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太子册封,钦天监选了几个吉日呈递给嘉和帝看,嘉和帝挑了最早的,八月初二。
朝臣们听说后,都懂了,皇上的身子是真的不行了,要不封太子这样的大事,理当多筹备一段时间的,嘉和帝催的这样急,是生怕自己提前走了吧?
嘉和帝病重,傅容本是没有多难受的,毕竟她跟嘉和帝一共没见过几面,公爹还想给徐晋塞侧妃,傅容因为爱屋及乌才没有幸灾乐祸,换成崔皇后出事,傅容肯定不是这样。不过眼看徐晋渐渐瘦了下来,夜里睡觉辗转反侧,傅容不由就盼望嘉和帝挺过这一劫,再多活几年。
将心比心,亲爹对旁人再不好,对自己是好的,真要去了,但凡有点良心,都会难过吧?
生老病死,傅容心疼徐晋也没办法,只能将他衣食起居照顾好。
徐晋也不是我难受你们就都得跟着我难受的人,他心里不舒服,平时并不愿意表现出来,因为他知道傅容还是怕他,他也怕她这点,怕他一冷脸傅容就战战兢兢的,闹都不敢跟他闹,生分的很。是以最近回到王府,他尽量多笑。
总不能因为父亲病重,家里日子就不过了。
这日处理完政事,天色尚早,徐晋去了崇政殿一趟,见母亲柔妃守在龙榻前陪父皇说话呢,他简单交代了几句就出宫了。
傅容在花园里呢。
七月末,不冷不热的,最适合出来逛。
瑧哥儿小时候有辆小车,儿子大了不用再推着走时,傅容还跟徐晋开玩笑,说留着小车给以后的孩子用,没想到一下子怀了俩。两个孩子的车当然不一样了,徐晋命人特意打了一辆,比瑧哥儿的宽,车头面朝车尾设了两个位子,这样阿璇阿珮就能并排坐了,都能看到娘亲。车尾这边也有个位子,给瑧哥儿留着的……
四岁的瑧哥儿可不觉得自己跟妹妹们坐一辆有什么可耻的,娘亲站在后头不方便看也没关系,高兴地陪两个妹妹说话,阿璇扭头往外面看,瑧哥儿马上告诉她路边的是什么花,阿珮好奇地抠腰间束缚她的绸带,瑧哥儿立即一本正经地劝她,说那是保护她不歪倒的……
有这个哥哥在,傅容几乎都不用说话了。
正打算沿着前面的小道拐回去,阿璇忽然啊了一声,咧着嘴朝后面指。
傅容扭头,就见徐晋一身玉色家常袍子走了过来,灿烂夕阳落在他身上,照得他冷峻线条柔和了几分,而娘仨一起看过去时,徐晋就笑了,因为逆光,傅容只看见他嘴角翘了起来,也不知是朝她笑还是朝孩子们笑呢。
“爹爹!”瑧哥儿高兴地喊。
徐晋已经到了跟前,见阿璇朝自己伸手要抱,徐晋顿了顿。
傅容心领神会,吩咐梅香两个小丫鬟先回去。
丫鬟们走了,徐晋才将着急的大女儿抱了起来,右手接过傅容递来的帕子。阿璇最喜欢爹爹这样了,咧着嘴去抢,一双小胖手在爹爹脸上摸来摸去的。徐晋给她抢一会儿再抢回来,偶尔偷眼去看车里的二女儿,见阿珮老神在在一点都不羡慕姐姐,徐晋朝傅容笑道:“阿珮长大了会不会像她们小姨母?”
傅容扑哧笑了,俯身捏捏阿珮的小脸:“我娘说宣宣小时候就是这样的,像小姨母好啊,懂事好哄。”
徐晋瞅瞅怀里的阿璇,故意逗她:“那阿璇这么像你,是不是不好哄?”
傅容气得朝他伸手:“嫌我们不好哄就给我,不用你抱行了吧?”
徐晋问女儿:“阿璇喜欢让爹爹抱还是娘亲抱?”
阿璇光笑不说话,小脑袋却是紧紧贴着爹爹肩膀,还转了过去,拿后脑勺对着娘亲。
瑧哥儿嘿嘿笑:“璇妹妹喜欢让爹爹抱!”
父子俩都不给她面子,傅容气坏了,停了车,将阿珮抱了出来,一边往回走一边哼道:“行啊,你们爷仨过吧,我有阿珮就够了!”
阿珮乖乖趴在娘亲肩头,看看后面的爹爹哥哥姐姐,一声不吭,只将小拳头塞到嘴里啃。
“娘!”瑧哥儿熟练地从车里爬了出来,蹭蹭去追。
眼看娘亲哥哥妹妹都走了,阿璇不干了,仰头就要哭。
徐晋连忙颠颠女儿,快步追了上去。
夜里哄完孩子们,回到上房,傅容眷恋地靠到徐晋怀里:“后天就要搬进宫了,挺舍不得的。”
肃王府啊,上辈子她在这里住了将近三年,这辈子住了五年了,俨然是她的第二个家,而且这里的一桌一椅一树一草都能勾起一家人的回忆……傅容喜欢当太子妃当皇后,却又想继续住在熟悉的家里。
徐晋对住处没什么意见,皇宫也好,王府也好,没遇到傅容之前,两个地方在他眼里差不多,遇到傅容了,王府才有了家的味道,但他相信,进了宫,只要傅容跟孩子们还在身边陪着,这日子就不会有差别。
自己不当一回事,对于傅容的小伤感,徐晋也就不怎么上心,沉默片刻,仿佛很认真地想了想,才十分郑重十分体贴地建议道:“既然浓浓这么舍不得,我跟瑧哥儿他们住宫里,你继续留在王府?”
傅容期待的是柔声安慰,没想等来这样的话,火气蹭蹭冒上来了,趴到他身上咬他:“你再说一句,你再说一句!”
徐晋朗声笑,乖乖给她咬了几口,忽的翻身反压过去,捧着她脸道:“不说不说,咱们做正事!”言罢堵住了她嘴。
东宫布置好了,接下来便是太子太子妃的册封大典。
皇家礼仪向来繁琐累人,好在这是大喜事,傅容身子累心里享受,再者新院子里的陈设都是按照她平时的喜好布置的,一睁眼瞧见的就是熟悉的丫鬟熟悉的人,没住几日也就习惯了。
只是进宫了,跟宫里人的来往就频繁了。
崔皇后没有要求她晨昏定省,但徐晋白日上朝,傅容一人在东宫待着也没意思,只要崔皇后没去陪嘉和帝,傅容都会领三个孩子去凤仪宫坐坐,也常常遇到柔妃跟二公主。
“浓浓快看,阿珮也会爬了!”崔皇后惊喜地喊道。
傅容抱着阿璇在地上走呢,小丫头刚刚晃悠哥哥的金环玩,不小心自己砸了脑顶,哭得那个委屈啊,必须让娘亲抱着哄才行。这会儿听到崔皇后的声音,母女俩一起看了过去,果然见阿珮从榻里头往外头爬呢。
傅容不禁笑了,连忙夸奖女儿:“阿珮都会爬了,真聪明!”
姐妹俩同天生的,再过半个月就满九月了,阿璇好动,月初就会爬了,爬的还挺快,阿珮瞧着也是羡慕姐姐的,只是懒了前面七个多月,再羡慕也没用,到今日才终于成功。
看着榻上会爬了的妹妹,阿璇高兴地呀呀喊了两声,伸着小身子往榻上够。
傅容笑着将女儿放了上去。
阿璇爬到妹妹身边,姐俩面对面咿咿呀呀说了一阵,跟着一起转身往里面爬。
崔皇后爱极了这对小姐妹花,朝傅容赞道:“阿璇阿珮都随了你了,长大后肯定是咱们京城最美的姑娘,哎,一想到有一天要把她们嫁出去,我心里就舍不得。”
“娘想的太远了吧,她们才多大啊。”女儿们还不会走路呢,傅容忍不住打趣婆母道。
崔皇后摇摇头,看着小姐俩感慨道:“你还小,不懂,看着还有十几年,其实过得很快的,在我眼里,景行好像还是小时候三四岁的模样,可瑧哥儿都四岁了。还有福慧,你嫁过来她才九岁,这会儿不也变成十四的大姑娘了?你说快不快,昨晚我跟你父皇还商量该给福慧挑个什么样的驸马呢。”
二公主要挑驸马了?
傅容有点不敢相信,“福慧才十四啊?”
普通人家的姑娘多是十五六出嫁,皇家公主们不愁嫁,很多都是留到十七八的。婆母不是第一个考虑到阿璇阿珮婚事的,那天徐晋也嘀咕过,说是姐俩满十八再嫁人。嘉和帝就二公主一个女儿,怎么……
难道是因为……
看出儿媳妇的心思,崔皇后点点头,没再言语。
傅容默然。
正因为嘉和帝宠爱女儿,才想趁自己活着亲自给女儿挑个好驸马吧?
不过傅容记得,上辈子她落水时,二公主还没定亲,在宫里给嘉和帝守孝呢。
这辈子,二公主会不会提前嫁了?
崇政殿。
嘉和帝正在同柔妃二公主说话。
大限将至,要说嘉和帝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二公主这个宝贝疙瘩了。江山社稷交给老四,他很放心,另外几个儿子,废了的那个有口气他就懒得管了,老二能吃是福,没出息也不会惹事,一辈子平安富贵挺好的,老六有他亲哥哥亲娘照看,早晚会再娶个媳妇,只有这个女儿……
“福慧喜欢什么样的,告诉父皇,父皇亲自给你挑。”嘉和帝握着女儿的手,慈爱地看着她。
二公主个子高了,脸长开了,人也瘦了,一听这话眼泪就落下来了,扑在嘉和帝身上哭:“我不嫁,父皇说话不算数,去年你跟母妃说等我十七再给我挑驸马,我都听见了,我就要留到十七,父皇你快点好起来,你别想随便挑个人打发我……”
柔妃转过身,悄悄抹泪。
女儿哭成了泪人,嘉和帝眼睛也泛酸,便没再惹女儿伤心,女儿走了,他才继续同柔妃说。
第268章
中秋过后,柔妃忽然请傅容过去一趟。
傅容挺意外的,柔妃跟她关系虽然不错,却也不曾主动相请。
傅容先带着孩子们去了凤仪宫,对婆母道:“娘,柔妃娘娘请我过去喝茶,阿璇阿珮就先请娘看着吧。”崔皇后不爱听她跟徐晋喊母后,夫妻俩就沿用了旧的称呼,而且喊娘确实更亲昵。
崔皇后抬眼看她,微怔后就懂了,笑道:“去吧,这边有我,你多坐一会儿也没事。”
傅容这样问其实就存了一点试探,若是柔妃有什么大事找她,婆母不可能不知晓,现在婆母这样答,明显是猜到柔妃要说什么了,还是她去听了也不会惹麻烦的那种。
放了心,傅容领着许灵梅香过去了。
柔妃温柔爱笑,说话也不爱绕来绕去的,打听两句姐妹俩,便直接跟傅容交了底,“你父皇想给福慧挑驸马,太子妃都听说了吧?”
傅容点点头,“嗯,听母后提起过,娘娘有人选了?”
她跟徐晋之前都在宫外住着,对京城子弟熟悉些,柔妃莫非想请她帮忙打听打听?真是这样,傅容当然愿意帮忙,二公主乖巧懂事,还帮过她一次,傅容真心把她当妹妹的。
柔妃苦笑,瞅瞅窗外,叹道:“人选还在你父皇那边,他看上眼的肯定都是好的,我没啥担心的,就是你父皇想让福慧亲眼相看,福慧说什么都不肯,还赌气说挑了她也不嫁。长这么大福慧都没这么让我们操心过,你父皇舍不得勉强她,让我问问福慧到底是怎么想的,可福慧不爱听我劝,我一开口她就捂耳朵,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想请你帮帮忙,福慧一直都亲你,而且你们年纪相近些,太子妃有空帮我问问?”
傅容笑了,“好啊,我也好奇妹妹怎么想的,娘娘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套出她话的,不过万一妹妹嘴严连我也不肯说,娘娘别怪我啊。”
柔妃笑着摇摇头。
傅容继续坐了会儿,告辞离去,下午就派人去请二公主来东宫玩。
二公主最喜欢小孩子了,得了阿璇阿珮两个可爱的小侄女,三天两头往这边跑的,听说阿璇能扶着人自己站起来了,立即兴冲冲赶了过来。
阿璇认得姑姑,放下手里的红绸球,爬着往榻沿前凑。
二公主欢喜地将小女娃抱了起来,一笑嘴角就露出了甜美的梨涡。阿璇最淘气了,爹爹用帕子捂鼻子她要抢帕子,现在看见姑姑嘴角有圆圆的小坑,她也好奇地去摸,就因为她手快,傅容的花钿不知被阿璇抠掉多少次了,特别是小丫头会爬后,傅容跟两个女儿歇晌时都不戴花钿,生怕阿璇趁自己睡着时偷偷抠下去往嘴里塞。
傅容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用眼神示意丫鬟们下去。
阿璇跟姑姑撒娇够了就又去找妹妹玩了,两个小姐妹仿佛能听懂对方说话似的,一会儿姐姐含糊不清地念叨两句,一会儿妹妹咿咿呀呀回应两句,看得二公主笑个不停。
傅容慢慢跟她套话:“早上我去母后那边请安,听见柔妃娘娘跟母后提到什么人选,我一进去她们就不说了,分明有秘密想瞒着我呢,妹妹可知道?”
二公主可不是普通的小姑娘,容易糊弄,心里细腻着呢。她看看傅容,脸上笑容没了,站到地上威胁道:“我娘请四嫂问的吧?四嫂再说一句,我往后就不来了。”
这脾气大的,跟傅宣当初也差不多了。
傅容对付不了从小到大就刻板的妹妹,哄好二公主这个乖姑娘还是有点信心的,也不下去拦她,依旧坐在榻上看着她:“我才说了一句妹妹就这样摆脸色,真是让我寒心,柔妃娘娘说你亲近我这个嫂子,我也这样觉得,没想我在妹妹心里也只是普通的嫂子吧,所以一句心里话都不想跟我说。”
二公主本能地辩解:“不是,我就是,就是不想嫁人……”
“为何不想嫁,总得有个理由啊。”傅容目光疼惜地看着她,“妹妹有心事别闷着,你把我当嫂子也好,当姐姐也好,有什么难处尽管都告诉我吧。你看我,上面有姐姐下面有妹妹,有了烦恼跟姐妹们说了,会轻松不少的。”
二公主咬咬唇,低着脑袋坐回榻沿上,默默不语。
傅容靠了过去,握住她手,试探着问道:“舍不得父皇?可现在父皇只是想给你挑个驸马,并不是马上就嫁出去的,妹妹这么小,别说父皇,就是我也舍不得啊,定了亲,过个两三年再嫁也不迟。”
嘉和帝希望的也就是给女儿挑个好婆家,安了心就够了。
二公主抿了抿唇。
傅容心中一动,不知为何想到了那年上元节,十二岁的小姑娘曾经央求她安排她跟哥哥单独说话。
“还是妹妹,有喜欢的人了?”傅容将二公主往自己这边拉了拉,看着小姑娘眼睛先是亮了亮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傅容忽然不知该期待什么样的答案。
如果二公主心里的人真是哥哥怎么办?
这是公主,嘉和帝亲自为女儿选驸马,只要二公主说她喜欢的人是哥哥,凭嘉和帝对女儿的疼爱,凭嘉和帝的身体状况,他肯定会答应女儿的要求的。放在普通人家,这种有点类似换亲了,但皇家最讲规矩其实也最不将规矩放在眼里,自家哥哥又是一表人才,嘉和帝真赐婚,哥哥能拒绝?
傅容再不懂朝堂,也知男人当了驸马,跟建功立业就无缘了,永宁公主的丈夫庆国公就是例子。
傅容真心希望二公主嫁给心上人,但她也不愿意哥哥因为一个公主的喜欢从今就只能领个闲差,哥哥功夫那样好,年轻有为,他心甘情愿娶二公主也就罢了,但这几年傅容可没看出来哥哥对二公主有意。而她当时答应帮二公主,主要也是觉得二公主年纪小,提那种要求更多的是想感激哥哥,因为心底认定了可能不大,事后傅容也有心情打趣哥哥,然此时看来,二公主……
正发愁,二公主忽然开了口:“四嫂误会了,我真的只是不想嫁。父皇出事,我也要三年后再嫁,父皇好好的,我更不着急嫁了,与其现在强迫一个勋贵子弟等我三年,何不等三年后再选?父皇担心我将来嫁不了如意郎君,我不担心啊,因为我知道四嫂四哥疼我,四嫂说是不是?”
二公主抬起头,笑着朝傅容撒娇。
只是那笑容,看得傅容莫名心酸。
她看得出来,二公主说的不是真心话。
二公主也知道自己撒了谎。
她有喜欢的人了,三年前他不顾性命危险将她从大火里救了出来,他站在月光下笑着看她,俊朗如仙,她就喜欢他了,哪怕他只把她当成孩子。
遭了拒绝,二公主当时已经放弃了,但三年下来,她发现她心里还是有期待的。每一次在宫里偶然相遇,她都会因为那匆匆一瞥暗暗欢喜,每一次见到四嫂,不敢明着问,只提着心等着,希望能听到他的消息,听说他还没有娶妻,她都会松一口气,然后再跟着担心,继续盼望得到他的消息。
她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但她不会逼他迎娶。
她愿意等,等到他娶妻,她就能安心出嫁了,但只要他没娶,只要还有希望,她就不会先放弃。
第269章
关系到哥哥,傅容就不敢再三找二公主说话了,去柔妃面前告了罪,接下来就慢慢等消息。
徐晋也在等属下们的消息,只是葛川大概是被困多年生怕再被徐晋找由头束缚住,整个人好像从人间彻底消失了,从酷暑的盛夏到白霜满地的深秋到京城的第一场雪悄然降临,派出去的人打听不到任何与神医相关的事迹。
徐晋却并没有太失望或愤怒。
其实他自己也清楚,葛川再神,也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太医院那些太医们就算医术不如葛川,诊脉总是熟练的,父皇的身子这两年彻底坏了。
他跪在龙榻前,看着用药过后沉睡的父皇,忧心又自责。
他真的不知道,上辈子父皇专宠管樱,确实也大病了一场,但父皇将消息瞒得严严实实的,他丝毫不知,如果他知道,他肯定不会让管樱进宫,肯定会想别的方法对付太子,哪怕那意味着付出更多心血。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徐晋回头。
瑧哥儿茫然地走了进来,瞅瞅龙榻,到了父亲身边才小声问道:“皇祖父还在睡吗?”他睡完午觉都在外面玩一圈了。
小家伙显然是刚洗过脸进来的,脸上有淡淡的面霜香,徐晋握握他小手,哄他道:“是啊,皇祖父还没醒,瑧哥儿回去找娘亲吧。”
瑧哥儿乖乖点头,正要走,看着跪着的爹爹,好奇道:“爹爹为何要跪着?”那些太监宫女犯错了才跪,爹爹难道也犯错了?
徐晋认真教他:“因为皇祖父病了,爹爹是皇祖父的儿子,爹爹跪着,皇祖父好得就快了。”
瑧哥儿懂了,乖巧道:“那以后爹爹生病了,我也去爹爹床前跪着。”
童音轻轻,落下时,龙榻上忽然传来虚弱的笑声。
“父皇您醒了,”徐晋连忙看去,自责道:“是不是我们说话吵醒的?”
嘉和帝摇摇头,示意徐晋扶他起来,靠着迎枕坐好了,他笑着朝瑧哥儿招手:“瑧哥儿过来,看你小脸红的,刚刚是不是去玩了?”
瑧哥儿走到龙榻前,被爹爹提到了榻上。瑧哥儿本来是有些害怕皇祖父的,但皇祖父病了这么久,瑧哥儿心里难过,就不是那么怕了,听皇祖父问话,他体贴地小声回道:“嗯,我跟凌守追老鹰着。”
嘉和帝没问他怎么知道那是老鹰的,笑眯眯道:“追到了没?”
瑧哥儿摇头:“没有,老鹰飞得特别高。”
嘉和帝鼓励地拍拍孙子小肩膀:“瑧哥儿还小,等你长大了,让你爹爹教你射箭,瑧哥儿用箭把老鹰射下来。”
瑧哥儿兴奋地仰头看爹爹,见爹爹点头,他高兴地道:“我把老鹰射下来,再拿给皇祖父看!”
徐晋垂下了眼帘。
嘉和帝就跟没瞧见儿子的失态一样,眼里只有皇孙天真可爱的小脸,“好,皇祖父等着瑧哥儿长大,到时候皇祖父亲眼看瑧哥儿射老鹰。”
他曾亲手教导儿子们拉弓射箭,带他们骑马狩猎,孙子们他没机会教了,但他会在天上看着。
祖孙俩说完话,嘉和帝恋恋不舍地摸摸孙子脑袋,“瑧哥儿去找你皇祖母,就说皇祖父要见她。”
瑧哥儿最喜欢长辈们把他当大人看吩咐他做事情了,笑着跑了出去。
嘉和帝看向徐晋,平静地道:“瑧哥儿是个好孩子,有你管教他,朕很放心。璋哥儿珝哥儿,他们都还小,性子还没定,你派人好好管教,别让他们长歪了,还有玥姐儿,平时让她多跟阿璇阿珮玩玩,咱们徐家姑娘少,这代终于多了几个,姐妹间别生分了。”
一副交代后事的语气。
徐晋跪在龙榻前,郑重许诺:“父皇放心,儿臣会尽心教导两个侄儿,培养他们长大成人。玥姐儿儿臣更会当成亲生女儿,跟阿珮阿璇姐俩同等待遇。还有福慧,儿臣会把她当亲妹妹,绝不会委曲她。”
他多说一句,父皇就能少费些力气。
嘉和帝相信儿子不会难为几个小孩子,又问道:“明年邱铎孝满,你打算怎么办?”
提及政事,徐晋语气平稳了些,“儿臣会叫他过来问话,他若识趣,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嘉和帝满意地点点头,有时候千防万防,不如直接挑明,真正的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你喜欢傅氏,朕不干涉,但日后登了大位,切不可宠爱她太过,女人的心大了,就不好管了。傅家那边,傅品川兄弟都有大才,傅宸他们兄弟也个个堪当国之栋梁,如何用,你心里有个数,只需记住,别将对傅氏的宠爱带到朝堂,一个不慎,便会害了瑧哥儿。”
儿子可以给傅家施恩,傅家权势大了,将来便可以反过来压制新君,成为瑧哥儿的威胁。
徐晋明白,坦然回视父皇意味深长的打量,“儿臣都懂,绝不会犯糊涂。”
嘉和帝颔首。
外面万全报崔皇后到了。
“你下去吧,朕同你母后说说话。”嘉和帝有些疲惫地道。
徐晋忽然觉得腿有千斤重,重得他抬不起来,看着闭上眼睛休息的父皇,他微微仰首才起身走了出去。在外殿同母亲打声招呼,徐晋派人去请康王怀王安王等人进宫,又命人去通知柔妃母女,最后也让人去东宫传话。
徐晋在王府时身边总是许嘉跟着,进宫后那些太监们终于频繁在傅容面前露脸了,今日过来传话的便是徐晋身边大太监闻公公,“娘娘,太子爷派人去请几位王爷进宫了,也请娘娘马上过去,太子爷还说让您把两位小主子带上。”
傅容心里咯噔一下。
嘉和帝,要不行了吗?
没时间猜测,傅容赶紧吩咐梅香去给阿璇阿珮换衣裳,她自己也换了身素色的,母女三人匆匆赶往崇政殿。
崇政殿内殿,嘉和帝双手握着崔皇后的手,见妻子眼圈红红的,随时可能要哭出来的样子,他反而笑了,满是怀念地道:“朕还记得第一次去你的院子,没让人传唤,进去瞧见一个小姑娘坐在丁香树下做针线,半低着脑袋,静谧地像幅画,若不是侧脸太美,朕险些将你当成崔侧妃身边的丫鬟。”
那是两人的初遇,崔皇后当然也记得,拉起嘉和帝的手贴在脸上,眼泪终于落了下来:“皇上那时只会捉弄人,突然从背后蒙住我眼睛,吓得我扎破了手指……”
嘉和帝目光落到了她手上,时间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夕阳西下,他半蹲在她身前,帮她吸吮血珠。那时心里想的是这个侧妃真美真柔,宠宠她也无妨,没想去了一次又一次,一直宠了半辈子。
“怨过吗?”嘉和帝攥紧她手,探究地看着她眼睛,“她刚进宫那段日子,你怨过朕吗?”
崔皇后知道他说的是管樱,摇头,哽咽着道:“那次没有。”
嘉和帝在她摇头时,眼神黯淡了下去,听完她的话,眼里又浮现希望:“那哪次怨了?”
崔皇后泪眼看他,将藏在心里半辈子的话告诉他:“皇上或许不记得了。还是在潜邸时,有一次皇上叫我去园中赏花,我高兴极了,挑了身最好看的裙子,戴上了皇上赏我的发簪,可我走到附近时,看见皇上跟皇后坐在一起,笑着不知在说什么。大概是那时候还小吧,不懂事,笑着走过去,心里忍不住怨,皇上既然有人陪着赏花了,又为何叫我?”
她喜欢过他的,只是酸的滋味儿太苦,她强迫自己将他看得淡一些,渐渐的,也就不苦了。
嘉和帝怔怔地听着,仔细回想,却怎么都记不起这回事了。
但他懂了。
她怨的时候,心里真正有他,不怨了,他就只是丈夫了。
嘉和帝抬手帮她擦泪,“委屈你了。”
除了一句委屈她,他给不了旁的,想说如果重来一次,绝不会再委屈她,可不委屈她,钟庭怎么办?他是皇子,他是皇上,注定给不了任何女人一生相守的承诺。
“叫他们进来吧。”看着崔皇后依旧美丽的脸庞,嘉和帝轻声道。
崔皇后只是想陪他说说心里话,不想在最后的时候还骗他,因此也没有盼望什么回应。
万全出去传话,很快,徐晋傅容领头,大大小小的一群人涌了进来。
嘉和帝渐渐暗淡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那里有他骂了十来年的老二,有他引以为傲的老四,有他来不及给他挑媳妇的老六,有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女儿,还有璋哥儿珝哥儿瑧哥儿玹哥儿几个小皇孙,还有珍姐儿四个粉雕玉琢的皇孙女……
他们身后,是大魏的万里河山。
视线最终落到徐晋身上,嘉和帝朝他伸手,忽然发现他还有很多话没有交代儿子,只是眼看着儿子朝自己赶了过来,他却再也没了力气……
老人瘦骨嶙峋的手,就那样垂了下去。
“父皇……”徐晋攥住父皇的手,低下头,泪流满面。
傅容在后面站着,看着二公主扑到嘉和帝身上嚎啕大哭,看着康王徐晧兄弟领着璋哥儿几个皇孙皇孙女跪在龙榻前,大的额头触地哽咽,小的或哭或一脸茫然,她也跪了下去,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一片高低不同的哭声里,她听到有人说,“皇上节哀……”
皇上?
是了,先帝去了,今日起,她的丈夫,是大魏新君。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六一啦,想玩的心扑通扑通跳咋办?
肃王:你换个日子扑通扑通不行吗?!
第270章
嘉和帝驾崩了,徐晋连缅怀的时间都没有,忙得团团转,整整三日没找傅容。
傅容此时已经搬进了崇政殿后头的凤仪宫,她是皇后,每日跟随太后领着内室女眷去守灵,也忙得很,又忙又累,最开始有点眼泪,后来折腾得没有心情怀念先帝了,只能靠往帕子抹东西来催泪。
新旧交接最是容易生乱出事,徐晋没空过来,却让瑧哥儿先在凤仪宫住着,阿珮阿璇还小,一直跟着傅容的。
“娘,我腿疼。”这日跪灵回来,瑧哥儿苦着小脸朝娘亲诉苦。
傅容膝盖疼,因此明白儿子的意思,将小家伙抱到暖榻上,卷起裤腿一看,膝盖都青了,这还是在里面垫了护膝呢。傅容自己不怕这份苦,却心疼儿子,接过梅香递过来的祛瘀膏,拧开盒盖放到一旁,亲自挖了药膏帮儿子抹药,“瑧哥儿再忍忍,过几日皇祖父就要下葬了。”
瑧哥儿不懂,“什么叫下葬?”
傅容一边轻轻抹药一边在瑧哥儿茫然的目光里柔声解释道:“皇祖父没去天上前给自己修建了一处皇陵,现在皇祖父走了,他的棺木就要搬到皇陵里去,那就叫下葬。”
瑧哥儿这几日已经知道皇祖父去了天上,以后他再也见不到皇祖父了,等他长大了射到老鹰皇祖父也看不见,凤眼里就又转了泪儿,眼泪刚要掉,忽然看见阿璇爬到娘亲身后去抓盒盖了,顿时忘了哭,“娘你看阿璇!”
傅容扭头。
阿璇已经将盒盖抓到手里了,坐在那儿正要往嘴里塞,被梅香笑着拦住。
傅容假装着急地劝女儿:“阿璇不吃,这个是苦的,不好吃。”
阿璇认真地盯着娘亲,大概是药膏飘散出来的香味太好闻了,小丫头很快就认定了娘亲在撒谎,推开梅香的手,继续往嘴里送。
小丫头难对付,傅容也不阻拦,对梅香道:“快去准备甜水儿,一会儿阿璇苦了要吃的。”
梅香熟练地配合,去外面吩咐小宫女。
阿璇举到下巴的小胖手就放下来了,定定地望着梅香,等梅香出去后外面传来她大声吩咐小宫女的声音,阿璇眨眨眼睛,再看向娘亲。
傅容笑着哄女儿:“娘让她们准备甜水儿了,阿璇吃吧,不怕苦。”
阿璇终于信了,马上将盒盖放回娘亲身边,连连摇头,一脸嫌弃的小样子。
阿珮在里头坐着玩呢,听到姐姐的声音,她扭头瞅了瞅,继续自己玩。
哄好淘气的大女儿,傅容又给瑧哥儿抹另一边的膝盖,看看儿子眼睫上还挂着的泪珠,无限感慨。人越大懂得越多,瑧哥儿不懂什么是死,却会因为看不到皇祖父伤心,哪像后面那两个小丫头,还只知道玩呢。
“皇上。”
刚把瑧哥儿裤腿卷起来,门口守着的两个宫女突然跪了下去。
傅容心中一跳,瞥见走进来的那一身墨色绣龙常服的男人,本能地站到地上,“皇上来了。”
徐晋先让屋里伺候的人都下去,才朝她笑了笑:“喊得倒挺顺的。”他第一次自称朕时还有点紧张,傅容倒好,仿佛已经喊了无数次似的。
傅容见他笑得跟以前一样亲近,那因为身份变化多出来的一点点陌生感瞬间就没了,重新坐到榻沿上,继续帮儿子抹药,手温柔地在瑧哥儿膝盖上转动,眼睛满是思念地望着自己的男人,“夜里做梦想皇上,喊得次数多了,当然顺溜啊。皇上呢,要不要我改称臣妾?”
她重生后就盼望能当上皇后,让谁也不敢再轻视她,现在终于当上了,她就喜欢喊徐晋皇上,喊了,才有真实感。而且每次吩咐宫女太监回徐晋的话,让他们告诉皇上如何如何,喊一次皇上,傅容心里就美一分。
徐晋看着妻子,在她脸上看到“小人得志”四个字。
不过能让她如此得意高兴,他感觉也不错。
抱住爬过来的阿璇,徐晋熟练地从傅容身上摸出帕子,虚掩着鼻子跟她说话:“以前怎样还怎样,少想些用不着的,瑧哥儿没戴护膝?”
“戴了。”傅容指着那边椅子上的两条护膝道,“还是太小了,没办法。”
“父皇我不疼。”瑧哥儿仰头道。
儿子懂事,徐晋摸摸他脑袋,将里面一点都不想父皇的阿珮叫过来,一边抱一个,额头抵着傅容额头问她这边可有什么麻烦。瑧哥儿已经习惯父皇这样同母亲说话了,乖乖坐在两人中间,扭头去逗妹妹。
旁人瞧见皇上皇后这样额头相抵,不知该多羡慕帝后的浓情蜜意,简直比新婚燕尔还腻乎。但若阿璇阿珮姐俩知道父皇其实是嫌弃她们“臭”才去闻娘亲身上的香的,怕是再不肯让徐晋抱了吧?
幸好她们还不懂。
傅容微微摇头,满足地回徐晋:“有娘帮我,都挺顺利的,皇上那边怎么样?看你都瘦了。”
徐晋叹息:“忙得很,这样也好,没有空闲想太多。”
傅容知道他指的是先帝去世的事。
不知该怎么安慰,傅容问他晚饭怎么安排,“在这边吃?”
徐晋嗯了声。
饭后孩子们都去正房后面的厢房睡了,夫妻俩隔了几日终于再次睡到了一张床上。
徐晋表现得再正常,傅容也知道他心里肯定难过呢,被徐晋搂到怀里后,她心疼地抱着他,轻声劝道:“皇上再难过,每天还是要按时吃饭的,父皇突然去了,这皇宫里就靠皇上撑着了,你别累垮了自己。”
徐晋轻轻应了声,“我知道,浓浓别担心。”
傅容确实不担心了,因为她感觉到徐晋现在似乎也没在想丧父之痛,她身体僵硬,突然不知该怎么办了。先皇后去世时,她跟徐晋也守了三个月的孝,当天晚上徐晋就抱着她折腾了一次,丝毫不将三月孝期放在眼里。但这次是嘉和帝驾崩啊,以傅容对徐晋的了解,他短时间内应该没那种心思吧?
可是抵着大腿的……又那么明显。
“皇上……”
“别喊我皇上,”嘴上声音有点无情,徐晋却将傅容搂得更紧了,声音沙哑,“出孝前晚上都别那样喊,出孝后再喊。”
傅容不懂,纳闷地问他:“为何啊?”
“你一喊我就忍不住。”徐晋真的忍不住了,连忙将人推了出去。
做了皇上,看着朝臣们对他三跪九叩,整个天下都在他手里,那种感觉,徐晋难以形容,回到傅容这边,听她骄傲自得地喊他皇上,竟比朝臣们的跪拜还让徐晋心潮澎湃。白日尚可忍,夜里同床共枕,她就在耳边娇娇地喊皇上,简直……让他想收拾她,听她哭着求皇上饶命!
趁念头一发不可收拾前,徐晋及时打住,闭着眼睛平复。
听着他急促的呼吸,傅容在黑暗里无声偷笑。
她当了皇后,新鲜又得意,徐晋恐怕也是一样吧?竟然因为她喊皇上就动情了。
既然不能做坏事,傅容自己裹了被子睡,没一会儿又被人拉到了怀里。
“皇……”
还没喊完,被人捂住了嘴。
一夜好眠,次日醒来,徐晋已经不见了。
先帝下葬皇陵,腊月初徐晋登基大典,跟着赶在朝廷大休前将傅容的皇后册封典、瑧哥儿的太子册封典都办了。徐晋身为兄长,骨子里认定了为兄者要照顾弟弟们,为弟者要敬重服从兄长,瑧哥儿聪明懂事,徐晋相信长子不会辜负他的期望,因此乐得早立太子,早安社稷根本。
儿子当了太子,傅容高兴之余又有点担心,靠在徐晋怀里问:“瑧哥儿才四岁,皇上真放心?”
她也希望瑧哥儿有出息,可,万一将来儿子让徐晋失望了呢?在她眼里,瑧哥儿怎样她都喜欢,就怕徐晋对瑧哥儿期望过高,将来失望了,徐晋不高兴,瑧哥儿也难过。
这一刻,傅容终于体会到身份变化到底意味着什么了。
意味着她的瑧哥儿,她将来的儿子们都是皇子,他们是亲兄弟,但也有着潜在的竞争关系,二十几年后儿子们是兄友弟恭还是……全要靠她跟徐晋怎么教导他们。
徐晋心有灵犀地亲亲她额头,柔声夸道:“岳父岳母教子有方,你们兄弟姐妹各个有出息,彼此关心惦记,真正是手足之情,特别是你,对家人最为爱护。浓浓这样好,肯定也能教好咱们的孩子,咱们一起教,不会出错的。”
他声音温柔,傅容想到自家兄弟姐妹幼时相处的情形,不知不觉又放松下来,感激地谢他,“皇上真会夸人,每次我担心什么,听皇上说两句,我就不怕了。”
从最初试探着跟他商量避孕,到怀孕时的忧心忡忡,他总能哄得她安心。
“皇上……”傅容心里软软的,情不自禁地想亲他,于是她伸手环住他脖子,慢慢往上蹭。
徐晋早被她一声声娇滴滴的皇上喊痒痒了,此时她明显情动,徐晋又怎会拒绝,一把将她按成平躺,毫不怜惜地凑了过去,咬她耳朵,“浓浓再喊一声,多喊几声,朕喜欢听……”
傅容也爱听他这样自称,心满意足地化成柔软藤蔓,紧紧缠住他,缠住她的皇上。
第271章
傅容的皇后册封典过后,朝廷大休,官员们回家准备过年了,皇宫里也迎来了徐晋登基后的第一个新年。因为先帝刚过世不久,这个年肯定不能办得太热闹了,徐晋跟傅容太后商量时,嘱咐一切从简。
傅容刚登上后位,虽说徐晋的后宫就她一个,但她对宫务不熟悉,加之正赶上过年,各种零零碎碎的事情加起来也够她犯怵的。好在她有个好婆母,太后派了身边的大宫女过来帮衬她,傅容呢,遇到什么犯难的都会先过去请示婆母,婆母待她如亲生女儿,傅容是一点都不想跟婆母见外的。
婆媳俩一起拿主意,宫中各项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转眼就到了除夕。
祭完祖,就该吃年夜饭了。
前面大殿里,龙椅上的男人变成了徐晋。
左下首坐着安王、信都王徐耀成,右边是康王、徐晧、徐晏,旁边还摆了一张小桌子,高矮不齐地坐着四个皇孙。璋哥儿七岁,稳重懂事,珝哥儿六岁,内向拘谨,瑧哥儿五岁,活泼伶俐,玹哥儿四岁,天真爱笑,少了废太子成王,多了几个侄子辈童言妙语,总算没显得太过冷清。
酒过三巡,小孩子们先由各自的乳母嬷嬷送回去了,徐晋扫一眼席上的几人,忽觉好笑。
安王、徐晏还没娶妻,徐耀成的郡王妃去年病逝了,他也没有续娶,六弟也是一样,就康王妻妾双全。
有心刺刺安王徐晏两句,因为他们还得为先帝守孝,他现在说婚事不合适,徐晋暂且就没提。再说也不用浪费唇舌,他当了皇上,傅容是他的皇后,这些人都拜过了,徐晋相信他与傅容并肩而立的那一幕足以刺痛那二人的眼,更不用说他还有瑧哥儿阿璇阿珮这三个足以让全天下父母都嫉妒羡慕的好儿女。
心情好得很,徐晋连饮数杯。
散席时,徐晋单独留下了安王。
“皇上有事?”
冬夜寒冷,殿内空旷,徐平看着龙椅上志得意满的只比他小一岁的新君,平静问道。
灯光明亮,徐晋将徐平脸上的淡然看得清清楚楚,直接问道:“听闻七叔跟邱铎邱大人有私交,此事当真?”
徐平愣了愣,跟着好笑道:“臣跟邱大人只在宫里有过几面之缘,私交暂且谈不上。”
他清楚先帝对他的提防,本无大志,又何必结交朝臣徒惹麻烦?
徐晋盯着他看了两眼,笑了笑:“朕也是这样想的,看来有人是想趁朕初登基朝堂形势未稳时挑拨朕与七叔的关系,七叔放心,朕与你一同长大,少时在御书房同窗读书,对七叔再了解不过,绝不会轻信小人谗言。”
徐平微微笑,朝他拱手:“皇上英明,臣平生惟愿与琴棋书画为友,绝不敢有任何不臣之心。”
徐晋点点头:“时候不早,七叔早点回府歇息吧。”
徐平倒退着出了大殿。
徐晋继续坐了会儿才起身离席,前往后头的凤仪宫。路上想到安王、徐晏回去后只能孤枕难眠,他却有娇滴滴的浓浓陪在左右,徐晋不自觉翘起了嘴角,脚步也越来越快。
浓浓是他的,谁也别想跟他抢。
傅容哪知道前面的情形啊,累了一天只想好好睡一觉,不料徐晋就像饿了十天半个月的狼似的,无论她怎么求饶都不行,硬是闹了大半夜……
第272章
进了三月,天气渐渐暖了起来。
傅容换了新做的春衫薄裙,再自豪地给阿璇阿珮姐俩换上她亲手做的小裙子。这会儿小姐妹俩个头几乎没有差别了,模样更是一模一样,虽然单看性子就知道谁是谁,傅容还是习惯地在衣服上做了区别,在阿璇腰间挂上火凤纹的小荷包,阿珮那边挂青鸾的。
御花园里春光好,傅容带着越来越喜欢去外面玩的女儿们出去赏景,这时候人多才热闹,傅容将二公主叫了过来,又让人带四岁的玥姐儿来。废太子出事时璋哥儿已经懂点事了,玥姐儿却是什么都不懂,先帝跟徐晋管教得都严,不许伺候玥姐儿的嬷嬷们胡言乱语,因此玥姐儿懵懵懂懂长大,每天过得都很快活。
“我要白蝴蝶!”花丛里彩蝶翩飞,玥姐儿举着小网兜胡乱挥舞,喜欢抓白色的。
阿璇喜欢跟这个比她大一岁的姐姐玩,也举着更小的网兜摇摇晃晃地在一旁乱拍,嘴里不停地喊抓啊抓的。阿珮呢,说好听点的叫乖巧安静,说难听了就是懒,爬的比姐姐慢,走得也比姐姐慢,阿璇都能跑几步了,阿珮走路还不大利索。在屋里时阿珮喜欢自己坐着玩,傅容一抱她出来,她就黏人了,缠着娘亲让娘亲抱,其实还不是懒得走路?
“阿珮看那个黄蝴蝶好看不?”傅容在凉亭里坐着,瞅了会儿外面,指着花丛诱惑小女儿。
阿珮扭头看去。
傅容见女儿不错眼珠地瞧着,应该是喜欢了,心里一喜,作势要把她放下去,“那阿珮也跟姐姐们抓蝴蝶去?抓到了送给娘好不好?”
“不!”阿珮猛地扎到娘亲怀里,抱着娘亲不肯下去玩。
傅容无奈地笑。
二公主就在她旁边坐着,伸手摸了摸阿珮的小脑袋,笑着道:“皇嫂,你们都说阿璇最会撒娇,要我说阿珮才最会撒娇呢,这么大了还让娘亲抱,我记得太子三岁的时候就不让娘亲抱了。”
阿珮转过小脑袋看姑姑。
二公主点了点她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姑姑带阿珮去抓蝴蝶,阿珮去不去?”
阿珮眨眨眼睛,又把脑袋转了过去。
“小懒丫头!”二公主亲昵地揉了揉侄女脑袋。
傅容低头问女儿:“姑姑说阿珮是懒丫头,阿珮是吗?”
阿珮连连摇头,忽的从娘亲怀里抬起头,对着娘亲笑,“不!”
小丫头太招人,傅容忍不住亲了一口。
二公主羡慕地看着她们娘俩。
外面阿璇突然高兴地喊父皇。
傅容二公主一起抬头,就连阿珮都扭头望了过去。
徐晋确实来了,穿了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在明媚的阳光里特别醒目,傅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二公主的目光却落到了徐晋身后,那个一身侍卫服的高大男人,悄悄攥紧了帕子。
傅容没留意二公主的异样,因为她有点担心徐晋,情不自禁抱着阿珮站了起来,出了亭子。
阿璇并不知道娘亲的担心,跑两步走两步,加上徐晋是往这边走的,小丫头很快到了父皇身前,伸手要抱,“父皇!”
徐晋笑着将娇娇的女儿抱了起来,“阿璇穿这个裙子真好看,看看这是谁?”转向傅宸。
傅宸在宫里当差,见到傅容娘几个的机会比乔氏多多了,因此阿璇也认得舅舅,甜甜地喊人。
徐晋又问:“二舅想阿璇了,阿璇给二舅抱抱?”
阿璇乖乖点头,朝舅舅伸手。
傅宸下面有三个妹妹,从小就是照顾妹妹们长大的,妹妹们一个一个出嫁后,几乎是个小女娃都能勾起他对妹妹们的回忆,平时去同僚家做客,看到七八岁以下的小姑娘们总会忍不住逗逗,眼下看到阿璇,就好像看到了亲妹妹小时候,目光立即柔和下来,稳稳将小丫头接到自己怀里。
徐晋不着痕迹地退开几步,深深吸了口气。
他应付自如,傅容看着他因为憋气太久微微泛红的脸,非但没有松口气的感觉,反而很是心疼。要是阿珮跟阿璇一个性子,见到爹爹也要抱,平时只有一家五口还好,像现在这样哥哥跟二公主也在,徐晋怎么掩饰?谁都不抱,女儿们又该委屈了。
傅容决定今晚同徐晋说一说,此时暂且放下,笑着问道:“皇上跟哥哥怎么来了?”
徐晋摸摸阿珮脑袋,示意几人去凉亭里坐,边走边道:“刚刚同正堂说话,正好今早事情少,听说你们在园子里玩,就一起过来看看。福慧也在啊。”
二公主在凉亭边上等着他们过来呢,闻言有些拘谨地点点头:“嗯,陪皇嫂坐了会儿,皇兄来了,那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阿璇阿珮。”
徐晋颔首。
傅容隐约猜到二公主为何急着走,偷偷看向哥哥。
傅宸落后几步,微微低着头,一脸认真地听阿璇说话呢。阿璇才会说几个字啊,本来有点着急的,见舅舅像是听懂了,就不急了,指着花丛那边一个字两个字地蹦:“花花……飞……妹妹……”
徐晋傅容都明白小丫头是什么意思,笑着看傅宸。
二公主不懂,她也好奇傅宸能不能听懂,不由顿住脚步,等着听傅宸怎么回。
傅宸只比傅宛大一岁,比傅容大三岁,却比傅宣大了七岁,更不用说还有个比他小十四岁的弟弟,哄多了,就容易听懂小孩子的真正意思。等外甥女终于停了下来,傅宸马上笑了,抱着阿璇往花丛那边走:“二舅帮阿璇抓蝴蝶,抓两只,一只给妹妹一只给娘亲好不好?”
阿璇点点头,又狡黠地纠正道:“娘娘!”
一家人进宫正是小姐妹学话的时候,傅容教女儿们喊娘亲,但架不住宫女们回话总喊她娘娘,阿珮懒只喊傅容一个字,阿璇就半是喜欢半是故意地喊傅容娘娘了,傅容越教她改口,小丫头喊得就越得意。
这会儿明知道舅舅口中的娘亲就是她的娘娘,还非要纠正,可不就是淘气了?
傅宸知道这点,戳戳外甥女坏笑的脸,“好,给娘娘。”
阿璇跟着又喊哥哥。
傅宸照样答应。
徐晋暗暗期待女儿接着喊父皇,没想却听到女儿喊姑姑。
徐晋本能地看向二公主。
二公主比他还震惊,都走出十来步了,不禁顿住,回头望,察觉傅宸似乎要朝她这边转过来,二公主不敢与他对视,匆匆走了。
阿璇茫然地看着姑姑的背影,不懂姑姑为何要走,因为今天没有一直跟姑姑玩,小丫头倒也没有因为姑姑走而哭,很快注意力又回到了抓蝴蝶上,催舅舅快点。
倒是傅宸,看着十五岁的二公主高挑纤细的背影,想到他跟徐晋过来时凉亭边二公主看到他马上低下头的慌张动作,脑海里再次浮现那年二公主带着童真的声音,浮现她因为他的拒绝上车时落泪的侧脸。
不算傅容被他吓哭那一次,他傅宸何时欺负过小姑娘啊?
傅宸不觉得自己那天说错话了,当时也就忘了,但这几年在宫中行走,偶尔会遇到二公主,每次二公主都是慌乱回避,于是她避一次,他就想起一次……
“舅舅!”舅舅一动不动,阿璇不高兴了。
傅宸连忙回神,一手抱着小丫头,一手从宫女手里接过阿璇用的小网兜,轻飘飘的小兜子,实在不方便,傅宸皱眉问宫女:“没有大点的?”
“我的大!”玥姐儿一直在旁边羡慕地看着呢,听妹妹的舅舅需要帮忙,紧张又讨好地将自己的网兜举了过去。
小女娃满脸期待,傅宸先摸了摸她脑袋,才接过网兜,笑着道:“二舅也给玥姐儿抓一只。”
玥姐儿高兴坏了,难以置信地问:“你也是我的二舅?”
傅宸刚要点头,阿璇突然紧紧抱住傅宸,居高临下地朝玥姐儿示威:“阿璇的!”
在小丫头眼里,玥姐儿有她自己的哥哥,她也有自己的哥哥,阿璇喜欢跟玥姐儿玩,但她不喜欢娘亲抱玥姐儿,不喜欢玥姐儿摸妹妹,因为玥姐儿好几次过来都是姑姑领过来的,阿璇不在意姑姑亲玥姐儿,但这个舅舅只抱过她跟妹妹,阿璇就不想分给玥姐儿。
傅容在凉亭里安抚因为被女儿忘了送蝴蝶虽然看起来没什么但其实暗自伤心的徐晋呢,乍然听到阿璇类似生气的大叫,疑惑地望了过去,就见阿璇指着远处,气呼呼地撵玥姐儿,“走!”
傅容皱眉,抱着阿珮走了过去,“怎么回事?”
玥姐儿揉着眼睛哭:“妹妹不让我喊二舅……”
傅容看向女儿。
阿璇紧紧抱着傅宸,绷着脸告诉娘亲,“阿璇的,妹妹的。”理直气壮。
傅宸第一次见识外甥女的霸道,如果玥姐儿是不相关人家的孩子,傅宸肯定不会理睬的,直接抱着外甥女去抓蝴蝶,但玥姐儿是傅宁的女儿啊,论关系也是他外甥女,傅宸既不好不给亲外甥女面子,又不好丢下玥姐儿不管,只好用眼神求助傅容。
那意思就是,“你女儿坏,你想办法劝吧。”
傅容胳膊酸了,先低头哄怀里的,“娘累了,阿珮自己走行吗?”
阿珮大概是察觉到了不对,乖乖点头,被娘亲放下后,却摇摇晃晃一步一步朝凉亭去了,徐晋赶紧出来接小女儿,抱起来后大步进了亭子,侧对众人坐着,一手拿出随身携带的傅容的帕子掩饰,竖着耳朵听。
傅容将阿璇放到地上,让她跟玥姐儿并肩站一起,指着傅宸道:“她是阿璇阿珮的二舅,也是玥姐儿的二舅,你们俩一起看二舅抓蝴蝶好不好?”
玥姐儿泪眼汪汪地点头。
阿璇小嘴儿越撅越高,眼里也要掉金疙瘩了。
傅容忙将女儿抱到一旁,低头跟她说悄悄话:“二舅给你们俩抓蝴蝶,但二舅心里最喜欢阿璇了,没看二舅都没抱姐姐吗?阿璇听娘亲的话,让二舅抱着你抓蝴蝶,姐姐在一旁看着?”
“不抱?”阿璇不放心地问。
傅容笑着保证:“只抱阿璇,不抱姐姐。”
阿璇放心了,转身跑向傅宸。
傅容又去哄玥姐儿,将掉在地上的小网兜放回她手里:“好了,玥姐儿跟二舅一起抓蝴蝶吧,二舅以前没抓过,玥姐儿教教二舅?”
玥姐儿疑惑地看舅舅。
傅宸熟练地配合妹妹,“是啊,二舅不会抓蝴蝶,玥姐儿教二舅吧?”
玥姐儿立即破涕为笑,挥舞着小网兜去忙活了。
傅容松了口气,回了凉亭。
“浓浓真会哄孩子。”徐晋瞅瞅外面都满意了的两个小姑娘,笑着赞道。
傅容发愁,“阿璇长大了还这么霸道怎么办?”
徐晋笑她杞人忧天:“你不是说阿璇像你吗?你小时候肯定也这样,长大了不也挺懂事的?”亲姐妹不说,傅容对傅宁傅宝两个堂姐妹也不错啊,他们的阿璇肯定也是好姑娘,懂事后绝不会主动欺负人。再说了,他的女儿,大魏最尊贵的公主,真欺负谁,那人也得受着。
男人一脸不以为意。
外面突然传来阿璇兴奋的笑,却是玥姐儿扑到了蝴蝶,阿璇急着让舅舅放下她,凑到玥姐儿身边一起看,玥姐儿要把蝴蝶送给她,小丫头摇摇头,捡起网兜自己抓去了……
傅容欣慰地笑。
第273章
当晚哄了阿璇阿珮睡觉,傅容回了上房。
徐晋已经洗漱好了,靠在床头看书呢,身上只穿了中裤,露出结实胸膛,听见她进来,徐晋马上取了绘有河山图的书签夹到书里放到床侧,凤眼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一步步走过来。
这眼神傅容太熟悉了,故作不懂,熄了灯,慢条斯理地更衣。
徐晋又不是刚成亲那时候,耐心地等着,待傅容走到跟前,他才一把将人拉到怀里。
傅容先陪他。
前几天徐晋忙得无心这个,现在终于得空,花样就多了,傅容惦记着他吃药的事,见徐晋摆出一副要将她弄晕过去的架势,连忙求他:“皇上,我,我还有话跟你说呢,你悠着点……”
徐晋无赖地问她:“悠着点做什么?”
这没正经的家伙,傅容气极,他不听劝她就不配合,按着他肩膀想先将被他抱着的两条腿放下去。她不老实,徐晋暂且停住,威胁被他抵在墙壁上的妻子:“再乱动,信不信我将你扔下去?”
“不信!”傅容才不信他舍得丢她。
徐晋无声笑了,左手忽的一松,傅容惊得连忙抱住他脖子,右脚脚尖踩到了地左腿还被他抬着,上不上下不下的。傅容难受地挣扎,徐晋不管,自己怎么喜欢怎么来,不过他也好奇傅容到底想说什么,没有折腾太久。
回到床上,徐晋笑着将她搂到怀里,“浓浓还有力气说话吗?”
傅容渴呢,无力地使唤他:“皇上给我倒杯茶……”
皇上吃饱了,心情好,听话地去给她倒茶,再端过来伺候他的皇后。
喝了茶,傅容精神好了些,斟酌了会儿,等徐晋回来后,傅容主动抱住他:“皇上,阿璇阿珮越来越大了,特别是阿璇,最喜欢黏你,我看皇上为了应付她那么辛苦地忍着,实在心疼,若是那药确实没问题,皇上尽快用了吧?”
徐晋没想到她会说这个。
药没问题。葛川准备了三份的量,徐晋已经命人试过了,那两人确实有段时间没了味觉嗅觉,一个八天,一个九天,事后两种感官都比以前敏锐了些。这样便可证明这药至少吃不死人,而且徐晋找人试用只是出于谨慎,葛川他是十分信任的。
朝堂上,他登基三个多月了,该做的安排也都安排好了,徐晋想用药随时都可以,就是担心傅容多想才拖到现在。
“浓浓不怕我病愈后辜负你?”他温柔地打趣她。
傅容哪能不怕呢,贴着他胸膛道:“怕,但那是以后的事,现在我更心疼你。”
徐晋懂了,她是真心劝他用药的。
“好,明晚我就用。”徐晋轻轻拍了拍她肩膀。
傅容心里突然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乖乖让他抱着,到底累了,不知何时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徐晋早起去上朝,临走前俯身,亲了亲傅容熟睡的脸庞,只是他出了屋,傅容就睁开了眼睛,对着床顶发呆。
徐晋不用丫鬟伺候,两辈子都只有她一个,之前她自得地以为徐晋眼光太高,只看得上她这个大美人,没想居然是因为那么一个听起来很是荒谬的理由。
病好了以后,到底会怎样?
~
朝堂上。
徐晋高坐在龙椅上,听着下面臣子一样样上奏。等今日要办的事情都解决完了,大臣们也没有话了,徐晋才拿起御案上的几张折子,扫一眼底下几个大臣,淡淡地道:“元宵过后,陆续有几位爱卿劝朕选秀,充实后宫,之前朕以社稷为先,暂且将这类折子放到了一旁,昨日才忙里偷闲看了看。”
这话在朝臣中间引起了一阵轻微涟漪,多是目光交流。
大多数臣子,特别是家里有妙龄女儿的,都乐意新君选秀。家里有个女儿在后宫伺候皇上,侥幸得了宠爱,他们面子上也有光,有光了,日后他们请人办事容易些,也会有更多人的人主动奉承巴结他们,如果祖坟冒冒青烟,女儿进宫后生个皇子,皇子将来再……
总之献上一个女人就有机会获得丰利,这等美事,臣子们都愿意搀和搀和。
傅品言依旧面容平和。刚步入不惑之年的男人,如历经时光沉淀的美玉,温文尔雅,沉静内敛,仿佛并不知道他的皇上女婿可能要选秀了,他的掌上明珠即将面临失宠。
吊足了众人胃口,徐晋才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折子道:“诸位的好意朕心领了,只是朕与皇后情比金坚,已经容不得第三人插足。先帝在时,曾下旨赐侧妃给朕,当时朕宁可背负大不孝之罪名也不愿辜负皇后,荒废另一女子的一生。本以为先帝会大怒,未料先帝感念朕与皇后的情分,只是小作惩戒,后更是没有再强迫过朕。既然先帝许朕专宠皇后,朕此时再充盈后宫,当初的抗旨不孝岂不成了笑话?是以朕今日表明态度,弱水三千,朕独爱皇后,选秀之说,诸位切莫再提。”
众臣哗然。
徐晋笑了笑,“散朝。”
言罢起身,从一侧走了。
大殿里静默了一瞬,才忽的炸开了锅。
那些闲言碎语,傅品言恍若未闻,与傅品川一道出了大殿。
“皇上如此厚爱皇后,二弟总算放心了吧?”傅品川笑着恭喜道。
皇上用旁的借口拒绝朝臣,譬如先帝才过世,皇上两三年内无心享乐,都只能应付一时,两三年转眼过去,届时朝臣再次上奏恳求皇上充盈后宫,皇上还能编出什么借口?
眼下好了,皇上直接将先帝搬了出来。瞧瞧,当年先帝命皇上娶侧妃,皇上抗旨不尊,先帝先是小施惩戒后又默许,先帝都默许了,谁再提这事,岂不是想证明当初先帝的默许是错的,皇上的抗旨也是错的,岂不是想证明他比先帝比皇上都更英明?
这是应付朝臣的劝说,皇上此举,更是将自己逼上了“绝路”。今日皇上一言,已经被记入史册记入他的生平,日后皇上突然看上了别人,无论封贵人才是妃子,都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因此可见皇上是真的决定这辈子都独宠皇后了。
傅品言自然明白这些,心里高兴,在兄长面前也没有掩饰,笑着点点头。
傅品川却是百感交集。
这都是命,谁都料不到的。
~
徐晋下朝后还要批阅奏折,但他的那番话已经在他的暗示下毫无遗漏地传到了傅容耳中。
于傅容而言,那种感觉,就好像她想出门,却发现外面天是阴沉沉的,刚皱了皱眉头,老天爷突然不阴天了,送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给她。又像她刚刚感觉到肚子饿了,就有人端上了美味的饭菜。
徐晋那家伙,肯定早就这样打算了,非要在她主动开口劝他用药后才说,算是投桃报李吗?
管他桃子李子的,傅容就是忍不住笑,高兴地一会儿亲亲阿璇一会儿亲亲阿珮,若不是不想耽误徐晋处理政事,不想落个红颜误国的骂名,傅容都想马上跑到崇政殿抱着徐晋亲。
她把女儿当丈夫的替代品,阿璇阿珮还嫌弃娘亲捣乱呢,不知被娘亲亲了多少口后,阿璇指着门口要去外面玩,阿珮个小懒丫竟然破天荒地没有拒绝,小姐俩小鸭子般晃晃悠悠地手拉手出了门。
傅容美滋滋跟了上去。
本以为徐晋晚上才回来,午饭开饭前徐晋却派人传话,一会儿要过来用饭。
傅容赶紧丢下两个女儿,去屋里挑了身还没穿过的新衣,又从花瓶里掐朵宫女们精心寻来的早开粉牡丹插到耳边。打扮好了,站到穿衣镜前转转,看着里面精心打扮过的自己,傅容莫名有点脸热。
这样,是不是太明显了?
可她就是高兴啊,他送了如此大礼给她,她让他知道她很高兴又有何不可?
拍拍越来越红的脸颊,傅容去外面陪女儿们了。
阿璇去年还不知道臭美呢,现在见娘亲戴了朵漂亮的花花,好奇地伸手要够。傅容太了解这个女儿了,忙又掐了两朵更小的给两个女儿也戴上,因此徐晋领着瑧哥儿过来,就见到了一个簪花的大美人,两个簪花的小美人。
瑧哥儿小,还不会说甜言蜜语,好在有人教他。
“今天怎么打扮得这么好看?”徐晋戏谑地看着傅容问。
傅容睨他一眼,“皇上的意思是,我以前不好看?”
宫女们都退出去了,徐晋也没把刚五岁的瑧哥儿当回事,捏了捏她手道:“浓浓一直都美。”
父皇只顾着夸娘亲,阿璇在旁边等了半天了,见父皇还没有看自己,着急了,借着自己个头矮硬是挤到父皇娘亲中间,仰头看父皇:“阿璇!”
徐晋哈哈笑,抱起小丫头用力亲了一口:“好看,阿璇戴花真好看,比你娘还好看!”
阿璇咧着嘴笑,举起小手去摸脑顶。
徐晋放下她,再去夸阿珮。
瑧哥儿见了,也去夸妹妹:“阿璇戴花真好看。”
阿璇就亲了哥哥一口。
瑧哥儿不偏心,再跑去夸阿珮妹妹,然后用过午饭后跟两个妹妹一起去歇晌了。
徐晋也搂着傅容好好歇了一次晌。
当天傍晚,傅容亲自下厨,按照葛川教的法子替自己的男人熬药。
第274章
药要文火慢煮,一家人聚在一起用饭时还没煮好呢,正好免得孩子们看见了问东问西的。
矮桌上,傅容跟阿璇坐西边,徐晋跟阿珮坐东边,瑧哥儿坐北,这样两个妹妹他都可以帮忙照看了,一会儿给这个擦擦嘴角,一会儿又帮那个擦擦掉在衣襟上的饭。
饭香浓郁,遮掩了阿珮身上的香,阿珮又老实乖巧,不会像阿璇那样乱动,徐晋不用帕子照顾得也很周全。饭后就不行了,阿璇抹抹嘴巴,跑到爹爹身旁,要父皇抱着去院子里散步。
傅容领着瑧哥儿阿璇跟在后头,看着徐晋一手抱阿璇一手用帕子捂鼻子的背影,突然有点不舍。这样的徐晋,不是帝王,而是她的丈夫,是疼爱孩子的好爹爹,哪怕用帕子遮脸影响他帝王威严也愿意为了女儿们做。
今晚之后,怕是再见不到这一幕了吧?
哄完孩子们睡觉,傅容小声跟徐晋说她的那点感慨。
徐晋将她抱在腿上,耳鬓厮磨,“我懂。”
这些帕子就好比肃王府,他不再用了,却是他曾经的一部分,是一家人共有的回忆。
“不怕,我以后会对你们更好。”静静温存片刻,徐晋亲了亲傅容脸颊。
“嗯。”傅容很信他,伤感怀念没了,她跟他开玩笑,“那我先把皇上用过的帕子都收起来,万一将来皇上不对我们好了,我就拿出来看看,心里兴许会好受些。”
小眼神凄苦酸涩,活生生一个被冷落的幽怨妻子,徐晋好笑地捏她鼻子,“真会装可怜。”
傅容刚要拍开他手,外面梅香道煎好了,傅容笑着从徐晋腿上挪了下去,让梅香端药进来。
第275章
??徐晋放下药碗,就见傅容一脸紧张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他喝下去的不是解药而是毒.药。
这种被她关心珍视的感觉,徐晋享受极了。
“皇上有什么感觉吗?”他笑而不语,傅容担心地问。
徐晋摇头,笑着看她:“这病本来就奇怪,不疼不痒的,喝完药能有……”
话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脆响。
两个人都愣住了。
徐晋的脸由白转红,渐渐又变绿。
傅容的脸则是越来越红,忍着笑起身,朝衣柜那边走去,声音因为憋笑憋得太难受而微微发颤:“天黑了,我给皇上准备睡衣……”
话没说完,那边又响了一声。
“今晚我在前面睡。”
因为背对徐晋,傅容看不见他的神色,只听见他压抑着怒火的声音,接着是疾步而去的脚步声,出门时还传来他怒斥太监不许跟着他的吼叫。
傅容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蹲了下去,笑得根本就站不住了。
这药吃完了竟然会放屁?
葛川的信傅容也看过,上面提到用药后可能会有些症状,譬如额头发热等,反正都是小问题,她跟徐晋都没放在心上。试药的那二人跟没事人差不多,徐晋放龙屁,莫非是因为他有怪病?
这里面的医理,傅容一点都不懂,只是笑得肚子疼。
第二天徐晋没来凤仪宫。
傅容听说徐晋去上朝了,就明白了,徐晋的奇怪症状应该是没了,只是不好意思来见她。傅容也没去崇政殿找徐晋,换做是她在徐晋面前连续放了两个响屁,傅容短时间也会躲他远远的。
傅容理解徐晋的心思,阿璇却不知道,缠着娘亲要父皇,父女感情好,一天不见就想呢。
傅容就让小太监去前面打听打听,得知徐晋这会儿比较闲,吩咐乳母嬷嬷领小姐俩过去。
“皇上,两位公主来了。”闻公公笑着禀报道。
徐晋听了,立即放下手里的折子,亲自迎了出去。
“父皇!”阿璇高兴地喊人,喊完就颠颠往前跑,阿珮没有喊,但是小步子也加快了,显然也想父皇了。
有这样两个粉雕玉琢的女儿,徐晋有再多烦心事也都放下了,笑着蹲下去,一手抱一个。
阿璇阿珮一起在父皇脸上亲了一口,都咧着嘴笑。
徐晋身子好像飘了起来,同时抱起两个女儿,坐到椅子上,看着姐妹花问道:“你们娘亲呢?”
阿璇抢着道:“裙子!”说完扯了扯身上的衣裳,意思就是娘亲在做裙子。
阿珮点点头,大眼睛好奇地盯着父皇,脆脆道:“帕帕!”
她一说,阿璇也想起来了,熟练地去摸父皇胸口,想帮他拿出帕子遮鼻子玩。
徐晋现在是嘴里尝不到味儿鼻子也闻不到味儿的,自然不需要帕子,笑着哄道:“爹爹不喜欢帕子了,往后都不用了。”
阿璇阿珮茫然地看着他。
跟她们解释她们也不懂,徐晋抱着女儿们去找哥哥玩。
快到晌午了,徐晋让瑧哥儿带姐俩回去,“父皇有事,让娘亲陪你们吃饭吧。”
阿璇阿珮懂事地点头。
于是瑧哥儿一手牵一个妹妹去了凤仪宫。
傅容见只有孩子们回来了,又好气又好笑,搞不懂徐晋到底要躲到什么时候。
连续三天,徐晋都没过来。
宫里免不得有了点闲言碎语,太后是不信的,只将徐晋叫了过来,故意问他:“浓浓惹你生气了?还是你看自己病快好了,准备宠幸别人去了?”
徐晋有些尴尬。
他是不好意思见傅容,怕被她笑话。
但这种事怎么跟母亲说,随口胡诌道:“我想等彻底好了再去看她。”
太后不赞成地摇头,劝解儿子道:“早去晚去有什么区别?你刚用完药,浓浓肯定担心你的身体,你却不见她,岂不是逼着她去胡思乱想?前面又是抗旨又是昭告天下你要独宠皇后,转眼又冷落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
徐晋无话自辩。
其实他也想她啊,就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当时实在是太丢人了。
回到崇政殿,想到傅容此时可能在胡思乱想,徐晋也没心思处理政事了,想了想,命人宣张太医,也就是肃王府原来的张先生,又让人将太子叫过来。
张太医很快就到了。
徐晋抱着五岁的儿子,将一张纸递了过去。
张太医看了纸上的字,再看看皇上腿上小小的太子,懂了,这是太子跟哪个小伙伴闹别扭想捉弄对方呢,便道出了一个方子。
徐晋不放心地问:“确保对身体无害?”
张太医再三保证绝不会吃坏身子。
徐晋点点头,在张太医转身去配药时摸摸瑧哥儿脑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瑧哥儿不懂父皇在说什么,刚想问,徐晋突然考起他功课来,瑧哥儿顿时忘了刚刚的疑问,认真作答。
夜幕降临,徐晋让人传话,今晚要来凤仪宫。
这就是想通了吧?
傅容之前也没生徐晋的气,她当时笑得有多肚子疼,徐晋肯定有多尴尬的,所以现在徐晋主动示好了,傅容就高兴地打扮了一番,徐晋过来时再出去迎接。见徐晋身后的闻公公手里提着食盒,傅容惊讶问道:“皇上还没用膳?”
她跟孩子们早就吃完了。
她态度自然,徐晋这会儿也有了底气,笑着牵住她手,“没吃饱,你陪我再用点。”
撒娇一样。
傅容心里甜甜的,跟他一起落座。
食盒里三菜一汤,其中一道是傅容最爱吃的糖醋鱼,傅容与徐晋吃饭当然不客气了,加上她晚上吃过了,就只吃糖醋鱼,吃了几口见徐晋没用,就给他夹了一块儿:“皇上不也爱吃这个吗?”
是不是因为闻不到菜香分辨不出滋味儿就不想用了?
徐晋却暧昧地回她:“我只爱吃你嘴里的。”
傅容瞪他一眼,不理他了。
用过饭,宫女们将东西收拾了出去,傅容跟徐晋一起去沐浴。徐晋帮她更衣,才脱了外面的裙子,气氛正热着呢,傅容突然有种不妙预感,想先走开,那响声已经出来了。
本就因为徐晋动手动脚而泛红的脸,这下红了个透。
“没事,我闻不到。”徐晋温柔地哄她,拉住人不许她躲。
傅容低着脑袋,贝齿咬唇,脸烫烫的。
徐晋低头亲她。
几天不见的夫妻,一碰就都着了火,正难舍难分呢,傅容突然又……
徐晋不以为意,傅容可受不了了,使劲儿将男人推了出去。她又不傻,之前没事的,吃了徐晋的糖醋鱼才这样,徐晋呢,躲了好几日突然过来,分明就是想到了挽回脸面的办法啊。
傅容真的气死了,气他故意羞辱她,死活不肯再陪他,抓起衣服遮住自己,指着外面撵人:“你出去!以后都别来见我了!”
徐晋懂傅容现在的感受,见她哭得委屈哒哒的,他听话地往外走,走之前还没忘了安抚:“浓浓别怕,我问过太医了,那药只有两刻钟的药效,你先洗,我去里面等你。”
“不用你等!”傅容恨得咬牙切齿。
可人家是皇上,他不走,谁敢撵人?傅容敢,无奈力气敌不过徐晋,两刻钟的时间一到,傅容得知徐晋没走不想出去,徐晋却冲进来抓人了。夫妻俩一个躲闪一个追,一个哭着打骂一个只乖乖认错顺便继续吃之前的豆腐,不一会儿傅容的哭骂就变了味道。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闹一顿,傅容也就消气了。
“下次再敢捉弄我,我就真的不原谅你了,”趴在徐晋身上,傅容秋后算账,小手故意按他胸口右边那一点,训斥孩子般数落他,“你好歹都是皇上了,怎么好意思跟太医开口讨药?”她以为徐晋只是对她厚脸皮,难道已经厚到在外人面前都不掩饰了吗?
徐晋颇有些得意地告诉她自己是怎么讨药的。
傅容忍俊不禁,她可怜的瑧哥儿啊,就这么白白被他父皇利用了一次。
算完账,傅容打听他身体,“没有别的不适吧?”
徐晋意味深长地反问:“浓浓觉得我像哪里不舒服的吗?”说完还故意挺了挺腰。
他又精神了,傅容可没力气陪他,迅速挪了下去。
徐晋没再闹她,侧躺过去,握着她手道:“我看御花园里的牡丹越开越多了,后日咱们请岳母她们进宫赏花吧,媛媛阿晨大郎二郎他们都叫进来,瑧哥儿还跟我念叨想他们了,还有阿璇阿珮,别因为进宫就跟外祖母姨母们生疏了。”
他敢得罪傅容,当然会提前准备好赔罪的礼物。
傅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家人了,她是皇后,轻易出不了宫,傅容也不想仗着徐晋对自己的宠爱要求这要求那的,恃宠生娇,在闺房里娇气就够了,可不能传出去,传出去对自己的名声不好,也给父母脸上抹黑。
现在徐晋主动提出来,傅容特别满足,乖乖地回到他怀里,埋在他胸口道:“皇上对我真好。”
徐晋笑,“之前谁哭着让我滚的?”
傅容拧他:“谁让你欺负人?别以为送份礼物就没事了,往后再这样胡闹,我……”
徐晋猛地将人转了个儿,反压到她身上,“你能怎样?”
他唇已经在她耳旁乱动了,傅容气喘吁吁,歪着头撒娇:“皇上再欺负我,我就还跟你哭!”
“哭吧,我最喜欢听浓浓哭……”
徐晋抬起她腿,狠狠地欺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开心小剧场:
御书房,先生正在讲课,突然连续放了好几个屁。
七岁的璋哥儿一脸平静。
六岁的珝哥儿偷偷地笑。
五岁的瑧哥儿哈哈笑出了声。
消息传到张太医那,张太医摇头,太子真是顽皮。
消息传到傅容耳中,傅容哼了声,徐晋还是那么考虑周全啊!
第276章
次日上午,皇后请景阳侯府众女眷进宫赏牡丹的话就递了过来。
乔氏喜不自胜,忙让人去另外两个女儿那边递信儿,再亲自知会林氏三夫人:“她自己在宫里头,想咱们了,明日咱们都去?”
皇后侄女第一次相请,林氏三夫人哪能不给面子?
林氏更是迫切想进宫看看璋哥儿玥姐儿的。长女心宽,在京郊庄子上养花看书,下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气色也不错,但林氏一个当娘的,哪能不知道女儿心里的苦?只是女儿想跟一双儿女团聚,应该要等到璋哥儿出宫建府的时候了……
女儿见不到,她见了,再去学给女儿听,多少都算是慰藉吧。
那边三夫人回到西苑后,笑着告诉女儿跟儿媳妇韩玉珠:“明日皇后请咱们进宫赏牡丹,玉珠把二郎也带上,阿宓也打扮得漂亮些,让你三姐姐好好瞧瞧。”
徐晋登基后,暗示想给女儿提亲的人家越来越多,只是先帝驾崩,百姓一年内不得嫁娶,她只能等半年再正式为女儿张罗。现在女儿进宫,虽然以女儿的性子肯定不会跟傅容套近乎,不过能进宫就是体面,因此三夫人挺高兴的,期待地看着女儿,就怕她像以前一样,不爱出门。
傅宓轻轻应了声。
三夫人松了口气。
第二天朝霞灿烂,又是个好天头。
傅宛傅宣傅宝姐仨提前到了侯府。傅宛带了媛媛阿晨,傅宝傅宣一个前年九月出嫁一个去年五月出嫁,大概是因为国丧耽误了,这会儿都还没有喜讯传出来,好在姐俩一个大大咧咧不着急这个,一个喜怒不形于色,就是在乎也不会让人瞧出来的。
“外祖母真好看。”媛媛嘴甜着呢,看到乔氏就扑了过去。
乔氏都快四十了,当着大房人的面被小丫头这么夸,乐不可支,“媛媛这嘴,跟你三姨母一样一样的。”
媛媛嘿嘿笑,看到那边三房的人来了,小丫头朝二郎跑了过去,高兴地喊弟弟。
阿晨颠颠地跟在姐姐后头,小男娃跑得慢,眼看姐姐要抱二郎了,阿晨急着啊啊大叫:“不抱他,姐姐不抱!”
臭小子在家喜欢跟姐姐打架,姐姐出门去找小姐妹时他却非要跟着,脾气不知道像谁。
二郎跟阿晨同岁,稍微大点,刚想从娘亲身边走过去给姐姐抱,听到阿晨的喊叫,二郎歪着脑袋瞅了瞅,见对面的男娃又黑又壮,就缩回了娘亲身边,害怕地抱住娘亲大腿。
媛媛气坏了,扭头去教训弟弟,可是被弟弟紧紧抱住,媛媛又没辙了,扯了扯弟弟耳朵。
大人们的注意力却不在孩子们身上,全都看向了三夫人左侧的傅宓。
十八岁的大姑娘,穿了一身领口绣樱花的桃红褙子,下面是点缀着梨花的素白长裙,微微低着头随着三夫人走过来,虽怯怯懦懦的,又实在美得勾人。换成普通容貌的,露出这副模样定叫人觉得小家子气,轮到傅宓,只会叫人忍不住想走过去搂住那盈盈一握的小蛮腰,再抬起她下巴,看美人楚楚可怜。
景阳侯府众人,谁都不会否认傅宓是几个姐妹里第二美的姑娘,在男人眼里,恐怕尚未嫁人的傅宓比已经成亲多年又生了三个儿女的傅容还要更招人怜些。只是傅宓平常打扮不起眼,哪像今日,头上首饰珠光宝色,衣裳颜色鲜艳,衬得那小脸越发动人了。
乔氏看得眼角一抽一抽的。
虽说徐晋当着文武大臣的面拒绝选秀了,但架不住有人想要勾搭,真有个大美人主动送上门,徐晋能不动摇吗?男人的情话,那是听着过过耳朵就行了,可不能因为一时感动就真信了,往后该防着还是防着的,信他,也要提防。眼下傅宓这副打扮,她到底想做什么?
三夫人也有些尴尬。
她让女儿打扮漂亮点只是随口说说,以前带女儿出门时她也都这样说的啊,没想今日女儿露脸时却如此惊艳。三夫人觉得不妥,怕乔氏等人误会,可因为女儿过来的晚她们已经让大房二房的人等了,再去换回衣服耽误时间,且女儿本就内向,她当着儿媳妇的面命她去换衣服,女儿钻死脑筋怎么办?
只能硬着头皮过来了,好在三夫人相信女儿只是第一次进宫太过紧张了,不可能有旁的心思,乔氏母女都通情达理,应该也不会想歪。
“大嫂二嫂,让你们久等了。”三夫人自责地赔罪。
林氏笑了笑,“没事,我们也才到,既然人齐了,咱们这就出发?”询问地看向乔氏。
乔氏心里再不高兴,也不会表现出来,三夫人的为人她还是相信的,或许只是巧合罢了。
三房人分别上了马车。
傅宝傅宣坐一辆,大郎媛媛阿晨都在这边,旁人家的小孩子黏娘亲,阿晨却是黏姐姐的。
乔氏就跟傅宛坐一辆,身边没有爱学舌的小孩子,说话更方便,“看见你五妹妹了吗?”
傅宛心里也不安呢。若是傅宓去自家做客,穿的再好看傅宛也不会往坏了猜测,但现在是进宫啊,徐晋不仅是妹夫,更是大魏最尊贵的男人,就算傅宓没那个意思,徐晋瞧上她了怎么办?梁通吴白起林韶棠可能忌惮岳父岳母不敢生歪心思,徐晋是一点都不用顾忌的。
母女俩互视一眼,都懂了对方的担心。
最后傅宛小声道:“咱们女眷去赏花,皇上肯定会回避的,应该没机会看到。”
看不到,打扮得再漂亮也没用。
这样一想,乔氏心里舒服了不少。
宫里,徐晋给御书房放了假,于是璋哥儿领着玥姐儿也来了凤仪宫,这会儿正与瑧哥儿兄妹三个玩耍。傅容笑着看孩子们玩闹,待小太监传景阳侯府众人到了,忙命人请进来。
“好了,外祖母来了,咱们去外面接人去。”傅容笑着朝孩子们道。
璋哥儿摸了摸玥姐儿脑袋。
瑧哥儿高兴地先跑了出去,只有阿璇阿珮都快忘了外祖母一家了,还在榻上扔球玩呢。
傅容将小姐俩叫到榻沿前,给她们穿好鞋子,去外头见客。
她以为自己会最先看向母亲,未料目光先被一道桃红色的身影抢了过去。看着有些拘谨的傅宓,不知为何,傅容心里突然冒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熟悉感,好像此情此景,曾经也出现过,只是认真去想,怎么都想不起来。
她也没时间细想。
要稀罕稀罕外甥外甥女侄子们,还要跟长辈们打招呼同姐妹们叙旧,一瞬间凤仪宫就热闹了起来,大人们有着说不完的话,孩子们追追打打地很快就熟悉了,欢声笑语远远传了出去。
“咱们去御花园吧。”
凑在一起寒暄过后,傅容提议道,届时众人分散赏花,她可以跟母亲自家姐妹多待一会儿,林氏也可以跟璋哥儿兄妹说说贴己话。傅容倒不怕林氏胡说,林氏是聪明人,她该明白,璋哥儿玥姐儿只有长正了,将来才有好结果,一旦歪了,玥姐儿一个姑娘还好说,璋哥儿必定会遭徐晋不喜。
这次进宫的名义就是赏牡丹的,当然无人反对。
傅宓跟在母亲身边,快要走出凤仪宫时,回头看了一眼。
凤仪宫,皇后住的地方。
她又看向傅容。看着傅容牡丹一般娇艳的侧脸,明明是三个孩子的娘了,竟然还是那么明艳新鲜,比少女们美,又比少女们多了一种妩媚风情,傅宓不禁想起了早上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
她没比傅容差多少啊,当不上皇后,当个妃子总行吧?那个男人是皇上,皇上肯定会有三宫六院,之前扬言独宠皇后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那么,反正他早晚都会有妃子,她努力一下又何妨?她跟傅容是亲姐妹,将来宫里美人越来越多,她还可以帮帮傅容的。
她不跟傅容争宠,只是想让人高看一次,不再将她看成侯府没有父亲疼爱的半个孤女,不再将她看成侯府最没有前程的姑娘,不再只有一些家世低的子弟才来求娶,也不再因为嫁不出去被堂姐妹们同情。
当了妃子,她就也是主子了。
傅宓低下头,前往牡丹园的路上,偷偷打量周围,希望能看到那个人。
“妹妹看,那朵姚黄开得多好!”小姑子一直低着眼帘心不在焉的,韩玉珠体贴地道,人家傅宝跟傅容几个形如亲姐妹,傅宓不会套近乎,别人可以不管,她这个半亲嫂子不能丢下她啊。
傅宓抬头看了一眼,“嗯,是挺好看的。”
说完眼皮又耷拉下去了。
韩玉珠扯了扯嘴角,自己照顾不起,便指着傅容姐妹那边道:“你看阿宝她们都在那边,阿宓也过去瞧瞧吧,阿璇阿珮多招人喜欢啊。”
三夫人也鼓励女儿过去。
傅宓乖乖去了。
傅宝正撺掇小孩子们一起玩捉迷藏呢,她来捉人,让孩子们藏。最小的阿璇阿珮都会玩捉这个了,现在人多热闹,马上就应下了。傅宝闭上眼睛数数,孩子们迅速找地方藏,阿璇跟着瑧哥儿跑,阿珮最懒,躲在了娘亲身后……
傅容三姐妹正笑她呢,见傅宓过来,傅容道:“五妹妹要不要一起玩?”
傅宓摇摇头,在跟前站了会儿,觉得无趣,也不想回母亲身边,就指着不远处的湖道:“我去看看鱼。”
傅容知道她不合群,叮嘱她小心点,便随她去了。
傅宓领着丫鬟彩鸢走到了湖边一颗柳树下,回头看傅宝陪小孩子们玩闹,再看看别处,哪里有男人的影子?
傅宓很失望,今日,是不是见不到了?今日见不到,出了宫,就更见不着了……
那,不出宫呢?
傅宓看向了湖面。
幽幽见不到底。
若是掉到里头,会怎样?
附近人多,不怕没人救她,只是这么深的水,救起来也得吃些苦头吧?出了事生了病,是不是暂且就不用出宫了?
想到那年大伯父竟找了个普通举人给她,傅宓趁彩鸢一心盯着孩子们看,悄悄朝岸边挪去。
傅容随意望向湖边时,正好瞧见傅宓临湖而站的身影,桃红的褙子随风飘扬,衣袂翩飞。
傅容怔怔地盯着那随风舞动的桃红衣摆素白裙子,脑海里忽的浮现另一幅画面。
脚底骤然失控,她本能地回头,只见一抹桃红衣角迅速隐入人群,随即湖水汹涌而来……
一道女子惊慌的尖叫后,紧接着又响起“扑通”一声巨响。
像是回忆里她落水时的情景,可湖边的动静又是那么清晰。
傅容猛地回神,看见彩鸢站在湖边,大喊救命。
第277章
傅宓落水了。
皇后太子公主们都在御花园,身边跟着那么多伺候的宫女太监,怎么可能让皇后娘家堂妹出事没等傅容吩咐,就有会水的宫女抢功般跳水救人,与岸边的彩鸢合力将傅宓弄上了岸。
也不知怎么那么巧,傅宓额头撞了湖底石头,昏了过去。
傅容忙让人将傅宓抬到凤仪宫。
但她看得清清楚楚,傅宓是自己跳下去的。
傅容不知道傅宓到底想做什么,但别人没看到,她若因傅宓是上辈子推她落水的凶手对此置之不理,她没法对景阳侯府众人解释缘由。傅容也不想让徐晋知道,徐晋问她前世怎么死的,傅容撒谎说是在肃王府不小心落水的,现在扯出傅宓是凶手,徐晋问起来,她又得扯谎,次数多了容易让徐晋起疑。
何必没事找事呢。
赶回凤仪宫时,梅香已经派人收拾好了凤仪宫西跨院的一间厢房,宫女便直接将傅宓抬到了那边。太医很快就到了,姓李,替傅宓检查伤势后朝傅容等人道:“回娘娘,五姑娘额头淤血,脑部受到撞击导致昏迷,外伤好治,具体伤情还得等五姑娘醒后再诊。”
三夫人记得自己的身份,没有仗着她是皇后婶母便失了规矩,此时却忍不住抢着问道:“那到底何时能醒?”她就这么一个女儿,母女俩相依为命,傅宥虽然过继来了,到底不是亲的,若女儿有个三长两短,她也活不下去了。
想着想着悲从中来,伏在傅宓身上无声痛哭。
傅容看着三夫人抽.动的肩膀,想到的却是如果上辈子她死了,其他人的生活还在继续,哥哥发现她死了会如何自责?爹爹娘亲又没了个女儿,第三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会如何痛心?而那一切,都是拜傅宓所赐。
她跟傅宓有仇吗?
没有,那时两人说过的话还没有这辈子多,傅宓为何要杀一个无冤无仇的堂姐?
仔细想想,傅容就明白了,傅宓出手的理由,与这辈子的沈晴大同小异。当时先帝给徐晋安王选妃,她与沈晴一道去参加花宴,沈晴好心地让她吃蒜,理由是帮她不用进宫,其实还不是怕被她抢了风头?上辈子一群贵女里唯有自己能压住傅宓的光芒,傅宓怕安王看上她,便杀了她,那现在呢,傅宓为何故意落水……
耳边传来李太医沉稳的声音,“何时醒来,臣也说不准,五姑娘醒的越快,说明伤势越轻,不过就算醒了,这两日内五姑娘都不适合车马颠簸,静养最好。”
静养啊?
傅容懂了,傅宓是想在宫里多住几日吧?
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美人,傅容只觉得从心底慢慢浮上一股凉。齐竺沈晴崔绾李华容怎么对付她,傅容会生气却不会失望,因为那都是外人。可傅宓,她是堂妹啊,她还因为傅宓这辈子不用再背负克夫之名松了口气,后来也为她没能改变的命运唏嘘,傅宓是怎么对她的?
上辈子安王是皇上,皇上选秀,傅宓参选,担心被她比下去冲动之下推她一把好歹也有点道理,哪怕那证明了她自私阴毒,但这辈子,徐晋是她的丈夫,是傅宓的姐夫,傅宓哪来的脸跟她抢?徐晋好.色也就罢了,可徐晋前不久才表明要专宠她一个,傅宓就那么有信心她能让徐晋自打嘴巴?
傅容不气,只是觉得好笑,傅宓到底哪来的底气?
“三婶,既然五妹妹不宜挪动,先让她在宫里养伤吧,”傅容宽慰地对三夫人道,“我请五妹妹来赏花,没想出了这种意外,我心里也挺过意不去的,等五妹妹康复了我再把她完好无损的送回去,这样我也心安啊。”
三夫人受宠若惊,急着道:“娘娘哪里话,是阿宓自己贪玩掉下去的,扰了大家雅兴惊了太子公主,还白白给娘娘添了麻烦,实在是难辞其咎……”
傅容在三夫人眼里看到了由衷的恐惧自责,明白她不是傅宓的帮凶,反倒好受了些,笑着拍拍她手,“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三婶就别跟我客气了,三婶放心将五妹妹留在宫里吧,我会派人照顾好她的,有什么消息也马上送回去。”
三夫人只能应下。女儿动不了,留在宫里已经麻烦傅容了,她再要求留下来,岂不是说她不信任傅容?她也没有那个脸开口,乔氏等人都不曾在宫里住过的。
安排好了养病事宜,傅容留三夫人在这边守着傅宓,她与大房二房的女眷先回了正院。
晌午肯定是要在这边用饭的。
用饭之前,林氏领着傅宛等小辈儿在走廊里看孩子们摸瞎子玩。傅宓落水时,宫女们立即把孩子们抱走了,是以从璋哥儿到阿璇阿珮姐俩谁都没受影响。看着璋哥儿蒙着眼睛四处摸索,玥姐儿跟媛媛阿璇挤在一块儿捂着嘴偷偷笑,林氏看一眼上房,放了心。
她就知道,这个侄女是个仁厚的。
但傅容也不是对谁都仁厚的。
“娘放心,我不傻,她是中山狼,我绝不做东郭先生。”屋里头,傅容笑着对母亲道。
见女儿心里有数,识破了傅宓的伎俩,乔氏怔了怔,跟着打趣地问女儿:“就那么放心他?”
她跟傅品言感情也够深了,对傅品言比较放心也是生完小女儿之后,那已经过了七八年。浓浓跟皇上才成亲几年啊,女婿还是那样的身份,莫非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才让女儿如此信任皇帝女婿?
傅容笑而不语。
跟徐晋成亲六年,他对她一年比一年好,她信任他也一年更胜一年。世上那么多夫妻,有哪对儿像他们这样命运离奇?一开始徐晋瞧不上她,傅容也反感他冷漠不知温柔,渐渐地就处出了如今的浓情蜜意。
徐晋对她有多好,她无法用一两件事解释清楚,那是一日日相处过才知道的,只有他懂,只有她知。
因此傅宓留在宫里,傅容一点都不担心,反而要借徐晋狠狠扇她一巴掌。
~
用过午饭,傅宓依然没醒,三夫人再忧心也没用,随着乔氏等人出宫了。
客人里面,除了傅宓因为落水受伤留了下来,还有一个就是媛媛了。傅容喜欢这个外甥女,想留她在宫里多玩几天,给阿璇阿珮作伴,阿晨若不是太小,怕离了家里姐姐挂念,傅容也想留他的。
“姨母,我还想去花园里玩。”媛媛第一次进宫,好奇极了,六岁的小姑娘还不太懂身份规矩,依然只把傅容当姨母撒娇。
傅容当然会满足外甥女了,对瑧哥儿道:“瑧哥儿领姐姐去逛逛,不许去危险的地方,否则我让你父皇罚你。”她得哄阿璇阿珮睡觉了。
瑧哥儿马上保证:“我就带姐姐看花!”说完牵着姐姐的手往外走,一副小主人的模样。
出了门,又叫一直在外头等着的凌守一起走。
媛媛记得凌守呢,顿住脚步,扬着小下巴问他:“我会蹲马步了,你师父教你了吗?”
姨母一家还住在王府时,得知凌守要学功夫保护瑧哥儿,媛媛劝凌守跟她的爹爹学本事,凌守却说他已经拜姨父身边最厉害的侍卫许嘉为师了。媛媛说自己的爹爹更厉害,凌守不信,媛媛就不高兴了,回家问爹爹,爹爹笑着说他能把两个许嘉打趴下。
媛媛特别高兴,每次见到凌守都要跟他比一比,她也学功夫,长大了肯定比凌守功夫好。
凌守看她被瑧哥儿牵着的手呢,媛媛一回头他就傻了,红着脸不知该说什么。瑧哥儿知道凌守老实,替他回道:“凌守去年就会蹲马步了,许嘉还夸他天分好。”
媛媛听了,撇撇嘴,甩开弟弟的手,气鼓鼓自己走。
瑧哥儿困惑地望着姐姐背影,怎么生气了?
他又看向凌守。
凌守也不知道啊。
主仆俩面面相觑,前面媛媛忽的回头,叉着小腰喊他们:“你们还去不去了?不去我自己去!”
瑧哥儿凌守赶紧跑了过去。
梅香送他们出的门,回头将这事当乐子跟傅容学了,傅容忍不住笑,“媛媛像她亲姑姑。”梁映芳可不就是这样?
想到远嫁西北袁家的好姐妹,傅容心血来潮,吩咐梅香准备纸笔,哄完女儿们,她坐到窗前给梁映芳写信。
徐晋突然回来了。
登基之后,徐晋陪傅容的时间跟在王府时差不多,早起上朝,下午再回来,只是回来的比以前早些,也算是勤政爱民的好皇上了。现在过来,莫非是听说了傅宓的事?
傅容放下信,出去接他。
徐晋看了看在外间榻上酣睡的女儿们,携着傅容的手进了内室:“听说有人受伤了?”
傅容打定主意不让徐晋察觉半分不对的,便有些担忧地道:“是啊,五妹妹不小心掉到湖里去了,磕到了额头,太医说此时不宜乱动,我就让人先在西跨院养病了,康复了再回去。”
又是那个五姑娘。
想到去年傅宣出嫁时这位五姑娘曾经偷窥过他跟孩子们钓鱼,徐晋心里就不喜,搂着傅容道:“醒了就派人送回去……”说到一半怕傅容误会他不满她擅自留人进宫的举动,又赶紧解释,“她年纪在那摆着,在宫里住久了容易惹人非议,不像媛媛,你喜欢留多久就多久,没人会乱猜。”
话里全是对她的在乎,傅容满足极了,没再提傅宓,靠在他怀里轻声问:“皇上怎么回来了?”
夫妻之间,有些暗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软软的尾音便能传递,徐晋本来只打算陪她说说话的,一看傅容美眸水漉漉的,欲语还休,火立即窜了起来,攥住她手往自己胸口探,“讨赏来了,今日浓浓得以与家人团聚,打算怎样谢我?”
傅容别开眼,声音狡黠俏皮,“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徐晋就用行动告诉她。
纱帐落下,衣裙一件件甩了出来。
梅香走到内室门口,恰好听到傅容惊呼一声,跟着是娇气的训斥,嫌皇上弄疼她了……
哪疼了?梅香无心细想,红着脸折了回去。
主子跟五姑娘有多少情分,她很清楚,故怎能用五姑娘醒了这种小事打扰主子们“歇晌”?
皇上走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