷,傅宸从官哥儿身前捞起媛媛抱到怀里亲了一口,“媛媛想要舅母吗?”

媛媛不懂什么是舅母,伸手抓傅宸的鼻子,嘿嘿笑:“要二舅舅!”

傅宸哈哈笑,将小丫头高举过头顶,知道她最喜欢这样玩。

六岁的官哥儿站在旁边,见刚刚还喜欢跟他玩的外甥女被高大的哥哥举了起来,不高兴地绷起脸,跑到屋里头找傅容去了:“三姐姐,我想瑧哥儿了。”

瑧哥儿个子小,他兴许能抱动。

傅容没看见外面的情形,摸摸弟弟脑袋,笑道:“好啊,那一会儿你三姐夫来接我,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官哥儿求助地看向母亲。

乔氏摇头:“不行,你父亲回来还要检查你功课呢,等你放假娘带你一起去。”

官哥儿不大高兴,但徐晋过来时,他也没有再去求王爷姐夫做主。

红日西斜,傅容跟徐晋一起上了马车,靠在他怀里感慨道:“还是侯府热闹。”

她脸色红润,可见在娘家过得多高兴,徐晋轻轻抚摸她脸庞,笑着道:“再热闹,那里也没有你儿子。”

想到半日没见的儿子,傅容立即归心似箭。

回了王府,夫妻俩还没走到芙蕖院呢,先听到瑧哥儿嘹亮的哭声了,哭得那个委屈,听得傅容心里一抽一抽的,再也顾不得什么仪态,匆匆跑了进去。

乳母正抱着瑧哥儿在屋里四处走动,边走边轻轻哄,见傅容进来,仿佛见了救星,将瑧哥儿递给傅容后跪下解释道:“王妃恕罪,上午王妃走后瑧哥儿还好好的,刚刚睡醒不知为何就不听哄了……”

“下去。”徐晋不耐烦地撵人。

乳母连忙退了出去。

傅容已经坐到了床上,解开衣裳要喂儿子,徐晋不放心地坐在她身边,见儿子小脸上挂着泪珠,眨巴眼睛时还有眼泪掉下来,担忧道:“要不要请太医看看?”

傅容失笑,温柔帮儿子拭去泪珠,柔声道:“没事,就是想我了,你看他现在不是好好的?”

徐晋捏捏儿子小手,心里叹气。

儿子太小,傅容出门带他不方便,不出门又不行……

也不知臭小子这脾气到底像谁。

瑧哥儿大眼睛偷偷盯着爹爹呢,见爹爹皱眉看他,他暂且松开娘亲,朝爹爹咧嘴笑。

儿子太可爱,徐晋抓起他小脚丫亲。

转眼又要过端午了。

傅容将徐晋送她的那盒五色珍珠翻了出来,给瑧哥儿编长命缕,徐晋从衙门回来,就见儿子手腕上多了一串五彩长命缕,上面还系着一个金铃铛。瑧哥儿也知道臭美了,瞧见他,小家伙高兴地晃悠手玩,给他听响。

徐晋将儿子抱到腿上,问傅容:“你的那串呢?”

傅容正在给瑧哥儿缝肚兜,闻言扭头反问:“王爷的那串呢?”

徐晋早就找出来了,此时从怀里摸了出来,朝她晃了晃。

傅容毫不示弱,将袖口往上提了提,欺霜赛雪的皓腕上,五色长命缕光彩照人。

徐晋满意地笑,托起儿子的小胖手亲了亲。

他们一家三口都会平平安安的。

端午刚过,谢氏就来做客了。

傅容有些意外,自从瑧哥儿满月时她落了谢氏的颜面,谢氏有阵子没过来了。

“舅母这么热的天赶过来,可是有事?”傅容请谢氏在旁边的主位上落座。

谢氏瞅瞅她,笑着夸道:“王妃这身段恢复的真好,瞧着一点都不像生过孩子的,瑧哥儿呢?有阵子没瞧见他了,我当舅祖母的还真想他。”

傅容歉然道:“舅母来的不巧,瑧哥儿刚睡着,只好下次再抱出来给您看了。”

“没事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呢,不急这一回。”谢氏笑容可掬,用了口茶便道明来意:“这个月二十七是你外祖父五十八岁生辰,你外祖父不喜张扬,就打算咱们一家人聚在一起热闹热闹。回头你跟景行说一声,你们一家三口子都去,也让你们外祖父抱抱重外孙,咱们四世同堂。”

这是喜事,傅容欣然应下。

谢氏起身告辞:“那我再去你姨母家说一声,月底咱们再聚啊。”

傅容亲自送她出门。

傍晚徐晋归来,傅容将此事跟他说了,“王爷,咱们给外祖父送份什么寿礼好啊?”从徐晋平时提起崔家的语气,傅容知道徐晋对崔家大房都不太待见,却是十分敬重吏部尚书崔方礼的。

徐晋沉默片刻道:“我这就去库房挑几样回来,你再帮我拿拿主意。”

傅容点头,目送他出门,没有多想。

走出芙蕖院的徐晋面色却是沉了下来。

上辈子,外祖父也做五十八岁的寿辰了,他们几个小辈一起去祝寿。散席后他到崔家莲池边赏花,崔绾笑盈盈跑过来问他可否给她准备了及笄礼物,她六月生辰,没几天就是了。

那会儿徐晋还把她当亲妹妹的,自然不会忘了她的及笄礼。

两人说了会儿话,他准备离开时,崔绾突然在他背后开口,说她喜欢的人一直是他。

徐晋对她没有半点男女之情,也知道六弟对她用情至深,当场跟她说了清楚,劝她好好跟六弟过日子。崔绾应该没有死心,拒绝了六弟请父皇赐婚的要求,直到第二年他有了傅容,她才许嫁。

所以重生之后,徐晋刻意疏远崔绾,希望她一心一意对待六弟。

而这次外祖父做寿,未尝不是试探崔绾的一个机会。

第180章

崔方礼做寿,徐晋提前同嘉和帝告了假,当天他回来,徐晧也随他一同出了宫。

到底是亲兄弟,虽然当初挨了徐晋全力一脚徐晧心里挺委屈的,但随后徐晋送他的宝刀很快就打消了他心头的不满,再说徐晧也觉得兄长没有故意打他的理由,那一脚确实是无心之举,所以徐晧早早就原谅兄长了。

傅容刚好帮儿子剪完指甲,听兰香说徐晋让她带儿子去凉亭见客,她笑着帮瑧哥儿换了身小衣裳,拿起徐晧送的金环朝小家伙晃了晃:“瑧哥儿还记得这是谁送的吗?六叔送的,走,咱们看你六叔去。”

瑧哥儿很喜欢这个挂着金铃铛的玩意儿,娘亲抱他去小车里,他就双手抱着金环晃悠。

徐晋兄弟俩坐在凉亭里说话,还没看到人影呢,先听到了铃铛声。

徐晧伸着脖子往那边望。

徐晋不懂他盼个什么劲儿,上次六弟抢着要抱瑧哥儿,瑧哥儿哇哇哭着不给,气得父皇将他训斥了一顿,六弟倒好,照样还往瑧哥儿跟前凑。不过听着儿子晃荡金环发出的清脆响声,徐晋心底又涌起一股自豪。

他儿子活泼可爱,就算拒人于千里,照旧招人稀罕。

“四嫂。”等傅容到了近前,徐晧亲昵地跟她打招呼。

“六弟好像又长个子了。”傅容打量徐晧一眼,笑着夸道。

徐晧与她同岁,她个头就这样了,徐晧却是窜得快的时候,眼下哥俩并肩走出凉亭来帮她将瑧哥儿的木车抬上去,傅容瞧着,十七岁的徐晧竟然只比徐晋矮半头了。

得了夸赞,徐晧有些得意,低头逗小车里的侄子:“瑧哥儿还认识六叔吗?”

叔侄俩一个住在宫里轻易出不来,一个只在王府里由娘亲抱着溜达,见面次数屈指可数,瑧哥儿哪认得他啊,盯着他瞧了会儿,伸手朝徐晋要抱抱,呀呀出声。

徐晋将胖小子提了起来,坐到石桌旁,让儿子踩着他大腿。

傅容在他左侧落座。

徐晧占了右边,瑧哥儿不给他抱,他就趁瑧哥儿不注意时捏捏男娃莲藕似的胖胳膊胖腿,瑧哥儿扭头看他,他立即缩回手假装看别的地方,叔侄俩你躲我抓的,玩得不亦乐乎。瑧哥儿毕竟还小,识不破叔叔的淘气手段,每次转过去都要低头瞅瞅,不懂到底是谁在碰他,找不到人,他疑惑地朝爹爹娘亲啊啊,像是在询问。

傅容偷偷指了指徐晧。

瑧哥儿扭头看后脑勺对着他的六叔,再低头看看,眼里一片茫然。

徐晋示意傅容帮他扶着儿子,等徐晧又使坏时,他紧紧扣住他手,于是瑧哥儿感觉自己的小腿又被人握住时,扭头一看,就看见了一只大手,他顺着那胳膊往上看,发现果然是这个陌生人在碰他,“啊”地叫了声,双手抱着的金环掉了下去,扭着身子往徐晧那边够。

他想抓徐晧,动作却笨拙。

徐晧自欺欺人地笑:“四哥看,瑧哥儿要给我抱呢!”说着伸手去抱侄子。

徐晋不想给,傅容朝他摇摇头,徐晋看看她,松了手,叮嘱六弟抱稳。

徐晧高兴极了,趁瑧哥儿激烈反抗前好好抱了一会儿,再在小家伙仰头嚎哭前将人递给徐晋,然后主动把脑袋歪过去,抓起侄子小手心甘情愿接受惩罚。

瑧哥儿眼里汪着两泡泪,使劲儿抓他的头发。

徐晧疼得嗷嗷喊疼,瑧哥儿高兴地咧嘴笑,傅容不忍心儿子如此糟蹋他六叔,连忙将瑧哥儿抱到了自己怀里。

徐晧捂着脑袋抬起头,俊脸红润,兴奋道:“瑧哥儿力气真大啊,长大了我给他当武师父!”

徐晋瞪他一眼,“先回去收拾收拾,一会儿到前院用饭。”

徐晧舍不得侄子:“瑧哥儿跟咱们一起吃吗?我想看他吃饭。”

瑧哥儿这几天是开始吃米糊蛋羹了,徐晋瞅瞅弟弟,想到自己小时候,点点头。

徐晧高兴地跑了。

徐晋傅容也推着儿子往回走,傅容看看小车里抱着金环玩的起劲儿的胖儿子,笑着感慨道:“你看六弟多喜欢咱们瑧哥儿,臭小子抓人头发可疼了,我可舍不得这样陪他玩。”

徐晋没有说话。

夜里傅容还在沐浴,徐晋提前躺在床上,望着床顶发呆。

六弟跟崔绾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喜欢崔绾到崔绾的话在他耳里比母亲还管用的地步。上辈子徐晋没将崔绾的心思告诉六弟,一是不忍六弟得知真相痛苦难过,二来那会儿他跟崔绾有十几年的兄妹情,他本能地替崔绾找借口,认为她只是年纪小不懂事,只要她嫁给六弟,时间长了就会真正喜欢上六弟。

后来崔绾到底有没有喜欢上六弟?

徐晋真的不清楚,至少小两口成亲后过得挺幸福的,他们兄弟出征前,崔绾已经身怀六甲。

“王爷想什么呢?”傅容熄了几盏灯,只留床前一盏照亮,爬上.床后轻声问道。

徐晋翻身搂住她:“浓浓,依你看,崔绾喜欢六弟吗?”

当时所有人都认为崔绾跟六弟是天生一对儿,也觉得他们互相喜欢对方,崔绾却说她一直都只把六弟当兄长看,也从未对六弟说过喜欢二字。徐晋不懂姑娘的心思,他无法判断这话真假,如今他有妻子,想问问她的看法。

傅容撑起胳膊,困惑地看他:“为何这样问啊?”

徐晋看着她眼睛道:“我只是突然想起来,崔绾对六弟好像没有六弟对她那样热络。”

傅容靠到他胸口笑:“姑娘家脸皮薄啊,兴许私底下她也对六弟好呢,就像咱们成亲前那样,王爷与其问我,不如问问六弟,他心里肯定清楚的。”

她跟崔绾接触不多,除去对崔绾的不喜和怀疑,也觉得崔绾跟徐晧挺配的,就跟傅宝林韶棠一样。崔绾有些虚伪,可傅宝也有缺点啊,这不妨碍少年们对她们的喜欢。

徐晋无奈。

他是男人,怎能突然跑去问六弟这种事情?

算了,明天再说吧。

这晚夫妻俩老老实实睡觉,次日带上徐晧,早早去了崔府。

谢氏夫妻与崔绾兄妹一起出门迎接。

崔洵二十了,去年定了一门亲事,七月里成亲,但他性子并没有改,躲在父亲身后,目光忍不住往傅容那边瞟。徐晋早就防着他呢,见此脸色陡然难看下来。

谢氏见了,明白儿子又闯祸了,悄悄朝丈夫使了个眼色。

儿子又蠢又胆大,崔大老爷趁徐晋等人绕过影壁时一把将崔洵拽到一旁,朝他大腿狠狠踢了一脚:“你活腻歪了是不是?那是你亲表嫂,你眼睛往哪看呢?滚,天黑再回来,敢提前回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普通表嫂也就罢了,那是肃王妃,徐晋本来就不待见他们,儿子还敢得罪他,现在老头子还在,徐晋有所顾忌,将来老头子没了,长姐又住在宫里头,徐晋想惩罚他们还不是轻而易举?这个逆子,脑子都快被那些女人吸光了!

崔洵还不服呢,小声嘀咕道:“都是亲戚,看两眼又不会少两块儿肉……”

“你给我滚!”崔大老爷懒得听他胡扯,直接将人撵出门,厉声嘱咐门房天黑前不许放他进来。

撵完人,崔大老爷匆匆去追徐晋等人。

徐晋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见只有崔大老爷一人回来,脸色稍霁。

如果不是有外祖父在,这辈子他都不会再登这个大门。

第181章

少了崔洵,众人总算维持住了表面的和气。

崔方礼在堂屋前面等着呢,见一群人里少了长孙,徐晋脸色又不大好看,心知肚明,暗暗叹口气,笑眯眯同几个小辈打招呼。

徐晋准备了两份贺礼,一尊羊脂白玉仙翁捧桃像,一方寿山石印。仙翁捧桃像交给丫鬟们收了起来,徐晋抱起瑧哥儿,将寿山石印塞给瑧哥儿抱着,小心托着他手免得弄掉了,笑着哄道:“瑧哥儿快把寿礼送给曾外祖父。”

瑧哥儿抱着清凉凉的石头靠在爹爹怀里,也不知是没听懂没看懂爹爹的意思,还是不想把石头送人,好奇打量完对面头发花白的老人家,他低头,自己盯着石头玩。

崔方礼摸着胡子笑,从果盘里捏了一颗樱桃逗他:“瑧哥儿给我祝寿,我给你樱桃吃。”

瑧哥儿盯着樱桃,抿了抿小嘴儿。这东西他看过,娘亲最近喜欢吃,他想要娘亲都不给他。

小家伙明显动摇了,徐晋继续哄他。

很快瑧哥儿就在爹爹的帮助下将手里的石头送了出去,换回一颗去了梗的红樱桃。徐晋将儿子放回小车,自有乳母兰香看着不让瑧哥儿往嘴里塞樱桃。

崔绾坐到傅容身边,拿出一对儿挂着小铃铛的金镯子逗瑧哥儿:“瑧哥儿看,姑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喜欢吗?”

瑧哥儿瞅瞅她,扭头看旁边,他自己也有。

徐晧见了,哈哈大笑,捡起卡在小车角落的金环放到瑧哥儿怀里,笑话崔绾道:“你送晚了,瑧哥儿喜欢我送的,而且我的金环比你的大。”

“那你的没我的镯子好看呢!”崔绾佯装生气瞪了他一眼,继续用手里的金镯子逗瑧哥儿,试图吸引小家伙的注意力。

她是给那几盆菊花动手脚的疑凶之一,就算傅容明白即便崔绾是真凶,即便她想害自己的儿子,也不会在这种场合下手,她依然担心崔绾的镯子有问题,笑着道:“妹妹这镯子真好看,瑧哥儿不要我要了。”

说话时瞅着瑧哥儿,像是在逗他。

瑧哥儿毫不介意,一心晃手里的大金环。

崔绾便将金镯子递给傅容,打趣道:“四嫂看看能戴不,能戴我就送你了。”

徐晋见傅容真往手腕上比划那镯子,笑了笑:“是比六弟送的好,你先收起来吧,回家再逗逗他,等瑧哥儿玩够金环再换镯子给他玩。”

傅容不用看他也明白,徐晋同样不放心让儿子碰崔绾的镯子。

崔绾却俏皮地朝徐晧眨眼睛:“听到了吧,四哥夸我的礼物比你的好。”

徐晧又怎会跟她计较这个?一双凤眼含笑望着她,情意绵绵。

崔绾恍若未觉,一心同瑧哥儿说话。

很快秦二夫人领着秦英秦云玉兄妹俩来了,秦二爷身体有疾,已经多年未曾出门,没来也在众人意料之中。

崔绾体贴地将傅容身边的位子让给了秦云玉。

秦云玉才十二岁,更是小孩子天性,瑧哥儿不搭理她,秦云玉便将瑧哥儿手里的金环抢了过来,这下可不得了了,瑧哥儿瞅着她愣了会儿,跟着毫无预兆张嘴大哭起来。

秦二夫人狠狠点女儿脑顶:“多大人了,你还逗他?”

秦云玉又后悔又尴尬,眼看还回金环瑧哥儿也没好,被傅容抱到怀里后依然嚎啕大哭,急得跟傅容赔罪:“四嫂我不是故意的,我……”

傅容笑着道:“没事没事,妹妹不用着急,他这是困了。”最近瑧哥儿上午要睡半个时辰左右,眼看瑧哥儿边哭边将小脑袋往自己怀里拱,傅容求助地看向谢氏。

都是带过孩子的,谢氏善解人意地道:“既然瑧哥儿要睡了,快先抱到客房哄哄吧,绾绾云玉,你们陪四嫂一起去,到了那边听话,不许打扰你们四嫂哄孩子。”

一对儿姐妹花乖巧应是。

傅容身边有许灵跟着,徐晋倒也放心。

到了客房,傅容让两个小姑娘坐在外面等她,她先去里面喂.奶。

瑧哥儿确实是犯困了,在娘亲怀里饱饱吃了一顿,就那样含着傅容睡着了。傅容看看身下的床褥,不放心崔府的东西,将胖小子放进从自家带过来的小车里,交给乳母跟许灵守着,她只带兰香出了屋。

“瑧哥儿睡着了?”秦云玉悄声道,期待地看向内室,“我想进去看看他。”

傅容做了个“嘘”的手势,低声解释道:“他睡得轻,吵醒了还得哄,让他安心睡,咱们回去吧。哎,难得我能歇一阵,等将来你们当了娘亲,就知道照顾孩子有多辛苦了。”

秦云玉挽着她胳膊往外走:“瑧哥儿那么可爱,我巴不得天天哄他呢。”

傅容才不信:“说得好听,下次瑧哥儿拉臭臭,你帮四嫂给他擦屁股?”

秦云玉立即结巴了。

崔绾掩唇笑,领她们去自己的闺房坐了坐,然后就去赴宴了。

晚上崔家请了戏班子唱戏,因此众人要留到晚饭后再回去。

晌午散席后,徐晋让傅容先回客房歇晌,他领着许嘉前往莲池。

此番崔绾再来找他诉情,便证明她确实有加害傅容的动机,也说明六弟对她再好都不能将她的心从一个冷漠对她的男人身上抢走。若徐晋没有怀疑崔绾的人品,他或许会像上辈子那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崔绾机会去喜欢六弟。但是现在,他不会让一个有谋害他妻子嫌疑的人嫁给他的六弟,哪怕那会让六弟伤心一阵。

真阻拦了,他不会跟母亲弟弟说出实情,但他有办法让崔绾嫁不成。

一切只看这辈子,崔绾会不会再来找他。

刚走出客房不远,就见崔大老爷身边的长随沿着走廊赶了过来,瞧见他,惊喜道:“王爷,大老爷请您到悠然居一聚,说是有话想跟您说。”

徐晋意外地挑挑眉。

他这个大舅父,知道他不待见他,平时很少主动往他跟前凑的,这会儿怎么……

莫非是为了早上崔洵的失礼行径赔罪的?

没有犹豫多久,徐晋示意对方领路。

前往悠然居要经过莲池,还没走到莲池中间的桥上,徐晋先看见左侧池中停着一艘乌篷船,船头一个丫鬟撑伞,青纸伞下有粉裳绿裙的姑娘伸出素手正要摘船边的荷花,距离有点远,她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瞧着有些危险。

徐晋认出来了,那是崔绾。

他不想冤枉她,但上辈子两人就在这里巧遇过,上辈子她也没有在这边摘荷花,怎么今日她父亲派人请他过去,她又恰好出现在这必经之路上?说是巧合,谁信?

念头未落,池中传来扑通落水声,跟着是船头丫鬟惊慌的求救。

领路小厮听到动静,抬头去看,看清后脸都白了:“大小姐,大小姐落水了!”

徐晋冷声斥他:“还不快去救人!”

领路小厮慌张往前跑,跑到莲池边上突然转了过来,哭丧着脸道:“王爷,小的不会水啊!”

“那就赶紧去找几个会水的来!”不等徐晋开口,许嘉绷着脸喝道。

领路小厮忙不迭跑了。

许嘉瞅瞅池子里扑腾的人影,低声询问:“王爷,咱们……”救了恐怕有诈,不救,到底是亲戚,事后不说崔家人如何看王爷,就是淑妃娘娘都得责问王爷为何不出手。

徐晋扫了他一眼,平静问道:“你觉得表姑娘长得如何?”

许嘉跟随他这么久,岂能不明白他的心思,当即跪了下去:“王爷,许嘉不敢高攀!”

“我许你高攀,将人带回岸上,上岸时她身上衣裳越破越好。”徐晋淡淡道,语气不容拒绝。

许嘉沉默片刻,不敢违命,迅速跳入水里去救人。

徐晋慢慢走到了莲池边上,盯着水里扑腾的人影,好像第一次才认识这个表妹。

为何上辈子崔绾直言喜欢他,这辈子却想出这种手段要成为他的人?

因为上辈子他没有王妃,崔绾开口诉情,成了她是肃王妃,被拒她也只是一个情不自禁的表妹。这辈子却不一样,他已经有恩爱非常的王妃了,崔绾再开口,那就是她不懂事,是她觊觎表嫂的丈夫,这跟她平时表现出来的温婉守礼的脾性不符,成了她会是他侧妃,败了她之前经营十几年的好名声便一下子没了,所以她故意策划一场意外,故意将英雄救美的功劳给他,或许她还准备了一些其他手段,比如自己撕破衣服,上岸后因清白受损寻死觅活,让他不得不负责。

徐晋依然没有证据证明那些麝香泥是崔绾放的,但通过今日之事,他至少确定了崔绾心机有多深,确定了她口蜜腹剑口是心非的本事有多高超,也确定了,崔绾有害傅容的动机和能耐。

既如此,与其再找机会破坏崔绾跟六弟的婚事,不如让许嘉……

计划得很好,池里情形突然反转,却是船头丫鬟刚回神一般跳入水中,一手扒着船舷,一手去抓在水里扑腾的崔绾。

一番折腾,主仆俩笨拙地上了船,而此时的许嘉,距离她们还有两丈远。

这闹剧收场地太快太迅速,徐晋怔立片刻,嘴角慢慢翘了起来,凤眼里是清冷的嘲弄。

他这表妹,果然心思缜密,连他没有下水救人都考虑到了。

可惜她不知道,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把她当亲妹妹的四哥了,他不会再轻信她任何借口。

她嫁不成他,也休想再嫁给他的六弟。

第182章

崔绾浑身湿透坐在椅子上,听完丫鬟采薇的话,失魂落魄。

徐晋到底有多讨厌她,才会袖手旁观,才会打发一个侍卫来救她,连她的名声都不顾?

就算徐晋对她没有男女之情,他们是兄妹啊,她更是众人眼里的准六皇子妃,难道徐晋已经厌弃她到罔顾亲弟弟颜面的地步?

念头一起,崔绾忽的打了个冷战,脑海里闪现徐晋冷峻无情的面孔。

徐晋派侍卫下水救她,是不是还有一种解释,是不是他已经不希望她成为他的弟妹了?否则以他对徐晧的照顾,以他多次救徐晧于危难的兄弟情分,他不可能让别的男人碰到她,继而给徐晧难堪的。

是了,一定是这样。

那徐晋为何如此恨她?

崔绾瑟瑟发抖。

她只能想到一个原因,徐晋定是怀疑上次麝香泥与她有关了。所有证据都被她清理干净了,崔绾确信无论是姑母还是徐晋都查不出任何线索,而徐晋,他没有证据,就因为怀疑,便如此狠心。

所有的震惊伤心难过,瞬间消散,想到徐晋的冷漠,崔绾脑海里只剩下两个字,自保。

曾经她计划嫁给自己真正喜欢的徐晋,嫁给更有前途的徐晋,不成的话也可以做徐晧的妻子,将来也是王妃。此时此刻,看透徐晋对她的残忍后,崔绾对徐晋再无半点觊觎,她只想保住六皇子妃的位置,保住徐晧姑母对她的信任。

如何自保?

崔绾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仔细琢磨徐晋这个人。

乌篷船由心腹丫鬟采薇撑着慢慢靠岸,听着岸上亲人们焦急的喧哗,崔绾裹紧采薇临时从船篷榻上抽.出来的被褥,闭上眼睛,呜呜痛哭。

谢氏同秦二夫人一起进了船篷,确认崔绾没事,谢氏高声骂道:“你这丫头,说了多少次不许你偷偷划船玩,你都不听,这次长教训了吧?”骂完了,突然搂着人哭了出来,“我就你一个女儿,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下半辈子怎么过啊?还有你姑母,她知道后得多伤心?”

崔绾埋在母亲怀里,低低地哭。

秦二夫人抹抹眼睛,怒声斥责旁边跪着的采薇:“谁给你的胆子?姑娘贪玩你身为大丫鬟不劝阻姑娘,竟然还敢帮姑娘胡闹,一会儿我便让人将你绑到牙婆那里卖了去!”

采薇哭着磕头:“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奴婢劝过了,可姑娘一心要摘几朵荷花送给王妃跟小公子看,奴婢实在劝不住才……奴婢知罪,求夫人宽恕奴婢这一次,往后奴婢再也不敢了,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姑娘!”

船篷里一片哭声,岸上崔方礼看不到大房唯一一棵好苗又是从小就孝顺懂事的孙女,着急又心疼,对着船篷劝道:“都先别哭了,赶紧送人回房,请郎中好好看看,其他的等绾绾好了再说!”

徐晧连连点头,急得都要冲进去看看了。

徐晋默默站在一旁,脸上没什么表情。傅容见了,悄悄扯扯他袖子,崔绾是他亲表妹,哪怕做做样子也行啊,这样绷着脸,让崔老爷子怎么想?

徐晋侧头看她:“你出来瑧哥儿没哭?”

提到儿子,傅容苦了脸,岂止哭了,那哭得简直撕心裂肺,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狠心丢下他的。察觉那边崔方礼看了过来,傅容略微抬高了声音:“哭也没办法啊,表妹出了这样大的事,我怎么能不过来?”

徐晋皱眉,“瑧哥儿醒着就离不了你,万幸表妹有惊无险,这边有我,你赶紧回去看看。”

傅容犹豫,刚要反对,那边崔方礼道:“老四媳妇去照顾瑧哥儿吧,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长辈都发话了,傅容又确实惦记儿子,便朝老爷子欠身行礼,领着兰香快步走了,离开时目光掠过低头站在一侧浑身湿透的许嘉,傅容若有所思。

女眷们送崔绾回去,徐晧急切地跟在后头,谢氏跟秦二夫人暂且也没心思管他。徐晋正要喊他回来,免得他跟到崔绾的院子里,崔方礼朝他招招手:“那边有你姨母舅母看着,没事,景行你随我来。”

徐晋抿抿唇,随他走了。

崔方礼将他带到自己的书房,凝眉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绾绾落水,为何你不去帮忙反倒让侍卫去救?你是兄长,救了绾绾旁人也不会说什么,他一个侍卫……就算事情传不到外面,你让绾绾怎么想,让老六怎么想?”

徐晋垂眸道:“您不了解六弟,以前我跟表妹多说一句话,他都不高兴,如果我下去救表妹,六弟只会更生气,况且我吩咐过许嘉了,命他见机行事。如果有时间,许嘉会将船拖到表妹身边,由表妹的丫鬟拉她上船,实在紧急,许嘉将表妹扶到船上也就没事了,事急从权,没人会在意这个。”

他不能说实话,说了一句,凭外祖父的精明,定会刨根问底,最后猜到他猜忌了崔绾,甚至已经开始计划报复了。崔绾对他的心思隐藏太深,母亲外祖父都不知道,他说出来也是空口无凭,外祖父不会信的,不信,他老人家就想不到崔绾落水乃是她一手筹划,这样会显得他的报复更不讲道理,手足相残寒人心。

因此他不能说,不能让长辈们知道他对崔绾有了防备甚至报复的念头,那么以后崔绾遇到点不至于丧命却又让她嫁不成六弟的“意外”,他们才不会联系到他身上。

崔方礼盯着外孙的眼睛,本能地觉得徐晋隐瞒了他什么,但他想不出来旁的理由,也只能暂且相信这话。

崔绾的院子里。

郎中开完压惊驱寒的方子就走了,屋里只剩谢氏秦二夫人连同秦云玉三个女眷,徐晧不好进屋又担心心上人,便在外间守着,忧心不已站在门帘旁,耳朵都快贴上去了。

短暂的平静后,里面突然传来崔绾压抑不住的哭声。

徐晧一颗心登时提了起来。

谢氏也莫名其妙,搂着人哄道:“怎么了怎么了,绾绾别怕,郎中都说没事了,别怕啊。”

崔绾哭得发抽:“不是,是四哥,四哥他恨上我了……”

谢氏茫然地眨眨眼睛,抬头去看秦二夫人,秦二夫人同样一头雾水,俯身问道:“绾绾是不是怕糊涂了?好好的,你四哥恨你什么?”

崔绾扑在母亲怀里,哭得泣不成声:“我在水里时,并不知道四哥在附近,是采薇,她好不容易救我上了船,说四哥,四哥发现我落水后就在岸边看着,只派他的侍卫来救我。娘啊,就算四哥不把我当妹妹,他难道不知道,不知道我跟六哥的关系吗?他是我哥哥,救我旁人也不会说什么,可他的侍卫……他分明是因为上次四嫂被暗算的事情恨上我了,他不把我当妹妹,也,也不在乎我的清誉……”

“四嫂什么时候被暗算了?跟姐姐又有什么关系?”秦云玉年纪小,更震惊于这个消息。

那件事肃王府、昭宁宫都瞒得严严实实,秦二夫人也不知情,不解地看向谢氏。

谢氏擦擦眼泪,将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说到最后声音发哽:“老四怎么就这么狠心啊……绾绾打小在昭宁宫长大,说句让我心里发酸的,绾绾同她姑母同她四哥六哥比跟我跟他亲哥哥还亲,她平白无故为何要害她四嫂?老四这样也太寒人心了,不但怀疑绾绾,还……”

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搂着崔绾呜呜哭了起来:“罢了罢了,咱们以后不往他们跟前去,免得被人怀疑暗藏祸心,你六哥那边我进宫去跟你姑母说,就说咱们高攀不起……”

“嫂子胡说什么,”秦二夫人皱眉打断她的话,“绾绾落水还没平复下来,她胡思乱想情有可原,嫂子怎么能这么说景行?这里面肯定有误会,景行绝不是那种人……”

谢氏没再回话,只低头抹泪。

外面徐晧目眦欲裂,隔着门帘对里面的人保证道:“舅母,绾绾,你们不用哭,四哥让绾绾受了委屈,我这就找他理论去!”

秦二夫人大惊,匆匆往外跑,可是外面哪里还有少年郎的影子?

客房那边,徐晋刚从崔方礼的书房回来,进屋见宝贝儿子乖乖巧巧靠在娘亲怀里,乌溜溜的大眼睛水洗过般清澈水亮,心头烦躁稍减,坐到傅容身侧将一大一小一起搂住,亲傅容脸庞。

傅容扭头看他,小声道:“王爷有心事?”

自家人的糟心事,徐晋不想说出来给她增添烦恼,摇摇头,低头逗儿子:“瑧哥儿是不是又哭了?听话,今晚听完戏咱们就回自己家了。”老爷子的寿辰,他再想马上回王府也得忍着。

瑧哥儿刚哭完,抱着娘亲谁都不想搭理,爹爹跟他说话,他绷着小脸将脑袋转到了另一边。

徐晋失笑,咬傅容耳朵:“跟你一样,受了委屈就不爱搭理人了。”

傅容真心冤枉,她曾经确实不止一次不想搭理徐晋,可徐晋是王爷,她哪敢真给他甩脸子?倒是徐晋,一会儿热情如火一会儿冷如冰霜,儿子这脾气真正随了他的。

懒得跟他讲道理,记起莲池边许嘉浑身湿透的样子,傅容想问问崔绾落水是否有隐情,外面突然传来徐晧愤怒的叫喊:“四哥你出来!我有话问你!”夹杂着跟许嘉争吵的动静。

徐晋的唇还含着她的耳垂,可是那一瞬,傅容却遍体生寒,生怕徐晋震怒之下真一口咬了她。

傅容最怕徐晋生气,此时她身体僵硬,都不敢看徐晋脸上的表情。

堂堂兄长,被弟弟如此登门挑衅,还是当着她的面,徐晋那脾气,能忍?

眼看男人噌地起身大步朝外面走去,傅容瞅瞅怀里的儿子,再不敢得罪徐晋还是提心吊胆地叮嘱道:“王爷,今天是外祖父寿辰,有什么事你等回府后再跟六弟计较,别在这儿……”

“我知道,你安心哄儿子吧。”

徐晋回头,还算平静地安抚道。妻子都在屋里,不管六弟发什么疯,他都不会吓到傅容娘俩。

傅容略微放了心,等徐晋出去了,她轻轻拍拍依赖地抱着她的瑧哥儿,竖着耳朵听。

第183章

徐晋从屋里走了出去。

徐晧被许嘉拦在客房几丈远外,瞧见徐晋,想到许嘉说屋里侄子还睡着,他忍了忍,没再爆大嗓门,等徐晋走近了才仰着脖子质问道:“你是不是把四嫂被人暗算的事算在绾绾头上了?绾绾是咱们亲表妹,她……”

“她是这样同你说的?”徐晋神色平静,淡淡地打断道。

他如此淡然,徐晧上门寻罪的气势不由跟着矮了一截,小声抱怨道:“你这个四哥不救她,她受了委屈当然要想原因了,四哥你说,你是不是还在怀疑绾绾?”

徐晋冷笑,看一眼主动退到远处的许嘉,盯着他眼睛道:“我为何不去救,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小时候表妹喜欢我的礼物比你的多,你跟我生气,她养的猫不见了,咱们一起帮她找,我先找到,你也嫌我抢了你的功劳。好,你喜欢表妹,我不喜欢她,为了让你高兴,这么多年我都冷淡对她,今日我若下水救人,表妹把我当成救命恩人,你真就高兴了?你实话告诉我,到底是许嘉救她让你更舒服些,还是我?”

徐晧瞠目结舌,想要辩解,对上兄长洞若观火的目光,一张脸慢慢涨得通红。

他以为兄长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原来他都知道。

他从小就喜欢表妹,哪怕什么都不懂只把表妹当妹妹的时候,他也不愿意表妹将注意力放到兄长身上,但他比兄长小五岁,很多事情都比不上他,他刚启蒙,兄长已经能背一大篇文章了,然后他跑去表妹面前炫耀时,表妹就会娇娇地说,“这算什么,四哥都会……”

从小到大,他听了太多遍这种话,所以他由衷希望四哥离表妹远些,由衷希望自己成为表妹嘴里最好的哥哥,后来四哥果然疏远表妹了,徐晧不知道原因,他只是偷偷地高兴,满足于表妹终于变成他自己的了。

今日他才知道,四哥是为了他着想,为了成全他独占表妹的心。

诚如四哥所说,若今日表妹真被四哥救了起来,听她口口声声感激四哥,用那种崇拜的眼神看四哥,他一定会不好受的,他宁可是许嘉,因为许嘉只是一个侍卫,他救人是应该的,表妹不会将他放在心上。

四哥知晓他心事,处处为他着想,他却不问青红皂白冲了过来,徐晧顿觉无地自容,“我……”

院门口那边秦二夫人谢氏崔绾秦云玉一起转了过来,徐晋恍若未见,低声告诫道:“六弟,我知道你喜欢表妹,但我是你亲四哥,你扪心自问,我跟她到底谁更值得你信任?你听了她三言两语便来冲撞我,可有想过我会多寒心?”

徐晧已经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听到这话更是抬不起头。

“怎么了怎么了?有话咱们去那边说,别惊到他们母子俩。”秦二夫人匆匆赶来,好心劝解道。

徐晋看向崔绾,目光清冷。

崔绾倔强地跟他对视,泪水涌出又落下:“四哥,我也不想误会你,可你倒是告诉我啊,为何你眼睁睁看着我落水都不救我?你知道我听采薇说了后心里有多难受吗?我可是一直把你当亲哥哥的,我想不明白,想来想去只能将四哥的无情归结于那几盆菊花上,四哥你是不是怀疑我了?如果是,我这就撞墙去!”

泪如雨下,一副被亲兄长伤了心的委屈模样。

谢氏同秦二夫人母女都望着徐晋,听了崔绾的话,她们也只想到这一个解释,包括闻讯赶来的崔方礼崔大老爷,都停在了原地,神色复杂地看着徐晋。特别是崔方礼,他对傅容遭暗算之事一无所知,因此信了徐晋顾忌六弟的说法,得知孙女也牵扯其中后,想到徐晋的心机,徐晋对傅容的袒护,也不由疑到了这上头。

众目睽睽,徐晋笑了笑:“表妹这样想我,我无话可说。”

言罢转身走了。

众人愣住。

徐晧一直担心四哥将他的小心思当众说出来,此时听兄长宁可背黑锅也要维护他,他心里发酸,想到自己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当即挺起胸膛,走到谢氏母女面前解释道:“舅母,绾绾,你们都误会四哥了,他是因为我才没有亲自救绾绾的,因为我,我几年前就跟他说过,不希望他跟绾绾走得太近……今天也是一样,四哥怕他救了绾绾我心里不舒服,才让许嘉出手的。”

说完看看崔绾,在心上人难以置信的目光里,他红着脸低下头:“都怪我,是我心眼小,怕绾绾喜欢四哥多过我……”

“你闭嘴!我什么时候喜欢过四哥了?”崔绾恼羞成怒,听到秦云玉忍不住的偷笑,她越发不自在,气得跺了一下脚,“都怪你,让我冤枉了四哥还闹出这样大的笑话,你,你走,往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小姑娘脸皮薄,数落完人捂着脸跑了。

徐晧急得去追:“绾绾你听我解释啊……”

两人青梅竹马,今日闹成这样,长辈们自然不会约束他们,愿意给他们解释清楚和好的机会。

秦二夫人也是喜欢崔绾这个侄女的,但她对谢氏就不满了,当着崔方礼父子的面埋怨道:“嫂子都听见了?这事跟景行根本没关系,绾绾人还小,自以为受了委屈难免胡乱猜想,你是长辈,不劝她也就罢了,还跟着煽风点火,说出什么断了绾绾跟老六婚事的话,老六就是听了这话才急得找景行理论的。”

谢氏自知落了把柄给她,心里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是一副尴尬模样:“我,我也是没想到老六心眼那么小,早知道他们哥俩有过那样的约定,我怎会闹出这样大的笑话?”

“住口,就算不知道,那话也是你该说的?”崔大老爷恨铁不成钢地呵斥道。

午饭后妻子劝他为了儿子的失礼好好跟徐晋赔罪,他还觉得妻子明事理,想的周全,谁料转眼就闹出这种误会,又狠狠得罪了一次徐晋。他知道自己没本事,以后就仗着跟徐晋的亲戚关系仗着女儿跟老六的婚事过好日子呢,妻子竟然还挑拨女儿跟老六的情分?

越想越气,崔老大爷扯着谢氏走了,回屋去教训。

崔方礼长长叹了口气。

秦二夫人连忙扶住父亲:“爹爹别伤神,嫂子向来都那样,景行心里有数,不会跟她计较的。”

崔方礼也不是为了这个发愁,他愁的是,孙女不明真相冤枉了徐晋,徐晧听了孙女的话就来跟亲兄长兴师问罪了。这事在普通人家,兄长也不会喜欢轻易能挑破兄弟感情的弟妹,徐晋呢,那可是有心皇位的人,越是上位者就越容不得女人坏事,徐晋现在没生气,但他会不会记在心里?

“你不用管我,快去好好跟景行两口子解释解释,就说绾绾也是无心之过,叫他们别怨她。”他今日已经责问徐晋一次了,实在没脸面再替孙女求情。

秦二夫人点点头,叫女儿扶外祖父回去,她去找徐晋两口子。

徐晋听说姨母来了,直接让兰香将秦二夫人领进来,由秦二夫人开口,免得他跟傅容从头解释。

傅容听了,明白了。

徐晋不亲自救崔绾,是顾忌弟弟吃醋,并非怀疑崔绾。

崔绾得知徐晋袖手旁观,心中委屈,误会徐晋怀疑她也是情有可原。

至少在徐晧在崔家人眼里,这就是事实。

不论真相如何,也只能这样收场了。

她帮着秦二夫人一起劝徐晋:“一场误会,王爷就别跟表妹计较了,今日是外祖父的好日子,咱们都和和气气的,先哄外祖父高兴,回到王府再跟六弟那个罪魁祸首算账,谁让他那么小心眼?”

这话大方又风趣,秦二夫人满意地笑,老四这个王妃果然没有娶错。

徐晋也笑:“我怎会为这种小事生气?姨母去陪外祖父吧,叫他别多想。”

秦二夫人就知道外甥不是小肚鸡肠之人,逗了几下瑧哥儿,笑着告辞。

屋里只剩一家三口。

傅容拍拍儿子,偷偷打量徐晋,想问又不敢开口。别人不知道徐晋怀疑崔绾母女,她是知道的,那么,徐晋命许嘉出手救崔绾,到底……

徐晋猜到她在想什么,低声道:“她有害你们娘俩的嫌疑,我确实不想她嫁给六弟,也吩咐许嘉‘好好’救她了,可惜她被自己的丫鬟救了上去,坏了我的计划。”

崔绾喜欢他,崔绾心机深沉,他都无凭无据,说出来没人会信他,精明如外祖父,不也没怀疑亲孙女?因此没有确凿证据前,徐晋不想让母亲烦心,但他必须让傅容知道他有多提防崔绾,这样傅容也会同样防着崔绾,免得在崔绾手上吃亏。

傅容没料到徐晋竟真的为了五成怀疑就想搅黄崔绾跟徐晧的婚事,想了想,担忧道:“王爷这样做是没错,但你想过六弟的感受吗?如果她真的嫁给许嘉,或是被许嘉占了便宜,六弟定会恨你啊。”

提到亲弟弟,徐晋烦躁地闭上眼睛。

上辈子崔绾将对他的喜欢瞒得天衣无缝,他怕六弟难过也没告诉他,兄弟俩没因崔绾闹过一次大别扭,所以,他也是被六弟冲动问罪时才知道,六弟痴情崔绾,痴情到因为崔绾一句话,他连他这个亲哥哥都不信了,今日若非崔绾自救,若非六弟确实忌惮他亲近崔绾一事给了他自辩的借口,六弟恐怕真的会恨他……

犹如电光石火,徐晋忽的睁开眼睛。

第184章

歇过晌后,众人分男女客又坐到了一起。

崔绾红着脸跟傅容道歉:“四嫂,晌午我冤枉四哥了,现在我也不好意思见他,回头四嫂替我好好跟四哥赔句不是吧,今儿个我可彻彻底底的当了回小人。”

傅容打趣道:“知道跟你四哥道歉,那你打算如何惩罚罪魁祸首啊,我好像听说有人准备再也不理某个人了?”

秦云玉立即接话道:“四嫂别听她的,她才舍不得真不搭理六哥,两人早和好了,你没看到六哥那高兴样。”

“你再说!”崔绾恼羞成怒,扑过去要挠她痒痒。

瑧哥儿坐在娘亲腿上,好奇地看两个姑娘闹来闹去,看到崔绾真的抓住秦云玉欺负起来,他仰头朝娘亲“啊”了一声,双手抱着六叔送的金环晃,笑声跟铃铛声同样清脆悦耳。

秦二夫人见女儿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无奈劝道:“行了行了,都是当姑母的大姑娘了,还好意思在瑧哥儿面前闹,快老老实实坐过来,咱们打牌。”距离晚宴还早呢,闲着可不就得打打牌。

两个小姑娘笑着走了过来。

谢氏让傅容占一个位子,傅容摇摇头,依然在秦二夫人旁边坐着,亲亲儿子小脸道:“这小子黏人,正好我也不太会玩这个,我在旁边看好了,舅母你们玩吧。”

瑧哥儿黏她众人有目共睹,秦二夫人笑着拿起一张叶子牌在瑧哥儿面前晃悠晃悠:“行,让娘亲哄瑧哥儿,我赢的钱都给瑧哥儿买糖吃。”

瑧哥儿盯着她手里的叶子牌呀呀说话。

小孩子脾气臭,架不住长得好看,还是挺招人稀罕的,几人就这样时而聊天时而逗瑧哥儿过了半晌,期间瑧哥儿还甜甜地睡了一小觉。晚饭男女聚到一起听戏,傅容坐在徐晋身旁,听着听着瞥见那边徐晧悄悄离席了。

傅容情不自禁看向崔绾的位置。

果然人也不在。

她忽的想起姐姐出嫁那年,姐姐跟梁通也私会过,便扯了扯徐晋袖子。

人家青梅竹马柔情蜜意,徐晋再不喜欢崔绾,只要徐晧一心想娶,徐晋也没办法啊,除非他能证明崔绾确实是下药暗算她的凶手。

徐晋顺着傅容的目光看去,见徐晧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夜色里,示意许嘉去盯着。

大概一刻钟后,徐晧就回来了。

徐晋看看怀里开始犯困的儿子,领着傅容向崔方礼辞别,随即叫上徐晧一起回王府。

“你先回屋,我跟六弟说说话。”到了王府,徐晋轻声对傅容道。

傅容怕他犯傻,直接劝徐晧跟崔绾分手什么的,忍不住想要提点两句。徐晋听出她的意思,借身形遮掩飞快捏了捏她鼻子,低声道:“我有那么傻?安心回去吧,不用担心,他愿意喜欢谁就喜欢谁,我懒得管。”

傅容将信将疑地看他一眼,领着丫鬟先回了芙蕖院。

徐晧在崔家时便再三跟兄长道过歉了,也得到了兄长的原谅,现在他玩了一天也困了,打过招呼就想回客房睡觉。

徐晋并没留他,目送少年离去,他看向许嘉。

许嘉走到他身前,低头回禀道:“六殿下去见了表姑娘,表姑娘问王爷是否消了气,得了六殿下肯定,又嘱咐六殿下明日进宫后好好跟娘娘解释清楚,替她向娘娘赔罪。”

徐晋并不觉得意外。

崔绾表现得一直都很大方明理,好比今日,她布下陷阱引他上钩,他没上钩,凭两人明面上的关系,崔绾立即猜到不对劲儿,她不知道他是看明白了她的意图,只当他还再因傅容被害之事怀疑她,所以崔绾坦然地哭诉委屈,越坦然,越显得她问心无愧。

正常情况下,他会打消怀疑,即使他依然怀疑,他也不敢再对她出手,因为长辈们都知道两人的瓜葛了,崔绾再出事,长辈们就容易联想到他头上。毕竟这么多年崔绾都平平安安的,怎么有嫌疑得罪他后就出了“意外”?

从崔绾落水到看完郎中才多长功夫,她就想到了如此好的应对之策,成了打消他猜忌,败了叫他投鼠忌器。就算徐晋合理解释了他不救人的举动,暂时他也不能再对崔绾下手,因为崔绾真出了事,母亲或许会相信不是他做的,六弟一定不会信,就算六弟信,崔绾肯定不信,一旦崔绾再在六弟耳边吹风,他跟六弟的兄弟情分就彻底完了。

六弟或许不在乎,他在乎,他不甘心让一个女人坏了他们的关系。

“还说了旁的吗?”沉默良久,他再次开口。

许嘉道:“六殿下说今年选秀时会请皇上为二人赐婚,问表姑娘高兴不高兴,表姑娘声音太小属下没听到,不过六殿下后面听起来很欢喜。”

徐晋笑了笑,他这个表妹果然识时务,上辈子为了他还推迟了几个月,这辈子确定跟他再无可能了,马上便应了六弟的提亲。这份眼色,跟傅容也差不多了。

只是傅容嫁过来后一心一意跟他过日子,帮他孝顺母亲,帮他关心亲弟,崔绾呢,上辈子他也以为她嫁给六弟后真的跟六弟好好过日子了,现在想想,徐晋无法保证曾经他见到的就是真相。

“下去吧,以后盯紧崔家诸人的动向。”

许嘉没有马上离开,犹豫片刻道:“尚书大人也一样?”

徐晋已经转身了,听到这话,低低“嗯”了声。

~

芙蕖院,傅容刚沐浴结束,正要出水,听到外面小丫鬟喊“王爷”的声音。

傅容示意兰香梅香下去,肩膀缩到水下,浅笑着看向走进来的男人:“王爷这么快就说完了?”

她长发如瀑,眉眼灵动,笑容娇美。徐晋看了喜欢,心情也随之明朗了几分,脱完衣服跨进浴桶,将人捞到腿上坐着,“浓浓洗完了?那就帮我擦擦。”

傅容不傻,今日徐晋在崔府心事重重,她看得明明白白,可他不跟她说,崔家又是他的母族,她不敢贸然刺探,只好装作什么都不懂。拿过搭在浴桶边缘的巾子,傅容一手撑着徐晋肩膀,一手帮他擦拭胸口。

外面天黑黑,屋里灯光明亮,照得他身上几处伤疤清清楚楚。除了左手臂的箭伤是为她留的,其他几处痕迹都很淡了。想到他这个看似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霸道王爷其实过得并不是那么顺风顺水万事如意,再看看他额头微微蹙起的纹络,傅容动作越发温柔。

“好了,王爷转过去吧,我给你擦背。”

徐晋刚刚一直闭着眼睛享受,此时睁开,见她面色红润,脸上有水珠汗珠,妩媚诱人,他伸手抱住她,亲亲她脸道:“浓浓,你喜欢我吗?”

他突然问这个,傅容咬咬唇,狡黠地看他眼睛:“不喜欢。”

徐晋眉头立即皱了起来。

傅容连忙道:“逗你玩的,王爷怎么当真了?”说着羞答答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离开后美眸娇滴滴看他一眼又垂下眼帘,欲语还休。

徐晋嘴上没说话,身上却起了变化。

他虎虎生威,傅容作势要逃,被徐晋霸道地拉了回来,几个呼吸的功夫便攻城略地。

哪怕两人已经亲密过无数次了,傅容依然无法立即适应,微微仰着头,红唇轻启,无声哀求。

这次徐晋没有急着进行下一步,他温柔地亲她脖子,再慢慢移到她脸上,幽幽地问她:“那浓浓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别骗我,说实话。”

傅容眼里一片氤氲水色,叫徐晋无法看清。

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

傅容说不清楚。

她喜欢徐晋吗?肯定喜欢,就像她当初对徐晏一样,自己的丈夫高大英俊有权有势又对她好,她怎会不喜欢?但傅容知道徐晋口中的喜欢,是那种叫人拥有时会无比甜蜜失去后会痛彻心扉的感情。

她现在过得很幸福,但哪天徐晋没了,或是他有了别人,如齐策对姐姐那般,她会痛彻心扉吗?

傅容不觉得。

所以她还是不够喜欢徐晋吧?

但她怎么能说实话?

心里诸多念头,不过是短短几瞬,在徐晋那双凤眼期待的注视下,傅容低下头,“我……”

“看着我说。”徐晋抬起她下巴。

傅容嗔他一眼,下一刻目光又温柔下来,轻声回忆道:“那年赐婚后,咱们在画舫上,我威胁要丢掉亲手给王爷编的长命缕,王爷紧紧握住我手时,我就有点喜欢王爷了。我害怕生孩子,王爷允许我避孕,我对王爷的喜欢就又多了一点,等王爷为了救我挨了一箭,我就很喜欢很喜欢王爷了。”

她捧住他脸,目光在他俊美又因为沉默显得清冷的脸庞上逡巡,“喜欢到想跟王爷生生世世在一起,永远都不会分开。”

徐晋喉头动了动。

“你呢,王爷喜欢我吗?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傅容轻轻地问。

她坐在他怀里,原本能到她肩膀的水落了下去,有美景若隐若现。她一手扶着他肩膀,一手在他脸上摩挲,嘴里说着近似诱.惑的话,水眸情意绵绵地望着他勾着他,真如深夜造访的狐妖,特意来勾他魂。

他是什么时候喜欢她的?

徐晋记不起来了,他也没心思去回忆,堵住她嘴将她朝浴桶底下压了下去……

难以呼吸,也不用呼吸。

傅容将一切都交给他,她只闭着眼睛,魂仿佛飘了出去,飘飘荡荡如船靠不了岸。

其实今晚的徐晋有些陌生,以前他总喜欢说些不正经的话逗她,故意让她羞于听,但此时徐晋不发一言,连呼吸都沉重而有规律,昏昏沉沉中傅容好像看见了他的眼睛,那么平静,不知在想什么。

但她没有机会探究,昏睡前最后的意识,是他给的极乐。

她累极而睡,徐晋收拾完两人身上,望着漆黑的床顶,不知何时才睡去。

迷迷糊糊的,他突然出现在了一片草原上。

这里他好像来过,徐晋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刚要避开,脑后袭来一股劲风,他猛地回头,瞧见一片刀影,他想回避,那宝刀削泥一般从他脖子上掠了过去。

奇怪的是,他没觉得疼,只做梦一般,看见六弟红着眼睛的狰狞模样。

他想问问六弟为何要杀他,一只利箭毫无预兆穿透六弟胸口……

夜黑如墨。

徐晋睁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他抬起手,碰到眼角,碰到一点清凉。

有多久,没有做这个梦了?

那是他的亲弟弟,是他小时候喜欢偷偷揉捏欺负的弟弟,是他亲手教过他写字骑马的弟弟,是跟他留着相同的血的弟弟。

他一直都以为,六弟是被人用权势诱.惑才朝他下的手,他也发誓这辈子要揪出那个人,避免骨肉相残。可是今日,他突然发现另一种可能,他的六弟,也可能是被一个女人蒙蔽,才……

徐晋自嘲地笑。

与其是女人,一个虚伪的女人,他宁可是权势,那样还显得六弟有些出息。

不过权势也好,女人也好,这辈子他都会将那人抓出来,送他生不如死。

没人可以再玩弄他们兄弟。

第185章

入了秋,早晚空气有些凉,白日里温度正好,暖和又不至于晒到。

趁送中秋节礼的时候,傅容抱着瑧哥儿回了娘家。

傅宝闻讯领着大郎来串门,姐妹三个移到了傅宣的院子里,因为那边有葡萄架,眼下紫葡萄正好熟了。

小丫鬟们在葡萄架旁摆了茶几藤椅,傅容推着瑧哥儿走了过去,坐下后指着旁边葡萄藤上一串串葡萄教儿子:“这是葡萄,六姨母的葡萄,她的葡萄最好吃了,咱们回家都摘走好不好?”

瑧哥儿乌溜溜大眼睛盯着葡萄架来来回回扫了几圈,伸手要去摘。

“弟弟馋了。”大郎趴在木车旁边看瑧哥儿呢,闻言仰头对傅容道,一本正经的。

这个侄子将来可能是自家儿子的伴读呢,傅容笑着摸摸他脑顶,柔声哄他:“那大郎帮弟弟摘串葡萄好吗?”

大郎瞅瞅葡萄架,扭头朝傅宝走了过去,“姑姑抱我,摘葡萄,给弟弟。”

傅宝假装生气地埋怨傅容:“不愧是王妃啊,竟然忍心使唤这么大的孩子替你干活!哼,看在我小外甥的面子上就给你当回苦差吧。”说着抱起侄子,去葡萄架旁挑选了。

瑧哥儿见了,伸手朝娘亲要抱抱,也想去。

傅容笑嘻嘻把脸凑过去:“瑧哥儿亲娘一口娘就抱你。”

瑧哥儿立即捧着娘亲脸蛋响亮的亲了一下。

傅容高兴地抱起小家伙走向傅宝,傅宣不放心地跟在她旁边:“姐姐小心地上的葡萄根。”

傅容当然知道。

瑧哥儿现在对什么都感兴趣,见到葡萄非要亲手摸,摸着摸着不小心就捏破了一个,小家伙开始吓了一跳,见娘亲跟姨母都在笑,他就美了,一心玩了起来。傅容没抱他去旁的地方,专门捏一串葡萄,捏完了瑧哥儿还想去捏旁边的,傅容亲亲他小脸:“不行啊,再捏旁的你六姨母要打人啦。”

瑧哥儿听了,扭头看向身旁的六姨母。

小家伙最近能记住人了,也懂事了许多,无论是外祖家的亲戚还是宫里的祖父祖母六叔,要抱时他都给,只是给之前必须得把他哄高兴了才行,若是赶上瑧哥儿不高兴的时候,就连徐晋想抱瑧哥儿都不给,抱着娘亲一副这辈子都不要跟娘亲分开的委屈样。

傅宣喜欢这个外甥,刚刚看瑧哥儿亲傅容的时候她就馋了,实在太馋,她也顾不得会不会被姐姐打趣,笑着哄道:“瑧哥儿给姨母抱,姨母抱瑧哥儿去捏葡萄。”边说边比划。

瑧哥儿听懂了,咧着嘴朝姨母使劲儿。

他一双小紫手早由跟在旁边的丫鬟们擦过了,傅宣欢喜地接过外甥,抱他去捏葡萄。玩了会儿,见傅容去傅宝那边逗大郎了,傅宣四处瞅瞅,见丫鬟们没人留意这边,悄悄在瑧哥儿耳边道:“瑧哥儿亲姨母一口,姨母喂你吃葡萄。”

她趁外甥睡着时偷偷亲过他,可还没享受过被瑧哥儿主动亲的待遇呢,除了三姐姐夫妻俩,据说所有亲戚都没被瑧哥儿主动亲过,傅宣想试试。

瑧哥儿听得懂亲的意思了,瞅瞅姨母,跟着没听到一般,继续开心地捏葡萄。

傅宣不由地失望,外甥不亲她,她飞快香了外甥一口。

瑧哥儿又看看她,然后继续去捏葡萄,只是伸出手后又突然折了回来,用那沾满葡萄汁的小手抹了抹被姨母偷亲的地方。放下手时大概是碰到嘴唇尝到甜味儿了,瑧哥儿舔舔嘴,低头看手,跟着就要吃手指头。

傅宣连忙喊傅容过来劝阻。她问过母亲,瑧哥儿这会儿可以少吃点葡萄,但这里的葡萄还没洗过,外甥吃坏肚子怎么办?

姐妹俩一起忙活,总算将瑧哥儿的手洗干净了,傅容又喂儿子吃了一个葡萄。

怕小家伙对着葡萄藤流口水,傅容赶紧抱儿子去了前院母亲那边。

傅宝先回去了,屋里就自家娘几个,傅容将瑧哥儿放到榻上让他自己坐着玩,她同乔氏说话,无意中得知秦二夫人邀请母亲去秦府做了两次客,惊讶极了:“娘以前怎么没跟我说?”

乔氏疑惑地看她:“为何要跟你说?”两家本来就是亲戚,走动很正常啊。

傅容悄悄看了一眼那边正哄瑧哥儿的妹妹,小声问道:“娘带妹妹一起去的?”

乔氏点点头:“阿宝宣宣跟云玉玩得好,我带她过去,免得她总在屋里闷着看书。”

傅容斟酌了一下,还是问道:“那娘有没有看到秦二哥啊?”

乔氏听到这话,终于放下手里给外孙绣到一半的肚兜,看看才十三岁的小女儿,想到秦二夫人看傅宣的目光,震惊地同傅容低语:“不能吧?秦英是不是快二十了?”

随即想到男女相差六七岁也不算什么,乔氏心里一下亮堂起来。秦英她见过好几次了,那年进京在驿馆碰上,秦英对她们一家客气有礼,还很喜欢官哥儿来着,秦二夫人相处起来也不错,精明又大方爽朗,若是两家结亲,女儿嫁过去后有她三姐姐的关系,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她面露喜意。

傅容心里咯噔一下,两家长辈都看对眼了,那这婚事基本上就算八字有了一撇。秦英她不算熟悉,妹妹在婚嫁这事上跟姐姐的想法差不多,都是一心准备听父母安排的,一旦母亲跟秦二夫人达成了默契……

吴白起还有希望吗?

眼看就要到上辈子他们一家进京的时候了,吴白起跟妹妹差不多也要有接触了,傅容可不想在那之前换妹夫。她想换姐夫,是因为确定齐策不是好人,姐姐换一个怎么都不会比嫁给齐策更差,吴白起不一样啊,妹妹嫁给他一定会过得很幸福,那她为何要看着妹妹跟未必能给她幸福的秦英走到一块儿?

先探探妹妹的底吧,若是妹妹现在已经看上秦英了,那傅容也没办法。

将傅宣拉到一旁,傅容悄悄问她:“妹妹也十三了,最近可有喜欢的人了?”

问话时傅容紧紧盯着妹妹的小脸,凭她对家人的了解,除了父亲母亲撒谎她兴许看不出来,其他的兄弟姐妹,没人能逃过她的眼睛。

傅宣也没想向亲姐姐隐瞒什么,直接送了傅容一记眼刀,说是眼刀其实不太合适,因为傅宣眼里没有愤怒也没有怨恨,更像是学堂里的夫子听到学生说了一句荒谬之言,难以置信又不屑跟他理论。

傅容愣了会儿,眼看妹妹继续哄瑧哥儿去了,她暗暗松了口气。

既然妹妹无意,傅容决定向徐晋打听秦英那边的动静,上辈子她不认识秦英,没留意秦英的亲事,但徐晋与秦英关系好,若秦英有了心上人,徐晋多半知晓。

黄昏时分徐晋出宫来接她,回府路上,傅容聊了几句下个月傅宥的婚事,然后无意般想起来那样,随口问徐晋:“对了,二弟跟崔洵谁年长啊?崔洵成亲了,姨母不着急给二弟定门亲事吗?”

知道徐晋厌恶崔洵,傅容便直呼崔洵姓名。至于在秦家排二的秦英,她在母亲面前习惯喊他二哥,到了徐晋这边就顺着徐晋的称呼,喊他二弟。

徐晋还真知道。想到秦英向他请教如何讨姑娘欢心的傻样,他凑到傅容面前香了一口:“应该快了,这阵子他一直往人家姑娘身边凑呢。”

傅容心头一跳,妹妹确实不像动心的,可妹妹最近去过秦家两次了,谁知道秦英是不是往妹妹跟前凑了?

“王爷知道是谁家姑娘吗?”她好奇地问道,并没有表现出异常的关注。

徐晋刚要回答,对上她亮晶晶的眸子,临时改口道:“浓浓想知道?”姑娘家都爱打听,他的妻子当然也不例外,他先看看她好奇的程度,再决定讨要什么好处。

傅容一看他嘴角翘了起来,就明白这人心里又打坏主意了,哼了声,低头逗儿子:“王爷爱说不说,反正过阵子我能从姨母那里打听出来。”

这倒也是。

徐晋有些悻悻,却依然没有放弃试探,“那你就等着问姨母吧。”

傅容心里正着急呢,听到这话忍不住咬了咬嘴唇。

徐晋一看,笑容更大,夜里哄完儿子,目送傅容抱犯困的瑧哥儿去乳母那边哄,他将床底下的小册子翻了出来。这东西他搜集了好几本了,不过傅容并不是每个花样都愿意陪他,想要过分一点,就得她有求于他。

很快傅容去而复返。

徐晋笑着问道:“真不想知道二弟的心上人是谁?”

“不想。”傅容淡淡道,钻进被窝睡觉。

徐晋凑过来亲她耳朵。

傅容拍开他,小声哼道:“我困了,王爷别闹我。”

谁更有求于谁啊?他一日不告诉她,她就不给他一日。

徐晋跟她同床共枕这么久,当然知道她的脾气,见她这样,心里一阵无奈。他想用这事诱她破例,她倒好,竟打算借此威胁他。

盯着美人绷着的小脸瞧了会儿,徐晋扯开被子,无赖地压了上去。

他喜欢闹她。

傅容却干躺着,一动不动。

徐晋期待的是她撒娇反抗,可不是这副模样。火气正旺呢,不愿因为一点小事坏了兴致,徐晋只好先服了软,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个人。

傅容听了,喜笑颜开,主动抱住他脖子,媚眼如丝。

徐晋再也忍不住,下巴顺着她睡衣衣襟往里蹭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