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坐在开往城外的大巴车上,吴邪觉得这几日烦闷的心情稍微得到了纾解。班上的同学互相说笑,讨论着即将开始的岳麓山之旅。
他一点也不想参与,戴着耳机,没有放一首歌,歪着头闭目养神,却不由自主地时不时睁开眼瞟向大巴车最前排的那个身影。
后者并不知道身后有一道堪比怨妇的视线,靠在座位上侧着头睡得正熟,额前的碎发散落下来遮住了眼睛。
吴邪看他无知无觉的样子就觉得烦躁,一阵火大过后,又从心里升起一股无可奈何的悲凉。
他现在也无法判断自己当初选择张起灵做结传家教的决定是对是错,他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失恋了。
虽然他还没有来得及和张起灵告白,但是他现在已经确定,这告白就算说出口,百分百也是铩羽而归,和失恋没有什么区别。
事情是这个样子的。
五天前,全校举行了开学以来的第一次大考——期中考试。
吴邪承蒙张起灵的指教,基本知识点掌握得七七八八,再加上考试前张起灵给他出的几套系统训练题,他所有科目中最弱的一门化学化腐朽为神奇,拿到了学化学以来最高的分数。
这也直接影响了吴邪的综合成绩和年级排名。成绩公布的那天放学之后,胖子把吴邪拦在教室里逼问他找了哪位结传家教,怎么有这么厉害的授课能力,吴邪哼哼两声就是不说。在胖子几番气急败坏的威逼之下,吴邪调侃道:“老子找的肯定是男的,怎么,你也想加入我们gay帮吗?”
没想到胖子攥着卷子拧眉思考了片刻,破釜沉舟道:“也不是不可以。”
吴邪大骂一声“变态”,推开他就往外跑,一路飞奔到校门口,边跑边扭着头往后张望,生怕被成绩刺激到精神失常的胖子追上来,确定后面没人之后,才停下脚步,在校门口弯着腰撑着膝盖呼哧呼哧地喘气。
这时,他的手机“叮咚”一声响了。吴邪掏出来,屏幕上弹出一条来自张起灵的信息,意料之中地简洁明了,只有“好”一个字,结尾的句号显得他高冷又严谨。
这条信息上方,是吴邪今天下午刚发给张起灵的一条信息,乍看去一堆波浪号和省略号,热情和激动几乎要破屏而出。洋洋洒洒十几行,大概的意思是这次期中考试吴邪的成绩好得出人意料,而这里面有张起灵一半的功劳,吴邪知恩图报,想在今晚请恩师张起灵出去吃一顿饭,饭店已经定好了,不去也得去。
吴邪看着短信,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确定张起灵会赴约的这一刻,他的心脏就开始不争气地狂跳,因为他想借这个机会和张起灵吃个饭,顺便表个白。
吴邪的伤早就好了,面对解雨臣“什么时候从张起灵家搬出来”的问题,他已经敷衍了好几次,再这样下去迟早穿帮。而且解雨臣这两天也有些反常,经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眼神好像要把他吃了,但是问他有什么事,他只是若有所思地摇头。
不过当务之急是如何继续住在张起灵家。吴邪想了半天,只有和张起灵谈恋爱一个办法。就算最后还是不能住进去,那每天频繁地去男友家总不会惹人怀疑。
于是,吴邪准备今天晚上吃完庆功宴,就和张起灵表白。
这家饭店是远近闻名的经济实惠味道棒,即使不是节假日也人满为患。吴邪提前3天打电话预定了位置,站在饭店门口等着张起灵。离约定时间还有5分钟的时候张起灵才来。
吴邪已经百无聊赖地在门口站了1个来小时。昨天刚刚下过雨,气温降了不少,晚上太阳下山,热量消散,空气里的凉意更加逼人。吴邪怕张起灵找不到他,站在门口不敢进去,被风吹得打了好几个喷嚏。
傍晚华灯初上,暖黄的灯光斜斜地洒下来,张起灵远远地看见一个俊秀的身影站在路边,光影斑驳,错落着映在少年年轻温润的脸庞上。少年和行道树种植的白杨一样挺拔。
一样在他心里生了根。
张起灵的眼神亮了亮,又在倏然间湮灭成漆黑如墨的样子。
即使那个挺拔的少年在他的心中从小树苗长成了参天大树,他所能做的,也永远都是腾出更大的心房去容纳,去承受,而不是任他破土而出。
吴邪揣着兜冻得原地跳脚,有些心焦地东张西望,不经意间瞥到了马路对面熟悉的身影,一下子笑起来,挥着手高声叫着:“张老师,我在这里啊!”
张起灵好像陷入了什么沉思,听见有人叫他,才猛然回神。他看向吴邪,露出了一个极其浅淡的微笑,抬步朝他走过来。
“对不起,我迟到了。”张起灵说。
“没有,是我来早啦!”吴邪拉着张起灵穿过饭店门口等待的长队走进去,“走吧,带你吃好的。”
点菜的时候吴邪把菜单给了张起灵,张起灵怕吴邪多花钱,就点了三个菜一个汤,全是吴邪喜欢吃的,点完之后把菜单还给吴邪,吴邪有些责怪地看了张起灵一眼,撇撇嘴道:“张老师,点菜不应该选自己想吃的吗?”
张起灵微微一愣,吴邪已经把菜单合上,对着服务员念了一堆菜名,食材都是张起灵比较心仪的那些,听菜名都是拌啊煮啊的,做法也很清淡。张起灵惊讶地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张起灵这个人,对吃食并不讲究,没有特别偏爱的食物,只是他平时注重养生,偏好挑选一些营养全面,对身体健康有益的食材做菜,烹饪过程也少油少盐,坚持养生之道。只不过吴邪住在他家之后,他一直按照吴邪与他大相径庭的口味去做饭,他也从未向吴邪坦露过自己的口味,因此吴邪刚才仿佛窥探了他心里的食谱的行为,让他着实震惊。
只有吴邪自己知道,自己费了多大的力气去搞清楚张起灵到底喜欢吃什么。黑瞎子这人猴精猴精的,他不敢明问,绞尽脑汁不动声色地套了好几次话,才弄到一些边边角角的信息。清淡、健康,太抽象的两个概念了,吴邪在网上查了很多资料,从食材和烹饪方法两个方面缩小范围,忙活了一个晚上才敲定最后的菜单。
不过看着张起灵一直在吃他点的那几样菜,什么麻烦都值得了。吴邪咬着筷子偷笑着想。
“怎么了?”敏锐地察觉到来自对面的目光,张起灵偏了偏头,有些不自在。
“张老师,你长得这么帅,人又很温柔,学历也高,怎么不谈恋爱呢?”吴邪转着眼珠,低声问。
张起灵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又恢复如常。他淡淡地说:“因为工作忙。”
那就和工作对象谈恋爱啊!比如我!
吴邪在心里咆哮。
然而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循循善诱:“那张老师有喜欢的人吗?”吴邪故作八卦地探过头去,右手却紧张地握紧了筷子。
对方沉默了一会,吴邪觉得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才听见依旧情绪淡薄的一声:“有。”
吴邪心里“哐当”一声。
“但是我和他没可能。”张起灵看了吴邪一眼,忽然严肃道,“吴邪,探听老师的私人感情生活是不礼貌的行为。”
“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吴邪闷闷地顶嘴,低下头大口地扒起米饭。蓬松的发顶一动一动的,张起灵心一软,忽然很想伸出手去揉,刚抬起胳膊才发觉这个动作多么地暧昧,于是悻悻地收回了手。
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变了,张起灵只当不知道。
吴邪失落地猛扒了两口饭,肚子里早被张起灵那个“有”字气得半饱,这算什么?既然他有喜欢的人,干嘛还要偷偷亲自己?生气之余又有解不开的疑惑:“没可能”是什么意思,难道两个人在一起过,因为不可抗力的因素分手了?还是张起灵只是在单相思,他喜欢的那个人不喜欢他?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那么那个人一定是个傻逼。吴邪羡慕嫉妒恨地想。
吴邪正心情低落地胡思乱想,忽然看见餐桌上投下一片阴影,接着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张老师,你怎么在这?”
吴邪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站在他和张起灵的餐桌旁边,冲着张起灵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眼睛里盛着偶遇的惊喜。
“是你啊。”张起灵放下筷子,破天荒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吴邪心中一紧,警铃大作。
在他的印象里,张起灵只有对他露出过这种笑容,就是在过马路的那一次。
“嗯,我跟朋友来这里吃饭,没想到遇见你。上次补课的事情还没谢谢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吃个庆功宴啊?”少年说着,眉眼之间都是愉悦的笑意。
“不用谢,本职工作。”张起灵道。
这时,有人在门口朝这边叫了一个名字,少年冲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挥了挥手,低头道:“我朋友在催了,张老师,我先走了,电话联系。”
张起灵点点头,目送少年离开。
“他是谁啊?”吴邪叼着筷子,连他自己恐怕都没发现这种口气多么像情侣间的质问,他满脑子都是那个男生刚才的话,男生刚才说了补课,不会也是结传的补课吧?
虽然他对张起灵的职业有心理准备,但亲眼见到“旧客户”还是与脑子里想想不一样的。
张起灵回过头,盯着吴邪,吴邪被他盯得背上发冷。他忽然露出一个极其落寞的笑容,声音低沉又飘忽:“没可能的那个。”
没可能的那个。
——张老师有喜欢的人吗?
——有。
——但是我和他没可能。
吴邪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如惊弓之鸟般弹起,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捡筷子,再坐下时,张起灵已经神色如常,仿佛刚才那个看起来难过得要死的表情从来没有出现过。
吴邪心里堵了一团棉花一样,理智告诉他可以了,这么明显,不该问下去了,但有些事情他就是想知道。
关于张起灵的一切,他的爱好,他的口味,他喜欢的人。
“他……不喜欢你?”
“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会和自己的学生谈恋爱,特别是结传授课的学生。”
“为什么?!”吴邪几乎是吼出来的。张起灵惊诧地看向他,他才惊觉自己的失礼,可是那就是他的真实情绪,他不知道如何去掩饰 ,只好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
好在张起灵没有中断这个话题,而是耐心地和他解释道:“因为我自己知道我是一个用身体贩卖知识的人,就算现在的性观念再开放,人们心里总会有个疙瘩。吴邪,你可能不知道,在教育圈,结传的老师富而不贵,他们可以挣很多钱,却得不到很多的赞誉,在道德上是被人压制的。做结传的老师,人们都看不起。”
吴邪捏紧了拿倒了的筷子。
“我没有看不起你。”
“我知道。”
张起灵终于抬起手,换上那副温柔的笑容,揉了一下吴邪柔软的头毛,“吃饭吧。”
于是,这个话题就这么被揭过去了,吴邪蓄谋已久的告白,也因为张起灵语带落寞地承认对别人的暗恋,而胎死腹中。
吴邪从思绪中回神,视线仍然执着地停留在大巴车前排张起灵的身影上。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就算自己说了“我没有看不起你”又怎样呢?张起灵不需要他的看得起。
同样,也不需要他珍而重之的“我喜欢你”。
这世上有多少人们无法窥知的秘密,被有心人小心翼翼地掩藏在一重又一重的故作轻松和知情识趣里。
不差他一个。
当然,当时急于追问那个少年是谁的吴邪不知道的是,那天晚上,饭店门口。
和张起灵说过话的少年走到饭店门口,刚才叫他的人勾着他的肩膀往外走,和他穿着一样的校服。
“这就完了?”那人问。
少年点点头,眉毛从出来开始就没展开过:“嗯,不过黎簇,我现在也不明白我师父和张老师为什么要我们演这出戏,台词奇奇怪怪,故事没头没尾,还让我表现得像看到日本动作艺术家一样惊喜,有病啊?”
“这个重要吗?”被叫做黎簇的人白了少年一眼,“重要的是你师父答应的球赛门票,现在就能去拿了!”
少年听到这,立马无情地抛开了刚才困扰他的问题,迫不及待地推着黎簇往前跑:“那快走啊走走走走走!”
为了掩盖那颗参天的大树,他种下一片长满刺的森林,让勇敢的少年望而却步。少年因为森林而落泪,却不知他躲在大树背后怎样的伤心。
这世上有多少人们无法窥知的秘密,被有心人小心翼翼地掩藏在一重又一重的口是心非和身不由己里。
多得是,你不知道的事。
第十四章
大巴车爬了一段缓坡,晃晃悠悠地停在一片不太平整的水泥停车场上,吴邪的班主任——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从最前面站起来拍了拍手,大家的视线一瞬间都集中在她身上。
“同学们,我们到了,大家带好自己的东西有序下车,到售票口那里集合,班长组织一下。”
同学们高声答了一声“好——”,兴奋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收拾东西。胖子发觉整辆车只有吴邪没有动作,伸出手撞了撞吴邪的胳膊:“愣着干嘛?到了。”
“啊?哦。”
这是吴邪唯二的一次随校出游。考虑到高一的学生年龄太小,高三的学生学习紧张,学校将高中两次出游活动分别安排到了高二上下学期的其中考试之后。尽管在此之前,很多同学已经来过作为长沙风景名胜的岳麓山不下一次,但集体活动总有种特殊的意义在里面,所以班上的同学都显得特别积极。
吴邪站在队伍的末尾,离倒数第二个人有1米远的距离,在长而紧凑的队伍里,像一个游离的点。本来站在他身边的胖子早就飞到女生扎堆的地方去胡吹乱扯去了,吴邪这次怕胖子再看出端倪,在他面前掩饰得很好,胖子压根没发现吴邪的异样。
吴邪低着头,踢着脚下的石子出神。冷不丁地,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鞋。
他顺着鞋面抬头,一眼望进解雨臣淡淡瞧着他的眼睛里。
“小花?”吴邪看到来人,有些惊讶,因为解雨臣已经有两天没有理他了。而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是突然地,两个人生分了一样。以前俩人放学顺路,会一起走一段,周六周日又在家里见面打球,最近吴邪有伤,放学了就直接回张起灵家,周六周末也没办法出来玩,和解雨臣的接触一下子少了很多。
俩人十几年的感情不会被短短几天的分别冲淡,吴邪认定这不是客观因素造成的,而是他或者解雨臣出了什么问题。
解雨臣似乎在有意无意地疏远他。
这令吴邪十分疑惑,并且惶恐。可是他最近陷于失恋的痛苦中无法自拔,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情去探究和小花莫名其妙变化的关系,本想借着这次出游好好问问小花,没想到他主动过来了。
“发什么呆啊?你最近有情况啊。期中考试成绩出来的那晚,你从张老师家搬回家,就这副德行。”解雨臣用的是吴邪熟悉的语气,凉凉薄薄的,但吴邪知道他在关心自己。
他看着解雨臣,后者插着口袋,静静地回视。
男生之间没有嫌隙,解雨臣一开口,吴邪就觉得他们又回到了以前无话不谈的关系。
“哇哇哇哇哇,有情况的是你吧。”吴邪握着拳头杵了一下解雨臣的胸口,“谁那天高冷地拒绝了我同行的邀请?”听起来是在责备解雨臣,但是一点生气的神色都没有。
解雨臣的神色迟滞了一下。吴邪所说的“那天”是他发现吴邪对张起灵心思的第二天。放学的时候,刚搬回公寓的吴邪要和他一起走,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那时,他还没有想好应该用什么姿态面对吴邪,面对他暗恋了十来年的发小喜欢上了别人的事实。
“我那天有事。”解雨臣抱歉地笑了笑。
“那之后呢?”后两天更过分,放学铃一响,吴邪刚朝解雨臣的方向转过头,后者已经提着包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给他一个孤高冷傲的背影。
“之后也是那件事,我忙到现在,这不,一忙完就来找你了。”解雨臣解释。
“什么事啊?”说到这里,吴邪已经不想追究解雨臣前些天以来的一反常态,迅速地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他一反常态的原因上。
解雨臣看着吴邪好奇满满一脸期待的表情有些恍惚,片刻后开口道:“想知道?那我们老规矩。”
吴邪听完一愣,随即勾起一个狡黠的笑容,挑着眉毛得意洋洋道:“那你可就输定了。”他想了想,问道:“不过,我猜你这几天去干了什么,你猜我什么?”
“猜你这几天心不在焉的原因。”
吴邪思索片刻,点头同意。
之后,两人各伸出一只左手,掌心向上,举到两人中间。吴邪说:“既然是你提议的,那按规矩,就由我先猜了?”
解雨臣说好。
吴邪拧眉思考了一会儿,抬起右手用拇指在解雨臣手心写了一个“家”字。
解雨臣家的情况比较复杂,他的父母在他6岁的时候去世了,他被寄养到九门中二爷爷那里。二爷爷家教严,所以他在家里一刻也不敢放松,循规蹈矩地做一个知进退、明事理的好孩子。前两天二爷爷刚回到长沙老家,所以他觉得解雨臣应该忙着陪爷爷去了。
没想到解雨臣摇了摇头。
吴邪惊讶地瞪大了眼,刚要说话,解雨臣已经抬手在他的手心上开始写字。
“他”。
笔画简单,一点都不难感觉解雨臣写了什么,吴邪的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第一时间浮现的就是张起灵。
不对,解雨臣怎么可能知道?所以应该不是他想的那样。吴邪定了定神,疑惑地看向解雨臣。
后者没有看他,把视线投放到远处的一个身影上。
吴邪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队伍最前头的张起灵站得挺拔,正在放空眼神看着远处的山峦发呆。
吴邪扭回头,既然解雨臣已经发现了,他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于是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
解雨臣放下了手。
吴邪“咦”了一声:“怎么不问了?”
这个属于吴邪和解雨臣的游戏规定,赢家有资格获得继续提问的机会。
“不需要了,”解雨臣重新把手插回兜里,看着吴邪仍旧摊向他的左手,低声道:“游戏结束。”
不知道是不是吴邪的错觉,那一刻的解雨臣,似乎很悲伤。
在玩完这把吴邪秒跪的游戏之后,解雨臣对他的态度终于正常了起来,这让吴邪暗自松了一口气。可是无论他再怎么追问解雨臣这几天去干了什么,解雨臣都讳莫如深,不肯回答。俩人缠缠闹闹地爬了一路山,吴邪看着山间的景色,又有解雨臣在身边陪着心甘情愿被他烦,暂时将未告白先失恋的痛苦忘在了一边。结果一开心就乐极生悲了。
登上一个拐弯的台阶的时候,吴邪只顾着看解雨臣只给他的树林里的鸟,一脚踩进旁边的土里。
一时间,前后的同学都围过来,有人高声去叫在队尾压阵的老师。
这次的郊游每个班分配了两名老师,除了班主任之外还有一名随机分配的任课老师。张起灵正好负责吴邪这个班,本来走在最后的他听见有学生说有人摔倒了,连忙穿过台阶上的长队走到最拥挤的一处,学生们见老师来了,纷纷让出一条缝隙。
之后张起灵就看见吴邪捂着脚踝坐在地上 ,他想都没想就挤进去,蹲下来急切地问道:“怎么回事?摔到哪了?”
吴邪看清来人,有一瞬间的怔忪。从那天晚上吃完饭,他就借口伤势无碍搬离了张起灵家,张起灵也没有阻止。吴邪还主动提出家教的课程先缓一缓,他这次成绩进步得太快,怕自己一步登天,会引起家里人的怀疑。
自此,两人除了上课时一个在讲台上,一个在讲台下,私下里没有任何的交集。
这是这么多天来,张起灵第一次离他这么近。
“啊,没事,扭了一下。”吴邪试着站起来,张起灵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吴邪却躲开他的手,借着搀着他胳膊的解雨臣的力气站起来。
他动了动脚,并没有伤到骨头,坚持一下也能走路,正想让大家都散了,好躲开张起灵的视线,一旁的解雨臣忽然说话了。
“张老师,吴邪这只脚以前就受过伤,您还是带他去医院看看吧。”
吴邪震惊地看向解雨臣,他什么么时候这只脚受过伤了?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张起灵一听,哪管什么保持距离克制情绪,转过身半蹲在吴邪跟前,不容置疑道:“上来。”
吴邪还在发愣,解雨臣已经抓着他的胳膊搭在张起灵肩膀上了,张起灵向后勾住吴邪的两条腿往背上一送,把吴邪稳稳地固定在了他上面。
“班长,你在队尾压队,有什么事打电话给班主任。”张起灵迅速嘱咐了一句,背着吴邪就往山下走。
岳麓山下的一家医院里,医生检查了吴邪的脚踝,安慰地拍了怕吴邪的小腿:“没有伤到筋骨,休息两天,抹点抹点消肿的药膏就行了。”
“他这只脚以前受过伤,没大碍吗?”张起灵仍旧不放心。
“没事的。你跟我出来拿点药。”医生站起来往外走。张起灵看了吴邪一眼,后者面色平静,他便放了一半的心,跟着医生出去。
其实吴邪现在心里非常平静。刚才,只知道他喜欢张起灵而不知道张起灵喜欢别人的解雨臣帮他制造了和张起灵独处的机会,他没有开心,也没有觉得多余。他已经尝试着去接受张起灵喜欢别人的这个事实。
尽管这个过程可能需要一个月,半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但总会过去的。
只是好累啊。
要学着故意避开有他的身影出现的场合,要学着听课时专注课堂的内容,要学着放学时走相反的路线,要学着克制住打探关于他的任何八卦,要学着克制自己不偷偷看他。
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用情至深,却难以启齿。
吴邪颓然倒在床上,临床有一位小朋友正在输液,怀里抱着一个熊仔,有些怯怯地看着他,他勉强扯出一个善意的微笑,疲惫地闭上了眼。
张起灵买好药,又详细地问了医生一些注意事项才进内屋。一进来就看见吴邪侧着身子蜷缩在床上闭着眼睛,旁边床铺的一个小孩转着两只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还煞有其事地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轻声说:“别说话,大哥哥睡着了。”
张起灵放慢了脚步,走到床边坐在吴邪跟前,贪婪又虔诚地细细地端详他。
有多长时间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他了?他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那天的庆功宴过后,吴邪的情绪明显不对,他感觉到了,却故作不知。
这是他想要的结果,阻止吴邪说出他早已知道的告白。他不能让吴邪说出来,因为他怕只要吴邪开口,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天知道从黑瞎子口中得知吴邪竟然和他有一样的心思时,他有多开心,又有多难过。
本来,一开始以结传家教的身份,接近吴邪这件事,是一件必然的巧合。他有机会拒绝,最终还是答应了。
因为这样,他那么多年的愿望就可以得到满足,以这种奇异的方式。尽管这样居心叵测卑鄙又无耻。
可是,他总算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在吴邪身边了。再也不用偷偷地注意他的一举一动,而是名正言顺地将他护在怀里,牵着他过马路,为他做饭,听他在自己身下辗转呻吟。
明明是饮鸩止渴,他却清醒着沉沦,甘之如饴。
直到黑瞎子一言点破,他才惊觉自己的感情败泄得多么明显。旁人原来早已察觉到他自以为掩藏得很好的心思。
“张家族长,不能为吴邪的未来负责,就别招惹他。”
这就像一个无形的魔咒,将他的手脚紧紧束缚。他没办法对吴邪坦陈一切,尽管他那么喜欢他。
吴邪睡得很安稳,就像每天半夜张起灵醒来看到的那样。他身不由己地伸出手,指尖靠近了吴邪有些消瘦的脸颊,却在离他的皮肤只有几厘米的地方停住。
黑瞎子曾经说,喜欢就是看上就追,追上就睡,睡完就娶。他的爱情观一向轰轰烈烈敢爱敢恨,相比之下,自己的喜欢那么见不得光。
是想触碰,又缩回手。
张起灵微微叹了口气,刚要别开目光缩回手,忽然,手腕被人猛地扯住,他心里一跳。
吴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或者说,他根本没有睡着。此刻正睁着两只漆如点墨的眼睛看着他。
“吴……”
“张老师,”吴邪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决断而确定,“你喜欢我。”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没有。”张起灵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不喜欢我,你刚才为什么那样看我,还要摸我?”吴邪不依不挠。
“你刚才不是闭着眼睛吗?”张起灵反问。
“你这回答,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就是承认了我说的话——你看我,还想摸我。”吴邪更加确定。
被人说中心事,张起灵从未像现在这样慌乱,他抽出一丝心神强自镇定下来,语气平和地回答吴邪的问题:“你想多了,你那天见过的,我有喜欢的人。”。
“如果刚才不算,那么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亲我?”吴邪坐起来,紧紧地盯着他,不出所料,抓住了张起灵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
“张起灵,”他连张老师都不叫了,“你就是喜欢我,为什么不承认呢?喜欢我让你觉得见不得人吗?”吴邪说到这里,眼上漫了一层水雾,委屈得要死。
他本来都已经决定放弃了,可是刚才张起灵坐在他身边,他感受到这个人久违的温暖的气息,感受到这个人灼热而深情的视线,感受到这个人流连在他脸颊迟迟未落的指尖。
他忽然想到了很早之前的那个晚上,额头上稍纵即逝的柔软触感。几乎在一瞬间,他就笃定了。
张起灵就是喜欢他。
喜欢这种事,人可以说谎但细节不会。
“你在逃避什么?”吴邪逼问。
张起灵抽开了吴邪握着他胳膊的手,背着光站在一片昏暗的阴影里。吴邪也不说话,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我教过很多学生。”很久,张起灵才缓缓地开口,“像你这样的学生。”
吴邪想起庆功宴那天张起灵的话:“人们都看不起做结传的老师”。其实,在他心里,最看不起的是自己吧。
尽管吴邪也很难过,他一想到张起灵摸过别人的身体,进入过别人的身体,就难过得要死掉,可他还是勉强地笑着说:“我……我不介意。以后,以后你只教我。”
他退无可退,卑微到尘埃里。
“我介意。”张起灵的眼睛隐没在刘海下的阴影里,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声音很低,“我配不上你。”
结传老师不过是他为了接近吴邪制造的虚假身份,他顺水推舟借这个身份的诟病之处拒绝了吴邪。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比被诟病的结传老师恶心一百倍。
吴邪听到这样的话,终于百分之百地肯定,张起灵对他的感情。尽管他现在对那天突然冒出来的少年心存疑虑,也对张起灵刚才提到的很多个学生感到别扭,但这些都不妨碍他得知两人心意相通的喜悦。
“你配不配得上我,应该是我说了算吧?”吴邪失笑。一般别人拒绝人的理由不都应该是“你配不上我”吗?怎么到了张起灵这里反过来了?
他笑着去拉张起灵的手,被张起灵躲开。
“我给你家的保姆打电话了,她马上就来接你。”张起灵恢复了冷漠的神色,“你在这里呆着,医生会看着你,我还要回班里。”说完,就义无反顾地掀起帘子走了。
“张起灵你有毛病!”吴邪对着张起灵的背影大喊,气得捶床。
张起灵还是走了,吴邪只能乖乖等着保姆阿姨搭计程车来接他。
回公寓的路上,经过一个区域,吴邪忽然叫司机停车。他转头对保姆说:“阿姨,你先走吧,我想起来我有个东西落在同学家了,我去拿一下。”
“你脚能动吗?我给你去拿吧。”保姆不放心。他家的小少爷可是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里的独苗,刚才那个男老师在电话里跟他说这孩子脚扭伤了,下得她半死,幸好没有什么大碍,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她没办法和吴先生吴太太交代。
“我没事,你也别在这等我。那个同学因为胳膊受伤了不能去爬山,正在家里郁闷着呢,我正好去陪陪他。”吴邪扯了个谎,不等保护说话就麻利地下车,关上车门前和司机师傅说“开车吧”。
“有事给我打电话!”保姆阿姨从走起来的计程车车窗探出头来喊道。
“知道啦!”
等计程车变到快车道,吴邪脸上的笑意才渐渐隐没。他转身看了看阔别许久的小区,喃喃道:“我会想办法让你配上我的。”
第十五章
吴邪等保姆坐着计程车了,才转身朝一片密密麻麻的小区楼房的方向走去。走路时扭到的脚踝肌肉泛着酸张的感觉,不过忍一忍就过去了。
他站在紧闭的防盗门前,深吸了一口气,再长长地吐出来。
这是第二次,他面临相似的场景。第一次是他和张起灵的初见。
那时候他紧张、无措、犹豫不决,不知道他即将面临什么;现在他决绝、坚定、义无反顾,终于知道他想要什么。
吴邪伸出手用力敲了三下门。
黑瞎子的作息时间非常混乱,完全凭他的喜好来。有时打游戏奋战一天一夜,有时放任自我在床上睡两天不下床。
昨天晚上,黑瞎子在网上带徒弟打游戏,熬到3点多,关上电脑倒头就睡,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他还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见吴邪受伤那回去看他的那个粉嫩嫩的小朋友又来了,他使出了浑身解数,那个漂亮的高冷小孩才愿意和他说话。
他正要问“可爱的男孩子,你有没有对象呀”的时候,门外忽然震天动地的响,好像有一个巨大的发动机在门口轰鸣转动,小孩忽然站起来说要走,接着一下子就不见了。
黑瞎子急得跳脚,撸起袖子就朝门口冲去,誓要把门外阻碍他追求爱情的东西拆了,结果一开门,忽地一下就醒了。
黑瞎子地睁开眼睛,盯着发白的墙面呆了一会,才发觉这是一场梦。但门外巨大的敲门声是真的,现在还在继续。
黑瞎子挠了挠头,他的住处十分私密,除了张起灵和自己的倒霉徒弟,没有人知道。他趿拉上拖鞋,盯着凌乱的头发和惺忪的睡眼戴上墨镜拉开门,眯着眼看向来人。
“吴邪?”黑瞎子一愣,睡意锐减。
“嗯,我找你有事。”吴邪说着,大大方方地从黑瞎子打开的门里挤进去,一点都不见外。
“你们不是今天爬山去了吗?张起灵一大早就走了。”黑瞎子满脸疑惑地跟在吴邪后面。
吴邪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交叉着双手抬头看着黑瞎子走进来,指了指他对面的沙发:“坐。”
“嘿,这是你家还是我家?”黑瞎子瞪了他一眼,却发现吴邪脸上一丝笑纹都没有,严肃地拉着一张脸,他克制住了开玩笑的冲动,顺从地坐在了吴邪对面,也摆出与之相对的正经神色,以不变应万变。
说实话,黑瞎子现在心里是没底的。他给张起灵出了一个断绝后路的损招,把吴邪的心思扼杀在摇篮里,说白了就是棒打鸳鸯,这错孽又折寿的事情。
远的不说,就说哪天这事情穿了帮,吴邪虽然小,但九门三代的心尖尖,少爷脾气也不是一星半点,火气上来说不定要纠结三帮五派扒他一层皮。
看吴邪现在的神色,倒真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预兆。
他看着吴邪,吴邪也看着他。两人相对无言。
天灵灵,地灵灵,他黑瞎子这辈子就出了这么一个损招,不会这么倒霉,出师不利,开门见血。
黑瞎子在心里反复念叨。
忽然,吴邪动了,黑瞎子瞬间调动起全身的肌肉,随时准备迎战。
吴邪开始拉书包拉链。
嗯?是刀子还是睡尖?我等下使用手刀格挡还是拳头攻击?
吴邪拿出了一沓钱,崭新的粉红,间断的全属线闪闪发光。另一个东西很小,被他攥在手里。
嗯?
黑瞎子蠢蠢欲动的肌肉们瞬间僵硬,他不明所以地看向吴邪,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齐老师,我要补课。”吴邪把钱往桌上一拍,推到黑瞎子面前。接着站起来,攥着手里的东西熟门熟路地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很快传来哗哗的流水声,看了看紧闭的洗手间门,又看了看桌上整整齐齐一沓人民币,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惊得他顿时从沙发上弹起,我了个大槽,吴邪这是要睡了他啊!
不菲的补课、浴室里不断的水声以及据黑瞎子猜测,吴邪手里攥着的那一管膏状物,除了结传他想不出更加合理的解释了。
黑瞎子如临大敌,手忙脚乱地摸索出手机给张起灵打电话。可是一连打了5个都没人接,黑瞎子急得跳脚。
忽然,浴室的水声停了。
黑瞎子心惊肉跳,握着手机站在客厅半天,吴邪还没有出来。
“妈的,三十六计走为上。”黑瞎子低声骂了一句,蹑手蹑脚地往门口挪,结果手刚刚碰到门把,手里的手机丁零当啷地唱起欢快的歌。
“来来来来来,我们就是青椒炒饭帮,来来来来来来,我们就爱吃青椒炒饭,来来来来来,你听到吗……”
那一刻,黑瞎子十分想掐死张起灵。但也只能想想。他立即接起电话,在张起灵开口之前压低声音恶狠狠道:“你快回来,你家吴邪要睡我,我清白不保了!”
对方听见这话愣了一秒,继而冷冷道:“你看好他,别让他做傻事。”停顿片刻,又补充,“你敢碰他就完了。”
黑瞎子欲哭无泪,张起灵你搞清楚形势好不好?现在不是我碰他是他睡我!
然而对方已经迅速挂断了电话。
吴邪第一次自己做扩张,手指抽插得有些吃力。这个润滑剂也不知道买的对不对,他在楼下的药店而便拿了一管,就急匆匆地上来找黑瞎子。
结传老师,他只认识张起灵和黑瞎子。虽然没见黑瞎子教过什么学生,他好像除了打游戏就是到张起灵家蹭皈。但当时他在默默上浏览的教师排行榜里,确实看到过黑瞎子的大名。
他现在满心都是张起灵拒绝他时隐忍而悲伤的神色。他那句“我配不上你”轻飘飘的却又沉甸甸的,像一把刀扎进他的胸口。
张起灵,配不配得上是我说了算,你只需要承认喜欢我,朝我走一步。
剩下的999步,我爬也要爬到你身边。
吴邪忍着身后的酸胀插进第三根手指,臀缝被他满手的润滑剂弄得湿滑一片。他怕疼,所以用完了一整管的润滑剂,手指的进出顺畅了,小穴的温度升高,穴肉松软,他把手指抽出来。
还是害羞,于是重新穿好T恤和内裤。
他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不知是洗澡还是扩张的原因,脸颊上透出一层诱人的粉红,皮肤是少年应有的紧致白皙,眼底水波潋滟,隐隐蕴着义无反顾的决绝。
张起灵,你不是嫌自己脏吗?
好,我陪你一走脏。
这下,你总不会觉得配不上我了吧?
吴邪最后看了一眼镜子,开门走了出去。
黑瞎子觉得这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天。
尽管在他的墨镜下,大多数时候的天空都是灰暗的,但今天尤其灰暗。
因为当他看见吴邪只穿着一个T恤从洗手间走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非礼勿视,哑巴知道了一定会挖了他的眼睛!
“你你你把衣服穿上!”黑瞎子捂着眼睛坐在沙发上,从指缝里看到吴邪两条细腿又白又长,一步步朝他靠近。
“你再过来我就要报警了!”黑瞎子大叫,动作敏捷地从沙发上弹起来,他捂着眼睛,视线受阻,行动也受了影响,还没来得及观察形势,已经被一股力气撞了个趔趄,倒在沙发上,松软的海绵陷进去了好大一块。
“啊啊啊啊啊!”黑瞎子叫得像杀猪,下意识地要挣扎,可又怕反抗过大伤到了吴邪,一拉一扯间,反而被吴邪跨坐在身上动弹不得。
黑瞎子竭尽全力忽略压在他腹部的臀肉的柔软触感,掐着吴邪的腰把他往上举,仿佛压在自己身上的是一只巨大的烫手山芋。他闭着眼睛大声控诉:“小朋友你别冲动!冲动是魔鬼!你要为张起灵守身如玉啊!”
“他不喜欢干净的我。”吴邪啜泣了一下,道。
“啊?”黑瞎子不明所以地睁开眼,看向吴邪。
吴邪洗得白白净净,脸蛋粉嫩,眼睛红得像兔子,发梢的水滴滴在T恤上,洇湿小小的一片,委屈的模样着实让人想按在身下狠狠疼爱。
然而此刻的黑瞎子只祈求这位祖宗能赶紧穿上衣服。
“和你没关系,钱我已经拾你了,你只需要给我补课就行。”吴邪收起悲伤的情绪,又换上一副决然的表情,伸手去解黑瞎子的腰带。
“啊啊啊啊啊非礼啊!”黑瞎子艰难地举着吴邪的手一松,吴邪重重地压在他大腿上,他来不及惨叫,迅速地将手按在了自己的腰带上。“小兄弟,咱们有话好好说,不要动不动就扯裤子。而且,我虽然是一个结传老师,我也有拒绝别人的权利。在我打电话叫警察叔叔来之前,你赶紧给我穿好衣服。”
“就做一次。”吴邪不依不饶。
黑瞎子眼前发黑,他已经可以想象到张起灵刀锋一般逼人的寒气直击他的脖颈了。他像一个被强抢了的民女一样死死地扣住腰带,崩溃地大骂:“你他妈有病啊!”
哪有人主动上门求操的啊!
吴邪被他这一吼吓得呆住,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他愣怔了半天,大睁的眼睛忽然滚出大颗大颗的泪水,像决堤的潮水一下子流了满面。
“我有什么办法?”吴邪吸了吸鼻子,低声道:“我有什么办法。”
张起灵用一个无法补救和解决的理由拒绝他,以过去为名将他拒之千里之外。他看着张起灵站在黑暗里,他却不能拉他出来。他除了跳进去,别无选择。
吴邪哭得发颤,黑瞎子根本没到过这种情况,五官挤成一团,一筹莫展。俩人谁也不动了,就那么静静地呆着。
张起灵闯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吴邪对着他,上身只穿着一件T恤,下身光裸,大喇喇地跨坐在黑瞎子身上,肩膀一抽一抽的。黑瞎子扭曲成一个奇怪的姿势,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余光里看见张起灵来了,如蒙大赦,迫不及待地朝他使劲招手:“快快快老张快把他抱走!”
吴邪闻声呆呆地扭过头,张起灵看见他泪眼模的脸。
他脸色沉得像锅底,一言不发地走过来把吴邪扛在肩上就走。吴邪还处在半裸着身体撞见张起灵的震惊之中没有回过神,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是被张起灵扔在家里卧室的床上的时候了。
吴邪根本没想到张起灵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看见张起灵的一瞬间,他所有的勇气和决绝都被击得碎。他知道,如果张起灵不出现,他凭着一股冲动,说不定真的可以完成一次违心的交合。
但是,张起灵出现了。
那些刻意压制的害怕和委屈火山一样喷发出来,他如梦初醒地惊觉他抗拒的,他不想和不喜欢的人做亲密的事,他不喜欢心中盛着一个人却打开身体让另一个人驰骋。但是除了这种办法,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做,才能走完他和张起灵之间难如登天的999步。
张起灵把吴邪扔在床上,吴邪挣扎着想起来,被张起灵狠狠地压在身下。
张起灵近在咫尺地盯着他,眼里燃烧着他从未见过的怒火,咬牙切齿道:“你在胡闹什么?”
吴邪委屈地抿抿嘴,瞪着张起灵,怄气道:“你不是不想要我吗?你管我在胡闹什么?”
“我是不要你,但是你也别糟践自己。”张起灵怒极,掐着他的下巴恶狠狠道。
他不是不想要,是要不起。
他不知道吴邪这样做的真实用意,只以为他是被拒绝了一时想不开,才要自暴自弃。
吴邪重重一愣,都到都到这个份上了,他还是不接受吗?
他心里痛得一抽一抽的,火气也蹿上来,梗着脖子回击:“反正你也不要我,我糟践不糟践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
这下换作张起灵愣住。
他虽然拒绝了吴邪,也在一开始就决定和吴邪保持距离,但是从他把吴邪泡在怀里的那一刻,他付出的所有感,都超出了一个老师对待学生的正常尺度。无论他怎样坚决地否认,理性地克制,都无法掩盖他喜欢吴邪的事实。
他从来都没有把吴邪当成一个普通的学生对待过,所以才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变着花样地宠着他,在他自暴自弃时又惊又怒,罔顾身份阻止他。
尽管他没有这样的权利。
张起灵慢慢地放开钳制着吴邪下巴的手。
黑瞎子说的对,既然决定了要保持距离,他就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以一个普通老师的身份左右吴邪的选择。
张起灵起身,狠下心不再管哭得眼眶通红的吴邪,转身就走。
才走了两步,身后被重重地一撞,吴邪扑上来泡住了他的腰。
吴邪才到张起灵的下巴,趴在他上时眼泪蹭在他的衬衣上,滚烫的热意透过衬衫烙在肌肤上,一直烫到心里。
吴邪抽泣着的哭音闷闷地从身后传来。
“你不就是嫌自己脏吗?”
“我也和别的人做,我陪你一走庄,求求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张起灵身提一僵,如遭雷击。
他本以为吴邪是小孩子气的泄愤,是一时想不开的冲动,却万万没想到他为了和自己在一起,可以卑微到这个地步。
放弃尊严,忘记羞耻,压制抗拒,明明哭得浑身都在颤抖,手还抓着别人的不放,一步步把自己逼上绝境。
而这一切的目的,不过是在求他一个松口。
眼前这个勇敢的、真诚的、干净的男孩子,甘愿付出一切追逐他的爱情。飞蛾扑火,纵死不辞。相比之下,他的瞻前顾后,谨小慎微,变得多么胆怯局促。
他突然不想再理智地权衡利弊,将吴邪越推越远。未来有千万种变化,明天遥不可及,而只有此时此刻,他有资格把握。
张起灵转过身。
那一刻,家族,任务,使命,统统在后。
他慢慢地抱住吴邪,捏起他的下巴俯身吻上去。
第十六章
“好。”
张起灵的嘴唇很柔软,此刻却暴烈而温柔地碾磨在吴邪的唇齿之间。吴邪张了张口,张起灵的舌头就驾轻就熟地闯进口腔,他的手滚烫,熨帖在吴邪的后脑勺,压迫着吴邪的头更加地靠近,贪婪地吮吸着他口中的津液。
吴邪不会接吻,只能怀着巨大的雀跃和惊慌,小心翼翼地承受着张起灵温柔而坚定的占领。他此刻仍旧不敢相信张起灵真的因为他的挽留而转身。
一直以来,吴邪都将张起灵当成遥不可及的梦想,这个梦忽然成真的时候,他又觉得那么的不真实,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心脏在口剧烈地跳动着,仿佛要蹦出胸膛。
吴邪忽然有点怕怕这是黄粱一梦,怕醒来身边空无一人。
他不自也向后退了退,尽管被张起灵控制着身体无法移动,但这个动作还是引起了张起灵的注意。他睁开眼看着吴邪,后者眼底着盛着晶晶亮亮的波光,仿佛一眨眼就泪水落下来。
张起灵轻啄了一下吴邪水光敛滟的唇,与他额头相抵,黑沉沉的目光直望到吴邪心里去。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嗓音低沉,荡在吴邪耳边,好听又迷人:“我吓到你了?”
吴邪愣了半天,迟钝地点点头,又赶快摇头。
他清楚地知道亲吻在现在这个时代意味着什么,就好比第一次一样意义特殊而珍贵,但是只要这个人是张起灵。
他不后悔。
滚烫的性器一寸寸锲入后穴时,吴邪僵着身体不敢动,尽管他已经做了充分的扩张,但是不加任何前戏就吞进张起灵的尺寸还是有点吃力。
张起灵缓慢地挺进,吴邪清楚地感觉到幽闭紧密的内壁被一点点撑开,有点痛,但更多的是欲望得到缓解而产生的阵阵酥麻。
张起灵进入了半根,俯下身子,胸口紧贴在吴邪光洁的脊背上,伸过脖子轻舔了一下吴邪的耳垂。
吴邪耳后一痒,连带着身体轻颤着一缩,后穴的软肉紧紧密地包裹住坚硬的性器,那东西却瞅准了这一颤一缩的时机,趁着嫩肉都热情地贴过来时一捅到底。
“晤……”快感太过强烈,吴邪忍不住呻吟出声。
张起灵这一下正好磨过最敏感的那点,最初的痛感瞬间被电流般的快感淹没。他还没缓过神,张起灵已经开始一前一后地动作起来,次次又狠又准地撞击在那个点上,仿佛要把身下的人狠狠贯穿。
吴邪趴在床上,无法抱着张起灵,只能扣住张起灵伸过来的一只手,咬着自己的胳膊,承受身后愈来愈重的撞击和内里潮水一般涌起的快感。
冷不丁地,眼前陡然一亮,吴邪被张起灵翻了个身,后背陷入柔软的床单里,抬眼就看见张起灵隐没在刘海下汗涔涔的一张脸,即使现在这样略显狼狈的时刻,他还是那么好看。
姿势切换之间,锲在吴邪体内的阳具一寸未动,茎身横着绞过肠肉带来不同寻的碾磨,吴邪舒服得抑制不住叫出声来,尽管他用最快的速度压制住了之后的呻吟,埋在他体内的东西还长大了几分。
张起灵扣过他的后脑勺吻上去,灼热的气息喷吐在吴邪唇间,情欲染的喘息带着别样的诱惑,低低哑哑,简直要把吴邪的魂勾出来。
“叫出来,吴邪。”张起灵咬了一口吴邪的上唇瓣,伸出舌头去顶吴邪咬着下唇的牙齿,身下重重一撞,巨大的茎体狠狠碾过早已经敏感得要命的腺体,吴邪再也忍不住,地扣住张起灵的,低低地叫了一声。
以往和张起灵的欢爱隔着传道受业的窗户纸,吴邪还有点矜持,被张起灵顶弄得舒服了也忍着不出声,生怕张起灵笑他。
这回得了张起灵的诱哄,反倒是无所顾忌,随着张起灵的动作嗯嗯啊啊地呻吟起来,这一来助长了张起灵的性趣,捧着他的屁股更加不要命地操弄,吴邪最后嗓子都哑了,低泣着去抠张起灵胳膊上绷起的肌肉。
“嗯……不要了……张老师……”
他不知道张起灵持久力可以如此惊人,以往张起灵都掐着结传的最佳时间点,只要吴邪高潮了,结的活性达到可以传授知识的程度,张起灵就会停下,不管他自己有没有射,这一场欢爱就此结束。
但是现在两人已经不是单纯的知识交易,而是灵与肉的融合。
吴邪数不清自己高潮了几次,前端只能流出几滴透明的精水,后穴已经湿腻一片,内壁里的软肉从来没有停止过颤抖,两条腿又酸又麻,几乎脱力地在张起灵背后,但身上的人似乎无疲态,仍旧保持着一致的频率动作着,一次次将吴邪推向欲的高潮,再重重地跌进欲海深处。
情欲如狂潮将吴邪淹没,而张起灵是唯一的浮木。
“不,不要了……呜呜,张老师……张老师……”吴邪拼着散了七八分的力气抱住张起灵,眼泪蹭在他光洁的脸颊,讨好地寻长起灵的嘴唇去吻。
然而热烫的茎体不顾被操弄得瘫软烂熟的嫩肉,绝情地律动着,张起灵回应着吴邪的吻,眼底映着吴邪泪眼朦胧脸颊绯红的模样。
忽然就想起了初遇。
那时,吴邪也是这般模样,像个软糯的小团子,眼睛带着潋滟的水光瞧着你,只一眼就把人的心都暖化。
吴邪是一定不记得的,但是他记得。而目这一记,就记了好多年。
张起灵心里一动,低声诱哄着吴邪:“乖,叫我小哥。”
就像你第一次叫我。
理智已经被夻噬殆尽,吴邪根本不知道张起灵心中所想,只求他快点射出来,想都没想就顺着张起灵的话乖巧地重复着:“小哥……小哥……快点……”
吴邪不知道哪句话刺激了张起灵,身上的人忽然顿了顿,继而大力地压住他的腿一阵插插,最后浑身一抖,紧紧地抵在他体内射了出来。
激情过后两人都没有说话,寂静的卧室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喘息。良久,吴邪看着天花板,轻轻地开口:“小哥。”
他记得,张起灵说要这样叫他的。
压在身上的人呼吸一顿,沉声应了一声。
“好像在做梦。”吴邪笑了笑,声音缥缈。
眼前一晃,看向天花板的视线被一双漆如点墨的双眼遮挡,盛着渐渐褪去的情欲,眼底蕴着吴邪看不太懂的复杂和太过露骨的情深。
张起灵定定地与吴邪只见许久,低声道:“不是梦,”他抱着吴邪的双臂紧了紧,仿佛在回应吴邪,又仿佛在自言自语,“不是梦。”
吴邪疑惑地看向他,张起灵却不说话了,起身把吴邪拦腰抱起来:“带你去清理。”
吴邪是真的累了,洗完澡一上床就困得睡死过去,张起灵侧身躺在他身边,视着他安静的侧脸,神色几度恍惚。
冷静下来的张起灵才有精力思考和吴邪在一起的决定有多冲动,他不想将吴邪卷入这一场巨大的麻烦之中,又舍不得放开吴邪向他伸过来的手。他从小无欲无求,对任何叫事没有过分的渴望,唯有吴邪是他执着了这么多年的念想。
怎么可能忍心割舍。
修长的手指缓缓靠近沉睡中的侧颜,张起灵用指尖轻柔地蹭着吴邪柔嫩的脸蛋,真实的温度和触感反而让张起灵患得患失起来,心中忧惧更甚。现在越开心,日后越伤心,逃不掉的。
“小哥……”许是脸上的痒意扰到了吴邪,他迷迷地低咛一声,蜷了蜷身子往头顶的热源拱了拱。
张起灵愣了一下,顺势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
吴邪仿佛梦见了什么好事情,嘴角始终浅浅地勾着,窝在一个温热的胸膛睡心满意足。
张起灵轻叹了口气,就算是一场迟早要醒的梦,那就让它尽量做得久一点吧。
期中考试后唯一的放松出游结束后,学校又开始了新一轮紧锣鼓的授课和作业轰炸。在接下来的一周,各科倒数十名分别被当科老师叫去喝茶,吴邪的数学成绩一如既往地一塌涂,此刻正忐忑不安地在教室里等着老师传唤。
胖子和他一样悲催,只不过胖子要面对的是语文老师。吴邪实在想不通有人能把语文卷子做成那个样子,但是胖子故到了。
胖子还对自己的答案振振有词,吴邪看过胖子的答卷,斟酌了半天语气,才对一脸不忿的胖子语重心长道:“胖子,你自求多福吧。我要是语文老师,可能不止罚你抄十遍课文。”
“十遍?”胖子眼珠差点出来,颤巍巍地伸出三根手指,“三遍,不能再多了。”
“我说了不算,你有本事去和炸金花讨价还价。”吴邪道。
炸金花是语文老师的外号,老师本名金花,因脾气暴躁一点就着随时会爆炸成天边一朵烟花被同学们亲切地称为炸金花。
胖子抖着卷子咬牙切齿:“咱们半斤八两,你的数学创历史新低啊小同志,生生拉低了我们班干均分0.3个百分点,数学老师不会放过你的。”他朝教室后门努努嘴,吴邪顺着他的目光回头,数学课代表正好从后门探进来,和吴邪两两对视:“吴邪,数学老师找你。”
在胖子幸灾乐祸的目光里,吴邪带着视死如归的悲壮表情上路了。进了办公室,他才发现屋里不止数学老师一个人。
张起灵也在。
吴邪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他和张起灵见面倒没什么,只是要当着张起灵的面被数学老师絮絮叨叨地教训,还不能还嘴,想想就很羞耻。
所幸听到敲门声的张起灵并没有好奇地抬头看他,仍旧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数学老师应了一声“请进”,示意吴邪坐在他跟前的凳子上。
吴邪局促不安地坐下来,心里暗暗期盼这回数学老师可以说得少一点,最好不要提他的名字,让他可以在张起灵没有发现之全身而退。
可惜数学老师一点面子都不给,拿着全科成绩单撒了一眼,半是玩笑办事认真地问道:“吴邪,你是不把所有学习时间都用在学化学上了?”
这句话成功地吸引了张起灵的注意,吴邪几乎瞬间就感受到来自后的一道若有所思的目光,明明是淡淡的一瞥,他却觉得简直要被穿透了。
“没……没有啊……”
他学化学的时间……都不是学习时间,是睡觉时间啊……
数学老师也只是调侃一句,所以没有揪着吴邪追问,而是拿着吴邪的试卷纷他认真分析了考试中出现的问题。
吴邪听得心不在焉,总觉得后背火烧火燎的,又不敢回头看,简直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好不容易捱到数学老师把最后一句话说完,吴邪匆忙道了声“谢谢老师”,便飞也去的逃离了让他坐立难安的尴尬现场。
出了办公室的吴邪长舒一口气,并在心里暗暗发誓,下次数学一定要脱离后十名,他可不想再被张起灵看到如此窘迫的情景。数学老师苦口婆心的劝导和胖子三番五次的调侃都没有激励他努力学数学,结果张起灵一个眼神就做到了。
吴邪走后,数学老师捏着成绩单面露难色,自言自语道:“竟然没有一个上140的,这让我怎么重新挑选课代表?”
学校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每次大考过后,各科课代表都要由老师重新认定,选择标准老师自己制定,但有一个原则,就是课代表不能连任,这样做是为了使班级里所有的同学得到锻炼。
数学老师任命课代表的思维比较工科男,设定140的标准线,期中考试数学分数达到140分才有资格担任数学课代表,但令他没到的是班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满足要求。
“啧,张老师,”数学老师身子往后一靠陷在椅子里,扭头睨着张起灵调侃道,“有什么快速提升学生成绩的武林秘藉吗?也教教我呗。你们班这次化学成绩太不可思议了吧,尤其刚才那个叫吴邪的,进步太快,有点逆天啊。”
张起灵正在批改作业的手略微一顿,目光因为一个人的名字柔和下来,他沉吟片刻,如实回答道:“个人魅力。”
张起灵并没有自吹自擂。在考试之前,他就和办公室的同事们透露过,接下来的课代表想从进步最大的学生中选出,由于张起灵在班里的迷弟迷妹出奇得多,每个人都卯着劲提升成绩,以期做下半学的化学课代表,最后造成的结果就是,全班的化学成绩坐了火箭一样一飞冲天,把年级主任都惊动了。
当然,这件事他也和吴邪说过。吴邪听完后一瞬间亮起来的眼睛真真切切地愉悦到了他。不过接着吴邪的表情就颓丧下来:“可是要进步那么多好难啊。”
吴邪无意识地撅着嘴巴犯难的样子实在是可爱,张起灵看着,心里一动,倾身将吴邪压在身下,伸手开始解吴邪的衣服。
“那我们现在开始努力吧。”
所以,在张起灵和吴邪的共同努力下,吴邪的化学成绩也跟着上天了。
下一节课长起灵的课,因为这次班里的化学成绩非常好,所以张起灵走进教室时,明显感觉到教室里的气氛比较轻松,学生们考得好,在老师面前也骄傲地挺直脊背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等待着张起灵的表扬。
你们的表现,出乎我的意料。张起灵扫视了一眼全班,视线掠过吴邪时微微一顿。
“特别是吴邪同学,进步很大。”张起灵拿起桌上的成绩单,“所以,我想任命吴邪做下半学期的课代表,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意料之中的无反对,张起灵顿了顿,重新将视线落在吴邪身上,乍看上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表情,但语气明明透着遮掩不住的温柔宠溺:“吴邪,可以吗?”
吴邪被他大庭广众之下坦然投过过来的视线盯得耳尖都红了,闷声答道:“我会努力的。”
课代表敲定,达到目的的某人显然心情很好,上起课来也比平时多露了几个笑,看得班里一众粉丝心神驰荡,纷纷表示下次化学还要好好考,争取期末时让张起灵露出八颗牙。
第十七章
“胖子你快点,抄作业还这么慢?”
放学后的教室只剩吴邪和胖子两个人,吴邪手里抱着一沓作业本,凑在胖子跟前焦急地催促着他。
“哎呀别说话,我思路都乱了。”胖子趴在课桌上奋笔疾书,笑得跟朵花似的。有个亲属在朝中当差就是好,分分钟可以走后门,抄一抄班里学霸的作业什么的。
“好了没有啊,张老师让我一放学就交过去。”吴邪探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距离放学铃响已经过了30分钟。一会张起灵问起来他可不会说谎。
胖子把最后一行字龙飞凤舞地写完,潇洒地一扔笔,将两个作业本穿插着放进吴邪手里的那一沓作业里,然后推搡着吴邪往外走:“行了行了,才当课代表几天就这么狗腿?走走走。”
吴邪踹了胖子一脚,抱着作业小跑到办公室门口,侃侃刹住脚站定,稍微平息了一下紊乱的呼吸,才喊了一声“报告”。
“进来。”
张起灵的声音。
吴邪推门进去,偌大的办公室只有张起灵一个人,见吴邪进来,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手上的工作。
没有其他老师在场,吴邪心里一松,走过去把作业本放在张起灵的办公桌上,语气也轻快亲切起来:“小哥,作业收好了。”
虽然在学校当着别人的面得叫他张老师,但是没人的时候吴邪还是喜欢叫他小哥,听起来亲切又上口。
吴邪本来还在担心张起灵追问自己怎么交得这么晚,结果他什么也没说,“嗯”了一声就不再理他了,似乎很忙的样子。吴邪看了一眼张起灵正在写的东西,好像是工作总结。
可是现在才月中啊,工作总结不都是月底才写的吗?转念一想,张起灵这种行动派,手头不留活,提前完成任务确实是他的风格。
今天早上出门之前张起灵和他说放学来办公室等他一起下班回家,吴邪看张起灵一时半会也忙不完,便抻过一把椅子坐在一旁的办公桌前,拄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他写字。
张起灵的字很好看,笔力遒劲,铁画银钩,落在纸上工整端正,刚劲漂亮。吴邪小时候也被家里人逼着练习书法,不过练的是瘦金,比起张起灵的笔迹,更加清秀修长。此刻看到张起灵的字,又动了换个字体练的心思,忖着什么时候让张起灵来教他。
吴邪正杵着脑袋走神,只觉得眼前一晃,张起灵已经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吴邪等得无聊,见此时终于能走了,不由得从椅子上跳起来,拽着肩上的书包带兴致勃勃地瞧着张起灵。
张起灵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问道:“想吃什么?路上去超市买。”
吴邪捏着下巴纠结半天:“买排骨吧,我想吃糖醋排骨。小哥你会不会做?”
张起灵沉吟片刻,点点头:“可以学。”
在张起灵家住了这么久,吴邪基本摸清了张起灵的说话套路。他说“可以学”那就等同于会做,因为张起灵这个人好像学什么都能学会,是吴邪可望而不可及的学霸型人才。
上次吴邪半夜里看美食节目,疯狂地想吃可乐鸡翅,家里没有食材,张起灵只能煮一碗面先给他垫肚子,第二天吴邪都把这件事忘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张起灵却端上一盘酱汁柔亮的鸡翅来,让吴邪试试看,吃完后吴邪根本不信这是他第一次做这道菜。
所以他对张起灵的糖醋排骨充满期待,站在公交车上熙攘的人群里还在冥思苦想除了这个还吃什么。
“小哥,糖醋排骨会不会很耗时?我现在好饿,家里还有别的吃的吗?先给我垫垫。”吴邪向后扭着抬头看了眼站在身后的张起灵。后者贴着他的身体站着给他当靠背,一手握着头顶的扶手。
他站得挺拔,即使在人群里也出挑得很,吴邪已经察觉到周围好几道冒着粉色气息的目光投射过来了。
“嗯,回去给你做。”张起灵回答。
正是下班高峰期,路上人多车多,公交车路过一个路口时忽然有个人闯了红灯,司机猛踩刹车,全车的人因为这突然的变故往前栽去。
吴邪本来倚靠着背后的张起灵,根本没抓着扶手,这一下比其他人栽得都厉害,整个人都向前扑去。吴邪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想抓住手边的什么东西,突然背后的书包带被人拎住,将自己连人带包一起扯了回去,拽进怀里圈住。
吴邪惊魂未定,下意识地抓着那人环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喘气。张起灵把吴邪圈得更紧,有些责备地提醒道:“抓好扶手站稳了。”
吴邪听话地拉住头顶的扶手乖乖站好,然而张起灵环着他的手再也没松开。
于是吴邪就在那几道刚才还冒着粉红泡泡,此刻却变得异样的陌生目光里非常不争气地红了脸。
张起灵小区门口有一个连锁超市,蔬菜和肉类都是当天采买的,很新鲜。吴邪趴在透明的玻璃柜台上似懂非懂地看着柜子里的各种肉类。他看不出好坏,但张起灵可以。
张起灵指了指托盘里的冷冻排骨:“要这些。”
吴邪看着售货员将排骨装进袋子里,称了斤两,贴上价格标签,笑眯眯地接过袋子放进购物篮。作为一个吃货,吴邪已经在脑子里勾勒出这些粉嫩粉嫩的排骨淋上糖汁乖乖躺在盘子里任他大快朵颐的样子。
这样一想,他就更饿了。
张起灵见吴邪饿得两眼无神的样子,匆匆地挑了一些调料和葱姜蒜,到柜台结账时吴邪又拿了一根冰棍。
“天气凉,不许吃这个。”张起灵指了指吴邪手中的冰棍。
吴邪从小被家里惯坏了,口味很刁,喜欢吃甜食和冰糕,到了一顿三餐都不能落下的地步。住在张起灵家里,张起灵有意均衡他的饮食,减少他吃甜食的频率。现在不是夏季,夜晚寒凉未散,所以只要张起灵在,就不许吴邪吃凉胃的冰凉之物。
吴邪在九门里长大,多少有些少爷脾气,要是搁在别人身上,他肯定理都不理拆开冰糕袋了事,但在张起灵面前,这些脾气却半点也施不出来。
吴邪悻悻地放回去,换了一块巧克力。
张起灵满意地揉揉吴邪的头发,拉着他付账。
俩人提着东西往回走,此时天色已晚,华灯初上,路上都是遛弯逛街的人,三两成群,微风凉凉的吹过树梢和月色,吹过两人牵在一起的掌心。吴邪一边吃着巧克力,一边侧头去看身旁的人,察觉到吴邪投来的视线,张起灵敛了眼神回视,路灯细碎的光影映在他眼底,璀璨如星辰。
巧克力的甜腻在唇齿之间化开,直融进心里。
可他觉得,让心脏都融化的不是他爱的甜食,是他爱的这个人。他努力了那么久,追逐了那么久,终于能与他心意互通着并肩牵手,穿过身畔茫茫的人海人潮,踱步于烟火人间。
夫复何求。
站在小区门口马路对面的斑马线上等绿灯,吴邪觉得夜晚的风有些凉,不自觉往张起灵身边凑了凑。俩人这么静静地站着,忽然身后有人叫了吴邪一声,声音不太熟,吴邪一时没认出来是谁。
疑惑地回头看,黑夜里他仔细辨认了两秒才看清楚是谁。
“老痒?”
解子扬已经跑到吴邪跟前,惊喜地叫道:“真的是你啊?我以为我看错了。”
自从上次吴邪英雄救“美”之后,他和解子扬就算是认识了。两个人是邻班,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在走廊上遇到会打个招呼。上次吴邪和解子扬一起回家,他记得解子扬家就住在张起灵所在小区的对面,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里碰见他。
吴邪和张起灵在一起的事,除了解雨臣,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都不知情。其实现在师生恋已经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吴邪和张起灵都不是张扬的人,顺其自然,不刻意四处宣扬,也不遮遮掩掩,让同学撞见了便撞见了。
于是吴邪没有挣开张起灵的手。
解子扬的视线自然而然转移到张起灵身上,不由得张大了嘴,像是难以置信一般磕磕巴巴地叫了一声:“张……张老师?”
“嗯。”张起灵冲他略点了点头。
解子扬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张着嘴欲言又止半天,最后慌忙地说了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再见”便落荒而逃。
吴邪看着解子扬慌张的背影,拽了拽张起灵的手:“你把我的小伙伴吓着了。”后者莫名其妙地看了吴邪一眼,拉他的手上用了力:“走了。”
张起灵做的糖醋排骨果真对得起他全能型人才的名声,吴邪饭桌上吃了几块觉得不够,想多吃,伸向盘子的筷子却被张起灵挡住了。
“晚上油腻的吃太多容易积食。”
并不是张起灵舍不得这几块肉,吴邪想吃什么他都会尽力去做,但凡事要有个度,上次吴邪吃可乐鸡翅吃多了,半宿积食,翻来覆去难受了一夜,自此之后张起灵格外注意限制吴邪对喜爱的食物肆无忌惮地表达喜爱之情。
可是张起灵做的糖醋排骨实在是勾人,吴邪做了一会儿作业,脑子里始终惦记着那个味道,探头瞧了瞧书房的门关着,张起灵在里面写字,一时半会不会出来,便跑去厨房端出剩下的半盘排骨,拿微波炉加热一下,准备偷偷摸摸吃几个。
捧着盘子出来时,吴邪发现张起灵正站在他的书桌前看他放在桌上写了一半的作业,眉头微微皱着,表情严肃。
吴邪心里一跳,张起灵这副张老师上身的姿态让他顿时觉得亚历山大。于是急急忙忙跑过去放下盘子捂住桌上的数学卷子,讨好般的露出一个灿烂的讪笑:“小哥你……忙完了?”
他记得张起灵一直在书房里忙着写没写完的工作总结啊,怎么突然出来了?还看了他的数学卷子,他好不容易在张起灵心中树立起来的奋发向上进步神速的学生形象恐怕要崩塌了。
“嗯,本来忙完了。”张起灵捏住吴邪压着的卷子一角,将卷子从吴邪胳膊下抽出来仔仔细细地查阅了一遍。
吴邪生无可恋地捂住了脸。前两天刚刚当着他的面被数学老师教导,今天又让他看到了自己的数学卷子,简直是雪上加霜。
他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什么叫本来忙完了?”吴邪无奈之下只好用聊天来转移张起灵的注意力。
张起灵终于放下了他的卷子,吴邪刚松了一口气,张起灵修长的手指就点了点卷子,淡淡道:“结果发现教书之路,任重道远。”
张起灵这个意思,似乎是要插手他一塌糊涂的数学。吴邪尴尬地岔开手指,从指缝里去看张起灵,好奇地问:“小哥你还会教数学呢?这么棒啊?”
张起灵睨着他,浅浅地笑了一下,吴邪怎么看都觉得他笑里藏刀,自己就是刀下无辜的小绵羊。
“试试就知道了。”
被压在床上的时候吴邪小小地哀嚎了一声“糖醋排骨”,张起灵见他这时候还想着吃,脸色有点不高兴,捏了捏吴邪委屈兮兮的脸蛋道:“会喂饱你的。”
事后,吴邪披着被子坐在床上,一边义正词严地给张起灵普及,物质食粮的“喂饱”和精神食粮的“喂饱”在本质上是不一样的,不能一概而论,一边抱着张起灵作为“赔罪”重新帮他热好的糖醋排骨,吃得满嘴酱汁。
张起灵坐在他身后两条长腿圈着他,因为吃得餍足心情好得很,勾着嘴角拾吴邪按揉腰肌,他伸进被子里揉捏着吴邪光滑屑柔软的腰肉,探身亲了他脸颊一口,声音里满是慵懒缠绵的宠溺:“知道了。”
第十八章
期中考试之后的那次秋游,因为吴邪和张起灵闹别扭,吴邪没能好好玩,于是缠着张起灵赔他一个秋游。张起灵看了看日程表,定下时间带吴邪去泡温泉。平时吴邪上课、张起灵教书,两人都抽不出时间,自然而然定在了两人都有空的周末。
吴邪还是第一次和张起灵一起出去玩,激动得晚上睡不着觉,上课也经常神经质地突然发笑,张起灵见吴邪心思都被出游勾走了,警告他再这样心不在焉地上课,就取消出游计划,吴邪才稍微收敛一点。
好不容易捱到了周五,吴邪火急火燎地收了作业,就连胖子他都提前考虑到,早早地把学霸的作业给他让他抄,一放学就抱着作业本往张起灵办公室跑,开心得要飞起来。
出乎吴邪意料的是,办公室的老师们都在。吴邪狂喜的心情在众多老师一同望过来的目光里回落了一半,迫不及待的表情还来不及收回,挂在脸上十分尴尬。
“老……老师好。”面前五六个老师一同看着吴邪,吴邪眼睛不知道看哪里,战战兢兢地朝离他最近的张起灵鞠了一躬。
平时吴邪对着张起灵,一点都没拿他当老师,撒娇耍赖信手拈来,乍一拘谨起来,装模作样的倒是分外可爱。
“过来。”张起灵朝他招招手,看他的眼睛里带了点促狭的笑意。
办公室里这么多人,吴邪一点都不适应,把作业放在张起灵桌上之后就要走。
“等等。”身后的人忽然出声。
“把这些试卷分好。”张起灵把一沓判完分数的随堂测验卷抽出来放在桌上的空位处,拍了拍身旁的凳子,示意吴邪坐下。
吴邪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多老师面前坐在张起灵身边,局促不安地翻动着手里的卷子,好在将两个班的卷子分开不是什么动脑筋的活,即使吴邪心不在焉,事情也办得不错。
不过令吴邪奇怪的是,明明是周五下班时间,老师们没有迫不及待地离开办公室,反而在这里磨磨蹭蹭不走,他偷偷瞥了一眼张起灵,后者神色如常,看不出异样,吴邪正纳闷,忽然有人的手机铃声响起,接着,数学老师接了电话。
简单地应答几句之后,数学老师把电话一挂,大手一挥:“吃饭的地儿定了,走吧各位!”这时办公室的老师们才哄哄嚷嚷地吵闹起来,各自收拾着东西,吴邪听见有老师说“就老王事多,一起吃个饭还要挑来拣去选地方”才知道,老师们这是要课后聚餐。
想到这他不由得看了看张起灵,如果张起灵也去的话,那他岂不是要自己回家了?
没想到张起灵此时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吴邪冷不防跌进那人淡淡的眼神里,紧张地收回目光,心里砰砰乱跳。不管两人有过多少次的亲密接触,吴邪正视张起灵时还是觉得害羞。
此时,数学老师滑着办公椅凑到张起灵身边:“张老师,一起吃饭,走啊。”说着还悄悄给张起灵递了一个眼色,低声道,“约的全是年轻单身的女老师,是兄弟才带你,快点。”
听到这里,吴邪整理试卷的手一顿,但是他离张起灵和数学老师太近了,怕数学老师发现,不敢表露出什么,心里却已经拽着张起灵扭着身子撒泼打滚了好几遍“张老师你要是敢去我跟你没完”。
什么女老师?!什么单身约会?!感情张起灵还没让别人知道他喜欢的是男孩子啊?!
余光里张起灵似乎往这边瞟了一眼,接着就听见他淡然拒绝的声音:“我就不去了,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大龄单身男青年?”数学老师疑惑道。
“他会不高兴。”
吴邪心里咯噔一下,心事被对方云淡风轻又理所当然地说出来,他觉得窘迫万分。张起灵似乎是在看着他,那数学老师岂不是发现了他们俩的关系?!吴邪的手下意识捏紧了卷子的一角。
“谁啊?”没想到数学老师神经如此大条,只顾着听张起灵的话,根本没注意他漫不经心看向这边的一个眼神。
张起灵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站起身来叫了声“吴邪”。
吴邪惊弓之鸟一般从座位上弹起来,叫叫叫叫他做什么?这是回答了数学老师的问题了吗?张老师要把他们的关系公公公开了?
在吴邪惊慌失措的表情里,张起灵整了整衣服朝办公室门口走去:“卷子整理好就走吧。”
吴邪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忙不迭地跟在张起灵后头出了门,数学老师在后面大喊的“什么情况?小张你这么快就名草有主了?上个星期你不还是单身吗?这速度也太快了吧!弟妹是谁啊哪天带过来见见!”他只能当作没听见。
泡温泉的地点离张起灵家有两个小时的车程,为了方便来回两人没有跟团,张起灵和吴邪先坐着公交车回家拿行李,然后开着私家车直达目的地。
平时上班张起灵不开车,一是路上交通拥挤,开车没有坐地铁转公交方便快捷,二是他每日要和吴邪一同进出校园,在同一站上下车说得过去,但在同一辆车上下来就百口莫辩了。
张起灵不常开车,但车技很好,车开得又快又稳,吴邪坐在副驾驶上玩了一会就困了,歪着脑袋打盹儿。张起灵看他睡得沉,将车里的音乐关掉,顺便调高了吴邪那边的玻璃窗,免得风灌进来吹得他头疼。
张起灵把车停下来时吴邪才醒,睁开眼就看见张起灵探过身子来帮他解安全带,头顶的发旋在他眼前晃动。吴邪动了动身体,张起灵抬头看了他一眼,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唇角,温声道:“到了,下车吧。”
张起灵预定的是山间的一家温泉会馆,修建在连绵起伏的山脚下。两人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张起灵将车停在会馆门口的空地上,带着吴邪去大厅拿了钥匙,随着服务员穿过长长的门廊,沿着曲曲折折的小路到达了一处独门独院的所在。
房子里卧室、客厅、厨房一应俱全,温泉是露天的,修筑在小院中间,被花草掩映着,隐隐约约能看到袅袅升起的云雾。
服务员帮他们放下行李便离开了。吴邪被山里的冷风一吹,被叫醒后残存的倦意消解了大半。泡温泉他还是第一次,所以换了浴袍就迫不及待地往外跑,到门口却被张起灵提溜着后颈轻而易举地拉回怀里。
“这么出去会感冒的,先冲个热水澡。”
山里的空气清新凉爽,混着特有的植物的香气,闻起来连呼吸都畅快。吴邪靠在温泉边沿的石头上,双手交叠在背后托着头,睁开眼细细瞧着头顶漫天的星河。温泉水漫过胸口,浸润着张开毛孔的皮肤,暖暖热热地把浑身的细胞都泡得舒张开来,不一会儿,吴邪白嫩的脸上便染上了热雾熏腾后的粉红。
张起灵穿着浴袍从屋里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少年大半的身体隐藏在水雾里看不清晰,露出水面的肩胛还未长开,圆润的肩头上起了一层薄汗,少年仰着头看天,脖颈拉出的弧线颀长优美,脸蛋自内而外泛出诱人的粉红,漆黑的眼睛里映着天幕下的璀璨星河。
张起灵一时顿住了脚步。
听到身后的声响,少年就着仰头的姿势往后上方看去,看清来人后咧开一个笑容:“小哥你去哪里了?快来。”
张起灵轻咳一声,不着痕迹地掩盖掉方才的失神,走到吴邪身后,却没有下水,而是在他头顶盘着腿坐了下来。
他手里端了一盘切好的水果,将盘子放在腿弯处,拿着牙签叉了半颗草莓喂进吴邪嘴巴里。
感情刚才叫半天没人应是出去买水果了,吴邪心想。
吴邪嚼着酸甜的草莓果肉,含混着问:“只有草莓么?”
“西瓜、樱桃和荔枝。菠萝不新鲜,所以没有买。”张起灵回答。
“我吃樱桃。”
张起灵拿了一颗樱桃放进吴邪嘴里,又叮嘱一声“小心核”,说着把手心瘫在吴邪脸边,等他将樱桃肉吃掉后把果核吐在他手心。
如此吃了五六颗樱桃,吴邪嚼着果肉,睁开眼便能看见张起灵下巴的弧线和挺俊的鼻梁。他垂着眼睑,眼底是温柔而坦然的神色,吴邪以前觉得张起灵严肃端正,是个不懂浪漫的人,哪里发现他做的每一件事都甜得要命。
吴邪眨了眨眼,囫囵着问道:“小哥,你以前有没有谈过恋爱?”
张起灵挑了挑眉,看了吴邪一眼。
“为什么这么问?”
“你撩汉的本事,没十个八个苏万练手?我才不信。”吴邪语气古怪,但面上却没什么嗔怨的神色。
苏万一事,在吴邪哭着把张起灵留下来的第二天早上被重新提及。
当晚吴邪哭成一个傻逼,张起灵心里也难过,两个人刚刚互通心意,腻歪都来不及,谁也没想到这茬。等第二天吴邪缓过劲来了,不管两人还赤身裸体缠在床上,拉起张起灵的手就咬。
张起灵还没睡醒,迷迷糊糊觉得手背虎口刺痛,从小训练出来的防御机制瞬间反弹,一个翻身就将吴邪压在了身下。
他的手已经从后面托住了吴邪纤细的脖子,下一秒就要掐住他的动脉,却在看清身下的人时一瞬间卸掉全部力气。吴邪没想到张起灵反应这么大,身手还这么敏捷,吓得一时呆住。张起灵怕吓着吴邪,又担心他看出破绽,连忙换指为掌,轻柔地抚上吴邪的脖颈,放柔了神色问道:“为什么咬我?”
吴邪低低嘟囔了一句:“反应还挺快。”
“庆功宴那天的事,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解释一下?”
张起灵想了想:“苏万?”
“他叫苏万?”
“瞎子的徒弟。”
张起灵言简意赅地叙述了一下黑瞎子和苏万串通起来蒙混吴邪的始末,并恰到好处地弱化了自己在这件事情中至关重要的决定作用,成功将祸水东引。
远在楼上的黑瞎子莫名其妙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
此时,吴邪乍然提起苏万,倒不是又拿以前的事说道,只不过是顺带,他主要知道张起灵这些不着痕迹的撩汉花招都是哪里学来的。
张起灵又放了一颗樱桃在吴邪嘴巴里,看他用牙齿剔出果肉后把果核顶出嘴唇,柔软的舌头一吐一吐的,还沾了些樱桃的汁液粘在嘴唇上。
张起灵看得心痒难耐,俯下身舔了舔吴邪唇上的汁水,又恋恋不舍地衔着他的唇瓣啃咬了一会儿,结果把他本来半湿的嘴巴舔得水淋淋一片。
对于这种弄巧成拙,张起灵显得很满意。
不过吴邪也不是色令智昏的人,虽然被张起灵倒着一样高超的接吻技巧撩拨得浑身瘫软,几乎要化进水里,他还是没忘记刚才的问题,撑着张起灵的头从水里翻了个身,跪在温泉池壁直起身看着张起灵,气喘吁吁地嗔怒道:“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被迫打断品尝少年唇间淡淡的樱桃味道的男人有些错愕,俯视撇着嘴巴一脸骄傲和挑衅的少年,忽然想尝一尝更甜的味道,于是丢开了手里的盘子,捧起少年的脸专心致也吻上去。唇齿辗转间低哑着声音回答了少年执着不休的追问。
“只有你一个。”
手掌不甘于摩挲柔嫩的脸颊,顺着湿漉漉的肩膀一路向下覆上少年微微起伏的胸口,准确地攫住柔软的凸起轻轻捻弄,满意地听见对方口中溢出的一声喘息,张起灵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另一只手扣住了吴邪的后脑勺,生怕他没听见,咬着他的上唇又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从始至终,只有你。”
他哪有时间和精力去搜寻学习那些哄骗年轻人的花招,那些无微不至的关心和体贴,那些令吴邪觉得太过温柔细致的照顾,从来都是他不假思索的自然流露。
不是十个八个苏万,是十年八年光阴。
早在十年之前,我就想对你好。
月色这么美,怀里的少年这么柔软,叫人意醉迷,差点就把心里的话和盘托出。
张起灵稳了稳心神,更加热切地吻上吴邪的脖颈,在少年愈加粗重缠绵的呻吟声里不露声色地压制住了一诉衷肠的冲动。
毕竟那些横亘在一个人的岁月里迢遥而美好的情深,是真相也是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