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1年5月31日

并肩而立 by 柏小五(二部01 – 13)

第二部  天真无邪

第一章  归人

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可以一觉睡得完整的感觉。

十年前,自从他的身影消失在长白山,自从他头也不回的替自己守十年的青铜门。自从他在医院醒过来,睁眼盯着天花板看了一天后,被他来了一下子的后脖颈才开始钝钝地疼,疼的他直抽气,心中暗骂:他娘的,难道那闷油瓶子在天花板上能看出花来么?怎么老子就越看眼睛越疼。

“疼死老子了……” 他用没打吊瓶的手捂住了眼睛,仍能看到长白山的寂寥万顷。

吴邪再也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

起初,他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闷油瓶在一片白茫中渐行渐远的背影。吴邪没管它,翻身继续睡。也不知是心魔还是什么征兆,后来他一睡觉,眼前都是浑身浴血的闷油瓶:倒在尸堆里的,被海猴子分食的,中了机关鲜血淋漓的,为保护自己倒下的,毫无生气的闷油瓶。于是吴邪夜夜惊醒,腾地一下坐起来,那反应速度不比闷油瓶遇到危险把自己往身后拽的速度慢。

老子这速度可以啊,有那么零点一秒吴邪还自得了一下。但这自得也很快淹没在剧烈的喘息里,他试图平复自己,已是大汗淋漓。吴邪心想,一直这样的话,自己等不到十年之后去接那闷油瓶子就先挂了,到时候谁还能带他回家?

好在人的大脑都有应激保护措施,会在察觉身体要挂掉的时候鄙视的启动保护系统。简而言之就是吴邪每晚都看到红呼呼的闷油瓶,身体觉得这怎么得了?!于是大脑看着吴邪每晚一个人折腾,叹了口气,开启了自我暗示功能。

说白了,就是吴邪对自己说:闷油瓶是什么人物?那是倒斗界的神!可以让千年僵尸下跪,秒杀海猴子的地下王者。就算要保护个菜鸟,那也是轻轻松分分钟,那么容易浴血,哑巴张的招牌不要了?

吴邪一直这样暗示自己,又熬过了几个晚上。但是随着噩梦越来越真实,他简直觉得自己都可以闻到麒麟血的腥味,吴邪就知道,暗示没有用了。

他开始麻木,恐怖片看多了也会有抗体,何况他天天经历7D版的。所以当再一次从梦里醒过来,吴邪没有动。他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看就看到了天边泛白,然后困倦的不行再次闭上眼睛。

好歹能继续过下去,吴邪对自己大脑的反应还是十分满意的。

就是这样,没有你这个闷油瓶子老子一样可以活得很好。吴邪甚至有点得意洋洋。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概一两个月,之后噩梦就像是要报复他一样,海啸般猛地拍碎了他。

吴邪再一次从梦里惊醒,从床上一跃而起直直的往门口冲,“咚”的一声不留余地地撞到房门上。这一下撞得太狠,吴邪闷哼了一声伏在地上久久没能起来。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和刚才噩梦开始时一样,淡淡的,但一瞬间,就变成了粘稠的甜。

吴邪捂着额头,疼的厉害了呻吟出声,却是叫了一个人的名字。

“小哥……” 吴邪就这样叫着他的名字,声音颤抖得下一刻就要断了气。

十年之后,他有时会想起这几个月的事情,和之后的桩桩件件。都不知道是不是要感谢这些事情,这些逼着他成为小三爷的事,这些和“天真无邪”的原定属性背道而驰的事。这些后来自己越来越甘愿的事。

不是这些事情耗费自己的精力,也许真撑不到他回来。吴邪笑了一下,嘴角的弧度很浅,意外的好看。撑不到的。

这是他十年来唯一睡得安稳的一次,吴邪翻了个身往被子里面挪挪,不想现在起来。他安排完了所有的事情,剩下的不交给老天和任何一个人。但如果意外因素是他,那么,他愿意放弃自己的意图。

从一开始他可以毫不留情的离开,吴邪就没有把握他到底会不会回来。

如果他不回来……吴邪闭着眼睛静静的躺着,那么,他尊重他的任何决定。

半响,有一只手轻轻的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吴邪将脑袋埋在枕头里,所以来人没有看到他由浅入深的笑意,写意画般淡淡渲染开来,意外的好看。他感受着那只手异于常人的低温,最后一次还是停留在脸侧。有段时间吴邪怀疑他是不是玉石成精了,那可整一个“冰肌玉骨”。

那只手慢慢移到自己头顶,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意外的称得上温柔的举动,出自一个看起来和这个动作完全不搭的人身上。

吴邪的笑意更深,将头埋的也更深,看起来意图要憋死自己。

来人看到了吴邪的反应,听着似乎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又看了吴邪一会儿,虽然不知道一个人的后脑勺有什么好看的,来人竟也看出了神。

吴邪没动,也没说话。他只是静静的等着。追了那么久,他也会半赌气的觉得对方应该转身迎合自己一下了,不出意外的话……终于,吴邪再次听到那人清清凉凉的声音,淡淡的响在自己头顶。

没有一丝意外,终是等到他回头。

来人轻轻道,“吴邪。”

十年离散,终归落幕。

张起灵……

第二章  不忘

吴邪的头微微侧着,半眯着一只眼睛看他。清冷的长相,淡漠的表情,还有那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眼睛。和十年前一模一样,但又有什么不一样了。吴邪眯着眼睛看,总觉得原本毫无感情的人此刻眼底却燃烧着一团火。

梦了他十年,从没见过这样的样子。吴邪有点出神的想,黑色的火,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暖的。

他伸出手在张起灵眼前虚晃了一下,没有用力的手臂在他面前划过,瞬间就要下坠。张起灵伸手抓了,顺势压在吴邪的耳边。吴邪也因为这样的姿势上半身被迫转了过来,静静地看着张起灵。

张起灵动了一下,将自己撑在吴邪上方,俯身细细的打量着。他的右手还死死的握着吴邪的手腕,眉头罕见的皱起。他发现吴邪瘦了,很瘦,瘦的他握着吴邪的手都不敢用力。

吴邪却一脸坦然,仍是半眯着眼,似乎抬眼看他是件挺麻烦的事,吴小三爷并不愿意这么做。这样的吴邪让向来不辨喜悲的张起灵有了一丝丝的裂痕,其实也是挺见鬼的。

“吴邪。” 张起灵又喊了他一声。

“嗯?” 吴邪懒洋洋的从喉咙里腻出这个音,身子动了动,像要从张起灵的压制中出来。

张起灵又抓的紧了一点,看着吴邪道,“吴邪,我回来了。”

吴邪也看着他,看他不理剧本设定的几乎可以算是温和的表情,忽然露出一个甜美的不行的笑容。张起灵略微愣在这个从未见过的笑容里,敏锐异常的感官集体冒了泡,所以当吴邪翻手将枕头一把甩过来,竟然正中红心。

倒斗界的传奇一哥就这样葬送在小三爷手里了。

吴小三爷觉得这毫无压力,本来这事也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关门好说话。要是有人在外面乱说?带过来见我。

“你还知道回来?还知道怎么回来?还知道我是谁?” 吴邪咬牙切齿的开骂,“你怎么不在青铜门里种一辈子蘑菇?!你他娘的!”

炸毛了。还是炸毛了,张起灵想,不过也知道吴邪会炸毛的,所以他早想好了应对措施。没办法,谁叫咱闷大爷是行动派明星代言人。

张起灵二话没说,又伸出一只手制住拼命想起身给他一拳的愤怒的吴邪,欺身上前将他重重压回床上。他可以接受吴邪打他一顿,但不是现在。现在他要做一件早在十年前就应该做的事情,迟了十年的事情。

床垫承受两个人的重量发出砰地一声,吴邪气急败坏的骂,“我操,你又仗着自己力气大!你要干……嗯!”

张起灵没管这边还没骂完,压下去果断用嘴封了吴邪的口。

吴邪霍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一下就僵住了。趁着他呆住的空档,张起灵瞬间就强势的用舌尖撬开吴邪的牙关,伸出舌头探了进去。这个吻没有温柔的试探和甜腻的舔舐,从一开始便是让人窒息的扫荡,连每一个角度都不放过的侵略。

这是两人十年后相见的第一个吻,他却弄得像诀别。

吴邪还是呆呆的任由张起灵动作,整个人陷在被子里也没个反应,张起灵却嫌不够般伸手按住吴邪的后脑将他压向自己,加深这个已探到尽头的吻。

吻到后来,都开始疼痛。

唇上麻了起来,连呼吸都不能。吴邪终于意识到张起灵在做什么,瞬间就逼红了眼角。他眉头锁的像沟壑,伸手用力的推着压在身上的人,拼尽全力拒绝这个吻。吴邪的表情愤怒至极,推人的手却在抖,而且他是抓着张起灵的衣服往外推人,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倒不像是发火,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张起灵利落的把吴邪的手掰下来,来个十指紧扣又压到头顶,微微离身给吴邪喘一口气的机会,立马又换了个角度堵上来。他勾到吴邪躲闪的舌头,卷住就是一顿纠缠,唾液从两人交合的嘴角流下也不放开。

你他娘的现在这样算什么?

吴邪脑袋嗡嗡的响,狠命瞪着张起灵,一发狠就死死咬下去,血腥味顿时充斥了整个口腔,满嘴闷油瓶的味道。张起灵顿都没顿一下,反而将自己受伤的舌头更深的送到吴邪嘴里,吮吸搅拌的动作一点没影响。

见他这个样子,吴邪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亲他的人是闷油瓶,他平安回来了,他回来了……吴邪猛地挣开禁锢,伸手紧紧环住张起灵将他拉向自己,唇舌开始回应。张起灵顿了一下,空出的手缓缓插到吴邪发间,动作缱绻,神情温然。但两个人嘴里的动作却像以命相搏,纯粹只为纠缠到死。

十年,终于等到他回来,等到他回应。难道有必要计较除此之外的任何事情么?

结束的时候,吴邪喘的有点厉害,他看着身上没事没事的闷油瓶,心里骂了声娘。张起灵撑起身体看着吴邪,暗色的眼睛此刻别无他物。

吴邪斜了他一眼,道,“你看什么?知道老子帅气逼人了吧?”

张起灵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嗯。”

嗯?你嗯个毛啊!吴邪觉得自己脸上烧得不行。

“吴邪。”

“干嘛?”

“不会忘记的。”

“啊?”

吴邪心想你现在说话都不带主语了,青铜门里的教育事业搞得不好啊。

“只有你,我不会忘记的。”张起灵这句话说得很认真,一字一句的看着吴邪缓缓道。

吴邪沉默了半晌,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他向张起灵伸出手。张起灵默契的立刻伸手抱住了他,两人之间再无半点间隙。他发现吴邪身上已经没有了之前淡淡的书香气,但他只是尽力抱得更紧。

已经不知是谁的失而复得。

吴邪将头埋在张起灵身上,闻着他特有的清冷味道,半响嗯了一声。而在张起灵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唇角却有一丝无奈亦或自嘲的弧度,静静的延展着,说不清是欢喜还是苦涩。

小哥,你不会忘的,真的是我么。

第三章  调戏

“只有你,我不会忘记的。”

吴邪走到吧台倒了杯水灌下去,脑中还是张起灵的这句话和他认真严肃的表情。无意识的,他握着水杯的食指和中指轻轻敲击着玻璃,修剪得当的指甲和微荡的水面调起了情发出清脆的声音。

张起灵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吴邪穿着白色的睡衣站在客厅的窗户旁愣神,早上的阳光从窗户打进来恰好扫在吴邪褐色的发尾上。这样安静的吴邪和刚刚炸毛后狠狠咬了自己满脸凶相的吴邪产生强烈的反差,却让张起灵浑身的血液都烧起来了。

渴,很渴,张起灵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有这么渴过。

他走到吴邪身后环住他的腰,右手就着吴邪的手对着他刚刚喝过的地方一饮而尽。水顺着喉咙一线流过张起灵的全身,却似乎一瞬间就被他体内的热蒸发了,一点作用都没有。

吴邪侧身看他黑漆漆的眼睛,道,“呦,闷爷,眼神这么吓人干什么?” 说着伸手用骨节刮了一下张起灵的嘴角,将那一滴水渍很自然的送到嘴旁伸出舌头舔了舔,似笑非笑的看着张起灵道,“渴啊?”

这时候要是胖子在一定会瞪大了眼睛,哀嚎道,“完了,这哪是原来握大姑娘手都会脸红的小天真啊!党和组织怎么教育你的,这十年的辛勤栽培怎么就让一个天真无邪变成一个妖孽了!吴邪,你说实话是不是等不及小哥开窍了于是决心自己做诱受,你要真是这样胖爷第一个帮你,趁早把小哥办了,免得夜长梦多!”

“胖子你给我滚蛋!!” 虽然胖子不在,吴邪还是应景的炸了个毛。

吴邪半眯着眼笑着看张起灵,全然不顾面前人是道上谁听了都要抖一抖的煞神。反正吴邪自己调戏的很是开心。

“嗯,渴。” 张起灵把怀抱收紧,气里含煞的逼着吴邪靠到桌子上。

“那我给你倒杯水。” 吴邪不慌不忙道,却没有一点动作。

“不用。” 张起灵往前凑了一下,叼着吴邪的嘴角说话,“你最好喝。”

吴邪笑,这一次他没有拒绝。拒绝什么呢?这就是他想要的。

他伸手搂上张起灵的脖子,看着他的面无表情就来气——这个人就算和自己亲吻也是一脸寡淡的样子,老子总有一天逼出你七十二个表情!张起灵不知道吴邪谜一样的心理活动,只看到他脸上跟唐三彩似的变幻莫测的神情。闷爷不太满意吴邪接吻的时候分了神,于是张嘴咬了他一口。

吴邪疼的一抽气,龇牙咧嘴的骂,“你咬我干嘛,他娘的属狗的啊。”

“吴邪你不专心。” 张起灵的眼神蓄着危险,看上去却仍旧淡漠到几乎无辜。

“靠……” 吴邪心中一大推的脏字都化成嘴里的虎牙猛地扑向了张起灵。

一吻作毕,吴邪又倒了杯水,递到嘴边的时候倒吸了口冷气,这闷油瓶子可真狠啊。

不过小三爷这也不能怪闷爷不是,闷爷那是 “麒麟一笑,阎王绕道” 的人物, 你乐得不行把人调戏了,把火勾上来之后还不专心灭火,那能不咬你么?不直接办了你都是你两基情无限好!

“吴邪。”往浴室挪的张起灵突然回头道。

“啊?” 正在火气上的小三爷没什么好气。

“我们一起洗。”

“噗……” 吴邪一口水华丽丽喷了出去,脸红的都能滴出血,回手就把水杯扔出去,“你自己洗!!”

张起灵抬手一接,没什么大动作稳稳的把水杯放到桌上,连一滴水都没洒出去。

他看着吴邪红的不行的脸,淡淡道,“你不想和我一起洗?”

“鬼才要和你一起洗!!” 吴邪暴怒,脸上红的越发鲜亮。

“吴邪。”

“又怎么了?!” 吴邪崩溃的问。

“没什么。” 张起灵慢吞吞的往浴室的方向转身,在脑袋即将转过去的刹那突然对吴邪笑了一下,眼睛里不再是平常的淡然,一句话说的很慢,“你真可爱。” 说着转身进了浴室,全然不顾身后不知是因为恼怒还是害羞的吴邪涨红的一张脸,半响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久,吴邪才反应过来这闷油瓶子玩反调戏呢啊。

“张起灵你是笑了吧!是笑了吧!是嘲笑老子了吧!娘的!” 吴邪恨得牙根痒痒,这哪是什么淡漠如水不动如山的瓶子,这简直就是装满了墨水的闷油瓶,满腹都是黑的!

这时如果胖子在,一定会嗞溜嗞溜的喝着水,“我说小天真你还是省省吧,调戏小哥这种高危的活还是趁早别干了。毛主席说过,年轻人,调戏的过程是很爽的,调戏的结果是受不起滴。或者说,其实你是受得起的!”

“滚!!”

浴室的水声和吴邪的手机铃声几乎同时响起,吴邪扫了一眼,接了,“小花。”

“呦,听这声音神清气爽的,哑巴张到门了?”

吴邪笑,“这事多谢花爷了。”

“靠,我是不是还得回一句小三爷你客气了,我们这都是利来熙往的?吴邪你别给我弄这些没用的,又不是我派手下三步一个梢五步一个岗的把长白山死死围住,我不就是个传信的。”

解雨臣躺在梨花木老爷椅上,接着道,“我还是不懂,你说你都守到这份上,怎么就不敢听他的消息?还得我十年如一日的给你收着,知道的人知道我和他不共戴天,不知道的人还他妈以为我暗恋那个姓张的。”

吴邪连连陪笑,“这事是我不是东西,哪天你来我这,东西只要看上眼的随便拿!”

“别介,这事到此为止,你和我都解脱了最好。” 解雨臣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木制扶手,“说正事,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解雨臣的声音认真起来。这十年他对待吴邪的每一件哪怕最小的事情都是十二万分的认真,没别的,就是怕出差错。吴邪沉默了多长时间,他就等了多长时间,像是打定主意此刻就要吴邪给个答案。

“先瞒着……”吴邪最后只说了这三个字。

这样拖泥带水根本不是在道上雷厉风行干净利落的吴家小三爷。解雨臣抬手揉揉太阳穴——哑巴张真是把你吃得死死的,无论是他不在的十年还是他出来的那一刻。

他叹口气,再开口声音透着股狠厉,“你要是决定瞒着,我二话不说帮你瞒下去。要是姓张的再要走,我就把他腿打折让他哪也不能去。”

吴邪笑了,道,“小花,能把小哥的腿打折的人还没生出来吧……”

“在你心中张起灵都成神了。” 解雨臣也笑了一声,冷冷清清的道,“这你不用操心,我说得出就一定办的到。”

“实在不行,我就把命搭上。” 解雨臣说到把命搭上已经是平淡的语气,就像在问他,吴邪你喜欢这个画,没事,我用命给你换过来。

吴邪一顿,把头仰起来对着电话笑骂,“滚你妈的,老子要你这条命干什么。你打这电话纯心为了给我添堵?”

“啧,差点把正事忘了。过几天滴水楼戏场,飞爷宠得不行的那个小子上场,你不带着张起灵去捧个场?”

“玉子?不是说嗓子坏了再也唱不了么?”

“飞爷冒死下了个斗,给他找了个好东西。” 解雨臣语气淡淡,却有着一股子神秘,“听说那东西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吴邪你想到了什么?”

我想到了什么?我他娘的还能想到什么!

“小花,过两天我就和小哥过去,那东西你给我看好了!” 吴邪声音有点发颤,手虚握着,像是怕有什么又一次从指尖溜走。

早料到吴邪的反应,解雨臣笑了笑,道,“急什么,给你留着呢。那几个孙子这次也会过来,你养的他们这么肥这回也给你留着。”

吴邪听到这话,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心尖上勾血一样的锋利,偏偏这利刃还淬了毒,一色的血光冷冽。

“来得正好。”

第四章  甘愿

等吴邪挂了电话,张起灵才擦着湿发从浴室出来。他赤裸着上半身,因为水的渲染发丝黑得像夜空,又间或有点点星光射出来,带着冷意的温和。

张起灵随意的用毛巾擦了两下,水滴顺着头发滑下点点滴到他的锁骨上,一路漫延过凸显的墨色麒麟纹身,辗转消失在张起灵精悍有力的腰际。

吴邪盯着那个水滴,小小的羡慕了一下后,道,“你怎么这么就出来了,着凉了怎么办?”

张起灵不置可否,“穿你的。”

张起灵开口前,吴邪就已经走到了衣柜拿出一件白衬衫反手向后扔出去,“你没带换洗的衣服就先穿我的吧,明天我带你去买。”

跟在吴邪身后的张起灵伸手接下衣服,往衣柜里看了一眼,清一色的白色。他记得吴邪没那么钟爱这个颜色,而且下斗的人穿白色这种显眼又易脏的颜色简直是作死。

“白色干净,而且我现在也不用怎么下斗了。”吴邪看出了张起灵的疑问,淡淡的说了一句。

现在不用下斗了,那……之前呢,吴邪你过的什么样的生活。这句话,张起灵没有问出口。

“你知道我没带换洗的衣服?”张起灵换了一句话问道。

吴邪一愣,回头对他一笑,眼睛眯起来,“因为你急着过来不是么?”

张起灵一眼不眨地看着吴邪,明明是惯有的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吴邪却觉得闷油瓶子此时的眼神有点冷,他登时有点手足无措。

“小哥?” 吴邪轻轻的叫他,声音带着一片小心翼翼。

张起灵看到吴邪眼底,和十年前一模一样的样子,总是挪到自己身边试图找话题又怕自己不理他的怯怯,向自己大吼大闹的讨要说法眼底却又是害怕被拒绝的怯怯。一样的吴邪,一样的让自己疼起来。张起灵走过去,伸手把吴邪揽到怀里,抱紧,呼吸凑到吴邪的耳侧,亲了亲他的耳垂。

“嗯。”

吴邪却没有松一口气。若是十年前的他一定会以为是小哥闷病又犯了,但这是十年后的他了。十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太多的事情,足以让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足以让吴邪看懂张起灵眼中的通透。他知道的,自己瞒不了多久。

张起灵不是傻的,胖子随口说的生活九级伤残也不过就是一句揶揄。张起灵活的长度够装下几个吴邪了,况且,最重要的一点也是最致命的一点是,吴邪根本不知道如何在张起灵面前假装。

这一点,就是再来一万个十年,也不会变。

“小哥,我们过几天去趟北京赴个局子,正好有几件事要办。”吴邪声音柔柔的,像春天新发出来的嫩芽,在风中轻轻晃来晃去,晃到了张起灵的心里。

“嗯。”

“我有个人想你见见,就是这次办这个局的人。”

“嗯。”

“小哥,你回来我真的很开心。”

“嗯。”张起灵把怀抱紧了紧。

“小哥,不走了成么?”吴邪也不想的,却是带了哭腔。

张起灵放开他,低头在他唇上就是一吻,无关情欲的缱绻描摹吴邪圆润的唇形。他几乎是在吻着他的同时从喉咙里吐出这几个字,让吴邪的眼泪终于在十年之后有了落下的地方。

张起灵说,“再也不走了。”

吴邪这边温存着,另一边解雨臣却重重地叹了口气,太阳穴突突跳着疼。他伸手想狠狠的敲两下却被拦下了。

“总叹气会枯萎的,花儿。”一双有力的男人的手伸过来,揉上他的天柱穴和太冲穴帮他缓解头疼,黑瞎子这声花爷叫出了十二分的韵味。

解雨臣抬眼剜了他一眼,似水流光在狭长的眼眸中划到那人眼里又瞬间消失在浓黑密长的睫毛下,是不自知的蛊惑人心。

黑瞎子的手顿了一下,无奈的笑了笑,问话都带着笑音,道,“你真要为了吴邪把命搭上?”

“怎么?” 解雨臣半天回了一句,声音有点疲乏,他觉得黑瞎子按摩手法不错。

“没,” 黑瞎子古怪的笑了两声,道,“花爷一直是讲义气的。”

解雨臣打掉他的手,坐起身回头看他,眼中冷光四溢嘴角却也带着笑容。

“别古里古怪的,我对吴邪是不是义气都不该你操心。” 他站起来慢悠悠的舒展身子,“何况,我说的又不是搭上我的命,你慌什么。”

黑瞎子顿了一下,苦笑道,“那我更该慌了,花儿你还真舍得出手?”

完全无视黑瞎子装出来的可怜,解雨臣径直往大门口走过去,砰的一声推开黄褐柚木的大门。银色月光水般乍泄,轻轻曼曼洒了解雨臣一身,发着通透的亮。他回头冲黑瞎子一笑,锋利的唇角正衬眼中潋滟波光,月光下美得极其薄凉又极艳,和他的声音一样。

“不是我舍不舍得,是你甘不甘愿。” 解雨臣笑道,挑着眉看还在里屋的黑瞎子。

黑瞎子心狠狠一抽,越来越妖孽了这朵花!心中过着心思,嘴却没有闲着,“对小花你,我自然是甘愿的。”

第五章  资格

“吴邪,吴邪?”

早上起来的时候吴邪还好好的窝在自己的怀里,好好的醒了之后和自己亲了一会儿,结果刚亲了一半吴邪就猛地推开自己冲进了洗手间。张起灵被推的有点愣,担心的跟过去,发现吴邪锁了门。

“小哥你别管我,我,我拉肚子。”吴邪的声音虚弱的飘过来。

张起灵更着急,“我进去看看。”

“看?看你娘个头。”吴邪直骂娘。“你赶紧收拾收拾一会儿我带你买衣服去。”

小三爷这时候也没忘他家那位的衣服。

还有力气骂人,那应该没什么大事。张起灵这么想着,慢吞吞的往床边走挪,挪到了就一个直直地栽倒。他出了青铜门后一刻没耽误的往吴邪这跑,这还是第一个安稳觉。满满的吴邪的气息,张起灵很快就睡着了。

而洗手间里面本来应该坐在马桶上哼哼唧唧的吴邪正蜷缩在洗手间的一角,两只手死死的握着自己的脚脖子,一口牙快咬碎了。

解雨臣也醒的很早,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已一派清明。

“醒的这么早。”黑瞎子很乐意送上早安吻。

“吴邪今天到。”

“嗯。”黑瞎子浅啄着怀里人朱砂的唇,“哑巴回来那天,小三爷睡得很好?”

“他昨天应该睡得也很好。”解雨臣面无表情。

“那可真……糟糕啊。”

解雨臣没有说话,眼神是冷的。

吴邪洗了个澡才出来,看到张起灵趴在床上睡得极沉的样子自然而然就笑开了。他站在原地,微微的屏住了呼吸,简直是怕自己的呼吸声会惊扰到床上人的睡眠一样。

这简直就像个梦,张起灵完整的回到自己的家,没有失忆也没有乱跑,安稳的睡在床上,离自己这样近。这简直就是个梦,所以绝对不能打破它,即使是呼吸,都不可以。

其实小三爷你矫情了,就你家闷王现在这全身心放松的样子,你就是跳到他身上踩几脚他都不会醒。当然,施暴的人仅限姓吴名邪。

“小哥……”吴邪的声音轻的让人抓不住。他也许只是想证明什么,却不料真的叫醒了那人。

“嗯。”张起灵动了动,“吴邪?”

迷迷糊糊喊自己的名字的闷油瓶让吴邪的心都快化了。他两步并作一步的奔过去,坐在他旁边。

你说你家卧室就那么大点你还奔,我扶额的手都无力……

“你要是困就再睡一会儿,早饭好了我再叫你。”吴邪轻声道,简直就是在哄儿子。其实他一直都希望能宠着这个闷油瓶子,只是无奈斗里的大张哥头顶主角光环还开了无敌外挂,吴邪的夙愿一直没有实现。

张起灵没回话,闷声问,“不疼了?”

“啊?”吴邪微微僵了一下。

“肚子好了?”

“啊,嗯。”吴邪笑笑,“肠胃不好。”

张起灵露出一只眼睛瞄着他,半响嗯了一声。

这个样子瞬间刺穿了吴邪的萌点。被刺中萌点的男人是没有理智的,所以吴邪才敢伸手在张起灵的脑袋上揉了一把,手感好的没话说。他在这边傻笑,张起灵已经一跃而起一个利落的翻身把吴邪压在身下低头就亲,眼睛里一片黑沉沉。

两个人闹着闹着就闹到了不得不起床的时候,吴邪在张起灵洗澡的时候煮了小米粥和鸡蛋还买了楼下三胖子的肉包子。

“小哥,早饭好了。”他的声音洪亮的不行。

看着张起灵吃早饭,他满意的滋溜滋溜喝小米粥,眼睛眯成一条缝。张起灵看吴邪就那么干喝粥,递过来一个肉包子。

吴邪笑眯眯的接过去,咬。

吃完饭,他立马拉着张起灵去买衣服。

张起灵天生是个衣服架子,说句形象的,根本就是衣服穿他。日常、西装、睡衣……吴邪买的飞起,当然还有一搭的小鸡内裤。他很享受这种感觉。每当张起灵从试衣间出来在镜子前随便一站,旁边总有一直抽气的店员和满专柜望过来的艳羡目光。啧啧啧,吴邪勾着唇角直摇头,这个男女老少通杀瓶。

欣赏了一会儿,他就大大方方的随随意意的得得瑟瑟的掏出卡甩过去,“这些我都要了。”回头问张起灵,“好不好,小哥?”

“你定。”张起灵并没有这方面的要求,只要吴邪喜欢就好。

吴邪于是又笑成眯眯眼,他一直想试试这种套路,十年前是没有钱,十年里有了钱没有那个人,十年后刚刚好。他有资本也有资格宠着这个人。

去北京的飞机在下午起飞,滴水楼的局不知道怎么的就提前了两天,温存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别问张起灵没有身份证怎么登机这样的事情,既然吴邪可以用十年的时间吃下江浙湘鄂,自然能用十年的时间让张起灵可以自由的走在阳光下。要问这两件事哪个更重要,吴邪一定会给你微笑,笑得你质问自己的世界观。

机场有解雨臣安排的手下接人,也许是在飞机上睡得出了汗,吴邪走下飞机竟觉得遍体生寒,直接一哆嗦。

“冷?”张起灵在旁边搂上吴邪的肩膀,把他往怀里带带。

“睡得。”吴邪笑了笑。

“小三爷。”来人恭恭敬敬的对吴邪鞠了一躬,在吴邪应了一声才敢抬起头来,“我叫常乐,是花爷派来接您和张爷的。花爷说直接去滴水楼,您看?”

吴邪点了点头,嘴角一直带着笑意,“听花爷的。”

“是,小三爷。”常乐谨慎的回道,打开车门请吴邪进去。他垂着眼睛,待关好车门就进了驾驶席专心开车。后视镜里轻易就能看到车后的人,可是他不敢看,不敢哪怕瞄一眼做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别说是传说中的哑巴张,就是道上的小三爷,他都不敢随意看。

那可是个笑里见血的主,五年前他就见识过了。

第六章  滴水楼

滴水楼水滴落地门开四面,单檐四角攒尖的屋顶,屋面覆着紫云琉璃瓦,中为铜胎鎏金宝顶。门前石阶各三出,绘为浮雕云龙纹垂带浅刻卷草纹。门两边为青砖槛墙,上置梨花木窗,摹着才子佳人图,衣带翩然云雾飞腾。楼内外檐均饰和玺蔷薇彩画,天花为沥粉贴金正面龙,龙身缠绕盘踞俯冲而下。

以滴水楼为中心,向前方及两侧铺展亭台楼阁。十方亭和三世亭横跨水池之上,造型纤巧秀丽正衬池里朵朵白莲。园内青翠的松、柏、竹间点缀着山石,郁郁葱葱四季长青。除去绿植,园内斯嘉丽卡森玫瑰开至奢靡,殷红似血,美艳不可方物。

这样美的地方才衬得起亭台玉,飞爷曾经和吴邪说。

“他说要把玉子捧到天上,沾染不到一点尘世晦气。”吴邪对张起灵道,“滴水取的是水滴石穿生生不息之意。”

张起灵看着吴邪眼中的神色还有满园的红,在旁边握紧了吴邪的手,淡淡道,“他不错。”

吴邪有些意外,从没听过这个闷油瓶子夸别人。

“吴邪,我也一样。”张起灵把视线拢在吴邪身上,认真道。

我也一样,水滴石穿,生生不息。

吴邪愣了一下,笑容便上了眉梢。两人握着的手改为十指紧扣,张起灵看着吴邪的笑,那笑,一派无邪。

“飞爷追玉子简直追出了社会主义新高度,那段时间小花每天都会兴致勃勃的给我讲。”吴邪拉着张起灵逛园子,“飞爷说了,这叫金楼藏玉。”

张起灵捕捉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解雨臣总是给吴邪打电话。

滴水一楼玉在亭,亭台一玉响京城。

张起灵看着正门左右笔走龙蛇的两行草书,道,“好字。”

“飞爷写的,是个附庸风雅的主。”看来这闷油瓶子真的对飞爷很有好感啊,这么一会儿已经夸了两次了。吴邪心中有点莫名,飞爷和闷油瓶可是截然不同的两款。

其实这事挺好解释,虽然人的性格千差万别,禀性却只有那么几种。也许张起灵认为和飞爷的禀性相似,或者因为飞爷做成了他没有做成的事,大张哥比较欣赏罢了。

“吴邪。”张起灵侧过头看吴邪,深渊的眼睛里微微的亮。

吴邪扭头,等着他说下去。

“要不然把你杭州的铺子也改一改,”张起灵认真的想了想,道,“这个钱,我出得起。”

吴邪楞了一下,等真听弄明白了这个闷油瓶子说的是什么,小三爷控制不住的咧嘴乐。他的牙齿整齐又白,在画一样的滴水楼里更是好看,看得张起灵就想亲过去。

“人家是金楼藏玉,你这是什么?”吴邪好悬没笑背过气去。

张起灵还是极认真的样子,他微微低头在滴水楼大门口亲了吴邪一下,一本正经的说,“金屋藏娇。” 说完,一脸正气的大张哥就抓着吴邪的手进门了。

吴邪红透了一张脸任他拉着自己,小声嘀咕着,“要藏也是藏你,也不看看咱俩谁像小白脸……”

飞爷是个颇具传奇色彩的人物,凭着真本事在道上立了足,仅仅几年的时间就占了北京两分的收成。剩下六分在小花和秀秀手里,再有两分在老一辈人称刁头老鬼的手上。因此每次亭台玉一开场,倒更像是一个倒斗界的年会,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当然,驴蒙虎皮的人也多,都是成家族的荫想来滴水楼见识见识。一般这样的人更不敢造次。

吴邪说过飞爷是个附庸风雅的人,这滴水楼里是不能见血的。但是偏巧这世上就是有蠢到找死的人,这不迎面就是一位。

“呦,这不是吴家小三爷么。” 来人膀大腰圆,阴阳怪气尖言尖语,在张起灵眼里就是两个字,找死。

吴邪倒是笑了,道,“刁少年别来无恙。”

此人就是刁头老鬼的独苗,刁端明。

“好说,好说。” 刁端明笑得猥琐,说话间就想往吴邪身边蹭。这一蹭倒不要命,只是霎时迎面而来的冷如同九阴之烛蛇吐着芯子直击刁端明面门,让他瞬间就定在了原地。

张起灵一步挡在吴邪身前,眼神冷极,气含凶煞。

刁端明触到那眼神便吓得冷汗直流,他敢打赌,如果自己再往前一点眼前的男人会不带半点犹豫的杀了自己!

吴邪纹丝未动,笑容不改,道,“刁少爷可是来寻解家小九爷的?”

刁端明脸色一白。

“不过也不一定……”吴邪低头做思索状,“毕竟刁少爷好奇的人着实不少,这回终于见到张爷了,刁少爷还记得之前自己说过的话么?”

若说刁端明的脸色是随着吴邪说一句话就白一分,现在更是整个人变得像个纸人。

张爷!哑巴张!

刁端明冒死的抬头瞄了一眼,毫毛刷的一下立了起来,不自觉地往后踉跄了一步险些就被自己绊倒。不是说消失了?怎么出来了?还在吴家小三爷身边!?他混乱的很,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说过什么。”张起灵盯着刁端明,向吴邪问道。

吴邪淡淡笑了,“污了小哥你的耳朵,不知道也罢。”

张起灵回头看了吴邪一眼,眼中晦暗明灭几次换转。

“刁少爷?”终于有一个人从后面走过来,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吴邪看到那人,嘴角勾得更深,眼神却是冷了。他伸出手,却是覆在张起灵的手上,谁叫他看到了当小哥看到自己眼神冷下去的一刻握起的拳头。张起灵看了吴邪半天,终于松了拳头改为握住吴邪的手。

如果吴邪有自己的计较,那么,他愿意听他的。

刁端明被来人壮了怂胆,心想不管是谁左右还是忌惮自己家老爷子的,而且吴邪和解家那个妖孽不一样,本就是轻易不见血的主。

“我他妈说什么了?我说的都是实话!”这边的状况已经有很多人围观,刁端明觉得自己刚才被吓得怂样太丢人,气急败坏地道,“我他妈不就是说哑巴张玩腻了你拍屁股走人了么,你他妈……啊!”

张起灵一脚踹了出去,用了十分的力。

不能惹的人永远都不能惹。如果张起灵想杀你,那你是没有反应的时间的,所以这一脚吴邪没有拦住。刁端明身边的人更没有拦住,他愣了一会儿气急败坏的回身去追已经完全飞出去的刁端明,飞扑上去才算救了作死的刁少爷一条小命。

张起灵踹的时候就知道刁端明的下场就是脑袋撞墙,当场血溅五步。

你爹是刁头老鬼怎样?滴水楼不能见血又如何?张起灵浑身的气势像龙卷风一样自他脚底旋转而上一直刮到天花的俯冲怒目巨龙。

敢说吴邪的人,必死。

张起灵守门这十年,道上确实有几个技术高超又很能打的,救了刁端明的壮汉魏四就是其中的佼佼者,竟然也被人吹捧过是第二个哑巴张。吴邪当时冷哼了一声,管都不屑管。但是此人心术不正为人阴险歹毒,害人性命都是常事很是让吴邪厌恶。

“操!张起灵你他妈的要干什么?!”魏四看刁端明都被踹得差点断了气,这可怎么向刁头老鬼交代!一时间勃然大怒。

“杀你。”

第七章  冷笑话

张起灵松开吴邪的手,慢慢地向魏四走过去,带着一场飓风。吴邪摇了摇头,笑得无奈。

“没拦住啊,见了血飞爷是要疯的。”解雨臣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吴邪身边,手里还拿着一朵滴水楼外的殷红玫瑰。

“那又怎么样,”吴邪淡淡道,“他舒坦就好,其他的,我顶着。”

解雨臣抬眼看吴邪,发现他的视线紧紧地盯在张起灵身上,嘴角是势在必得的笑容,“一个两个都是疯子。”他哼了一声,对旁边的人道,“你可别学他那么疯。”

黑瞎子呵呵笑,“哪能啊,我会直接上枪。”

滴水楼里所有的人都屏着呼吸注视这场对决,虽然这在吴邪眼中就是场等级差太多的狩猎。哑巴张消失了十年,传说也腻了,何况有很多人根本没见过他的身手,但很是活跃又阴险的魏四却很吃香,所以大家都兴致勃勃的。

“你不怕魏四来阴的,你家那个面瘫吃亏?”解雨臣问出了一帮人的心里话。

吴邪笑得轻松,“他没这机会。”

张起灵停在魏四面前约十米左右的距离,松了松领带后用他非人的速度直直的向魏四冲过去。魏四脸色紧绷,防御的姿态很是完美。就在大家认为马上到了噼里啪啦的时候,张起灵猛然一丝不晃的顿住身形,屈膝微微下蹲后一用力便高高弹起,在空中转了三百六十度带着劲风泰山压顶般跪在了魏四的双肩。

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魏四愣了几秒钟再回过神来左腿已经不堪重负的打了弯。但魏四也确实是个能人,只见他死死咬着牙关竟没有倒下,伸手就去抓张起灵的腿想把他扯下来。张起灵眼神一暗,腰间蓄力,骨子的的狠戾露出来,就要一击秒杀。

要是胖子在,一定会大呼小叫道,“我操,小哥这是秒杀海猴子的招啊。这人头活生生地扭下来还不他娘的恶心死!”

“小哥。”也许是和胖子心有灵犀,吴邪适时冲张起灵喊了一句。

张起灵抓住魏四的肩膀,腰一用力便带着他转了一圈。魏四脖子是没断,但也是骨骼挫伤一时半会儿起不来了。

张起灵在他落地前跳下来,正对着他面无表情道,“记得,你的命是吴邪保的。”说完就回身往吴邪这边走,大气都不喘一下。

吴邪笑着迎他回来。

亭台玉那样干净的人,这个地方还是不要有血腥味的好。

他满目都是帅到新高度的闷油瓶子,笑得清风朗月。但是电光火石的瞬间,吴邪突然神色一凛,厉目向左边射过去。

左边那人已经掏出手枪对准了张起灵,任凭张家小哥再快的本事也是躲不过了。

在道上,哑巴张就等于传奇。他太耀眼,光芒太盛,俨然就是地下的王。他在的时候,将吴邪护的太好。而且吴邪的起势也不是因为功夫,理所应当的,大家总会忽略吴家小三爷的战斗力。所以左边那位哥怎么也想不明白吴邪是怎么一瞬间移到自己左侧,怎么能死死的抓住自己的手脖子,自己动都动不了,怎么能有那么可怕的眼神,简直就像从地狱里逃出来一样。这位爷不是专门玩脑子的么?!

吴邪紧紧抿着的嘴唇变成一条线,眼睛眯了眯便下定了主意。右手划过一道白光,安静的滑进那人的身体里。那人睁大一双眼睛,惊恐地看着眼前人,血还没流出来人已经断了气,翻到在地上。

吴邪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手,好像不敢相信人是他杀的。再看地上的人,刀口处红了一片。

整个滴水楼没有一丝声响,连呼吸声都被埋住了。直到——

“呦,还以为是我的错觉,” 有人从二楼百凤朝鸣雕花楼梯慢悠悠的走下来,极短的黑发极傲的凤眼极邪的笑容,一袭黑衣右手拇指一枚白玉扳指。

“飞爷这气势不输给哑巴啊。”黑瞎子对表情有点僵的解雨臣道。

“那不是气势,”解雨臣看着飞爷慢悠悠的晃过来,“是邪性。”

“小三爷,您能给我解释一下这血腥味是怎么回事么?” 飞爷眼角挑起,本就要斜飞到天上去的一双眼睛此刻怕是要插到天宫里了,“或者,您解释一下?”他斜勾的嘴角咧开,漏出森白的虎牙,“鼎鼎大名的张起灵张爷,您,解释一下?”

张起灵把吴邪拽到身后,淡淡的看着飞爷。吴邪在后面拍了拍张起灵的肩膀,上前一步和他并肩而立。两人对视了一眼,张起灵眼中没了淡漠,吴邪笑了。

“你男人?带过来砸场子?”飞爷看到这两人的样子,挑了挑眉毛,道,“不就是上次顺走你一块玉牌么,吴邪你不至于。都说了是给玉子的了,不是后来你让玉子给你写了三个字就抵消了么?说起来那三个字是什么来着?”

飞爷想了一会儿,突然拍了下脑袋啊了一声,“闷油瓶。你是没看到玉子当时写这三个字时纠结的表情,吴邪,闷油瓶是个啥啊?该不会是你男人的外号吧?”

在场的人都有点愣,包括张起灵。他对飞爷的印象就是滴水楼,门口的两行字和蛮厉害,怎么也没想到他竟是个话唠。这和正派大人物的定位太不符了。

吴邪心中扶额,苦笑对飞爷道,“飞爷一直是明事理的。”

飞爷哈哈的笑走到两人面前,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眼中一丝厌恶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来。他伸手对张起灵竖大拇指,半点质问的意思都没有。

这边其乐融融,那边刁家恨的心都滴血了。

“飞爷,当初滴水楼落地而成的时候您可亲口说过,谁要让这楼里见了一点血腥儿,就灭了他祖宗十八代。现在小三爷让楼见了血,您要是管都不管,未免让道上的人认为您飞爷说的话就是个摆设!”挑刺的是刁头老鬼家的二把椅,陈平。他一辈子把自己卖给了刁家,不娶无子,把刁端明当亲生儿子那么疼,此时恨不得把吴邪和张起灵碎尸万段。

飞爷懒洋洋的看了他一眼,“陈拐子,你放屁前也得先睁眼睛看清楚,这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陈平愣了一下。当时,他看到的是吴邪握住了那人持枪的手,左手也确实有了动作。但就在这个时候,张起灵不知道怎么就瞬间到了吴邪的右手边,再后来人就死了。

“瞎子,你看清了?”解雨臣问道,他那时候去留意有没有别的人搞偷袭,没看到这边的事。

“哑巴杀的。”黑瞎子笑笑,“小三爷冲向那个人的时候哑巴也冲过去了,捏了一下吴邪握刀的手,小三爷一松他接个正着顺势捅了进去。”他用肩膀轻轻撞了下解雨臣,“放心,有哑巴在不可能让吴邪杀人。”

解雨臣点点头,松了口气。

“谁杀的?这还用问么,在场的人可都看见了。是小三爷冲过去,刀子捅进去没半分犹豫的。飞爷这话可是要包庇小三爷!”

陈平被飞爷一问,心中十有八九明白了事情原委,但就局势而言,张起灵就是在地下厉害出花来也不会太影响道上的格局,而吴邪,那是掌握江浙湘鄂的吴家小三爷,他动一动,是会变天的。

若是此时可以挑起吴邪和飞爷的火拼,无论是什么结果,获利的一定是刁家。这事虽说有一帮眼睛看着,真正看明白的能有几个人,而真正看明白的会不知道里面的厉害关系么。所以陈平暗暗下定了主意,一口咬定是吴邪杀了人,要飞爷给个说法。

“胡说。”解雨臣此时走了过去,在吴邪身侧站定道“怎么我看着的就不是小三爷做的呢?你们诸位有人看到是吴家小三爷杀的人么?”

解雨臣淡淡扫视了一周,众人接到他的视线无不点头弯腰表个忠心。这可是小九爷,谁在北京惹他啊。

“这人挡得这么严实,谁看的到啊!花爷说的对!”

“就是,要不是小三爷制住那人,谁知道那子弹是往谁身上招呼的啊!”

“陈平,你要找茬可别把我们大家一起带上!”

应了陈平的心思,人眼前的景色跟万花筒似得,随利而变。花爷和陈平的队伍,是个人都知道往哪边站。

解雨臣笑了笑,冲飞爷道,“话说回来,您这滴水楼现在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混进来,败了雅性,玉公子也不高兴了吧。”

从解雨臣往这边走的时候,陈平的头皮就开始冒汗了,现在又听到他提到亭台玉更是脸色难看。那可是飞爷心尖上的人,果然陈平见飞爷冷了眼色。

“花爷说的是,不过狗眼睛看的有时候比人还干净着,有些人啊心脏,没得治。”飞爷一脸嫌恶的对陈平道,“小三爷就算是给我面子了,要不然刁端明满嘴喷粪,你以为张爷出手他和魏四还能不见血?还能活着?你应该感恩戴德地给张爷磕三个响头谢他给你们刁家留了种。我看在刁爷面子上才放你们进来,怎么”,他皱了一下眉头,阴森森道,“在我的楼里,乱咬人?”

陈平表情像便秘一样,典型的偷鸡不成,一着急智商就没了底线,大叫道,“不管这事情缘由是什么,有人让滴水楼见了血,你飞爷就不能不管!”他狠狠的说,“不是吴家小三爷,就是哑巴张!”

听他说这话,吴邪眼神霎时阴冷,陈平顿时觉得自己像被高压水枪猛地来了一下,凉意直冲天灵盖。

“你这句话,经过刁头老鬼同意了?”吴邪的声音渗着寒气,生生从嗓子里挤出来,哑的不行。他这意思说的明白,是你一个人死还是刁家一家死绝。场面一下子就僵住了。

“人不是我杀的。”

打破僵局的是一个淡淡的声音。

张起灵扫了一眼陈平,“他脚滑,该死。”

第八章  亭台一玉

影帝不愧是影帝,这么侮辱人智商的话也能说得底气十足。

吴邪看着张起灵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无奈的笑了。解雨臣和黑瞎子特别同步的抽了抽嘴角。飞爷一脸的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竟然信了!吴邪三人集体揉太阳穴,不知道亭台玉这么个妙人是怎么看上他了。

“你他妈骗傻逼啊?!” 就陈平反应正常一些,涨红一张脸暴跳如雷。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嗯。”

在场的人都笑了。陈平张着嘴像吃了苍蝇屎,气的直翻白眼,张嘴就想说反驳。可没等他开口,张起灵又来了一句,“再说话,就死。”就这么淡淡一句,陈平生生把话咽了下去。不是他有多听话,只是这句话是张起灵说的。

“行了,都散了吧。” 约莫到了玉子上台的时候,飞爷对周围的人大手一挥,“小三爷,老地方咱楼上听戏吧。”

众人一哄而散,刚刚干嘛就接着干嘛去,但眼神绕啊绕的离不开张起灵三尺,都转着眼珠子想着自己的几寸铺子。

“你家这位是立足了威。”解雨臣摆弄着手中的花,对吴邪道,“这几个小子你给他留了这么多年,到底是派上用场了。”

“只是没料到脏了玉子的地方,”吴邪眼里有一丝惋惜,“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 解雨臣冷哼一声,“人生下来就是沾了灰的,飞爷愿意玩过家家你倒是陪着他演戏。”

“你还是不喜欢玉子?”吴邪笑,“不就是有人说玉子唱得和解家小九爷不分伯仲么,你记到现在。”

“他这么个毛头小子,还不够资格让我记着。”

“飞爷,玉子今天唱什么?” 吴邪摇摇头,转头问道。

“霸王别姬。” 飞爷咧嘴一笑,一口明晃晃的白牙。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

有许多形容词可以放在亭台玉身上,但吴邪觉得只有一句最合适。如花似玉,美绝。

亭台玉在台上莲步曼转声音带着浅愁,众人安安静静地听戏,很快就到了四面楚歌。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看着是一只手就可以捏碎的人儿,声音里的韧性却似雨后新竹,节节破空而生,伴着的是骨骼错裂的声音。亭台玉抬眸向二楼看过去,迎上的就是飞爷安安静静的眼神。

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亭台玉一笑,便落了场。

“行了,戏听完了。”飞爷一脸神清气爽,回身坐下问吴邪,“听花爷说,小三爷有事情向我打听?”他一直都是这么个开门见山转话题转的极快的人,说白了就是一根筋。

“是想问飞爷要一物。” 吴邪正了神色,严肃道。

“成!既然是小三爷开口,除了玉子,你尽管说。” 飞爷咧嘴一笑,喝了口茶。

吴邪顿了顿,也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半响才道,“听说飞爷得到一个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神物,玉子的嗓子就是它治好的。”

“小三爷消息够灵通。” 飞爷听到这也是正了神色,“那是我废了一个堂口的弟兄换来的,连自己都差点折在里面。不过这些也不算什么,关键是这东西玉子离不开,所以小三爷要是想要恐怕不妥。”

“真的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吴邪几乎是叫了一句,双手死死的握着杯子,茶水洒了他一手。张起灵探身过去掰开吴邪的手,拿桌子上的白手帕给吴邪擦手。

“能不能起死回生我倒是不知道,但是玉子的嗓子确实恢复如初了。” 飞爷挑了挑眉头,“不过起死回生这种有悖道法伦常的事情,就算真的有我也劝小三爷不要碰。”

“怎么,小三爷真有要复生的人?”

吴邪动了动嘴巴,没说话。倒是解雨臣接了,“七年前的旧事了,飞爷可知道潘家园胖爷?是吴邪过命的兄弟。”

“哦?” 飞爷应了一句。

“七年前,” 解雨臣看了吴邪一眼,刚要说话。

“七年前,” 吴邪抢过话去,“为了救我……死了。”

张起灵的动作停了。吴邪没有看他,他眼睛看着地面突然勾了一个笑,侧身笑着对张起灵道,“对不起,小哥。我没守住。”

笑容当哭。你为我去守青铜门,我连铁三角都没守住。

张起灵看着吴邪的笑容,伸手就把人揽到怀里,轻声道,“没事,吴邪,没事。”这句没事,不知是对吴邪说的,还是对抱着吴邪的手都颤抖的自己说的。

“他俩一直这么旁若无人的?” 飞爷饶有兴趣的看着,把头往解雨臣那边探,捂着嘴问。

“这都是收着的,你没看在地下呢。” 解雨臣道。

飞爷有点意外,一脸坏笑的点头,“小三爷,楼上听风阁早给你们备好了,要是等不及你们就先上去,这起死回生的事我们办完正经事再说怎么样?”他一脸调侃,接着道,“不过你们也可以接着在这腻,反正平时我也和玉子这么腻别人,我懂你。”

吴邪红着一张脸轻轻推开张起灵,但是两个人的手还是紧紧握在一块,“飞爷你说。”

“说起来也是巧了,” 飞爷道,“实话和你们说,玉子那不是病,是血统里带的诅咒,人一到25五感开始丧失最后完全废了,没法治。给我急得满北京城转悠。就在宣武门门洞里我看到一个乞丐,其实也不算是乞丐,只是穿着较犀利。我这不是自从玉子这样就开始积德行善了么,看他大冬天躲在门洞里,就扔了一百块给他。结果那人抬头对我咧嘴一笑,说他不收钱,问我有没有吃的。我就走远了给他买了几个绿豆糕,本来我打算走了,谁知道他边吃边嘀咕。”

“嘀咕什么?” 连解雨臣也听得来了兴趣。

“西南万仞,五色花神,九首蛇身,美梦成真。”飞爷喝了口茶,“他说谢我一饭之恩,我抓着他让他解释明白,他却开始说已经坏了规矩,说不得说不得,只是提醒我进了第一斗室拿了东西一定要回头,否则便无头可回。”

“斗室?道上的?”吴邪问。

“感觉不像,我倒觉得像个算命的。”

解雨臣想了想,道,“那人是不是姓齐?”

“我哪有那闲心问他叫什么。”飞爷听着好笑,“赶紧回家琢磨那几句话了。”

“你就那么把他放走了?” 吴邪觉得不可思议。

“若他真的是为了谢我一饭之恩破了规矩,再问下去便是害了他。”飞爷道,“玉子常跟我说,以后遇到有秘密的人一定要留三分余地,否则即使得到了想要的,祸事也随着了。”

“没想到小小年纪倒是看得通透。” 解雨臣淡淡来了一句。

“小九爷你就是对玉子有偏见,玉子可是一直想拜您为师的。” 飞爷往解雨臣那凑凑,“您就别因为那点屁事耿耿于怀了,说那句屁话的人早就被我收拾了,您要是还不满意,我把那人从坟里刨出来让他给您当牛做马……”

“那几句话,飞爷弄清楚了?” 眼见他就要开启话痨模式了,一时半会儿要回不来,吴邪赶紧把话题往回拉。

“他连大字都不识几个的,哪里弄得清楚。”来者话里含笑,虽说是调侃人却是十二万分的柔情。

吴邪一众人往门口看过去,来者正是亭台玉。

第九章  相柳墓

“我也是查了很多古籍又问了家中长者,才误打误撞找到了地方。” 亭台玉走进来,向着解雨臣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花爷。”

解雨臣嗯了一声,没说别的。倒是黑瞎子笑嘻嘻道,“唱的不错,他听得仔细着呢。” 解雨臣瞟了他一眼,倒也没反驳什么。

亭台玉略带点失望的眼神亮了亮,温润起来,对着吴邪刚想叫人就看到他眼里的焦急,莞尔一笑道,“其实倒也不难,西南万仞指的是……”

“昆仑山。”

亭台玉愣了一下,上下左右打量张起灵,眼里的笑更深,“对,就是昆仑山。”

“小哥你知道?” 吴邪都没了惊讶,这闷油瓶子知道啥都不奇怪。

“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所以以前当地的人也叫它万仞山。” 张起灵淡淡道,他看向亭台玉脖子上的红绳,“你戴着的,是玉膏。”

亭台玉惊讶地睁大眼睛,对飞爷道,“早听说吴邪的男人厉害,没想到厉害到神了。”

飞爷哈哈大笑。

“玉子……” 吴邪无奈的看着亭台玉,都是被飞爷带坏了。张起灵倒没什么反应,他正专心往吴邪喝完的茶杯里倒茶呢。

亭台玉也笑,伸手把脖子上的东西解下来递给吴邪。吴邪接过来端详,问道,“这就是玉膏?”

亭台玉点头。

“什么东西?” 黑瞎子问。

“峚山有丹水,出焉西流注于稷泽。其中多白玉,是有玉膏。其源沸沸汤汤,黄帝是食是飨,以御不祥。”吴邪道,“就说峚山的稷泽里有玉膏,皇帝总吃它,能抵御妖邪不祥之气的侵袭。都是传说罢了,我也是第一次看到。”

“那怎么保准就是这个?” 

“管他是什么,反正玉子的病好了它就是神物,不好,我早摔了它。”飞爷无所谓的说。

“不过,如果是的话听这意思也应该在那个叫峚山的地方,怎么跑昆仑山去了。”解雨臣问到点子上。

“因为还有后几句。”亭台玉道。

“五色花神,九首蛇身,美梦成真。”吴邪念叨这几句话,转头问张起灵,“小哥,这什么意思?”

张起灵想了想,对吴邪道,“相柳氏。”

吴邪有点懵,刚想问下去却被飞爷打断了,“我觉得那乞丐本来说的也不是玉膏,只是他说的第一个斗室里恰好摆了这个东西。我拿完没往里看一眼就跑出来了。” 

“这么好的东西,飞爷倒是抵的住诱惑没盗个干净。”解雨臣笑道。

“花爷你别调侃我了,要是平时谁拦的住我啊。折了那么多弟兄要是不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牛鬼蛇神,我都对不起他们一家老小。但是,”飞爷停了一会儿,双眼出神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再开口的时候声音竟都有些嘶哑,“那不是个墓。”

“不是墓,是个妖精洞?”解雨臣觉得有点意思。

亭台玉看了飞爷一眼,伸手覆在他手上。

“对,就是个妖精洞。” 飞爷的表情有点阴冷,和刚才吊儿郎当的样子判若两人,“我感觉那地方随时都会有可怕的东西钻出来,要是它真的钻出来,”他顿了一下,“剩下的人也都没命了。”

屋子里一片寂静,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吴邪觉得事情还是从那几句话下手好,“先放下妖精不提。小哥你刚才说相柳氏?”

张起灵道,“相柳氏是共工的一个臣子,九头蛇身,是为洪水之神。后来被禹杀了。相柳的血相传带着万恶之气,血液流过的地方世间万物都不能存活,禹就将流着他血液的泥土堆成了五帝台,筑于昆仑之北。”

“那五色花魂也和那朵花有关系?”吴邪又问道。

张起灵点点头,“相传黄帝一直用玉膏浇灌山上的丹木,这种丹木长到第五个年头便会开出五色花,结五种颜色的果子。五色花的五种颜色以和柔刚,听说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但是这种果子本是逆天而生容易招惹妖魔,到最后便被煞气影响成了精,能看透人心而且喜怒无常,它高兴了可以满足你的愿望,它不高兴了那就是致命的毒,吃了要死人的。”亭台玉补充道。

没见过花成精成的这么有性格的。

大家有点发愣的同时不约而同的瞄了一眼解雨臣,不知道这朵花要是成精了得把人搅得多乱呢,除了张起灵之外的众人都一抖。

“有这么邪门的花么?”解雨臣不信的问亭台玉。

有啊。大家都在心里狂点头,不就是你么!

亭台玉笑着对解雨臣道,“真的有没有我倒不知道,相传共工和颛顼争帝位的时候就想利用五色花的力量,结果没成功后来争帝位也失败了就撞不周山了。颛顼觉得这五色花怎么说也是个祸端,天下争抢必然乱世将至,但是这是黄帝亲手浇灌而成也没办法毁了。后来颛顼想出以邪压邪的办法,派禹去杀了相柳,用相柳的万恶之气压制五色花的阴邪,四周围上玉膏困住相柳的九个魂魄再筑五帝台镇压。这事才算了了。”

黑瞎子啧了一声,“这相柳氏也怪可怜的,这不是永世不得超生了。”

亭台玉点点头,“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血统不好。”

吴邪突然侧头瞄张起灵的肩膀,张起灵接到他的视线有点无奈,道,“吴邪,即使我的血不好,也没人能杀了我去养花。”

“说得对,更别说小哥你这是宝血!”吴邪笑道。

“他的血去养花,霸王花啊?”解雨臣一脸的不认同。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淡淡来一句,“我不养,瞎子来。”

“张起灵!”解雨臣咬牙切齿的看着他,就听见黑瞎子在旁边呵呵呵的笑。

亭台玉对飞爷眨眨眼睛——很有趣啊!飞爷一挑眉——可不是!

“所以飞爷你去的地方?”还是吴邪关心正经事,废话,胖子能不能活过来就看这一遭了。

“昆仑北,相柳墓。”

第十章  相瞒

“飞爷,你上次是……”吴邪急急的问,话还没说完身体突然一僵,心脏急促的跳动起来。解雨臣看到了暗叫一声糟了。

“吴邪?” 张起灵紧张的看着吴邪。

“没事小哥,神经痛。” 吴邪对张起灵笑笑,但张起灵严肃着一张脸一点没有放心的意思。

“小三爷,给我看看。”亭台玉伸出手搭在吴邪的脉上,小一会儿抬眼看了看吴邪。吴邪很平静的和他对视。亭台玉顿了一下,对张起灵道,“没事,就是有点营养不良。”

“玉子是药王亭冯翼的孙女,张爷尽管宽心。”飞爷道。

张起灵按着吴邪的手,没说话。

“营养不良不耽误回家看亲戚吧?” 解雨臣突然说,“吴邪,你二叔也在北京来着,叫我今晚接你去他那见见,这不一直闹哄哄的我给忘了。”

吴邪愣了一下,“我二叔?”

“嗯,眼见都快到23点了,再不去吴家二叔非剥了我的皮。”

吴邪赶忙应了一声,对张起灵道,“小哥,我和小花去一趟儿,飞爷上次盗斗的事你帮我听着。”说着起身就要和已经走到身边的解雨臣出门,张起灵却一下子就拽住吴邪的手。

“小哥?”吴邪有点着急。

张起灵定定的看着他,慢慢道,“吴邪,你真要去?”

吴邪恍惚了一下,转瞬笑着对张起灵说,“小哥,我去看我二叔而已,你紧张什么。” 那笑,温和的像午后的阳光。

张起灵不动,还是看着吴邪,眼中带上一点冷。

解雨臣挡在吴邪面前,“张起灵你够了啊,看亲戚也不让?”

“就是,哑巴,别弄得好像生离死别似的。”黑瞎子也笑着帮腔。

张起灵谁也没理,吴邪在他的视线中就觉得自己要抖,但是张起灵却松了手,重新坐下了。

“小哥……”吴邪看他不理自己就有点慌,想说我不走了,结果身体又僵了一下一把就被解雨臣拽出了门。

张起灵没再往门的方向看一眼,等着吴邪连脚步声都消失了才抬头扫视了一遍留下来的三个人。黑瞎子坐在解雨臣刚刚的地方,亭台玉靠在飞爷身边,飞爷伸手在亭台玉的脑袋上揉了揉。

气氛诡异到黑瞎子坐不住了。“我去上个茅房。”他说着就要起身。

“坐下。” 张起灵开口,眼神阴冷。

黑瞎子一窒,没再动。

“说,吴邪到底怎么了。”他看着那三个人,一字一句道,“别再和我演戏。”

滴水楼是有暗道的,解雨臣架着一进暗门就倒下来的吴邪飞一样的往外走。

“对不起,吴邪,我把这事忘了,对不起。”解雨臣的声音内疚的要命。

“没事,”吴邪说话的声音都弱了下去,“我也忘了,就想着要救胖子……” 他笑了一下,“能救胖子,我高兴……”

解雨臣死死的咬了牙,“嗯,高兴。吴邪你再撑着点,很快就出去了。”

“好。” 吴邪应了一声,却慢慢闭上眼睛。

解雨臣疯了似的往外赶,门外是接应的常乐。他一看有人出来急忙从车上跳下来跑过去,“花爷。”

解雨臣点个头,常乐就帮他把吴邪驾到车上,然后迅速钻到驾驶座上猛踩油门。

“乐子,老地方。”

“知道,花爷。” 常乐一个甩尾,车开得像火箭。

解雨臣把吴邪的脑袋放到自己腿上,手抖得不成样子的去探吴邪的脉搏。这位没怕过什么的解家小九爷现在满眼全是恐惧,死死地抓着吴邪的手腕。两个人像一座千年不朽的雕塑,动也不动。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吴邪这个样子,大脑一片空白,想扑过去结果自己被自己绊倒砰地一声直直的摔在地上。应该是很疼的,后来才发现膝盖青肿发黑,淤血在薄薄的一层皮里裹着马上按耐不住要爆出来。瞎子握着他的脚,一直没有说话。但当时解雨臣没觉得疼,只是连滚带爬的到吴邪身边死死地把他拉到怀里,也是这样去探他的鼻息,然后手一抖就没了声响,铺天盖地的全是恐惧。

解雨臣当时没想什么,就想着不能没了吴邪,不能没了身边唯一的净土。

常乐一个急刹车稳稳停在一栋废弃的宅子门口。这宅子解九爷在的时候就有了,荒废了几十年,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花爷又派人守了这地方,谁都不让进。守在门口的正是穷九,他在车没停稳的时候就奔过来,差点没和下车开门的常客撞到一块去。

“三爷呢!”

“花爷护着呢!”

待常乐急忙把后车门拉开,穷九背对车门单膝跪下,等解雨臣把吴邪半推半扶的放到他背上,确认妥当后起身拔腿就往宅子里跑。解雨臣紧紧跟在穷九身后,常乐跟在花爷身后一个胳膊的距离,忧心忡忡的问,“玉爷不跟来?”

“他拖着张起灵。”

说话间穷九已经跑进屋里。解雨臣接过吴邪,“快!”

常乐和穷九二人立马把事先准备好的东西拖出开,铁器和地面摩擦,凄厉似鬼哭的声音在荒芜的宅子里四处乱撞在午夜里越发瘆人。他两合力把东西的盖子掀开,早就站在旁边的解雨臣当即把吴邪放到里面,他顿了一下伸手理了理吴邪左边的乱发才直起身,带着浓浓的疲倦道,“盖了吧。”

常乐应了一声,和穷九一起把盖子抬起来。解雨臣往门口走几步,倚在门上无意识的望着天。身后是铁链子的声音,月色却如洗。

再说滴水楼。

张起灵看三个人还是沉默,起身走到黑瞎子身前。

黑瞎子抬头便是张起灵寒森森的目光,苦笑道,“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可能把你带去小花那儿。”

“那你下次看到的解语花,就是一具尸体。”张起灵面无表情地说。

“那你还不得从我尸体上踏过去,”黑瞎子黄莲吃尽的无奈,扭头道,“都说我拦不住,你们再不说话我就带哑巴过去了。”

飞爷翻了个白眼——你个不讲义气的。

黑瞎子一挑眉——要是哑巴要杀的是玉子呢?

飞爷立马和亭台玉说,“让瞎子带过去吧,咱们睡觉!”

亭台玉无奈的看着这两个人,叹了口气对张起灵道,“我和吴邪认识将近九年,说起来就是你走的第二年,我听吴邪叫你小哥,我能不能也叫你声小哥?”

张起灵看着他没说话,倒也没拒绝。

亭台玉带着柔和的笑,不急不缓地接着道,“说到底这都是吴邪自己的事情,和不和你说,带不带你去,都不是我们的主意也不是我们能下得了主意的。吴邪既然打定主意把你留在这,你若此时去找他,真的是吴邪心愿的么?”

亭台玉停了一会儿,看气氛没那般剑拨弩张才柔声又道,“阿樽上次下地的事颇为奇怪,有些地方我们听了仍旧百思不得解,正好小哥你在能给破一破。这地方九成吴邪是要去的,我们弄的清楚些到时候危险也就少一些,小哥你说是吧?”

亭台玉一席话圆润通透,句句戳在张起灵的软肋上却毫无咄咄逼人之意,反倒满是劝解和征求,若不是能看透人心却至善至纯断然不会有这番词色。

张起灵虽然冷决狠但是他不疯,飞爷可是个疯子,吴邪说过,玉子能让人静下来,连飞爷都能有那么安安静静的眼神。所以吴邪的算盘打赢了,张起灵沉默了一会儿,走回座位坐下。

在场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心里默念,帮着吴邪瞒着张起灵简直不是人干的事啊。

第十一章  干爹

“几点了。”吴邪靠在车窗上,脸色略显苍白。

“快凌晨两点了,三爷。”穷九在副驾驶座上回了一句。

解雨臣坐在吴邪身边,道,“你去我那好好休息一下。”

吴邪摇摇头,静静的看着窗外。

解雨臣有点急了,皱着眉一把抓过吴邪,“你看着我,吴邪。”他把声音放柔哄小孩似得。吴邪终于看着他,看了一会儿就笑了。解雨臣看着吴邪的笑,伸手就盖上他的眼睛,声音发狠,“别笑。”

“呵,”吴邪出了一会儿神,半晌喃喃道,“才半个月,你说玉子还有办法么。我快把玉子逼死了,没办法了。”

“怎么没办法?把整个中国的地下都翻遍了,就能找出办法。”解雨臣很平静,道,“你好好呆着就成。”

“小花,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么天真的人了。”吴邪笑着摇摇头。

“胡扯,你才是正经八百的天真无邪。”解雨臣笑了一下。

小花笑得越来越少了,自从他把他卷进来之后,小花笑得一天比一天少,眉头的沟壑也一天比一天深。但是每次揉完眉心看到自己的时候还是勾出一个笑,对他招手朝他喊,吴邪。

真傻。

“我早就不是什么天真无邪了。”吴邪推开解雨臣的手,淡淡道,“你送我回去吧,小哥应该在等着我。”

真傻,明明知道天真无邪早就死在七年前,死在胖子倒下的那一刻,或者死在更早,死在知道真相的时候,小花你还这么固执的护着,守着。吴邪想我不该把小花扯进来,谁知道会不会让我害死。

解雨臣看了他一会儿,静静的和开车的常乐说,“送小三爷回滴水楼。”

车停,吴邪下车转身想和解雨臣说个再见,结果解雨臣立马关了车门砰的一声打在他鼻子上。吴邪无奈的看着常乐又把车当飞机开,摸了摸鼻子,笑着跟站在旁边的穷九说,“花爷跟我生气呢。”

穷九没说话,走到吴邪身边伸出手。吴邪看着好笑,道,“怎么,我看着像路都走不了的?臭小子,越来越像常乐瞎操心。”他笑着摇头,“常乐那小孩是不是以为我不认识他了,还跟我自报家门。”

穷九沉沉的声音响起,“他觉得三爷记不住他。”

“呵,告诉他我记住了。”吴邪随手摘了一朵花,“以后有的他忙,倒不知道小花肯不肯让。”说着,吴邪有点意外的看到站在门口的亭台玉,这三更半夜的就是再好看也有点吓人。

“玉子,干嘛呢?”吴邪把花递给他,“专门等这吓我?”

亭台玉没回话,仔仔细细的打量吴邪,伸手握上他的手腕子。半晌,头又低了几分。吴邪知道,玉子又开始自责了。他笑着拿花轻轻点上亭台玉的脑顶,亭台玉抬头看他一会儿,才终于笑了。

“小哥呢?”

“你屋里。给他安排的房间在你隔壁,但这回劝人的事我可帮不了你了。”亭台玉无奈道。

“你怎么拖住那个祖宗的,”吴邪乐。

“我不过说实话而已,他不过真心在意你而已。”亭台玉淡淡来了一句,吴邪瞬间就没话了。他看着吴邪沉默的样子,终是不忍心,又宽慰道,“不过他也是个任性的,你瞒着他这点儿就当恶作剧了,不算什么的。”

吴邪听着亭台玉带着点耍小性子的话,无奈了,“玉子,你真是,让人前一秒郁闷死下一秒就活过来。”

两个人都笑,走上二楼,亭台玉道,“好了,我带阿九去他房间,你好好休息。”

吴邪点头,复又叫住他,“玉子。”

“嗯?”亭台玉回头笑着问,他恰好站在窗户边上拢在月色里,柔和的紧。

“把滴水楼弄脏了,抱歉。”吴邪很是介怀。

亭台玉微微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吴邪说的是这个事。他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左手食指屈起习惯性的地抵住鼻尖,笑道,“那样的人,别说是小哥杀了他还是你杀了他,就是让我撞到也是不留的。滴水楼说到底就是个家,哪有帮着外人的道理。吴邪,你也是要当干爹的人了,还这么见外可不好。”

吴邪本来也笑着,现在着实死机了。干爹?谁干爹?

“我儿子的干爹啊。”亭台玉看吴邪快愣成植物人了,笑得扶着窗栏,“我都跟吴妈妈说好了,生下来给他们当干孙子。”

“儿子?!”吴邪十分惊恐的看着亭台玉,“你,你……”

“吴邪,你不会还不知道我是女的吧?”亭台玉很满意的看着吴邪的反应,拍拍手,“孩子生下来还请小三爷赐名。”说完带着旁边表情有些复杂的穷九(其实碍于吴邪是三爷,他不好露出你白痴啊的表情)走了,留着吴邪一个人风中凌乱。

“你家小三爷一直这么有意思。”亭台玉笑个不停。

“三爷某些方面有点呆。”穷九道。

“呆?”亭台玉笑得更厉害,“要我说,他是天真无邪刻在骨子里,本人倒是总觉得自己变了,悲天伤秋的。”她笑着摇头,后慢慢收敛了笑容叹了口气,“只愿张家小哥是个明白的。”

第十二章  两人心思

吴邪进了屋,还没从震惊里缓过来先叫了一句小哥,喊完之后才想起来这都几点了,小哥应该是睡了。

“吴邪。”

没开灯的房间里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把吴邪吓了一跳。

“小哥,你没睡啊,怎么不开灯。”吴邪顺手开了走廊的灯,看到张起灵靠着窗户站着半个身子隐在黑暗里,奇怪这闷油瓶子大半夜不睡觉在这拗什么造型呢。突然他又想到刚才亭台玉震到自己的话,“小哥,玉子是个女的!”

张起灵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吴邪要说什么。

“我一直以为她是个男的,别说我,就小花道上不都这样。”吴邪道,“说有了孩子可是吓死我。可能和小花小时候一样,大户人家嘛,总是有点家族秘史的。瞒的可真深。”

听到这,张起灵才有点反应,目光一对上吴邪就看到他浑黑的眼睛里转着复杂的韵味。

“嗯。”

瞒的可真深。

吴邪一下就闭嘴了。这算什么,气势逼供大法么?吴邪在心里腹诽了一下。他知道张起灵在等,可是……吴邪低头摆弄着手上的花,我不想说,我一个字都不想告诉你。

不是你和我说,有时候说谎是为了保护一个人,你骗了老子这么多次,这次换我了,不行么。

这次换我来保护你,不行么。

“很晚了,去睡吧。”吴邪说的是去睡吧,不是睡吧,已然是下了逐客令。

张起灵面无表情的站着,也没有任何要走的迹象。吴邪和他四目而对,那直直的视线就让他身体有点僵。吴邪最后叹了口气,慢慢走到张起灵身前一个胳膊揽不到怀里的距离,接着劝道,“小哥,很晚了。”

张起灵还是那张清冷的脸,看了吴邪好长时间,至少吴邪觉得自己被张起灵用小刀一样的目光刮了老长的时间,然后他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丝裂痕。

张起灵皱了眉。

他皱眉也好看,有些人生下来就是来拉仇恨的。吴邪心里想,虽然这瓶子怎么样都好看,自己更希望他永远都不用皱眉,至少不要因为吴邪这个人的事情皱眉。

小哥,我想让你每天即使不能笑出来,也至少活的没那么苦,别那么苦。

“过来。”张起灵声音很冷,他不喜欢吴邪现在站的位置。

吴邪不动,他看着愈发冷着一张脸的张起灵,笑了一下,伸手把手里的花递过去,“小哥,给你花,你别和我生气了成不?”吴邪几乎是央求着说,笑得尽量天真。

话音未落,张起灵直起身子伸手一把将吴邪拽到怀里。紧紧抱着还不够,他还伸手扣住吴邪的后脑把人死死压在自己身上。

吴邪保持的揽不到怀里的距离,那张起灵就往前迈一步好了。

“我不要花,我要你过来。”张起灵低沉的声音响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他把吴邪圈在怀里是一个绝对占有的姿势,吴邪太瘦了。

吴邪在张起灵怀里还是笑,沉默了一会儿后他轻声喊,“小哥?”

“我在。”张起灵低低的应着。

“小哥?”

“我在。”

“小哥?”

“我在。”

“小哥,小哥,小哥……”吴邪像是梦魇了,一直不断的叫着张起灵。

张起灵放松了怀抱,将吴邪拉开一点点的距离。他的眼睛对上吴邪,一如往常的坚不可摧。

“我在,吴邪。”张起灵直直的盯着吴邪,用力抓着他的手,迫使吴邪看着自己,“我在。”

吴邪怔怔的看着他,那样深的眼,和以往任何时候一样,只要有他在,自己总会安心,什么都不用怕,没什么可怕。对,有他在,什么都不可怕,什么都可以战胜。

什么,都可以。可是……可是,那是以前的事情了。

吴邪笑了,笑得那样深,笑得弯下腰。看着是大笑出声,屋子里却死一样的寂静。

“你不在,”他缓缓道,“张起灵,你不在。”他想推开张起灵的怀抱,但是怎么都做不到。无论他是吴邪还是吴家小三爷,都没有这个本事。他陷得太深,早就挣不开了。

“吴邪。”张起灵声音有点急了。

吴邪放弃了挣扎,也没再看他,吸了一口气只是重复道,“小哥,很晚了,你快去睡吧,我也睡了。我很累,没精力再和你扯,你放我一个晚上,我明天就好。”

张起灵顿了一下,手上的力气卸了一些,吴邪趁机挣脱出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勾一个笑抬头看张起灵。

这一眼,便是愣住。

张起灵浑黑的眼睛望着他,一片暗色,他看着他,就像在说我做错了,是我的错,对不起。

吴邪的心脏破开一样漏着冷风的疼,他听到张起灵说,“吴邪,我是不是不该回来。”他还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也是极其认真的一张脸。

吴邪觉得只要他说一句是,张起灵就会二话不说的跳窗就走再也不会出现在他身边,永远的消失了。所以吴邪迅速扑上去死死抱住这个被自己刚刚的话伤到的闷油瓶子。

“小哥,我说错话,是我错了。”吴邪急声道,心里满是内疚,“你回来之前我去西湖转了转,那时候我就想这是最后一个没有张起灵的夏天了,最后一个。小哥,你别再让它变了,你答应我不会走的。”

对,你说过了不会走。

吴邪抬眼看他,突然发狠的揪住张起灵衬衫的领口,整个人逼上去,眯着眼睛道,“张起灵,你要是再敢离开我,老子他娘的就打断你的腿让你一辈子都走不了!”

张起灵看着吴邪张牙舞爪的样子,突然笑了一下,但瞬间他又恢复了面无表情。吴邪看的一愣,刚发的气势尽散。笑容是没了,笑意却是有的,张起灵沉声道,“你可以试试。”

吴邪脑子轰的一声,气急败坏的去堵张起灵的嘴。但小三爷这招果断是错的,别说您体力本来就和大张哥差好几个级别,就肺活量那也是比不得的呀,看,被亲的好悬没憋过去吧。

吴邪这边救命似得喘气,张起灵那边跟没事人似得。他轻轻点了下吴邪红透的脸,“睡吧,吴邪。”

吴邪带着喘息嗯了一声,一会儿才诧异的盯着已经走进浴室洗澡的闷油瓶。

他是不问了,看自己实在不想说所以不问了?吴邪轻轻叹了口气。

小哥,不是我不说,只是可以一个人承受的事情,干嘛非要两个人难受呢。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第十三章  飞爷的斗

等吴邪在浴室折腾完,张起灵已经理所应当地躺在床上。

就知道坏头不能开,吴邪狠狠的擦着头发想,第一天他回来就应该踢到客房去,自己这一不忍心以后都没得睡了。虽说本来也是没得睡,现在却要装睡了,自己怎么总要练就一身新技能呢。

他叹了口气,认命的轻手轻脚的钻进被子里。别说,有个自带冷气的闷油瓶在旁边,在这个天气里倒是舒服的很。吴邪侧头打量他,浅浅一笑,自己下了那么多斗,带回来的最大的神器,就是这闷油瓶子了。他就一直带着笑这么看着张起灵,半分睡意没有。

其实当吴邪站在床边擦头发的时候张起灵就醒了,他以为吴邪也就折腾一会儿就睡了,那喜欢看就看吧,结果对方就硬生生看了这么长时间都不带换个姿势的。

张起灵有点无奈的睁开眼睛看向吴邪,就对上一双亮的不像话的眼睛。他伸手够到吴邪的手来个十指相扣,淡淡道,“不困?”

吴邪摇摇头,“小哥,你困么?”

张起灵转了个身也侧躺着,“我陪你。”

吴邪就笑得跟捡了老大便宜一样,一口白牙。

“后来飞爷他们和你说什么了?”吴邪终于想起还要救可怜的胖子。

张起灵想了想,道,“没有任何资料记载相柳墓,他和亭台玉后来只好去门洞碰那个乞丐。几次三番终于碰到了,那乞丐似乎很喜欢亭台玉说死了可惜,便告诉他们要沿着血线直走到太阳照不到的地方。”

“雪线?”吴邪问,“这么简单?”

“鲜血的血。”张起灵复述着飞爷的话,“两人还是不解,但是玉子的病没法拖下去,也就硬着头皮去了。一队人本来就没有个方向,而且满眼都是雪哪来的一道红,就是愣生生的往西北走,后来也不知道哪就来一阵邪风硬是把人吹趴下了。再起身可是邪门了,玉子给的定情信物都从脖子里掉出来。我想这不行啊,冻着怎么办,就往回塞,手一动,就见玉上闪了一道血光。这一下差点没把我吓哭了。”

张起灵话还没说完,吴邪伸手上去一点他的眉心,道,“小哥,你这是被啥附身了?”不光话多连这语调都生机盎然的,哪还是那个能盯天花板看一天连屁都不放的闷油瓶。

张起灵面无表情道,“飞爷原话,他们说这么和你说,你会觉得有意思。”

吴邪哭笑不得,这哪是有意思,这简直是见了鬼了,“你别听他们抽风,赶紧用你的闷式讲故事法说完得了。”

张起灵看到吴邪抽动的嘴角,吐出几个字,“很邪门。”

“张起灵!”吴邪一口血喷出来,那个气啊,这闷油瓶子一定是故意的!好死不死的张起灵看着吴邪这样子还笑了一下,吴邪顿时一股邪火是拼了命的往回压,心里默念胖子重要胖子重要我先不和你计较,你这个死闷油瓶子一笔笔帐我都给你记好了,“说详细点。”

张起灵伸手拨弄一下吴邪额间的碎发,道,“有血光的位置下是一条红色的线,他们沿着线走到了一座山峰,背阴却不像山影,更像是被泼了墨在地上聚成洞口的样子,一点光都没有。”

“这段我听玉子提起过,飞爷挺忠心的一个手下去探结果就没了。”

“嗯,”张起灵停下来思索了半天。吴邪心里乐,要把主要信息从飞爷这个话唠嘴里提炼出来,不像讲童话故事似得也是挺难。吴邪又一想,什么童话故事,都是讲鬼故事的人。

“那个伙计过去便没了声响,飞爷等了半天,眼见天都要黑了,他就往黑影里去。刚一迈进去就闪过一道红光,不一会儿地上竟震出一个口子,那团黑也变淡了些终于像个影子。那个伙计已经死了,像是一瞬间冻死的。”

吴邪皱了眉,脸色凝重起来。

“留了几个人在外面守着,飞爷和剩下的人探进去。进去后是一个很窄的甬道,只能容两个人并肩走。走了一会儿就听见有人倒地的声音,也是那么悄无声息的冻死的。飞爷就让人退出去,但是往回走才发现刚刚的入口就像融在了山体里早就没有了。他们没办法,只能接着往前探,等走到深处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死了七七八八。突然甬道的右边出现了一个斗室,正中间放着个脸盘一样的东西,里面有水打着漩,中间就是玉膏。他拿走玉膏又把戴着的那块玉放进去才退出来,回身发现最后一个伙计也死在了门口。”

“他怎么出来的?”吴邪眉头皱得更深,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张起灵顿了一下,道,“原路返还后那个洞口又出现了。”

“出现了?”吴邪诧异,“这出口还能时隐时现的?”

“不知道,外面守着的人只说飞爷他们进去后这片影子也暗了下去,他们没人敢接近,等了半天就看见飞爷出来了。”

吴邪躺在那,脑子里都是浆糊,过了一会儿问道,“没摸到墓门就直接到斗室了?”

张起灵点点头,“而且只有他一个人没死。”

“怪不得说是妖精洞。”吴邪苦笑了一下,“真他娘的邪门。”

张起灵闷了半天,突然道,“你要是听他自己说,更邪门。”

吴邪愣了一下,把自己和张起灵的距离拉近一些,笑道,“怎么,飞爷吓到你了?”

张起灵看着吴邪一脸小奸商的笑,好像得了多大便宜似的,就有点无奈,“是他说这件事情的感觉。”

“什么感觉?”

“我感觉,”张起灵难得脸色有了变化,沉声道,“他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