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新娘子接了过来,傅宝这个亲小姑子要陪嫂子,傅宣傅宓看过新嫂子后就继续领着大郎、媛媛去花园里玩了,她们今日的任务就是照看两个小孩子,别扰了女客们热闹。秦云月傅宛要招待客人,分别派了心腹跟着。
“我想看鱼。”媛媛来过侯府好几次了,小丫头记性特别好,指着湖边的方向道。
“我想看白鹤。”侯府里养了几只白鹤,大郎更喜欢看地上跑的,他也喜欢追白鹤玩。
两个小娃子都活泼可爱,傅宓看看傅宣,牵着大郎道:“我带大郎去看白鹤,妹妹去看鱼吧?”
傅宣早发觉傅宓也喜欢小孩子了,几人一起哄大郎时,傅宓总是用一种羡慕的眼神看大郎跟傅宝亲昵撒娇,那眼神单纯直白,就是一个小姑娘对孩子的喜欢。傅宣有年幼的弟弟有招人稀罕的外甥外甥女,倒能理解傅宓的心情。如今傅宥已经过继到三房,傅宓不可能再打大郎的主意,想到她平时想抱大郎又不敢说的样子,傅宣对大郎乳母道:“也好,那咱们分道走吧。”
有乳母在,她也不怕傅宓哄不好大郎。
傅宓心中欢喜,蹲下去对大郎道:“五姑姑抱你去看白鹤好吗?”
大郎跟这个不爱说话的五姑姑不是很亲,他更喜欢六姑姑,可是六姑姑要带姐姐去看鱼,大郎犹豫了会儿,最终在白鹤跟六姑姑里面选择了前者,便乖乖伸手抱住了傅宓脖子。
这是傅宓第一次被侄子抱,她心里软软的,稳稳将大郎抱了起来。
“五姐姐慢点走。”
“五姑娘慢点走,抱不动了放哥儿自己走也行。”
傅宣跟大郎乳母几乎同时提醒。
傅宓兴奋地应下,慢慢往放养白鹤那边的园子走了。
白汀目送她背影,小声问傅宣:“您让五姑娘单独照看大少爷,大奶奶会不会不高兴啊?”
傅宣淡然道:“不会的,有乳母跟着呢。”
难道秦云月就放心让她照看大郎?肯定会比交给傅宓放心,但主要还是信任大郎乳母的,所以她在不在大郎身边都没关系。既然没关系,她又何必非要扫傅宓的兴,再怎么说,傅宓同大房的关系比她更亲。
“姨母,大雁!”秋日里大雁南迁,这几日常常可见天空有雁鸟南飞,媛媛兴奋地指给姨母看。
傅宣抬头看,等大雁飞远了,她才继续牵着媛媛往湖边走。
今日晴朗无风,倒不用担心小丫头被湖风吹着凉了。
到了岸边,傅宣蹲了下去,将媛媛抱在怀里,免得小姑娘不小心落水。
媛媛盯着湖边瞅了会儿,小声道:“鱼怎么还没来?”
傅宣笑笑:“等会儿,姨母让人去取鱼食了,一会儿咱们喂它们吃饭,鱼就会游过来了。”
媛媛半信半疑,扭头看看,发现确实少了一个丫鬟,这才相信姨母没有撒谎。
青竹很快就端了鱼食过来。
傅宣接过瓷碗,媛媛立即捏起一把鱼食往水里撒,撒完了,小身子前倾,聚精会神盯着水里。
阳光暖和,傅宣看看可爱的外甥女,心情极好。
“来了来了!”媛媛小声地道。
傅宣凝目看去,果然有锦鲤游了过来,这些都是侯府专门养着赏玩的,对鱼食的香气极为熟悉。
可惜没等几条锦鲤靠近,一块儿石头突然从天而降,吓跑锦鲤不说,更是溅了一大一小一身水。
“你是何人,竟敢在侯府撒野?”傅宣急着帮媛媛擦脸时,青竹白汀愤怒地转了过去,见那边多了个十五六岁的穿宝蓝袍子的少年,白汀不认识,气愤质问道。
青竹是傅宣的大丫鬟,吴白起欺负傅容姐妹俩的时候她也在场,虽然上次见面还是两年前去秦府看冰雕的那次,但她对吴白起印象太深刻,仔细打量两眼就认出来了。知道吴白起是个大胆的,她立即挡在自家姑娘身前,指着远处道:“吴世子,你再不走,我去喊我家二爷了!”
吴白起才不怕她的威胁,一边掂手里的石块儿一边朝她们靠近,吊儿郎当道:“去啊,等你们二爷过来时,我已经把六姑娘推到水里去了。”
青竹白汀气结,还真不敢去叫人了。
傅宣帮外甥女擦完脸,听青竹道出捣乱的人是谁,看都没往吴白起那边看,抱起媛媛径自朝东院走去,口中冷静吩咐道:“不用理他,咱们走。”她跟外甥女的衣裳都湿了点,得去换身。
“这么着急走,害怕了?”吴白起今日过来就是为了报仇的,那年在庆国公府被傅宣当着无数勋贵子弟用石头砸了一阵,后来又因为她自己险些被傅宸在大街上扒光,去年寻仇不成更是被肃王绑在清风阁厨房外饿了一天,他可都记着呢。
飞快跑到傅宣身前,他冷笑着看了过去。
傅宣顿住脚步,蹙眉问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十三岁的姑娘,正是豆蔻年华,耳边一缕发丝被湖水打湿粘在腮边,像是被雨水淋了的花,本该惹人怜惜的,可她面容平静,毫不惧怕,更像是经历过风雨却依然傲然挺立的竹柏,一身凛然正气。
吴白起看愣了一瞬。
上次见傅宣,是去年三月,她顺着楼梯缝隙往下望,他躺在地上仰头看她,短短一瞥,只记得她那双平静的眼睛,如今一年半过去,再见傅宣,近距离地照面,他突然发现,小姑娘竟然生的,很是好看。
不同于她姐姐肃王妃的娇美,她美得更,更有气势,不愧是敢拿石头打他的。
吴白起笑了笑,就是不知道,她哭起来的时候是不是依然如此平静。
“六姑娘忘了你打我的事情了?”吴白起轻轻吹了声口哨,袖子里便有一条拇指粗细的白蛇灵巧地爬了出来,顺着他手臂爬到他肩头,朝对面的傅宣几人吐信子。
白汀青竹的脸都白了。
傅宣身上也起了一层小疙瘩,只有媛媛没见过蛇,不知而无畏,好奇地盯着那条看起来还挺漂亮的东西问傅宣:“姨母,那是什么啊,真好看,我也想要。”
吴白起听了,哈哈大笑,转瞬又瞪眼睛凶巴巴吓唬她:“这是蛇,让它咬一口你姨母就死了!”
媛媛眨眨眼睛,盯着那名为蛇的东西瞅了会儿,忽的抱住傅宣脖子哇哇大哭:“姨母快跑,别让它咬你……”
外甥女哭得让人心酸,傅宣真的生气了,刚要斥责对面还在幸灾乐祸的纨绔少年,余光里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远处赶来了。傅宣垂眸,很快又直视吴白起,正色问道:“世子莫非真想让你的蛇咬我?”她早就听说过吴白起的两条蛇宝贝了,都是没毒的,不过姑娘们天生怕这个,没毒也会害怕。
吴白起当她怕了,越发得意,从肩头抓起白蛇,笑着道:“不用,只要你让它爬到你身上待会儿,让我数十下,咱们俩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
傅宣冷笑,“那我不愿意呢?”
媛媛听出姨母话里的商量意思,忍不住转了过去,想听听坏人怎么回答,却见二舅舅来了,连忙大喊道:“二舅舅,二舅舅快来!他想咬姨母!”
小丫头又着急又害怕,话就怎么快怎么说了。
吴白起莫名脸热,瞅瞅傅宣细白秀美的脸庞,心里不屑,谁要咬她?
下一刻才猛地想起小女娃口中的二舅舅是谁,吴白起背脊一寒,转身望去,见满脸怒火的傅宸距离自己只有几十步了,拔腿就跑。
傅宸岂会让他跑了?欺负妹妹也就罢了,竟然还想咬他妹妹?敢情还存了调戏的心思?
越想越气,眼看吴白起跑得飞快,傅宸跑得更快,恐怕那日去救二公主时也没现在的速度。
媛媛兴奋地满脸通红,攥着小拳头给舅舅鼓劲儿:“二舅舅快跑,快跑!”
傅宸没辜负外甥女的厚望,转眼就追上了吴白起,一脚踹过去,吴白起就背朝天扑跌在地。
媛媛哈哈大笑。
吴白起后背疼得厉害,可他更怕傅宸要了他宝贝的命,趁倒地时将白蛇远远丢了出去。这蛇是他从小养在身边的,丢了也知道自己回去,若是被傅宸逮着,准得一脚踩死。
傅宸瞧见一道白光飞出去了,但他此时没空去想那是什么,拎小鸡般抓起吴白起后腰上的衣裳,转身走向湖边。
吴白起慌了,他不会水啊!
“傅二哥饶命啊,我不会水,我真不会水,你打我一顿吧,多狠都行,你别丢我到湖里啊!”
傅宸不理他。
吴白起喊了半天,眼看距离湖边越来越近,他扭头朝那边看热闹的几人求助:“六姑娘,六姑娘救命啊,刚刚我是逗你玩的,那,那没毒,你快劝劝令兄吧,我爹只我一个儿子,我出事就没人给他上香了!六姑娘,我……”
话没说完,被一声“扑通”巨响打断。
傅宸拍拍手,站在岸边看吴白起在水里扑腾。
媛媛第一次看到这种热闹,兴奋地不得了,傅宣怕她着凉,强行抱人回了东院。
至于吴白起,她相信哥哥不会真叫他淹死了,不死,其他的就是他活该了,自作自受。
傅容过了几天才听闻此事。
她跟徐晋没法出门,几家亲戚倒是可以过来走动,听傅宝说自家哥哥将吴白起从湖里捞起来三次又丢进去三次,又好笑又好气,问她傅宸为何生气。
傅宝笑道:“他前两年被二哥打了一次,如今自以为功夫长进了,就又来挑衅了呗。”
却是吴白起欺负傅宣时只有傅宸几人在场,傅宸顾忌妹妹名声,只说吴白起招惹了他。
傅容对吴白起还是有些了解的,他敢欺负妹妹,吃过一次亏后绝不敢再挑衅兄长。
看看那边一心哄瑧哥儿的妹妹,傅容找了机会悄悄问她:“吴白起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傅宣没觉得这事有何不可告诉亲姐姐的,便将当日情形简单说了一遍。
傅容抚额。
吴白起还想拿白蛇吓唬妹妹呢,分明是没开窍呢啊,上辈子他究竟是怎么娶到妹妹的?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陪徐晋闹了会儿,睡着后傅容竟然梦到吴白起了。
她梦见吴白起乃一条白蛇,妹妹丢了鱼食给他,吴白起心生感激,化成俊美少年去报恩……
大概是梦境太有趣,她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徐晋趴着睡,因为不舒服,睡得比平时更浅,听身旁傅容不时就笑一笑,他皱眉,“浓浓?”
没人理他。
徐晋明白了,这人是做梦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梦到了什么好事。
闭上眼睛,徐晋准备继续睡觉,没想身边又传来一声笑。
徐晋彻底睡不着了,在傅容又笑了一声后,凑过去亲她嘴,手也不老实。
傅容忽的醒了。
徐晋抬起头,纳闷问她:“做什么美梦了,都笑出声了。”
傅容愣了会儿,彻底清醒后,终于记起自己梦到了什么。
“梦到白娘子跟许仙了……”都怪吴白起,没事养什么白蛇?
徐晋越发不解:“那个有什么好笑的?”
傅容怎么会告诉他实话?忍笑拍拍他肩膀,“一个梦而已,王爷快睡吧。”
徐晋哼了哼,又揉了她好一阵才放过她。
第196章
秋意渐浓,徐晋的伤处彻底结了痂,寻常碰起来没事,往下抠才会觉得疼。
这也就意味着他可以自如行动了。
徐晋高兴地搬回了芙蕖院,因为还不能泡澡,夜里他让傅容帮他擦背。
给他擦前面,傅容依旧会难为情,轮到后面,对着肃王爷千金之臀上的结痂,傅容顿时忍笑忍得辛苦,擦拭时胳膊都在颤抖。徐晋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妻子心里在想什么,不过这半个多月都是傅容帮他上药,他脸皮早就练出来了,擦拭过后抱起傅容扔到床上,恶狠狠压了上去:“再笑一个给我看看?”
一边说一边脱她衣服。
夫妻俩一个多月没有亲热了。其实前几天徐晋就能大幅度的动作了,不巧赶上傅容月事来,便又耽搁了几日。这会儿终于可以解馋了,傅容心里也痒痒,等徐晋将两人的衣服都丢了出去,他恣意地品尝她时,傅容也顺从心意抱住了他背。
徐晋身体强健,肌肉结实紧绷,碰起来还是很舒服的。
目眩神迷时,手碰到了他身上的结痂。
触感有些奇怪,但也有种别样的趣味,傅容忍不住在那里流连起来。
徐晋察觉到了,皱眉忍了会儿,慢慢的发现她摸起来似乎没完了,不由将她双手按在两侧。
手不能动,还有脚呢,傅容不自觉地抬起腿,脚尖轻轻碰着他的结痂,一点都不知道男人对此的反感,还闭着眼睛体贴地问呢:“王爷疼吗?”
徐晋不疼,他生气,又不愿意让她知道他心里的别扭,一把将人翻了过去,从后面来。
这下傅容无论如何都碰不到他了,只能乖乖承受。
折腾到半夜,两人才相拥着倒在了床上。
徐晋抱着她平复,手情不自禁摩挲她脊背。
傅容也摸他,手又溜到了他受伤的地方。
徐晋身体一僵。她以前可没有喜欢过那里,最多碰碰他腰的。
他将她手捞了上来,让她摸他手臂。
傅容在他胸口蹭了蹭,又去摸那结痂。
徐晋终于忍不住了,低头问她:“有什么好摸的?”
傅容愣了会儿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自己也意外般新奇地笑:“我也不知道,就是好玩。”
徐晋将她手拽了回来,按在胸口道:“别碰了,痒痒。”确实痒痒。
傅容乖乖“哦”了声。
但是接下来晚上相处,傅容总是忍不住去碰他那儿。徐晋不想再三为这种小事情跟她计较,便总是让她背对自己,一直折腾她到睡着为止,第二天早早起来穿上衣裳,尽量减少给她碰的机会。
养着养着,结痂开始掉落。
徐晋暗暗高兴,趁去恭房的时候,会试着将松动的结痂抠下去,有的还没有完全松动,抠的时候有点疼,但只要没有牵扯一大块儿,徐晋都狠心弄了下去。
这天傅容给他涂祛疤药膏,发现有个地方流血了,皱皱眉,小声嗔他:“王爷别再自己抠了,留疤怎么办?我额头那个坑就是起水痘时不小心抠了才留下的,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徐晋没敢回头看她。
那时候傅容在他眼里,只是他唯一能碰的女人,是他娶了会帮他解决一些难题的女人,他并不怎么喜欢她,所以不在乎她的想法,偷偷将她的痘痂抠了下去,以后好看她懊恼的娇气样子。如果上辈子两人就这样好,知道她那么在乎额头的小坑,重来一次,他肯定不会再做那种事情的。
幸好她没有怀疑。
他一声不吭,傅容还当他不以为意呢,撇撇嘴,边涂药膏边问道:“王爷到底听不听我的啊?”
徐晋咳了咳,闷声道:“又没人看见,留疤又如何。”他才不会为了屁.股上一个坑小题大做。
傅容戳了他一下:“我能看见啊,我喜欢王爷浑身上下都好好的,有疤太丑了。”说着见瑧哥儿又想伸手摸他爹爹右边贵臀上那块最明显的足有荔枝那么大的结痂,傅容连忙拿开他小手,认真警告道:“瑧哥儿不许抠,爹爹疼。”
瑧哥儿“啊”了一声,小脑袋趴在爹爹腰上,大眼睛还是不死心地盯着爹爹屁股上的黑块儿,不懂为何娘亲喜欢在那点来点去,就是不肯让他摸。
娘俩都盯着他下面,徐晋脸皮再厚也有点受不住,回头喊儿子:“瑧哥儿过来,你娘给我上药呢,你别捣乱。”
瑧哥儿最喜欢看娘亲做事情了,听到爹爹的声音,他依旧趴在爹爹腰上,小手轻轻按着爹爹伤处上面一点的位置,不惹娘亲生气就够了,至于爹爹的话,就当没听见吧。
儿子这么大点就敢违逆他王爷爹爹了,傅容手上沾了药膏,作势要往他脸上抹。
瑧哥儿习惯由娘亲给他抹面霜了,还当这也是面霜呢,咧着嘴乖乖等着。
小傻蛋。
傅容低头亲了儿子一口,继续给徐晋抹药。
瑧哥儿看看娘亲放在一旁的盒子,伸手想自己抹点,还没碰到呢,一条腿被人攥住了,硬是将他拉到了床头。
“我叫你你没听到?”徐晋将儿子夹在腋窝下面,任他怎么伸胳膊蹬腿也没用。瑧哥儿喜欢跟爹爹玩闹,咯咯直笑,等爹爹累了睡着了,他费力地从爹爹胳膊下面逃出去,转身往娘亲那边爬。徐晋当然是装睡的,故意让瑧哥儿爬到一半,然后再把他抓回来。
父子俩玩得乐此不疲。
傅容上完药替徐晋穿好裤子,看他们俩闹,突然觉得徐晋在家关着也挺好的,平时他哪有空这样陪儿子玩?收拾好东西,傅容跟徐晋分别坐床头床尾,哄瑧哥儿来回来去爬。
等徐晋的千金之臀彻底恢复之前的细腻甚至更光滑时,已经是深秋了。
每年秋末到来年开春,都是老人最容易出事的时候。
昭宁宫里,从淑妃还是闺阁少女就开始伺候她,至今已经陪了淑妃快三十年的李姑姑也快不行了。自从闹出菊花麝香泥的事情后,她身体就垮了下去,一年到头汤药不断,今年入秋后一场风寒便彻底倒下了。
岑公公猫着腰走进内室,朝对着一盆菊花发怔的淑妃道:“娘娘,李姑姑她……她想请娘娘过去,最后再跟您说几句话。”
淑妃继续坐了会儿,才点点头。
岑公公亲自服侍她披上斗篷,移步去了李姑姑的院子。
第197章
淑妃安排温嬷嬷去照顾徐晋后,李姑姑便成了昭宁宫的大宫女,因为一直没有出嫁,昭宁宫里的大小宫女太监就喊她姑姑。既然是大宫女,她身边也是有小宫女伺候的。
“把窗子都打开,一会儿娘娘要来了,别把病气过到娘娘身上。”
她躺在床上,病仄仄地吩咐道。
小宫女轻轻“哎”了声,轻手轻脚去开窗。
初冬的冷风顿时灌了进来,小宫女连忙退回床前,替李姑姑掩好被子,红着眼圈道:“姑姑为何不心疼心疼自己,您的病还能好呢,咱们彻底养好了再同娘娘说话不行吗?”
李姑姑笑了笑。
自己的身体自己才知道,还能活多久,恐怕太医都没她清楚,若不是明白大限将至,她也不会冒着过病气给娘娘的危险请娘娘过来。
“李姑姑,娘娘来看你了。”
外面传来岑公公熟悉的声音,李姑姑示意小宫女扶她起来,由躺着改成了靠在床头。靠稳了,她连连喘了几口气,朝小宫女道:“出去吧,我跟娘娘说贴己话,不用你伺候。”
小宫女点点头,走到内室门口挑起帘子,等淑妃跟岑公公进来了,她才离去。
“你也出去吧。”淑妃看一眼床上,头也不回地对岑公公道,“出去前把窗都关上。”
李姑姑听了,急着劝道:“娘娘,这可使不得……”
淑妃摇摇头,在床边坐下,柔声道:“姑姑病着,吹不得风,您都听我的。”
李姑姑苦笑。快五十岁的人,面色发黄,早没了前两年的精神劲儿。
岑公公关完窗子退了出去,淑妃从门帘上收回视线,对李姑姑道:“姑姑有什么话着急跟我说?您不用急,安心养病,别胡思乱想,病好了我还指望您继续帮我呢。”
看着床边也算是她从小看到大的淑妃,李姑姑轻轻叹了口气,实话实说道:“娘娘不用安慰我,我没有多少时间了,请娘娘过来,实在是有些话不吐不快,我不想死了还心有牵绊,现在都说给娘娘听,娘娘信也好,不信也好,我都认了。”
她在宫里这么多年,有什么事情还能瞒得过她?
那些菊花出事后,李姑姑比任何人都先想明白秋荷不是真凶,秋荷没有时间迅速做好准备,那么剩下的嫌疑人就属她和表姑娘了。一个是忠心服侍娘娘三十来年的老仆,一个是娘娘亲手带大的亲侄女,娘娘怀疑哪个心里都不会舒服,所以发现娘娘开始派岑公公盯着她后,李姑姑虽然心酸,却也明白娘娘的苦衷。
既然娘娘选择信任表姑娘而怀疑她,那么只要她活得好好的,再怎么解释都是空谈,娘娘也不会信。因此李姑姑没有为自己辩解,她想用后面的十年二十年证明给娘娘看,顺便暗中留意表姑娘,抓住表姑娘的把柄。未料天不遂人愿,老天爷不想让她活了……
这样也好,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现在她要去了,李姑姑希望自己的死能换回娘娘的信任,就算换不回,也要娘娘对表姑娘生出提防之心。
想得再豁达,到底委屈,李姑姑眼里流出泪来,握住淑妃手道:“一转眼娘娘也快四十了,老奴还记得第一次见娘娘,娘娘才九岁,头上梳着双丫髻,有些害羞地看着老奴,偏要装出一副大人样。”
淑妃垂着眼帘,面容平静。
李姑姑不以为意,有气无力地跟她分析:“娘娘疑我,我不怪娘娘,可娘娘好好想想,我图什么?老奴家里父母兄弟姐妹早没了,就自己一个,图荣华富贵?我是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再爬还能爬到哪去?图命,怕被人威胁?”
说到这里,她自豪地笑:“娘娘可还记得,娘娘怀肃王爷的时候,每道菜每道补药都是老奴先尝过确定没事才端给娘娘的……老奴跟随娘娘这么多年,娘娘怀疑我,我真的不怪您,可我心里疼……”
过于激动,身体承受不住,老人家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淑妃连忙帮她捶背,见李姑姑嘴角流了血,淑妃怔住,第一次意识到,李姑姑是真的不行了。
李姑姑依然紧紧攥着她手:“娘娘,我要走了,我不甘心啊,娘娘身边还有小人,娘娘……”
话没说完,前倾的身子忽的跌了下去。
屋子里一片死寂。
淑妃凝望着这个陪了自己多年的长辈,往事历历在目,心头不受控制生出一丝悔意。
她是不是,错怪了李姑姑?
可是,如果李姑姑是清白的,崔绾……
李姑姑将她拉扯长大,崔绾却是她亲手养大的啊,她为何要害她的四嫂……
五月里父亲寿辰时崔家发生的事,忽的浮现于脑海。
徐晋不救崔绾可以解释,崔绾误会表哥怀疑她也是情有可原,但这里面,有件事不合理。
崔绾为何要去摘莲花?
为了哄四嫂哄侄子开心?这样淘气的事,秦云玉做得出来,崔绾,她不是那样的姑娘。她从小乖巧懂事,一件不合规矩的事情都没做过,为何五月家里宾客云集时,她要破例?
如果她真落了水,如果徐晋真的去救了……
如果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崔绾……
如果崔绾有嫁长子之心,那么,她就有动机在菊花盆里动手脚。
淑妃全身发冷。
她不敢相信,不愿相信,那个她待之如亲生女儿的小姑娘,竟然如此心狠手辣心思深沉。
她不愿意相信,但,万一这就是真相,她要眼睁睁看着次子娶这样一个姑娘吗?
看着床上死不瞑目的李姑姑,淑妃几乎本能地又替崔绾找了借口。
或许那就是李姑姑做的。只要她信了李姑姑的临终之言,她的两个儿子就会为了崔绾生出罅隙,次子那么喜欢崔绾,他一定会相信崔绾是清白的,长子那么看重妻子儿子,一旦怀疑崔绾,必定不死不休,兄弟俩……
淑妃不敢再想下去。
她佯装镇定地回了寝宫。
李姑姑病逝,当天就被人抬了出去,跟其他有体面的宫女葬到了一个地方。消息传出去,皇后听闻后微微诧异了一下,但也没有多想。
淑妃却彻夜难眠。
第二日,她派人去接崔绾进宫。
李姑姑死了,真凶是不是她都不再重要,但是不是崔绾,淑妃必须问个清楚。
“姑母,您是不是想我了啊?”崔绾笑盈盈地走了进来,手里托着一件斗篷,“我也想姑母,趁天彻底冷下来前给您缝了件斗篷,您试试看?”
淑妃同往常一样笑着将她叫到身边,接过斗篷瞧了瞧,轻声赞道:“绾绾女红越发精进了,嫁衣可绣好了?别只顾忙着给我绣斗篷,耽误了自己的大事。”
崔绾低下头,红着脸嗔道:“姑母再打趣我,往后我不来了。”
淑妃看看她羞红的侧脸,朝岑公公使了个眼色。
岑公公示意里面伺候的宫女们退出去,只有他在跟前守着。
崔绾困惑地目送她们,扭头看淑妃,满脸不解。
淑妃也不再绕弯子,盯着她眼睛道:“昨日李姑姑死了,临死前她告诉我,往那几盆菊花里放麝香的不是她。”
崔绾先是震惊,随即是茫然,紧跟着难以置信地站了起来,失魂落魄问道:“姑母,姑母这是怀疑我了?”说到后面,豆大的泪珠落了下来,捂住嘴哭,“姑母怀疑是我做的?您亲眼看我长大,您也怀疑我?”
像是受了天大冤屈,崔绾目光移向周围,见榻上放了针线筐,她猛地扑过去,抓起剪刀就朝自己手腕扎。
淑妃大骇,“绾绾住手!”
崔绾剪刀已经扎进了手腕,岑公公察言观色,赶在淑妃亲自动手前将剪刀抢了过来,扶着摇摇欲坠的人道:“表姑娘这是何苦……”
淑妃比他还着急,将崔绾扶到床头靠着,白着脸命岑公公去请专门伺候昭宁宫的刘太医。岑公公走了,她摸出帕子紧紧按住崔绾的手,眼看那帕子迅速转红,泪如雨下:“你怎么这么傻,你好好跟我解释,我还不信你?你要是有个好歹,是想让我后悔死吗?”
崔绾也哭,疼得吸气,浑身发抖:“我喊您姑母,可您在我心里跟亲生娘亲都差不多,我娘不信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用?您别管我了,让我死了吧……”挣扎着要把手抽.出来。
淑妃死死按着,看着侄女的血染红自己双手,悔恨交加:“都是姑母不好,是我不好,绾绾你别哭了,往后姑母再不疑你了,那事就是李姑姑做的,她临死还想挑拨咱们娘俩的关系,绾绾你坚持住啊,姑母知道错了……”
崔绾闭着眼睛,默默流泪,脸因为失血过多白如纸。
可她心里一片敞亮,用这么多的血换以后的安心,值了。
她不能让姑母怀疑自己,怀疑了,她没有证据留下,但她也解释不清楚,那么姑母心里的怀疑便会与日俱增,她也不再会把她当亲生女儿疼爱。她已经得罪了徐晋,不能再得罪姑母了,徐晧是她下半辈子的倚仗,姑母才是她真正的靠山,是徐晋也要忌惮的母亲。
太医匆匆赶来,为崔绾包扎疗伤,得知崔绾没有性命之忧,淑妃仿佛终于从噩梦里走了出来。
不知是因为在李姑姑屋里待了那么久过了病气,还是因为李姑姑的死带给她的怀念伤痛和复杂心绪,亦或是因崔绾受伤生出的愧疚自责,淑妃病了,头脑昏沉,一病不起。
岑公公想去禀报嘉和帝,淑妃没让,也不许他给徐晋兄弟俩那边递信儿。
岑公公只好应下。
但刘太医常常进出昭宁宫,瞒不住有心人的。
皇后听闻后,得意地笑。她还以为淑妃真的不在乎嘉和帝的宠爱,现在都病倒了,可见之前的淡定从容都是装出来的。既然淑妃逞强不让人禀告嘉和帝,她也便没有多管闲事。
可惜她并不是唯一得到消息的。
丽贵人管樱也知道了。
她困惑地问夏音:“可知娘娘生了什么病?”
每个秀女进储秀阁时,都会分到两个宫女,夏音、冬雪便是伺候管樱的,两人伺候管樱尽心尽力,管樱十分信任她们。
夏音低声道:“听说是感染风寒。”
管樱“哦”了声,“那太医看过应该很快就好了吧?”宫里的太医是天底下最好的郎中,这种小病肯定手到擒来的。
夏音不再说话,冬雪想了想,轻声提点道:“主子,淑妃乃宫里二妃之一,虽说皇上一心都在主子身上了,淑妃底下有两位皇子呢,她在皇上心里肯定有些分量的。如今淑妃卧病在床,皇后得知后竟然不闻不问,那您告诉皇上,不就显得您善良大方了?说句不好听的,淑妃都快四十了,又病怏怏的,皇上看过后肯定也不会在那边留宿,如此主子送了淑妃一个天大的人情,又不会失了宠爱,岂不是一举两得?”
管樱心思简单,听她这样一说,觉得很有道理,下午嘉和帝过来陪她时,便柔声道:“皇上,我听说淑妃姐姐病得不轻,都下不了地了,皇上要不要过去看看?我小时候生病,最怕自己待着,孤零零特别难受……”
淑妃身体康健,很少生病,嘉和帝闻言,嘱咐她晚上自己用饭,起身就走了,神色凝重。
管樱有些失望,不过想到淑妃的年纪,转瞬又释然。
第198章
嘉和帝到了昭宁宫。
走到宫外时,看着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宫墙,嘉和帝惊觉自己快有三个月没过来了。
难怪她会病倒。
走进宫门,想到以前过来时淑妃都会穿身家常衫裙在院子等他,一脸温柔,嘉和帝越发愧疚,等他悄无声息进了内室,看见床上眼眸轻阂正在睡着的淑妃,看见她明显清减的脸庞,心里不由一疼。摆手示意岑公公万全等人下去,他歪坐在床上,将淑妃纤细的手握在手里,另一手情不自禁去抚摸她脸庞。
快四十岁了,保养得再好,眼角都有了细细的纹络。
但她从来没有试图在他面前掩饰过,不会像皇后那样浓妆艳抹,有回瑧哥儿过来,她还笑着教瑧哥儿摸祖母眼角的鱼纹,而他就在旁边坐着,只觉得她自然寻常的样子比年轻时候也毫不逊色。
摸着摸着,动作一顿。
嘉和帝的目光,落在了淑妃铺散的长发上,那头发依旧乌黑如缎,正因为如此,那根银丝才如此明显刺目。
嘉和帝心中一惊,仔细寻找,确定只有这一根,他小心翼翼将其拔了下来。
到底是女人,不会乐意知道自己华发早生的。
“皇上?”脑顶有微微的疼,淑妃心里有事,本就睡得浅,醒后见到身前的男人,惊讶出声。
嘉和帝自然而然地放下手,广袖并拢,一边暗暗将那根银丝缠绕在手指上最后收于袖袋中,一边柔声同她说话:“生病了怎么不告诉朕?”
问是问了,却不用她回答也清楚其中缘由。她从来都不是争宠的性子,他来,她温柔相待,他不来,她在昭宁宫怡然自得。有时候嘉和帝盼着淑妃会像之前的端妃那样吃吃小醋,让他知道她心里也是在意他的宠爱的,但她从来都没有,直到今日,他才明白她只是不说而已,心里其实也很在意,在意到病了,还生出了白发。
男人目光温柔又歉疚,淑妃与他对视片刻,懂了。
想想自己的这场病,恐怕人人都会归结到失宠上头吧?
淑妃并没有解释,细声道:“又不碍事,何必惊动皇上,养几天就好了。我知道皇上担心我,可这病气容易过人,皇上还是先回去吧。”
她都瘦成这样了,嘉和帝哪里舍得走。
怪他糊涂。他是对不起钟庭,可淑妃没有做错什么,安安分分陪了他二十来年,为他生儿育女,他一下子弃之于不顾,岂不是也对不起她?钟庭不可辜负,淑妃就能辜负吗?既然钟庭转世回到他身边了,显然是想通了,而且她肯劝他过来,不正是不介意跟人分享他了?
一个是他年轻时候喜欢的,一个是他喜欢了二十多年的,他都舍不得。
轻轻摩挲袖中的银丝,嘉和帝将万全喊了进来:“今晚朕在这边歇下了,你把桌上那几份朕还没批阅的奏折拿过来。”
万全笑着退了下去。
淑妃受宠若惊,想要劝,对上嘉和帝不容拒绝的目光,便不再说话。
晚上嘉和帝亲自喂淑妃用了药,趁淑妃睡着后,将刘太医叫到外面,询问病情。
刘太医弯着腰道:“回万岁,娘娘身体并无大碍,此次病倒,乃是忧心过重,肝气郁结,只要娘娘心病解了,自会恢复如常。”
嘉和帝点点头,刘太医走后,他独坐良久,低声跟万全说了几句,随后进屋歇下了。心病也是病,这晚他当然不会做什么,只是将淑妃搂到怀里,轻轻拍了几下。
崇政殿后头,管樱侍寝后第一次独守空房,有些不习惯。
夏音拿着象牙梳一下一下帮她通发,瞧见镜子里美人微微嘟起的嘴,笑着开解道:“主子不高兴了?您可千万别,淑妃娘娘再怎么说也是宫里的老人,皇上关心一二也是正常,主子大方些,皇上会更加宠爱主子,主子若是为此拈酸吃醋,皇上肯定要不喜主子了。前阵子皇后娘娘亲自过来劝皇上雨露均沾,您忘了皇上有多生气了?”
管樱心中一震。
是啊,那可是皇上,她怎么能奢望专宠后宫,这才专宠不到三个月,皇后就看她不顺眼了,拐弯抹角提醒她,时间长了,那毕竟是皇后啊,真想罚她,嘉和帝真能护住她吗?
想明白了,管樱心里舒服了很多,等她躺到床上,终于不用再应付嘉和帝的再三索取可以舒舒服服睡个好觉时,管樱又觉得嘉和帝偶尔去宠幸淑妃也不错,不过最好不要去皇后那边。淑妃她见过,是个和蔼可亲的人,皇后高高在上一副她都不值得她看的样子,管樱最不喜欢。
主子睡下了,夏音跟冬雪一起收拾东西,走到内室门口,冬雪瞅瞅纱帐里酣睡的人,轻声同伙伴私语:“娘娘病了,咱们要不要给王爷……”
夏音用眼神示意她住口,“别忘了王爷的吩咐。”
冬雪心中凛然,不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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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容爱睡懒觉,徐晋闲时也会陪她一起睡懒觉,可自从家里多了个早上会准时睡醒的瑧哥儿后,夫妻俩就没有懒觉睡了,早早就起来陪儿子玩。
九个月的瑧哥儿,坐在小车里已经能扶着栏杆颤巍巍站起来了,伸着小脑袋好奇地张望自家花园里的一切。
一家三口刚要去枫林那边,许嘉匆匆赶了过来:“王爷,娘娘病了,皇上宣王爷王妃进宫。”
徐晋还算冷静,沉声问他:“谁来宣的旨,可说娘娘得了什么病?”
许嘉道:“是万公公的徒弟路公公,听他的意思,娘娘没有大碍。”
傅容总算松了口气,小声催道:“那咱们快去吧。”
徐晋颔首,伸手将一无所知的瑧哥儿抱到怀里,大步回了芙蕖院。
换过衣服,一家三口匆匆进了宫。
昭宁宫众人对他们的到来一无所知,守门嬷嬷见到原本该禁足王府的肃王爷,大喜过望,连忙派人进去通传。等淑妃听到消息高兴地要起来时,儿子儿媳妇已经进门了。
“娘,您怎么病了?”傅容快步赶到床前,见婆母神情憔悴,眼睛不由发酸:“听岑公公说您病了好几天了,怎么都不派人告诉我们一声?”
淑妃知道自己为何而病,因此并不担心病气过给孙子,笑着敷衍了儿媳妇一句,一颗心都飞到瑧哥儿身上了,“瑧哥儿都这么大了,还认得祖母吗?”小孩子长得快,两个多月没见,淑妃早想了。
徐晋将儿子送过去,“瑧哥儿给祖母揉揉,祖母肩膀疼。”
瑧哥儿聪明着呢,路上得了娘亲再三叮嘱,此时乖乖地靠到祖母怀里,伸手给祖母揉肩膀。
淑妃心软软的,再多的心事,看到白白胖胖聪明懂事的孙子,都抛到脑后头去了,抱着瑧哥儿说个不停:“都长六颗牙了,跟景行一样,景行九个月大时也长了六颗,他六叔长得晚,八个月才出牙……”
知道婆母喜欢孙子,傅容笑着说儿子的趣事,特别是徐晋养伤时候瑧哥儿总喜欢抠他结痂的事。淑妃听得忍俊不禁,笑容不断。
瑧哥儿也知道长辈们在说自己呢,咧嘴笑个不停,好像谁在夸他一样。
身为被打趣的那个,徐晋面带浅笑,伸手弹了傅容脑袋一下:“为了哄娘高兴,你连我都编排上了,怎么不说你做梦笑出声的事?”
傅容假装瞪他。
徐晋看看母亲,见母亲心思都在瑧哥儿上,他朝岑公公使个眼色,去了外面。
“娘娘为何病的?”
此事关系甚大,牵扯的事情太多,换成徐晧,岑公公绝不会说,但轮到徐晋这个昭宁宫今后的倚仗,岑公公放低声音,一五一十地说了,从李姑姑病逝到嘉和帝过来探望留宿,一字不落。
徐晋面朝墙上一幅字画而立,岑公公看不见他神色,只听见他低沉的声音:“温嬷嬷在王府,就算她回来,以她的年纪,也帮不上娘娘什么,如今李姑姑也走了,娘娘身边只剩你一个心腹。岑公公,娘娘信你,本王也信你。”
“奴才一定不会辜负娘娘跟王爷的信任。”岑公公跪了下去,低着头道:“请王爷放心,只要奴才在,就绝不会让娘娘出事。”
徐晋让他起来,重新回了内室。
“瑧哥儿很久没进宫了,你带他去外面转转。”徐晋按住傅容肩膀道。
傅容意外地仰头,对上男人平静的凤眼,明白他有话要同婆母说,便笑着将瑧哥儿裹了起来,同淑妃道:“那我先带瑧哥儿出去走走,一会儿再来陪娘。”
淑妃点点头,目送她们娘俩出去了,这才扭头看徐晋。
徐晋坐了傅容刚刚的位置,看着母亲道:“娘是不是怀疑表妹了?”
淑妃苦笑。
当初事发,她就彻查了昭宁宫,外面有儿子查,娘俩什么都没查到。怀疑崔绾后,她知道自己再查也查不出什么证据,与其一直在心里怀疑,一会儿担心冤枉侄女一会儿担心放过了小人,不如叫崔绾进来当面质问。
她在宫里活了这么多年,还看不出一个小姑娘的心思?
结果崔绾毫不留情地用剪刀伤了她自己。
淑妃心疼,那是她亲手带大的孩子,说是女儿都不为过,看她伤成那样,流了那么多血,她好像伤在了自己身上。那时她便想着,是侄女做的又如何,只要侄女好好活着,她都愿意原谅她,只要侄女肯改,肯好好跟她六哥过日子,她都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
可是这样,她就对不起儿媳妇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该怎么办?
断了崔绾跟徐晧的婚事,崔绾会不会羞愧难当再次寻死?儿子气愤难过会不会怨她怨兄长?还有嘉和帝那边,长子刚抗旨拒了侧妃赐婚,次子这边是她从小就看好的亲事,她再在嘉和帝下旨赐婚后反悔,嘉和帝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她们母子都不把他的颜面放在心里?
默许这门婚事继续下去,崔绾肯安分也就罢了,若她还有暗害傅容娘俩的心思呢?她心机那样重,一出手就是杀招,对自己同样够狠,刚烈偏激得宛如换了个人……
想到娇养的姑娘内里其实是条毒蛇,淑妃再次悲从中来。
徐晋递过帕子,有些事情不用说穿,他明白母亲的苦衷。
“娘,我早就怀疑表妹了,听岑公公说她为了证明自己寻死,我反而确信谋害傅容的就是她。”徐晋低低地道。
一个真正无罪的人,被最亲的人冤枉了,她会委屈会害怕,甚至会生气亲人竟不相信自己,绝不会马上就想到以死证明清白,特别是她有大好的姻缘在前面。崔绾聪明反被聪明误,母亲肯定也是明白这点,才会病倒。
因为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了,因为无法同样狠下心肠对付回去。
淑妃没有吃惊,也没有替崔绾辩白,擦了擦泪,尽情平静地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徐晋直视母亲眼睛,坦然道:“看在外祖父的面子上,看在我把她当了十几年的亲妹妹,上次的事情我只当她还没长大,因为一时糊涂才犯了错,我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只要她知错就改,以后真心对待六弟,我就当那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但她若不悔改,我会让六弟看清她的真面目,交给六弟处置。”
崔绾到底会有何下场,以后再说,目前最重要的,是宽慰母亲。
淑妃怔怔地看着长子,没想到他如此大度。
徐晋笑了笑,放柔了声音:“娘,这件事我心里有数,您什么都不用操心,也别跟六弟提,他性子冲动,没事也闹出事来。万事有我做主,我不会让人坏了我们的兄弟情分,也不会再让人伤傅容瑧哥儿一分一毫,我只怕您为此伤心。娘,为了儿子,为了瑧哥儿为了您以后的孙子孙女,您放宽心,好好照顾自己,行吗?”
他每说一句,淑妃眼泪就多一串,最后转过去哭了起来。
她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就是这个长子。
“娘娘,王爷,皇上来了。”
岑公公一边亲自为嘉和帝挑起帘子,一边笑着提醒道。
淑妃连忙擦泪,徐晋也站了起来,朝嘉和帝跪了下去:“儿臣见过父皇。”
嘉和帝见淑妃哭得跟泪人一样,只当她是将这阵子的委屈发泄了出来,有些讪讪,也有些好笑,真当她温柔端庄,其实小性子都使给儿子看了。
在床上落座,嘉和帝打趣地看淑妃,看得淑妃别开脸,这才叫徐晋起来,“瑧哥儿呢?”
徐晋刚要说话,得信儿的傅容已经匆匆抱着瑧哥儿回来了,她比任何人都怕嘉和帝,跪在那里不敢抬头看。倒是瑧哥儿,没瞧见嘉和帝一般,手里攥着一朵从花房里摘的雪白菊花,美滋滋显摆给爹爹祖母看,露出六颗小乳牙。
嘉和帝好阵子没见着这个皇孙了,一看瑧哥儿这小模样就喜欢:“瑧哥儿还记得皇祖父吗?”
瑧哥儿瞅瞅他,摇头,也不怕他,被爹爹抱到床上后兴奋地将手里菊花递给祖母,摘花时娘亲就说要送给祖母了。
淑妃满足地笑。
嘉和帝咳了咳,让徐晋夫妻俩下去,他跟淑妃一起逗孙子。
也幸好瑧哥儿现在懂事了,知道皇祖父是爹爹都害怕的人,没为此哭闹,老老实实坐在床上。
好不容易哄得瑧哥儿肯跟他玩了,嘉和帝心满意足,离开时瞅瞅徐晋,问道:“伤都养好了?”
徐晋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向来沉稳的四子难得露出这等羞于启齿的样,嘉和帝龙颜大悦,本就没生他多大气,今日更是懒着计较了,“你母妃病着,你们三口子多进宫看看她,别只顾在府里躲清闲。”
徐晋低头谢恩:“谢父皇恩典。”
傅容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送完嘉和帝,往回走时试探着问徐晋:“父皇那话什么意思?”
徐晋笑笑,接过儿子道:“明天咱们先进宫看祖母,下午再去看外祖母。”
傅容愣住,随即大喜。
自家王爷半年的禁闭,才关两个月就解禁了!
第199章
肃王解禁,淑妃复宠,皇后不高兴了。
这日听说嘉和帝又去昭宁宫跟淑妃一起弄孙为乐了,她实在气闷,命人将太子妃太子侧妃宣来,顺便带上珝哥儿璋哥儿。
宫里的动静,东宫比外面更清楚,傅宁没觉得如何,太子妃猜到婆母心思,再看看瘦弱的儿子,心里一阵发酸。她的第一个孩子,也跟璋哥儿瑧哥儿一样壮实活泼的啊……
“母后。”到了凤仪宫,太子妃、傅宁同时行礼。
璋哥儿三岁了,早早就教了规矩,此时有模有样地朝皇后拱手:“皇祖母。”
珝哥儿反应慢了一步,动作也不如哥哥熟练,气势就不足了,怯怯地看向皇后,“皇祖母。”
都是亲孙子,皇后其实都喜欢,抱过珝哥儿,摸摸他袖子里的小手,皱眉问太子妃:“手怎么这么凉啊,平时都怎么照顾的?”
太子妃恭声道:“这孩子体虚,入冬就很少出门了。”上前摸摸儿子的手,叹道:“许是刚刚走了一路,冷到了吧。”
皇后抿抿唇,唤璋哥儿过来,摸摸这个孙子的手,语重心长地对太子妃道:“孩子小,也不能太娇养了,越养越娇气,哪天天暖无风了,带他出来走走,叫他给皇祖父多请请安。”
这就是暗示太子妃不会养儿子了。
太子妃却也只能默默受着。
皇后转而对傅宁道:“今日老四媳妇也来了,走,咱们带璋哥儿过去看看。”说完亲自牵着璋哥儿走了。傅宁没敢看太子妃脸色,低垂眼帘朝太子妃告辞,轻步跟了上去。
太子妃平静地抱起珝哥儿跟在后面,出了凤仪宫,两伙人分道扬镳。见儿子扭头望皇后等人的背影,太子妃怕儿子误会皇祖母不喜欢他,柔声哄道:“珝哥儿乖,皇祖母知道你怕冷,所以没带你去,让珝哥儿回屋暖和呢。”
珝哥儿转过脑袋,瞅瞅娘亲,闷声道:“哥哥不好,弟弟也不好,我喜欢姐姐。”
太子妃眼睛发酸,亲亲儿子小脸道:“嗯,哥哥弟弟都不好,明天娘请姐姐过来陪珝哥儿玩。”
珝哥儿终于笑了。
昭宁宫那边,傅容、二公主在内室陪淑妃说话,嘉和帝在外间榻上哄瑧哥儿,再怎么平易近人,他都是皇上,不好让儿媳妇看见自己逗孙子的样子。
瑧哥儿现在爬得飞快,嘉和帝将红绸裹成的圆球丢到里头,小家伙便蹭蹭爬过去,再坐起来,抓起球咯咯笑着往皇祖父那边丢。嘉和帝抓住后故意不放手了,瑧哥儿着急去要,嘉和帝高高举起手,瑧哥儿便攀着皇祖父的身子慢慢站起来够,没站一会儿就扑到了嘉和帝身上。
祖孙俩逗得正欢,外面小太监报皇后到了。
嘉和帝连忙将红绸球还给瑧哥儿,示意他自己丢着玩,他盘腿坐在榻上,一本正经的。
淑妃领着傅容、二公主出去迎接。
皇后笑道:“听说瑧哥儿进宫了,我带璋哥儿过来见见弟弟。”
璋哥儿一一喊人,这里面傅容他最眼生,好在路上傅宁提醒过,璋哥儿便乖乖地喊“四婶”。
傅容朝他柔柔一笑。
众人移步去了里面,朝皇上见礼后,皇后亲自将璋哥儿抱到榻上,让他去跟弟弟玩。瑧哥儿现在正高兴呢,见到这个眼生的哥哥没有太反感,却也没多热情,依然把红绸球往嘉和帝那边扔。
明摆着告诉旁人皇祖父一直在陪他玩球呢。
嘉和帝咳了咳,瞅瞅面前的红绸球,对璋哥儿道:“璋哥儿陪你弟弟玩。”
“是,皇祖父。”璋哥儿走过去捡起球,抱到瑧哥儿身旁交给他。
瑧哥儿双手接过,咧着嘴又往嘉和帝那边扔。
嘉和帝忍不住瞪了臭孙子一眼。
淑妃忍俊不禁,请众女眷去里面坐,不打扰他们爷仨亲热。
皇后没去,留下来同嘉和帝笑道:“璋哥儿很少来这边,臣妾怕他认生,还是在旁边陪着吧。”
嘉和帝“嗯”了声,问珝哥儿:“怎么没抱他过来?”
皇后道:“派人去接的时候,他睡觉呢,皇上想的话,晚上臣妾叫他娘抱他过来给皇上看看?”
嘉和帝确实有阵子没见着珝哥儿了,点点头,晚上去了凤仪宫。
只是看到珝哥儿怯怯诺诺的样子,跟璋哥儿瑧哥儿一比照,嘉和帝看了难受,用过饭就回崇政殿了。以前他只有一半时间用在后宫,现在是隔几天就去昭宁宫一次,有时候与淑妃敦伦,有时候说说话就睡了,其他时间,一个月里会去柔妃的春熙宫一两次,然后除了初一十五,大多数都是陪丽贵人住的。
丽贵人也没有辜负嘉和帝的盛宠,进了腊月,传出了喜讯。
嘉和帝大喜,封其丽妃,将原来端妃的永寿宫赐给了她,但管樱依然住在崇政殿后头。
傅容听闻消息,有些出神。
她记得,管樱这个孩子并没有顺利生下来,似乎没出正月就没了,嘉和帝心痛不已。皇上心情不好,京城勋贵人家也不敢大肆庆贺喜事,因此住在侯府的傅容才得以知晓这事。等管樱养好了身子,嘉和帝为了让爱妃重新打起精神,决定去灵山春猎,三月出发,七月暑热过后才回京。
嘉和帝带了不少大臣勋贵子弟过去,那时傅宸已经得了嘉和帝看重,傅容便跟着去了。最初父亲母亲都不同意,傅容哭诉自己在京城过得不好,想出去散心,父母依然不愿意,是哥哥疼她,帮她一起劝了父母。到了灵山,傅容看上了安王,最后成了肃王小妾……
“想什么呢?”徐晋抱着儿子在屋里走了一圈,回头见她坐在那里发愣,好笑问道。
傅容讪讪地笑,接过瑧哥儿道:“看来咱们瑧哥儿明年要多个比他小的七叔或三姑姑了。”
语气淡淡的,并无欣喜,因为知道徐晋估计不大乐意再多个弟弟。
徐晋盯着傅容,不确定她是否知道丽妃早产的事,说来上辈子两人相遇,要谢丽妃这次早产的。
想笑,不知为何又记起了安王。
徐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夜里歇下后,他撑在傅容身上,或慢如静水,或急如湍流,就是不肯让她痛快。
傅容就如同被吊在了半空中,往上够不到天,往下碰不到地,又不好求他,只能挠心挠肺地等着,等到她发现徐晋是故意要折磨她了,赌气推他:“王爷不想要就算了,这样算什么?”
“如果咱们重来一次,浓浓还会躲我吗?”徐晋突然一个前挪,盯着她眼睛问。
突然被袭,傅容不大舒服,气得狠狠抓他:“你发什么疯?”
“告诉我,你还会不会躲我。”
告诉他,她还会不会看上旁人。
徐晋心里有火。傅容不肯跟他说实话,他理解,但他心里就是别扭,仿佛两人中间隔了一层薄薄的帘子,仿佛两人还可以再近一步。他想不到办法扯走这帘子,他也尽量不去想,可它总是会在某一时刻,突然冒出来,提醒它的存在。
“浓浓,你跟我说实话。”舍不得她生气,徐晋放缓了动作,凝视她眼睛,“如果重来一次,我跟另一个,跟我差不多身份差不多容貌的人一起出现在你面前,你会看上他,还是我?”
傅容本能地联想到了安王。
平心而论,假如她对二人都一无所知,不知前世也不知后面结果,她会选安王的吧?
因为徐晋太冷了,谁会喜欢一个冷冰冰的男人?
可傅容不傻啊,几乎徐晋才问完,她便搂住了他脖子,回望他仿佛弥漫了一层氤氲雾气的凤眼道:“谁对我好,我就喜欢谁,但我知道我肯定会选王爷的,因为王爷会对我好是不是?”
她回答地狡猾,徐晋竟无法反驳。
上辈子她不选他,可不正是因为他冷漠对人?
心中郁闷,他明知故问:“你的意思是,我对你不好,你就找别人了?”
哪怕是假话,他也想听她哄他。
傅容狡黠地眨眨眼睛,在徐晋皱眉时摇摇头:“不会,真的再重来一次,王爷不理我,我就主动勾.引王爷,直到王爷喜欢上我为止。”这么好的相公,她可舍不得让他跑了。
她神情专注,笑容温柔美丽,徐晋分不清真假,也懒得去分,他只知道,他爱听这话。
不再浪费时间,他吻住她唇,极尽温柔。
次日徐晋早早去上朝了,再有几天.朝廷又要大休,大休前大臣们都起早贪黑地忙。
傅容也比平常忙碌,因为年关将至,各处田庄庄头铺子掌柜都要进京对账送年礼,傅容自己的嫁妆,王府的产业,两样加起来,哪怕有温嬷嬷等人帮忙,她也累得不轻。
刚送走一个大庄头,管事报如意斋的杜掌柜来了。
傅容连忙请人进来。
凤来仪的纪清亭因永宁公主一案而“病逝”,他或许没跟纪家说出全部事情,但显然提醒过当家人京城不宜久留,所以当年凤来仪便关了门,纪家全家迁回故土。随后如意斋迅速取代了凤来仪的位置,生意越来越红火。
“三叔喝茶。”傅容亲昵地请杜远舟落座,认真打量他两眼,半是诚心半是打趣地道:“三叔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啊,看你春风满面的,好像又年轻了几岁。”
杜远舟微微一笑,从袖中摸出一张帖子递给她。
傅容好奇接过,待她看清上面的字,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杜远舟要迎娶顾娘子?
两人什么时候看对眼的?
“三叔,你快跟我说清楚!”傅容又惊又喜,兴奋地催道。
第200章
傍晚徐晋从宫里回来,傅容一边将手炉递过去一边告诉他这个喜讯。
徐晋很是震惊。
他对杜远舟顾娘子的事情当然不感兴趣,只是顾娘子经历坎坷,当日纪清亭提着刀子去如意斋阴阳怪调地说了一番,杜远舟既然能做到掌柜,肯定能猜到顾娘子遭遇过什么,他竟然不在乎顾娘子曾经**?
他呆呆的,傅容以为他是太过吃惊,回到榻上抱着瑧哥儿同他说话:“我真没料到这事,三叔比顾姨还小三岁呢,不过想想他们毗邻而居,顾姨心灵手巧,就算脸上有疤依然是个美人,三叔就更不用说了,他们俩走到一块也正常,就是之前我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人逢喜事精神爽,傅容兴奋着呢,念叨来念叨去的。
徐晋心里有事,只笑着看她。
晚上哄完瑧哥儿睡觉,夫妻俩回了上房,钻进被窝后傅容习惯地靠到徐晋怀里,仰头跟他商量:“王爷,我想了想,我对做生意没兴趣,当初同意跟顾姨一起开如意斋,主要是他们没有我们肯定开不下去,这才应了。现在如意斋越做越好,我其实没管什么事,再拿那个分红挺不好意思的,正好因为如意斋父皇也不大喜欢我,那我就想将如意斋另一半的股送给三叔跟顾姨,当他们的成亲贺礼了,你觉得如何?”
柳如意最想看的是如意斋发扬光大,现在如意斋在顾娘子杜远舟的联手经营下越来越好,傅容实在不想插在里面。现在分红什么的还好说,大家也算是患难与共的知己亲人了,等到杜远舟顾娘子生了孩子,他们的孩子会不会觊觎另一半股,或是会不会利用她利用肃王府的名声做些狐假虎威的事?
反正傅容不缺钱,就想趁此跟如意斋撇清钱财上的关系,免得将来给徐晋惹麻烦。
“浓浓真大方,如意斋的一半股,你知道大概值多少银子吗?”徐晋戏谑地问。
傅容伸手摸他的脸,得意笑道:“多少我也不稀罕,有王爷给我撑腰,我还怕没钱花?”
徐晋翻身压住她,亲她一口道:“既然你舍得银子,那就送了,本王挣钱养你。”
傅容就猜到他不会反对,高兴地抬起了腿。
一场酣畅淋漓过后,傅容甜甜睡去。
徐晋头脑清醒的很,想到杜远舟对顾娘子的态度,他不由自主地沉思起来。
如果这辈子他重生在傅容嫁给徐晏之后,他还会费尽心思将她抢到自己身边吗?
会吗?
就着床边桌子上放着的小灯,徐晋细细打量傅容。
会的吧,上辈子一开始他那么嫌弃她,后来还不是喜欢上她了?
想到重生之初他对她的那些轻视,徐晋终于知道自己有多自欺欺人了。
其实上辈子他就已经动心了,只是他不愿意承认自己一个王爷会看上一个和离过的女人,或许也是怕传出去后被人耻笑,所以他从不表现出来,反而想尽办法气她,只为了逼她露出真性情。
如果不是喜欢上她了,他临出发前何必告诉她她可以写信给他,到了西北后,每次京城来信,他何必又暗暗期待里面有她写的?在军中那些独眠的夜晚,他何必情不自禁地摩挲身边的位置?
这样想着,徐晋一点都不奇怪杜远舟的选择了。
跟活生生的人相比,那些算什么?
真要怪,就怪自己认识她晚了,没能在她被人欺负或是错嫁旁人之前遇到她。
而他比杜远舟幸运,有重来的机会,让他得到了这辈子她的全部,也免了她再吃一遍苦。
亲亲熟睡的妻子,徐晋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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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娘子不想大办喜事,所以两人将日子定在了腊月底,此时京城大多数铺子都关门了,如意斋也不例外,至于如意斋掌柜跟东家在里面做了什么,外人就不知道了。
去贺喜的前一日,乔氏过来了。
眼下正是各府繁忙的时候,傅容没料到母亲会过来,还当家里出了什么事。
乔氏逗了会儿外孙,示意巧杏将手里的匣子递过来。
傅容好奇接过,发现里面是三本棋谱,瞧着像是寻常人难得的古本。
“娘,这是?”她困惑地问。
乔氏示意旁边的几个丫鬟出去,拉过女儿的手拍了拍,瞪着她道:“你真以为你私底下做的事情你爹爹都不知道?他清楚的很,只是他跟你祖母家的事情有些复杂,他也不适合跟那边认亲,因此就装了糊涂。明日是他的大喜日子,这三本棋谱算是你爹爹身为兄长的一点心意吧。浓浓不用说穿,只需以你的名义送过去就好。”
傅容这才明白,父亲早就知道杜远舟这个人了,又或许,父亲早在她结识杜远舟之前,就知道他有一个表弟在京城开棋社?
毕竟是血亲,想断也难以彻底断的干净吧。
既然父亲不愿挑明关系,傅容就将这三本棋谱添在了王府的礼单上。
她也将如意斋的另一半股送了出去。顾娘子再三推拒,最后推辞不过,许诺以后每年都送傅容一套首饰。越是好首饰,打造起来耗费的时间就越长,所以一年一套绝非顾娘子吝啬,换成旁的夫人太太,能得到这样的许诺,再出几个如意斋的铺子钱都愿意的。
喝完喜酒没几日,便是除夕。
徐晋傅容照旧要进宫。
跟普通百姓人家一样,皇家也是白日祭祖,晚上吃团圆饭,只是礼仪更加繁琐。晚宴也分别摆在两个地方,嘉和帝领着一干子弟在前面饮酒作乐,女眷们就都在凤仪宫了。
皇后高居主位,淑妃柔妃坐在左侧,右面曾经属于端妃的位置,换成了丽妃。
傅容忍不住暗暗观察丽妃。
跟中秋宫宴上相比,此时的丽妃身上已经没了最初的怯懦,穿了一身接近正红色的妃色长裙,头上红宝石步摇在灯光下流光溢彩,扫视周围时不再拘谨怯懦,反而微微扬着下巴。傅容知道,这位丽妃是想让众人看看她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农女管樱了,可惜少了从小培养的气度,她这副样子,反而有种东施效颦的意味。
而她仿效的,自然是居中而坐的皇后。
傅容心里有些唏嘘。
这个丽妃看起来不像聪明的,也不知她前世丢了孩子是人为还是天灾。
可惜不管是哪个,傅容都不会多管闲事的,一来她跟丽妃无亲无故,二来她也没那么善良,宁可冒着惹麻烦上身的危险也要救毫不相干的人。
“四嫂,我跟父皇请示过了,今年上元节那三日灯会,父皇许我去四嫂府上住一日,四嫂你说,我是十四去还是十六去?”宴席散后,二公主兴奋地赶到傅容身边,兴高采烈地道。
柔妃在后面跟着呢,无奈道:“福慧贪玩,他父皇又纵着她,给你们添麻烦了。”
傅容挺喜欢二公主的,笑着回道:“娘娘客气了,妹妹娇憨可爱,我巴不得她在我们那儿多住几日呢,正好帮我照顾瑧哥儿。”
柔妃摸摸女儿脑袋,“快点选个日子,你四嫂还得赶夜路回府,没空等你。”
二公主早就选好了,“十六去,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嘛。”
其实是她提前打听过了,傅宸初一到十五当值,下半个月放假,二公主知道自己十六出宫也未必能碰到他,可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好啊。
小姑娘抱着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期待回了凤阳阁。
傅容同淑妃回昭宁宫坐了会儿,很快徐晋就来接她了,傅容抱起早就酣睡的胖儿子,同婆母告别。
该出宫的都出去了,侍卫们紧紧关闭宫门,皇城里又静了下来。
凤仪宫,皇后终于盼来了嘉和帝。
曾经端妃在的时候,一后三妃里皇后每月至少有两日能伺候嘉和帝,端妃虽然年轻却不为嘉和帝所喜,反而是四人里面侍寝次数最少的,有人垫底,皇后的颜面多少都好看点。现在却不一样了,丽妃有了身孕不好侍寝,皇后本以为嘉和帝会多来她这边几次,哪怕两人只说话不睡觉,她心里也舒服,未料嘉和帝并没有多踏足凤仪宫一次,反而将多出来的机会都分给了淑妃柔妃,或是一心陪着丽妃。
皇后心里就不舒服了。
但她不敢跟嘉和帝摆脸色,嘉和帝一来,她反而伺候得更为殷勤。
夫妻俩刚要歇下,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皇后示意身边嬷嬷去处理,嘉和帝却听出是夏音的声音,将人叫住,吩咐道:“带进来。”
皇后心头升起不妙之感,暗暗攥紧了帕子。
夏音很快就进来了,见礼过后跪下回禀道:“皇上,娘娘肚子不舒服,奴婢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记得皇上说过娘娘有任何不妥都要通知皇上,所以……”
她刚开口,嘉和帝就噌地站了起来,一边穿衣一边大步往外走。
夏音连忙打住话,起身跟了上去。
皇后回过神追出去送人时,嘉和帝已经走远了。
望着前面的灯笼人影,皇后在寒冬腊月的夜色里伫立良久,才一脸平静地回了内室。
两刻钟后,崇政殿的小太监过来传话,今晚嘉和帝不过来了……
第201章
管樱是真的不舒服。
嘉和帝赶过来时,太医已经到了,正询问冬雪娘娘今日都用过什么。
冬雪将管樱的一日三餐都回忆了一遍,确定道:“全是照大人开的膳食单子来的,晚上宫宴,奴婢也都看过了,没有忌讳的菜品。”怕太医不相信,她把丽妃用过的几样菜都说了出来,最后怕自己遗忘了,又向躺在床上的管樱求证。
管樱苍白着脸点头,刚要询问太医哪里可有不妥,就见嘉和帝疾步走了进来。管樱在宫里没有任何亲戚,初次怀孕本就忐忑,又不知为何动了胎气,心里当然委屈,瞧见对自己万般宠爱的男人,不禁潸然泪下。
嘉和帝脚步顿了一下。
仿佛看见那年的钟庭,当初她也是怀着身孕,得知他真正身份得知他已经有了明媒正娶的妻子,她也是动了胎气,醒后便泪眼摩挲地望着他。
嘉和帝心里一疼,快步走了过去,握住管樱的手,先询问太医:“娘娘身体如何?”
太医忙道:“娘娘动了胎气,万幸没有大碍,臣已开了安胎方子,娘娘休养几日便好。”
嘉和帝皱眉道:“为何动的胎气?”
太医心中一震,低头道:“娘娘怕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此言一出,管樱身边服侍的大小宫女顿时诚惶诚恐地跪了下去。
嘉和帝扫了她们一眼,朝万全使了个眼色。
万全立即将一干人等带了出去,寒冬腊月的,就让她们在院子里跪着,搜身过后又派人搜查所有人的房间,太医则随人去查验小厨房里的剩饭。
寝殿里面,嘉和帝帮管樱掩好被子,柔声安抚道:“别担心,朕绝不会叫你出事。”
管樱点点头,水眸里含着泪珠,楚楚可怜。
嘉和帝轻声陪她说话,大概半个时辰后,万全猫着腰走了进来,“回皇上,这边老奴都查过了,没有异样。”
管樱瞅瞅嘉和帝,记起夏音冬雪的嘱咐,没敢说让太医也去查查凤仪宫。刚出事的时候,她最先想到的就是皇后要害她,但夏音她们说得对,晚宴是御膳房准备的,查出饭菜被人下了东西也是御膳房那边的错,无凭无据她真指责皇后,最后没查出来,嘉和帝嫌她胡乱猜忌,皇后那里也会更恨她。
她不说,嘉和帝却想到了,命万全再去查御膳房。
他跟钟庭已经没了一个孩子,这个绝不容有闪失,不论幕后黑手是谁,他都要揪出来,否则对方一击不成,后面再陷害管樱怎么办?
万全领命而去,却发现宫宴上的剩饭剩菜已经混合在了一起,根本没法查,而他早就料到会有这种可能,先派了一个小太监去打探情况,是以发现无法继续彻查,便及时回来复命,没有惊动御膳房任何人。
“皇上,现在该怎么办?”他试探着问。
嘉和帝并没有沉思多久,凝望外面夜色道:“派人盯着御膳房,暂且不要打草惊蛇。”
御膳房人多眼杂,谁都有可能动手脚,真查起来这事就瞒不下去了,与其大动干戈收效甚微,不如暗中留意,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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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夜宫中设宴,傅容意外发现丽妃没有过来,听说是身体不舒服,早早歇下了。
傅容只记得上辈子丽妃没出正月就小产了,具体哪几天则没印象,好在这事跟她关系不大,上辈子也没听说有什么内情,她便没有上心,当晚领着二公主一起回了肃王府。
傅容喜欢二公主,徐晋对这个异母所出的妹妹却没多少情分,不如面对秦云玉时像个兄长,但也不似对崔绾那样冷淡,第二日早早去了前院,让她们姑嫂一起逗瑧哥儿。
二公主是带了目的出宫的,在暖阁里哄了会儿瑧哥儿,忍不住跟傅容打听:“四嫂,你们晚上出去赏灯吗?听说隆庆街这几日晚上特别热闹,有花灯还有各种戏耍,我想去看看。”
傅容小时候也喜欢上元节晚上去看灯凑热闹,自从那年齐竺被父亲安排的人泼了油,她倒是再没出去过了,无论是傅宝相邀,还是徐晋提议,她都懒得去。如今二公主难得出宫,小姑娘摆明了想去,傅容就舍不得扫她的兴。
“好啊,晚上叫你四哥陪咱们去。”她笑着应道。
二公主眼睛亮亮的,有心问问傅宣傅宝会不会去,又怕被傅容猜到她的小心思,就不敢多问了,转到窗台边上去跟瑧哥儿玩。瑧哥儿现在能自己扶着窗台横着走了,小家伙最喜欢趴在窗台上往外面望。
“瑧哥儿叫姑姑。”二公主教他说话。
瑧哥儿小手抠自家琉璃窗上的纹络呢,听姑姑凑了过来,他喃喃地喊了声:“豆豆……”
瑧哥儿会喊人了,只是咬字不清楚,傅容教他喊,爹爹姑姑舅舅从瑧哥儿嘴里说出来就都变成了“豆豆”,至少傅容跟徐晋听起来是这样,“娘亲”小家伙就更不会喊了,整天在那儿豆啊豆的。
二公主笑着将他转过来,认真纠正道:“不是豆豆,是姑姑!”
瑧哥儿扭头看娘亲,咧着嘴还是喊“豆豆”。
傅容知道儿子故意淘气呢,朝他拍拍手,“瑧哥儿过来,你喊姑姑,娘抱你去外面玩。”
一听说可以去外面,瑧哥儿立即扭着身子从二公主怀里挣脱出来,飞快爬到傅容身前,被娘亲抱起来后,小家伙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小手指向二公主,无比认真地喊:“豆豆!”
二公主坐在窗前笑,嘴角梨涡娇憨可爱,像早春的海棠,明丽动人。
傅容看愣了一瞬,跟着亲亲儿子小脸:“姑姑好看不?”
瑧哥儿瞅瞅二公主,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二公主马上凑过来问他:“那姑姑好看还是娘亲好看?”
瑧哥儿毫不犹豫地抱住娘亲,仰起头在娘亲脸上亲了一口。
说说笑笑的,就到了晌午。
哄瑧哥儿歇晌后,傅容跟徐晋回了上房,打趣地问他:“晚上我跟妹妹想去街上看灯,不知王爷有空相陪否?”
徐晋哼了声,脱了靴子靠在床头,翻出一本书看,头也不抬地道:“本王想陪你去的时候你不愿意,现在你想去了,本王为何要去?”
傅容知道这男人是想她哄他呢,走过去,抢过徐晋手里的书放到一旁,靠在他胸口软声求道:“王爷去吧,你不去,我也不敢去,可妹妹难得出宫一趟,我答应她的事情如何反悔?”
徐晋垂眸看她,轻佻地抬起她下巴:“王妃给我点甜头,我今晚就陪你们走一趟。”
傅容红着脸瞪他,歪头躲开他手,眼看徐晋还想凑过来,她索性咬他手指头。
美人红唇轻启,妩媚妖娆,徐晋眸色暗了暗,双手掐住她腰,一下子就将她压到了床上。
傅容急着提醒:“我鞋子还没脱呢!”
“我帮你脱。”徐晋转身就想帮她,只是看见那鞋尖绣着小朵牡丹花的粉红绣鞋,心底不知怎么生出一股邪火,等他褪了傅容的裤子,徐晋又重新将那两只粉红绣鞋套到了她雪白小脚上,然后将傅容抱了起来。
“王爷?”傅容背对徐晋坐在他腿上,不懂他要做什么,抓起衣裳裹住自己,“我冷……”
“一会儿就不冷了。”徐晋稳稳站了起来,像抱瑧哥儿嘘嘘那样抱着她去了镜子前。
温暖的阳光透过琉璃窗照了进来,一人多高的穿衣镜中,那双粉色绣花鞋晃啊晃的,配着主人莺啼般的娇语哀求,真如被风雨摧残一般,半晌方歇。
瑧哥儿睡醒后过来找娘亲,发现娘亲竟然还在睡,小家伙茫然地看向爹爹。
徐晋神清气爽,抱起儿子道:“娘亲累了,走,爹爹抱瑧哥儿去玩。”
瑧哥儿高兴地指向外面。
徐晋笑着替他穿好衣裳,出去时看见二公主走了过来,小姑娘有些害怕徐晋,隔了远远便站住,小声问道:“四哥,四嫂醒了吗?”
徐晋淡然道:“没有,晚上要出去看灯,她怕那会儿没精神,现在多睡会儿。”
二公主一听,又惊喜又懊恼,知道四哥答应陪她们出门了,她也不是那么怕了,兴奋道:“那我也回去再睡会儿!”
目送小姑娘身姿轻盈地折了回去,徐晋笑了笑,抱着瑧哥儿去了前院。
景阳侯府,傅宝还在苦口婆心地劝说傅宣:“六妹妹,咱们一起去吧,我自己去多没意思。”大哥陪大嫂,三哥陪三嫂,她想跟林韶棠单独出去赏灯肯定不行,那就必须拉上一个伴,傅宓她不喜欢,可不就剩下傅宣了?傅宣去了,二哥肯定会陪着,如此他们几个一起出门,长辈们就没话说了。
因此傅宝打定主意要劝动傅宣的。
傅宣从小就不爱热闹,任傅宝如何说她都不松口。
傅宝没办法,只好实话实说:“六妹妹,明年,明年我应该就不在家里了,这是咱们姐妹能一起过的最后一个上元节,你真那么狠心拒绝我?”
傅宣听了,终于将手里的书放了下去。
确实啊,傅宝今年十五了,听母亲闲聊时话里的意思,傅宝入秋前多半会嫁出去。
看看面前满脸哀求的傅宝,想到两个亲姐姐出嫁时的失落,傅宣叹口气,“好吧,我去。”
傅宝大喜,拉着她去求傅宸。
傅宸原本跟一帮兄弟约好去喝酒的,不过亲妹妹还是最不好热闹的那个难得想去看花灯,他当然要陪妹妹,痛快地应了下来。
第202章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瑧哥儿白日里玩了一天,晚饭过后傅容抱着他哄了一会儿小家伙就甜甜地睡熟了,傅容亲自将儿子抱到厢房,放进早已捂热乎的被窝,再亲亲他白里透红的小脸,这才叫上二公主一起去前院跟徐晋汇合。
两人都穿了普通的绸缎衣裳,头上首饰也简单,从后面看就像寻常的小家碧玉,只是转到前面,大的那个天生丽质,本就是绝色风华的美人,婚后那美艳中又多了少妇才有的妩媚风韵,让人目光落到她身上后便再难移开。小的那个呢,十二三岁的模样,如海棠初结苞,顶尖露出一点粉嫩,娇俏又水灵。
一个是妻子,一个是妹妹,徐晋早让人将帷帽准备好了,白纱虽薄,多少能阻挡一些轻佻窥视。
傅容瞅瞅一身黑色袍子站在夜色里险些让人无法察觉他身形的许嘉,故意对着徐晋打趣道:“怎么就准备了两顶帷帽?”肃王爷这模样,走到大街上照样引人瞩目啊。
许嘉面露茫然,视线情不自禁挪到兰香身上,打量两眼,发现兰香长得确实比普通丫鬟招人些,连忙朝傅容告罪,转身就要去再准备一顶帷帽。
傅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兰香恼羞成怒追了上去,小声斥道:“你笨啊,王妃那是打趣王爷呢,谁真让你去准备帷帽了!”她一个丫鬟,出门哪用戴那个。
许嘉恍然大悟,再看看面前杏眼圆瞪的大丫鬟,尴尬地退回了徐晋身后。
兰香想到许嘉看她的眼神,脸上也发烫,低头躲到了傅容身边。
傅容多看了兰香一眼。兰香梅香都比她大一岁,今年十九了,在丫鬟里面也算是年纪比较大的,这两年真的得找门亲事了。不过……
傅容看向许嘉,心里没有底气。
许嘉容貌俊逸功夫超群,现在在王府不显身份,将来如果徐晋能登上那个位子,御前侍卫统领非许嘉莫属,那可是正三品官。就算不扯那些远的,以许嘉的身份,不是傅容妄自菲薄,兰香是万万配不上他的,若她冒然跟徐晋提,徐晋恐怕都不高兴。就好比前院一个普通小厮突然跑到她跟前说要求娶她的大丫鬟,傅容绝对会将他撵出去。
“发什么呆,走了。”徐晋见她说完俏皮话就愣在那儿了,低声提醒道。
傅容回神,也不好再继续打趣肃王爷的气度容貌,牵着二公主的手一起往外走。
三人坐一辆马车,到了隆庆街一个巷子口再下车,逛街逛街,当然要慢慢溜达。
徐晋走在最外侧,傅容走在他跟二公主中间,怕二公主出事,手一直牵着她的。
兰香许嘉分别跟在后面。
傅容借往回看灯的空隙悄悄打量二人,见许嘉一副始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警戒样子,兰香则被她抓到偷看许嘉好几次,傅容心里有了数,决定回府后再好好打算,今晚暂且不理。
“妹妹喜欢这里吗?”傅容体贴地问道。
二公主笑着点头:“挺好的,比宫里热闹多了,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百姓。”
心里却很是失望,目光不停在人群里逡巡。百姓再多有何用,她只想见那一个,上次被傅宸救了她连句感激都没来得及说,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傅容是喜欢玩的,熟知一个姑娘真正喜欢夜市会有哪些反应,瞧二公主对什么都兴趣寥寥的样子,还总是东张西望的,一看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不由纳闷起来。
小姑娘好像在找什么人,可这是她第一次出宫,她认识谁啊?
傅容不自觉地跟着二公主一起四处张望。
手却突然被人攥住。
傅容扭头看徐晋,徐晋朝她笑笑,趁二公主不注意俯身在她耳边道:“明年咱们单独出来。”
傅容耳根发烫,许嘉兰香就在后面跟着呢,他如此大胆,不怕被人笑话。
不知该如何回答,傅容转过头,刚要跟二公主说几句话打消刚刚的尴尬,目光一凝。
前面的一个灯铺前,有个穿灰色长袍的男人正望着她。
四目相对,若不是有二公主带着她走,傅容脚步差点就停下了。
她有多久,没见过徐晏了?
徐晏长她三岁,而二十一岁的徐晏,傅容上辈子也没见过。
他个子比记忆里高了,人没有上辈子和离时那样清瘦,但依然是瘦的,就那样愕然地望着她。察觉她的视线,徐晏怔愣片刻,跟着微微一笑,转身跟旁边的红裙姑娘说了什么,两人一起走了过来。
“云升哥哥,汐姐姐,你们也出来玩了啊。”二公主惊讶地道。徐晏兄妹进宫的次数不少,她都认识的,只是交情不深。
“福慧怎么出来了?”已经变成十六岁大姑娘的徐汐同样戴着帷帽,简单寒暄过后,有些不悦地问二公主,“上元节街上人多眼杂,妹妹千金之体,往后还是少出来吧,我一个好姐妹曾经就是上元节晚上出来赏灯,被人用热油泼了面……对了,王妃当时也在场,应该记得吧?那会儿齐大哥若不是为了……”
“妹妹!”徐晏冷声斥道。
徐汐抿抿唇,转身就走。傅容害了她幼时姐妹,害得她外祖母被贬为庶人,害得她亲姨母惨死,害得母亲卧病在床,她跟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徐晏不放心妹妹,歉然地朝徐晋拱拱手,快步追了上去。
二公主望着两人的背影,想到傅容与永宁公主一家的恩怨,识趣地没有说话。
“去那边看看?”徐晋轻轻捏了捏傅容有些发冷的手,指着与徐晏兄妹离去的相反方向道。
傅容点点头。
心思却总忍不住转到徐晏兄妹身上。徐晏娶妻了吗?徐汐嫁人了吗?
毕竟曾经朝夕相对过三年,不见还好,见面了就免不了好奇。
右手突然又被人攥紧了。
还没来得及看向二公主,前面传来了傅宝兴奋的声音,“三姐姐!”
那声音熟悉又明朗,傅容的心都跟着轻快起来,飞快挣开徐晋的手,朝快步赶过来的几人打招呼:“这么巧,你们也出来赏灯了啊,官哥儿呢,怎么没带他一起来?”
傅宣解释道:“他吃完饭就困了,所以没来。”
傅宸在旁边听了,嘴角翘了翘。什么困了,臭小子不好好读书总往账房那边跑,想跟账房学算账,被母亲罚了这几天不许出门,妹妹还想顾全弟弟颜面呢。
二公主悄悄看他,见男人笑得那么好看,之前迟迟见不到人的失落全散了,满心都是欢喜。
既然碰上了,站在街上不好说话,几人挑了附近一家面馆坐。
许嘉先行一步,命面馆老板将里面的客人都赶出去,他家主子要包场。
面馆老板被许嘉的气势吓到了,也被许嘉拿出来的银锭子喜到了,当即就把里面几桌客人请了出去,喊来媳妇迅速收拾桌子,请几位贵人落座。
徐晋傅宸林韶棠三人坐了一桌。
傅容四女坐在旁边一桌,二公主见傅宸坐在林韶棠旁边,挨着走道,而傅宣坐了跟他并肩的位置,她不着痕迹地在傅宣对面落了座,虽然距离稍微远些,看他却方便多了。
没人要吃这里的东西,大家就聚在一起说话。
傅容坐在二公主旁边,很快就发现小姑娘那双美丽的眼睛总是往自家哥哥那边瞄,看一眼被烫般收回来,假装听她们三姐妹说会儿话,然后再悄悄转过去,仿佛芳心暗许的少女在偷窥情郎。
望着那边一心同徐晋说话的亲哥哥,傅容忽然有种做梦似的感觉。
她二十一岁的哥哥,被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看上了?
似乎是为了提醒她这不是梦,聊完天走出面馆之前,二公主红着脸拉住傅容,等身边几人都出去了,她才低着头嗫嚅道:“四嫂,我,上次傅二哥救了我,我还没跟他道谢,我想单独跟他说几句话,四嫂帮我行吗?”
她私底下见傅宸大概只有今晚这一次机会了,既然遇上了,二公主就不想遗憾而归。
小姑娘羞涩又大胆,傅容呆了呆,安抚地握住她手,“好,四嫂帮你。”
二公主惊喜地抬起头,大眼睛里映着远近灯光,潋滟水润。
傅容没忍住,捏捏她小脸,心里哭笑不得。
如果这事真成了,难道她以后要反过来叫二公主嫂子?
算了,或许人家小姑娘只是想要跟哥哥道谢呢,毕竟才十二岁,因为道谢紧张也说得过去。
低声嘱咐了二公主几句,离开面馆不久,二公主突然喊累了,想要回去。
傅容为难道:“妹妹难得出来,再逛会儿吧?”眼睛望着前面的热闹,分明还没看够。
二公主拉着她袖子撒娇:“四嫂,我真的走不动了……要不让许嘉先送我回去?”
徐晋心中一动,先把小姑娘送回去,稍后跟傅家几兄妹分开后,他就可以单独领着傅容逛了。
刚要吩咐许嘉去送人,傅容偷偷戳了他腰一下,抢在他开口之前笑着对傅宸道:“哥哥,许嘉还有事情要忙,暂且脱不开身,烦请哥哥跑一趟吧,正好我跟阿宝宣宣再好好逛逛,你送二公主回王府后再来找我们。”
傅宸微微皱眉,狐疑地看她。
傅容熟练地用眼神求他。
傅宸瞅瞅妹妹身旁低头等待的二公主,隐约猜到了什么,应道:“也好。”
二公主兴奋又紧张,幸好头上戴了帷帽,不用担心被人瞧见她的失态。
傅容也跟着欢喜,让兰香领两人去自家马车停留的巷子。
兰香领命,跟在二公主身边护着她。走出一段距离后,二公主回头看看,确定傅容等人看不到这边了,她小声对兰香道:“你在前面带路吧。”
兰香愣住,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回头,却见二公主退到了傅宸身旁,低着脑袋不知在说什么。
兰香茫然地眨眨眼睛,回过味儿来后,她识趣地转过身,一个人在前面带路,耳朵悄悄竖着,想要听到三言两语,因为太过关注二公主的小秘密,没瞧见街对面一个华服少年看见她们后,眼睛一亮,兴奋地跟了过来。
第203章
傅宸自认很擅长跟小姑娘打交道了,家里三个妹妹,温柔的,娇气的,古板的,几乎囊括了女子能有的所有好,可是看着身边低头走路的二公主,他突然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小姑娘故意凑到他身边,分明有话要说,现在怎么又不说了?
二公主不说话,他咳了咳,主动问道:“公主身上的伤,都养好了吧?”
二公主愣了愣才明白他问的是去年走水她受的伤,点点头,小声道:“本来也没受伤,倒是傅二哥,听四嫂说你背后伤的不轻,可彻底痊愈了?”
小姑娘千金之尊却乖乖巧巧地喊他二哥,平易近人,再加上她比傅宣还小两岁,傅宸更自在了,爽朗道:“早好了,有劳公主惦念。”
关心过伤势,二公主想了想,低声道谢:“多谢傅二哥救了我,没有你,我多半出不来了。”
傅宸摸摸鼻子道:“公主客气了,我在金吾卫当差,保护皇上公主是我分内之事,尽职而已。”
尽职吗?
二公主神色一黯,如果她不是公主,他是不是就不救她了?
低着脑袋,眼睛看着男人的衣摆看他的黑靴,二公主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滋味儿。因为心思都在男人身上,没留意前面路上有块多出来的砖头,一不留神绊了一跤。
傅宸眼疾手快扶住她,二公主站稳了,他迅速收回手,沉声提醒:“天色昏暗,公主小心。”
二公主红着脸点头。
街上人来人往,他们行走在边上,倒好像单独走在一片小天地里,视线所及只有他,耳里听到的只有他的脚步声。从没有哪一刻,二公主如此盼望脚下的路再长些,她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但她喜欢跟他在一起的感觉,都不用看脸的,单单看他的衣袍,她都欢喜。
这是喜欢吗?
二公主不懂。
是喜欢了,她又该怎么办?
听四嫂说,傅宸比她大三岁,四嫂又比她大六岁,也就是说,今年傅宸二十一了?
二公主忍不住担心。万一她真的喜欢他了,傅宸却娶了旁人怎么办?万一傅宸在她摸清自己的心之前成亲了怎么办?
二公主从小就是在嘉和帝的宠爱下千娇百宠长大的,父皇总是告诉她,凡是她想要的额东西,父皇都会送她。二公主觉得,她这么喜欢跟傅宸在一起,那她应该是喜欢他了,但她不想求父皇做主,她想自己争取。
小脑袋里各种念头闪过,不知不觉就到了王府马车停留的巷子口。
前面兰香在马车旁站定,等着扶二公主上车。
二公主也停了下来,瞅瞅周围,抬手取下头顶帷帽。
傅宸震惊于她的举动,困惑地看她。
二公主仰起头,看见傅宸站在明月之下,跟那晚他救她出来后的情景一模一样,他呢,发冠整齐,俊朗如仙,比那晚还要俊美。
二公主脸又热了,好在她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也知道就算失败了也没关系,她是公主,就算傅宸不答应,以后父皇也会为她找个更好的驸马,所以她鼓足勇气,直视傅宸的眼睛道:“傅二哥,我,我喜欢你……”
傅宸怔住,看着面前才到他胸口高的小姑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目光震惊,二公主突然不敢看他了,低下头,双手攥着腰间的宫绦,好像也没那么紧张了,小声商量道:“我喜欢傅二哥,我长大后想嫁给傅二哥,傅二哥可以等我长大吗?我知道我现在小,傅二哥肯定不会喜欢我,可我会长大的,所以傅二哥等我长大,确定你不会喜欢我再娶旁人好吗?”
傅宸啼笑皆非。
想要摸摸小姑娘的脑袋,记起这不是自家妹妹,他又将手放了下来,哄小孩子似的道:“公主言重了,当日我救公主乃职责所在,公主真的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必,不必以身相许。”这丫头,莫不是英雄救美美人以身为报的话本子看多了?
忍住笑,傅宸指着马车道:“天色不早,公主上车吧。”
二公主抬起头,皱眉看他:“傅二哥以为我是为了报恩?”
傅宸头一回跟一个姑娘说这种事情,对上二公主泛着委屈的眼睛,他尴尬地别开眼。
二公主抿抿唇,眼泪落了下来:“你不信就算了,当我没说过。”言罢转身,迅速上了马车。
兰香瞅瞅自家二爷,困惑地爬了进去。
傅宸摇头笑笑,坐到车前,示意车夫赶车。
马车稳稳地朝人烟寂静处驶去。
躲在拐角的吴白起目瞪口呆。
他看见肃王妃的丫鬟了,看见傅宸了,还有一个头戴帷帽的矮个子姑娘,不由就猜测傅家兄妹跟肃王妃一起出来赏灯了,肃王妃的丫鬟是领着傅宸过去汇合的,而傅宣说不定就在肃王妃身边,哪想这三人居然坐一辆马车走了?
“世子爷,咱们现在怎么办啊,要追上去吗?”他的长随纳闷地问。
吴白起不甘心,吩咐他道:“你追上去瞧瞧,若他们回王府或侯府了,那就算了,若是去旁的地方与人见面,你马上回来告诉我,我先去放鹤楼猜灯谜。”
长随立即隐在墙角黑暗里追了上去。
吴白起转身往街上繁华处去了。
那边徐晋也领着傅容几个去猜灯谜了。
他倒是想跟傅容单独待会儿,可惜他跟傅容一对儿,林韶棠傅宝肯定也巴不得单独行动呢,剩下傅宣一个孤零零的,傅容会肯?
因此他暗示都没暗示,让傅家三姐妹走在前面,他跟林韶棠跟在后头。
目光落在林韶棠身上,徐晋瞅瞅傅容,心想林韶棠能跟傅宝走在一起,肯定又是傅容搭的桥。上辈子傅家的事情他都派人留意着,有些事情不甚重要,属下递消息给他,他看过后就丢到了一旁,倒是林韶棠出家当和尚的事他因为过于意外,有些印象。
仰望天上的明月,此情此景,竟恍然如梦。
换成上辈子,徐晋怎么会有闲情陪几个姑娘在街上逛?
“王爷,咱们去那边瞧瞧?”前面一处酒楼前围满了人,傅容最好热闹,低声问徐晋。
徐晋个子高,看出那边在猜灯谜,笑她:“放鹤楼的灯谜一般人都猜不出来,你真想去试试?”
这是笑话她胸无点墨呢,傅容撇撇嘴,自豪地握住妹妹手道:“我是不行,可我有个学富五车的妹妹,还怕他们几个小小的灯谜?是不是宣宣?”
傅宣面无表情,眼睛看着一侧花灯,就当没听到这话。反正都是自家人,她也不怕傅容没面子。
傅宝偷笑,转到林韶棠身边,小声嘀咕道:“一会儿你也猜,咱们不能白白出来,什么都不带回去。”
林韶棠看着她笑,轻声道:“好。”
傅宝满足地笑。
徐晋见了,看向傅容,无声问她要不要。
傅容故作不懂,轻轻一笑,牵着妹妹往前走了。
徐晋最喜欢她这股勾人的劲儿,紧紧跟了上去。
放鹤楼前早已人山人海,傅宝想往里面挤,傅容没让,几人就在外围站着,反正放鹤楼的伙计会站在二楼高声念出灯谜,远点近点都没关系。
“有洞不见虫,有巢不见蜂,有丝不见蚕,撑伞不见人。”伙计再次朗声道,“谜底乃一物。”
傅容皱眉,扭头看妹妹,对上一张平静淡然的小脸,隔着薄纱,可见她脸上没有猜出来的得意,也没有为此犯难的意思。
傅容却知道,妹妹这是猜出来了。
她小声问妹妹:“谜底是什么?”
傅宣看向林韶棠。
林韶棠笑着道:“六妹妹不说,那我就抢了这个灯谜了。”他猜不猜都没关系,就是想赢个彩头送给傅宝,哄她开心。眼看傅宣点头,林韶棠朝跟来的长随低声说了一句。
长随泥鳅一般挤进人群,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很快他又挤了出来,将手中食盒递给林韶棠。傅宝兴奋地抢了过来,傅容凑过去,就见里面摆着一盘蜜汁糯米藕,还冒着热气呢。
甜香味扑面而来,傅宝拿起筷子,就那样捧着食盒给自己夹了一块儿,贝齿咬住藕片,并没有碰到筷子,然后将筷子递给傅容,含糊不清地道:“挺好吃的,三姐姐尝尝。”
林韶棠无奈地看她,摸出帕子先准备好。
有些东西自己吃没胃口,人多了就想吃了,傅容也尝了一块儿,甜甜的,又夹了一块儿递给妹妹,傅宣不要,她便笑着看向徐晋:“王爷吃不吃?”
放鹤楼为了猜灯谜准备的菜品,他们也不知道谁会猜中灯谜,因此菜品肯定没问题。徐晋看看那边眼里只有彼此的青梅竹马,再看看侧对这边的傅宣,瞪傅容一眼,飞快将那藕片抢入了口中。
看着他一本正经轻轻咀嚼的模样,傅容心里不知为何,比刚刚吃了蜜汁还要甜。
“许嘉要不要尝尝?”傅容将食盒递了过去。
许嘉肯定不用的,但他知道王妃是希望他将食盒处理了呢,便接了过来,转身又交给林韶棠的长随。
就在他分神的这短暂功夫,一道人影悄悄凑了过来。
徐晋瞧见了,认出对方是谁,看看傅容,没有理会。
于是吴白起成功地将傅宣脑顶的帷帽抢了过去。
眼前的一切突然清晰起来,傅宣大惊,本能回头寻找始作俑者,白皙脸庞在灯光下更添姣好。
吴白起微微一怔,跟着咧嘴笑了,举着帷帽逃窜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