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恶战粽子城(中)
“我说天真无邪!”胖子端着枪一阵狂扫,那样子还挺有佣兵的感觉的,他一边对着我大吼,枪的声音把什么都掩盖了,我断断续续听他在吼。
“我们这个样子像不像打生化危机?拥有着神秘力量的爱丽丝……”
“哈哈,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你这个爱丽丝严重超载了。”小花一如既往的毒舌,有种他们会这么一直吵到去投胎为止的感觉。真是对活宝。
“这边!”三叔连丢两颗炸弹,把粽子的包围圈炸出个缺口,让我们跟着他往外跑。不过作用不大,这地方根本就是一个粽子城,走到哪儿都是那些鬼东西,真的等我们子弹打完了,我们的命也完了。
潘子摔着被粽子抓了一爪的手问:“这下怎么办?”
“别问我,这类题材的电影我没看几部。”
“就算我看的多又有什么用,”胖子丢颗炸弹出去,“那些主角一个个神勇无比,最后都是隐形战斗机一发导弹解决的。这地方连个保险的栖身地儿都没有,老子就是想当英雄也没机会不是吗。”
“都说英雄没你那身肉了。”小花一脚踹断旁边一只粽子的脖子,回手对着就是一梭子子弹。
“别那么说,小花……给胖爷爷说说,你看上哪只母粽子了,要不要我给你搭线,反正我们都搁这儿了,给你做个媒还行的,我看刚才那只就不错,身材很正点也。”
“去你娘的,那只下巴都没了,给我?你自个儿留着吧,那母的就算生前也没我漂亮。”
我说小花,别和死了好几千年的人比漂亮,而且人家那是女的不是母的。好吧,连潘子也被胖子传染了,跟着瞎闹腾,他们到底是在拼命还是在说相声。
“你们这些死兔崽子,要死了就把枪口倒转过去,对着自个儿老门儿射;要活着就给我安静点儿。”三叔大吼一声,“都给你们闹死个人了,要活着就跟我走。”
刚才就觉得三叔特冷静,原来已经有办法了:“三叔知道怎么出去?”
“出去的路不知道,不过怎么躲开这些鬼东西的办法我还知道。”
“怎么做?”
“去那颗树!快点儿,他们应该不会接近那东西。”
树距离我们的位置不算远,如果运气好,跑不了一会儿。
听三叔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还有件事儿,刚才就在怀疑,看到这立在一边儿的树,我又想起来了,一会儿一定要给三叔说说。
有了明确目标,我们转移就有目的多了;不在恋战,边跑边打,我们这队伍的人现在都是几次下地熟悉起来的,虽然少了个砍粽子的主力军,但也不算差。加上装备好,怎么打都是我们占优势,转眼我们已经看见青铜树的根部了。
“我的乖乖,这东西……随便砍一节下来拿出去卖那也是几打的钞票啊。”胖子头都仰到背上去了,自然是看不到这东西的顶儿的。
我记得在秦岭看到那个还没这个大,这棵树整整比秦岭那颗树大了五六圈。就我们这个距离,还能看见树枝上那些奇怪的花纹儿,比秦岭看到的精致多了,敢情这颗是那棵的老祖宗也说不定。
最可怕的是,每个树枝上都吊着东西,远远看过去就像是树上结的果子一样,不过对于熟悉那东西的人都知道那玩意儿碰不得,挂的密密麻麻地。全是铜铃儿。
我脚下速度没变,大家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后面我们还被粽子追着呢,可不能都要到目的地了,结果被杀了来的冤吧。
一想到之后可能又要去爬那树,我就头皮发麻,我对那东西可没什么好印象。
“停下来,该死的。”三叔转了个弯儿,眼看树就要到了,他却叫我们都停下来。
胖子刹车不及时,整个人都冲了过去,黑眼镜眼疾手快地把人拉住,没让他摔个狗吃屎。
“三叔,你干……”还没把说完,我就知道三叔让我们停止是干什么了。
都看过生化危机三吧,知道那啥保护伞研究室设立在荒原上那个研究基地不,就跟那个一样,人家是僵尸在栅栏外面围了个水泄不通,我们这儿是粽子在树下堵了里三层外三层。最诡异的是,明明没啥阻碍地,那些粽子像是被控制了一样,面对着树呆呆地站着,沿着树围成了一个非常规律的圈。
这景象连想都没想过,我干涩的可以的喉咙连口唾沫都吞不下去,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们后面还被粽子追着呢。
我望向三叔,三叔却又诧异地眼神看着我们身后,跟着过来的粽子这会儿也变得奇怪,没有做出攻击地动作,而是动作僵硬地往前走路。被黑眼镜刚才那下推到后面的胖子紧张的很,屏息凝神地盯着那些粽子一步一晃地走过去。
整个地方除了粽子干燥的皮肤摩擦地面的声音,啥也没有,气氛很诡异。那树就像是一块磁石一样把那些粽子的神智都吸引了过去,我们这些大活人都没那东西的吸引大。
不仅是我们这边,从别的地方出来的粽子,也是这样。没有刚才那邪气鬼气,整个就像是把怨气全部抽掉了的空壳,被青铜树吸引过去,结果又被挡在什么东西后面。
“现在……怎么办?”胖子趴在我身上隔着人看那堵粽子墙,“就这么任他们堵着路?我不认为就这么走过去,那些粽子会和善的让道,请走这边。”
“这样子去其他地方,只要有粽子,那都是要杀要咬的,也就这地方的粽子奇怪,一定有什么原因。”小花下个结论。
也就是说他要弄清楚怎么回事儿,就算跑到别得地方去,还是会被粽子追杀,相比起来,这边还安全些……大概。
“我只知道其他地方捞不到油水,这地方一定有好东西,不过就这样子,我们也进不去啊。”胖子拿定主意,回头找我们要结局办法。
“炸进去怎么样?”潘子开口说,他那儿也有些炸弹,不是胖子背的那些火药管,而是真正威力特大的炸药包,一炸一大片的那种。
“你拿这个炸?你不怕激起粽子,这么多一只一口,你还不够分呢。”胖子一秒反对。
“我说你这家伙,成天惦记着炸药,动不动就想开炸的就属你了,怎么这个时候狗蛋儿就没了,连炸片粽子都要犹豫半天。”
“我说你当我是炸弹狂魔啊!你……”
“别吵了。”三叔出声喝止他们两个,“这是他们的祭祀地,粽子不敢在这个地方造次,不过你们就算在他们裤子上一人塞只火药管都随便你们;重点不是他们,现在来说。”
“三叔……”他怎么这么清楚这些?
“为我为什么?你觉得那个叫什么什么若兮的女人为什么会清楚?”
“啊!那半张羊皮纸?”
“哼,有点儿脑子了啊。”三叔拍拍我的头,“那上面的确有写这些东西。”
“三叔,你没丢那羊皮纸呢。”我就说三叔狡猾着,怎么可能随便把那东西给丢了?
“我有那么傻,都是骗那个女人的,那女人的心思……你们根本就算不准。”
“若兮她……”
“我们之前……”三叔打断我的话,“我们之前收到个情报,有人要来广西夹喇嘛,叫了不少能人,原本是这么传的……”
三叔似乎想给我们说些什么,反正现在那些粽子也不乱跑,我们乐得轻松,各自抱着枪关上保险。
“事实上却不是,首先若兮找到的那些人在我们这一行根本没名气,或者说根本没听过这个人,背景太干净了。”
干净有什么不好的。我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做土夫子的,虽然他们都是些洋人又是冒险队什么的,说白了还是土夫子,手上不可能是干净的;人命也好,赃物也罢,反正多多少少都是有案子的,就算政府那儿查不到,三叔他们手上也都是有本帐的。
“这群人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我根本找不到他们的来历。”
我提出一个可能性:“是不是……被若兮给封锁了。”
“如果是那样,不就是居心叵测吗?”小花说,他抱着手靠在墙上。我记得那个女人是她小时候的玩伴吧,这么说没关系吗?
“我对她没什么印象,这会儿想起来,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何况,刚才我们出来那个洞怎么不见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被他这么一说我想起我要说什么话了。
“对了,三叔……关于那个洞,我有个想法。”
“什么?”
“我以前就碰过那青铜树,只要触碰过的人,在下意识的想象中,那些东西都会变成现实。我刚才就在奇怪,若兮一个女孩子,又在躲避那些粽子,那她是怎么搬运那么多的武器的,而且……那洞会突然消失我觉得并不是没原因的。”
“你的意思是……”
我看着远处那棵树:“说不定,她已经触碰过那个东西了……而且不知道什么原因,能够很好的使用那个力量。”
树的力量并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比如我到现在为止只创造了一条大蛇和老痒他母亲。如果若兮这方面的能力比普通人都强的话,那么那是非常恐怖的事儿,随意的控制一个东西的存在和不存在。
“那……她把我们弄到这个地方来的目的……”
“估计是想一次性除掉我们吧,不过我们运气还不错……哼。”
39、恶战粽子城(下)
“三叔,这说法会不会太武断了,毕竟没有任何证据啊。”虽说若兮在想什么我不太清楚,不过三叔这么肯定的口气也让我怀疑,他这个家伙前科累累,天知道是不是又在骗我们。
“那你给我一个把我们弄到这种地方来的理由。”
“这……”
“别说话,你们看那个……”黑眼镜摆摆手让我们小声一点,看青铜树那边。
那些红衣笑面尸像是受什么控制一样,一排一排地跪下去,对着青铜树叩拜,非常规律地一下一下叩头。
我是第一次觉得太整齐的动作,看起来真的很恐怖。
“他们在干什么?”
“谁知道,不是在做什么奇怪的事儿吧,比如把活人哪来祭奠,然后他们就能复活?”胖子脑子不正常,想的东西都和一般人不同。他回答的东西,被潘子一巴掌压下去,算是不予采纳。
“如果他们能复活就好了,这个城诡异,什么都有……你这东西只管没头没脑地跑,刚才我们经过那地儿,我还看见粽子和粽子在交换东西,那种以物换物那样的。”
说真的,我也没看到。
“他们这是在……”
“他们在模仿人的正常生活,这座城是这些粽子生活的地方,或者是他们生前生活的地方。”
胖子打开潘子的手,抬头说:“怎么,怎么……他们死了还要活在这个地方,执念很重的。”
“你怎么不想是有人要他们这么活着呢?”三叔瞥眼胖子,又转回去看那群粽子,“他们这是在叩祭神明之类的,神话时代的东西,有这样的也算正常。”
“三叔,这算正常……那尺寸?”这么大一棵树,到底是怎么立起来的,难道那个时代的人有起重机不成。
“大侄子,你不懂。他们没有这个能力,可是那个时代……有那么一些人,是能够运用一些力量的。属于这个时代的我们早已遗忘的力量。”
“超能力?”
“大概吧,至少能够造出长生药这种邪门儿玩意儿的人,可不是一般人。”
不知道怎么的,我想起之前看到那些壁画,那些蛇尾的人。
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是伏羲和女娲的话……我和闷油瓶看到的那些幻觉是不是也因为他们的力量呢?还有那些树、蠪蛭、蛇……奇怪的东西越来越多,但是慢慢地都朝一个方向在发展,指向一个地方,这里面……说不定也有闷油瓶那部分呢?
“话说那个失踪惯犯在哪里,不会已经被粽子给分尸了吧。”小花不耐烦地说,“这会儿还真不能少了那个,粽子收割机……我们这样根本就没办法接近不是吗?”
“三叔,能想办法吗?”三叔没回应我们,半天才挤出几个字:“炸过去。”
炸……这个数量,我怕炸弹用完之前,我们就被咔嚓了,看样子还真没办法了。
“我说吴邪,你不也碰过那什么鬼青铜树吗?你就不能想想办法?至少弄辆车来吧,我们冲过去。”胖子比了个驾驶的动作。
他当演生化危机呢,真实世界里,那样撵人车子早翻了。
“抱歉,这个地方理所当然的不可能吉普车,我想不出来。”而且我到现在为止只想到过一条大蛇和老痒他娘,其他东西都没实现过。
老痒说过那力量会慢慢消失的,说不定我早已经不被影响了,就跟我那个驱虫的力量一样,都是半吊子,关键时刻就失灵的东西。
黑眼镜敲敲我的肩,我转过去,看到他笑得特没良心的样子:“树下有人。”
我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颗青铜树下,还真站着个人。如果不是因为树太大了,粽子又把路给堵了,我们还真看不到他。
我睁大眼睛远远看着那个人。
这地儿方光线不好,青铜树又大,又阻碍视线;而且那惨绿惨绿的颜色,和他身上的颜色都混成一块儿了。他背对着我们,只要他想,他的存在感会变得很低,但是也能在一瞬间觉得因为天地间有他这个人而觉得安心,即使身边都是粽子都没关系。
他就那么站在粽子堆中央,和粽子的距离很远,那些粽子都在祭拜那树,或者说是在叩拜他也有可能。
虽然背对着,但是远远低也能感觉到他的压迫感。记忆里,他的视线都是很飘渺的,看着天或者什么都没看,没有定数的视线,像是在空气中寻找他的过去。可是这会儿他一定看得很专注,就那么看着眼前的树,太高了,即使他仰望也看不到顶的。
可是他还是执着地盯着看,就连我不自觉地从屋子后面走出来他也不知道。或者说,他怎么会知道呢。我有种那个人……还是不是他的感觉……
“张起灵!!!”我大吼起来,可那个人没有理我,还那么站着。
“张起灵,看这边!这边啊。”
“吴邪,吴邪!你不要命了啊。”胖子过来拉我,结果被我耍开,那些粽子都没动,还是重复着叩头的动作,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闷油瓶在那儿!”
“就算他在那儿,这个这个粽子堆你也过去不的,而且你看他好好的,那粽子都没攻击他!天知道他是不是也变成他们的好邻居了,你别像个磁铁一样好不好,看到人就想粘过去。”
我们在这边争执,闷油瓶那边还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知道怎么的,觉得闷油瓶会这么走掉,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但心里的感觉特别强烈,我必须去阻止他,不然闷油瓶会这么消失……
“胖子,放开我,我必须过去。”
胖子拽地死紧,我觉得我的胳膊绝对淤青了:“吴邪你冷静点儿。”
“跟他罗嗦什么。”三叔这么一句话,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经到我俩身边,举着枪就敲到我脑后,我就感觉脑袋一响整个人都没力气了。胖子拖着我的手,跪在地上,我睁大眼睛看着。
闷油瓶始终都没进我的视线,我看到胖子在叫我名字,然后愤恨地抬头看三叔。三叔他举起枪对着个方向,脑袋昏沉沉地,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可是就觉得……他眼睛里都是那种……很凶狠的感觉,有着杀意……他想要杀,杀掉谁……
“你要杀掉他?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我听见有人在说话,很熟悉的声音,可是……我怎么都记不得。
“你如果要杀了他,我就杀了你。”
谁再说话,对着谁?
我努力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草地。这个地方我一点都不熟悉,却好想知道这个地方。觉得脑袋有些痛,我摸着脑后,是因为昏倒的时候撞到头了吗?
我向声音发出的地方望过去,那里有些人,好像在争执什么东西。我想走近,不过脚下却有某种胶着感,让我没有办法移动。
“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很卑鄙,过去他对你的怜爱,你就可以肆意妄为,没想到到了今天……你不但没有收敛,还想杀了他,你这样做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有些距离,我看到有个两个人围着一个人吵闹,那两个人背对着我,我看不见脸,不过另外一个人的脸我看的很清楚。
无论另外两个人怎么说都不动声色的人,一个很俊朗的人。感觉……是很熟悉的人,只是这么看着就觉得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
可是,这个人有一双很冷漠的眼睛,好像在里面什么都没有……好像这么说也不对,不是没东西,应该是很单调的东西。
那就是自己,他的眼睛里只看到了自己,别人的……对于他只有有用和无用之分……我不希望他这个样子,果然是以为和他生活的时间太少了吗?因为好友的委托,所以我花了很多时间照顾那两个小家伙,忽略了他;所以他才会这么的……
等等,我在……想些什么?
我有些疑惑地张望四周,这里是一个很陌生的地方,刚才……我在这个地方吗?很疑惑地摸摸脑袋,感觉上我好想有件很重要的事儿要做。
“你能不能说句话!你……”
我听到唰的一声,那个男人抽出了刀,对着眼前的两个人就砍,丝毫没有犹豫地。
“危险!你们快住手!”我听到有谁再喊,等注意到的时候,却发现是自己在挪动步子,冲了过去……
听到我的声音,背对我的两个孩子有所犹豫,原本开始防备的动作也变的迟疑。可是……那个人也没有犹豫,刀砍下的动作满是杀意,似乎真的想把这两个人给砍死,这样下去,那两个孩子会死!
身体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毫不犹豫地迎向刀口。一时间,我看到那个男人冷漠带着某种快意的眼睛,还有另外两双吃惊的眼。
疼痛没有预期的剧烈,我甚至清楚地感觉到刀切进身体的冰冷,血液流出的温热;比起这些,我更吃惊的是眼前看到的东西。
他们是……若兮还有……闷……
40、青铜神树(上)
“吴邪这小子,在这斗里你说他都昏昏睡睡多少次了?”
“呵呵,说不定这斗和小三爷犯冲,也就没让他安生过。”
“犯冲?少来,这些迷信的东西我可不信,八字不对什么的不可能,你三叔想害他才是真的。那么大力就打下来,敲死个人都够了。”
“怎么,现在才看透人心?家人都靠不住,更别说啥也不是的朋友。听说吴邪是救了你一条命的吧,你啥时候也把这个还回去?”
“我说你这个娘娘腔小花同志,那混蛋是那混蛋,我是我……说清楚,吴邪他可是把我这条命从地府里捡回来的;别的不说,在斗里我绝对做不出对不起吴邪的事儿?”
“哼,就你?那家伙不也信誓旦旦的?什么‘我绝对不会背叛吴邪。’到头来,舞刀子招呼没抵抗的人,连一点犹豫都没有。”
他们在说些什么?我脑袋嗡嗡作响,听声音不是很清晰。后脑勺痛的厉害,估计是刚才被三叔打到的关系。
三叔……对了!
“闷油瓶!嗯!!”钻心的痛伴着恶心感涌上来,我才撑起的身子摇摇欲坠,觉得自己脑袋这下又要跟石头来个亲密接触了。
“哎哎……吴邪,你脑袋被砸了,别乱动!会吐的。”胖子一只手压着我的脑袋,把我按回原处,我才注意到自己只移动了一点点,因为脑袋昏沉沉地还以为自己已经撑起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你三叔把你敲昏了,你啥事儿也没有,一直睡着呢。”胖子坐到我旁边,拿着绷带包扎自己的伤口,他身上大伤小伤的;原本就脏兮兮的外套上,到处是弄破的痕迹,血染上去全是黑的,分不清是泥还是血了。
我看着他丢在一边的外套,那痕迹……像是被什么利器割破的,不是怪物的爪子,就是……刀。
“胖子,你怎么会受伤?”又躺了一会儿,我才有力气撑起来。
“嗯……”
“不止他,我们可都是一身伤呢。”小花心情不好地说。
潘子看了小花一眼,转头又盯着不远处的巨大青铜树,黑眼镜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几个人就这么沉默下来,似乎都不想回答我的问题。
“你们这都是怎么回事?”
胖子整个就无视我,自顾自地包扎,小花投给我一个白眼,也不打算说话似地。他就这人,如果没事儿的时候嘴巴毒的,什么都能说;但是真的有什么事儿了,就自个儿装恶人,让人觉得特别讨厌。
我昏倒之前记忆慢慢浮现上来,那个背影的感觉……就算让我再昏几次也忘不了。
弥漫在空气中的压力,那种……不像是闷油瓶的压迫感,没想过有一天真的能感受到只在武侠小说里看过的恐惧感。只是站在那里,就有这种感觉……那个人……不是闷油瓶。
“之前我没注意到……小哥……张起灵和平时不一样吧。感觉怪怪的,莫名其妙地跑掉,自从他下斗之后整个人都在变化,似乎在隐藏什么。如果他藏着什么别的心思,他说不定还真会砍人,杀人灭口……”
其他人身上的伤看不到,但是我敢肯定,那伤不是什么野兽抓的,太过规律的痕迹了。胖子每一处受伤的地方都靠近要害,就算蠪蛭那些鬼东西的智商也做不到那么精准,是有人带着杀意砍上去的。
“吴邪……”
“你们这些伤时张起灵做的吧,只有他那砍粽子的身手能把你们都砍成这样。”
我吴邪不是傻瓜,原本只是不想多想事儿,无论发生什么,只要闷油瓶在,胖子在,后来有个解语花在就不用考虑太多。有他们在身边的时候觉得自己都能放松很多,因为在有危险的时候,他们总是会挡在前面,所以我习惯地不去多想。但是这不代表我是蠢货,他们在掩饰什么,不想告诉我什么……只要想想,就能明白了。
“那个……那个人不是小哥吧。说不定是长的很像的人……别的不说,他感觉就不像小哥。小哥感觉是那种全身散发着忧郁气息的人,可……那个人的气势很强啊,整个就像是侩子手那种,杀人不眨眼的。”胖子摸摸脑袋,有些犹豫地看着我。
“你少说了一个,哼……他还想砍一点反应都没有的小三爷。”潘子走过来,替胖子把肚子上的绷带缠好,虽然看的不清楚。不过我觉得他腹部大概有个对穿的窟窿,难怪胖子也不像抽风地到处蹦跶了,整个人都是萎靡的。
“我说他不是小哥,就不是!哪有几次把人救回来了,又提刀杀掉的?又不是心理变态的杀人魔。”
“哼,之前的我不好说,不过这个人有可能。”小花找个地儿坐下来,他身上也有伤,不过看上去要好得多,“还记得崔奶奶提过的那个以前老九门里非常冷酷的人吗?他真的是,杀人不眨眼,人命对他就和畜生的命差不多……”
“所以……”
“那人我没见过,不过那家伙的眼神……给我的感觉就是那样,被他看着……”小花有些神经质地咬自己的指甲,皱着的眉头让他看上去很不安,“我觉得自己就跟畜牲差不多,随时都会被他斩杀那种。”
“你们不是说他会老吗?吴三省也说,他和那些变怪物的人不同,我觉得说不定,张起灵和以前那个人是同一个人呢。”小花一摊手说,“你看,老九门在广西找东西,冒了那么大的风险找到东西,结果全军覆没,就连自己家族的势力都保不住了,一夜之间的颠覆,那个人的失踪;先别墅后来的张起灵有没有记忆,不过他的出现,并且寻找记忆……如果说是偶然我觉得未免太牵强。”
然后,失忆的张起灵为了找回记忆,跟着文锦去了西沙考察,结果再次失忆……再后来遇见了我们,去了西王母国……又一次……这就像是一场轮回一样。
“似乎他总是在失忆呢。”我苦笑起来,一种异样的感情弥漫开。好像有什么一直在捉弄闷油瓶一样,每次都要找到了,却又一次失去。
我还记得他说的那句话:“没时间了。”
没有时间的,是他找寻的东西,还是变成文锦那种怪物的时间,或者是别的东西?
“是啊,先别说那个家伙在找什么,这么一次又一次的失忆,每次都差临门一脚的感觉……他小子是受什么诅咒了吗?”似乎胖子跟我都想一块儿去了。
“你们在那里伤感什么,还没明白我的意思吗?”小花翻个白眼口气不好的说,“这样推测的话,闷油瓶活着的时间,比推测的还长,真是那样的话……他在找什么,他为什么会失忆,还有……为什么他没有像那些人一样变成怪物,或者他真是特别的?”
我突然想起三叔没有说出口的话,他对闷油瓶莫名其妙的敌意……
“呃……”太多的问题一齐挤进脑袋,我有种超负荷的感觉,“先别说这些了,三叔去哪里了?”
“他?他爬山去了。”胖子指着青铜树说,“蹭我们被砍来砍去的时候,他一个人爬上去了,也托他的福,把那个鬼神一样的家伙给引过去了,我们才有命在这儿包扎伤口。”
粽子群还在距离我们不远的地方,不过他们看起来很不安稳,似乎随时想冲进来把我们都咬死一样。
“这树邪门儿着,你看那……”
我沿着胖子指的地方看,这一眼不打紧,我还真吓了一跳。树上有很多……尸体,应该是尸体吧,一看就是那些粽子的,很奇怪的是那些东西都不动了,不像圈外的那些都还能活动,各种奇怪的姿势扭曲地刺在树上,姿势怪异的有种恶心的感觉。
“说来也怪,那些粽子不是不能靠近,他们能跨进来的,那些都是追着我们跑进来的倒霉蛋,一进入这个范围,他们就像是被控制了一样的往那个方向跑,然后就爬上去,最后就特自愿地串成那个样子了。”
胖子说到这儿自己都颤了一下:“那些粽子都还有□的,顺着树的凹槽就流进树里了,我这么看了一会儿,流进去的东西一下子就不见了,邪门儿,真邪门儿;亏你家三叔还爬的上去,都那把岁数了,动作跟个猴子一样的。”
“去你的,你才猴子!”潘子扒下胖子的脑袋,“小三爷,这树透着古怪,我们又折腾成这样,已经不能爬这树了,我很想跟着三爷去……”潘子看了眼自己满是绷带还在渗血的腿说,“看样子不等我爬上去,我的下场和那些东西差不多,所以……我们商量着是不是……”
“我要上去。”我看着那棵树说。
闷油瓶就在上面,我不知道在我们分散的时候他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是他不是一个随便就会伤人的人。我坚信这一点……所以,他一定有什么原因,他一定发现了什么。
我要去确认……而且,刚才的梦里……我看到的那个人。
在这斗里,我不停看到幻觉,明明清醒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这一次的记忆很明显。
太清晰了,所以就连那个时候,和闷油瓶有着同样脸的那个人,眼睛里的震惊和绝望都看的清楚,我不喜欢他那个表情。
一切的答案就在这个上面了,过了这么久,终于到达了终点,属于闷油瓶的那个诅咒一般的轮回该结束了。
所以……“我要上去,我要上去找张起灵。”
41、青铜神树(中)
“吴邪,我说吴邪……你疯啦,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你怎么又想去送死?”胖子愣了一下,随即哇哇大叫起来,“你昏着不知道,张起灵那混蛋盯着你就砍……跟要切西瓜没两样,你还要去追他,他动起手来你愣都来不及就见阎王了!我说你……嗯嗯!”
潘子扑过来死命堵着胖子的嘴,都知道胖子这人就是管不住嘴,什么话一个激动就说出来了。
“你个死胖子,不是说不给小三爷说吗?”
“哈哈,我忘记了,忘记了嘛。不过吴邪和小哥本来就不可能在一起了,说出来……长痛不如短痛嘛。”胖子还在找借口,如果不是顾及着他身上的伤,潘子说不定真会暴打他一顿。
“没关系的,”我拍掉身上的灰,结果只是把衣服弄的更脏,“无论他为什么会这样,我都要去找他。我到这里是为了给他找回记忆,无论找回记忆之后他是什么样子都不重要……我只是不想他在这样成天失魂落魄的样子。”
我看着眼前的巨树,虽然之前我没见到闷油瓶,但是……他是不是已经找回记忆了呢,在看不到的时候,他发生了什么事,我想知道,我想亲眼去看看。
“吴邪,别发疯了。就算你现在追上去,等你找到小哥和你家三叔,黄花菜都凉了,就算找也是白找啊。先说好,这次胖爷爷我不会再跟着你发疯了,我们休息一下然后想办法离开这个地方。”
“我有办法上去,别担心……你们留在这里吧,上去不安全。”我拍拍胖子,“我必须上去,这里不仅仅有闷油瓶的记忆,还有一些东西我想弄明白,是关于我的东西……自从认识闷油瓶之后……一开始是我好奇三叔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到后来我发现这些事儿都与闷油瓶有关,他失去了记忆,而我想要找回他的记忆,可是越是深入,就越是觉得自己不可自拔……牵扯其中的并不只是现在的我,还有很久以前,久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记忆的那部分。我想知道,我想知道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我自己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我放开胖子,向着树的方向走过去,背对着人向他们挥手。
这棵树也许真的具有魔力,不但吸引着那些已经死去的人,还有活着的人,我似乎听到它在呼唤我。那里有一切的答案。
我知道走到今天,已经不全是为了闷油瓶了,还有我自己的那部分答案。我想知道,我想知道一切的事情。
所以……我闭上眼睛,把手放在青铜树杆上,冰冷的触感传递过来,因为这里的关系,刺骨的感觉让手很快就冻僵了。
老痒曾经这么对我说过,青铜树可以赐给你某种力量,它能够让你的愿望在无形中视实现,并不是可以的许愿,而是从一开始就相信它存在于那个地方。以记忆作为交换的,一种坚信的力量,只要你相信,它就存在。
但是我只创造了一条大蛇,还有没见过的……老痒的母亲。也许就像老痒说的,我的想象力并不好,所以并不能很好的控制这个力量。那时候,都是靠老痒的引导去想象那些东西的样子。
但是现在,我要创造一样东西,它要能够让我在短时间内到达闷油瓶他们在的地方,必须是合理的东西,我算是一个守旧的人,没有办法发散思维地想象很离奇的东西,所以它必须是合理的东西,这样我下意识才会认为它真的存在。
但是也不能是不方便的东西,我没有太多的时间,我要在一切都变得无法收拾之前找到他们。
所以……我双手用力,感觉到手下冰冷的东西有些震动,然后被我分开。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让我想起云顶天宫那会儿的青铜门,闷油瓶就那么随着阴兵的队伍走进去,并没有回头,我想叫他,想要追过去;但是门关上了,而且那么沉重的门,只是我一个人的力量是打不开的。
那一次,我觉得再也不会见到那个人了,但是……他还是出来了,说自己见到了终极,然后回来了。
那时候他看到了什么,他明白了什么?为什么,他后来不希望我加入那些事情?
因为他失去记忆了,我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其实就算他有记忆的时候,也不会给我说吧。
他说不告诉我是在在保护我,是这样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并不是傻瓜,无论是什么事情,我也想知道事实的真想,我不只是待在他的身后,只做等待他保护的人。
我睁开眼,然后把出现在我面前的门完全推开。
厚重的门发出沉闷的声音,感觉上很像云顶天宫那扇门,打开之后,是一片黑暗……闷油瓶那时候走进去,是不是也和我有同样的感受呢?那种被黑暗吞噬的感觉?
很奇怪地,我有种和闷油瓶同步调的感觉,能够体会到他的感觉,走进门的不安和觉悟。
踏出步子,地面上回荡起金属般质感的声音,四周太安静了,一点声音都没有。
视线一点不明朗,但对我来说却是有力的。只要我相信,那么它就是存在的。
我跨出一步,又是一步……逐渐地我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踏上阶梯的感觉,每一步,我都往上走那么一点,阶梯就在我的脚下,会这么一直沿着树杆往上延伸,一直到达顶端,答案就在那个地方。
我不知道我走了多久,重复着同样的动作,除了脚步声和我自己的呼吸声什么都听不到,而我自己也什么都不想,并不是无声,却觉得很安静。
然后我开始思考一些事情,关于我过去的二十多年,关于那些发生的离奇的事情。文锦、三叔、解连环、西王母国、那些怪物、那些粽子,录音带里看到的人,那个和我长的一模一样的人……还有闷油瓶。
原本零碎的事情,逐渐排列起来,事情的先后也有了顺序,现在就差一条主线将他们串联起来,而这条线就在我眼前了。
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我都回去接受。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闷油瓶。
我在思考,就像我刚才说的,我并不是傻瓜,只是不想去思考太多。而其中一样,最重要的部分,就是我和闷油瓶的关系。
胖子笑话我迟钝的可以。我不否认,可是他们说我天真无邪,那可就是冤枉了。
我并不是天真,只是用不明白去掩饰已经变了味儿的关系,男人和男人……能有什么样的未来?就算现在在一起了,以后呢?出了这斗,我们依旧要面对世俗。再多的风花雪月终究成空,几千年的人都经不起的时间折磨,我……就能受得了吗?
我对自己并没有那么大的自信,既然受不了,那一开始不接受就好了。
原本……我是这么想的,或者是下意识这么想的,所以闷油瓶对我的好,我都记着;然后用自己的一切办法去报答,只要我能够还他,不欠他……那么我就可以不爱他。
本来……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我听到空间里传出我自嘲的笑声。
在我自信满满觉得这样就没问题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还的更多了;闷油瓶对我的好,对我的特别,这是我那些小恩小惠还不来的。到了最后,能够抵债的,只有自己的心了。
不等我察觉,我已经把这东西给他了,而且还不会觉得讨厌,我还真是无药可救了。听他说了一句喜欢,还没来得及回答呢,心就已经给他了。
那时候,闷油瓶一个人跑去挡粽子;心里升起的恐惧和担心,看到他没事儿,又火大的情绪……就连自己都感到意外,自己会为一个人做到这个地步。
我该怎么说才好?自己不知不觉间,既然这么在乎这个人。
我自觉是个平凡人,只能过着平凡的生活。取个平凡的女人,然后结束平凡的一身。
如果遇到2012那样的灾难,不用等洪水来,我第一批就投奔毛主席了。因为从小就有着这样的想法,自然对什么都是波澜不惊的。
可没想到就是过上了这么不平凡的生活,卷入这么多不平凡的事儿,还喜欢上……这个一点儿也不平凡的男人。
我真不知道该哭该笑,既然已经成定局了,那么就接受好了。
我算是洒脱的了,这么些日子,下了无数个斗,遇到了各种怪事儿,还假扮过三叔。人自然是长进了不少,也懂得了活一天算一天的道理。出了斗之后,还要怎么面对这个人,怎么面对别的人,我暂时都还不想去考虑。
就像现在,我还能这么享受这份安静和黑暗,计算出去之后天都会塌下来,那也是等出去之后的事儿了吧。
头顶模糊地出现的光线,我抬头忘上去,距离出口还有段距离,真相就在眼前了。
如果这次还有命在的话……我想要试着回应一下闷油瓶,然后告诉他,等出去了之后,我老爸老妈那关……他去想办法。
42、青铜神树(下)
出口就在眼前,我加快步伐往前跑,隐约地我好像听到谁在说话的声音。青铜树的内部,全是我的脚步声,乒乒乓乓地被扩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我始终盯着出口,那个地方亮堂堂地,还能看到些白雾往里面飘,我希望外面……闷油瓶他们都还没事儿。
突然脚下一空,我连反应都来不及做,整个人失去平衡就往下掉。不知道什么时候,阶梯没有了。
我手忙脚乱地乱抓,倒还让我抓到出口的边沿,好容易稳住自己别往下掉,那下面可是深不见底的,我就怕这么一掉,直接掉到阎王殿里去了,吓得我一身冷汗。
可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手臂肌肉抗议似地痛的厉害,还颤抖个不停,就连一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
脚下全是空的,蹬哪儿都没个借力的地方,我落下去只是时间问题。
我心里没了底,就连个像样的想象都做不出来,这东西就是这样,一瞬间觉得没东西,那么做再多的想象也是徒劳,人心本来就是这么不确定的东西。
我苦笑一下,明明答案就在眼前了,结果我这么不中用……手再也撑不住,最后颤抖了一下,还是松开了。
“啪!”我连看着出口远去,再闭上眼做个人生回想都来不及,刚松开的手,又被人抓住。熟悉的人,熟悉的脸,可我愣是没把他和那个人给联系在一起。
“闷……小哥……张起灵?”我语无伦次的叫他,只因为他眼睛里尽是我不熟悉的东西,残忍、无情、冷漠……
这真是那个总是没表情,眼睛里尽是忧郁,望着头顶感觉天都要塌下来的人吗?
如果不是因为他身上还穿着我们分开时那件衣服,我还真会以为他只是个长相相似的人。
闷油瓶没知会我,而是用力把我拉上去。说是用力,我却觉得他连力气都没怎么使,像提口袋似地把我整个人都抓了上去。
我直愣愣地盯着他看,一会儿不见,他发生了什么事儿?
“闷油瓶,你怎么……”手腕被他抓的很痛,好像要捏碎我骨头似地,这太不正常了,也太不像……
“大侄子!”三叔的声音炸开,我突然被狠狠地撞了一下,闷油瓶没想到有这个变故而松开手,我被撞出去好大一截,摔在地上,同时摔在我身上的还有一个人,随即而来的是某种不祥的粘腻感。
“三……三叔?”我撑起身子叫人,看了一眼就傻了。
三叔的左边身子就跟泡在血里一样,背上……从腋窝下面一直到脊柱,拉了好大一条口子,被切开的肌肉恐怖地收缩着,有种扒开就能够看到内脏的错觉。
而且……而且……三叔整个趴在我身上,右手应该是垫在我身下才对。可是……可是……我瞪大眼睛,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我下面是空的,就连搁着骨头的感觉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颤抖地转动脖子,血沿着地面画了好长一段路。然后在血线的尽头,我看见有只胳膊掉在那里,就跟开玩笑似地。
五个指头无力地弯曲着,掉在……很远的地方。
但是……三叔在这个地方,满身是血的……到处都是刀痕,很明显地……被砍的……深可见骨的……刀痕。
闷油瓶逆光站着,就站在我眼前。还是那副没表情的样子,可挡在刘海下面的眼睛里却是冷漠,比这个地方还有寒冷的表情。
看人的样子……畜生都不算。这个人是……是谁?
“你……是谁?为什么三叔会……三叔……”我手掌下的人在颤抖,很厉害的颤抖,伴着粗重的喘息声,我似乎能够感觉到他的心跳声,非常剧烈的心跳声。
我埋头,虽然视线还是不受控制地盯着眼前提着刀的人,可是我在尝试着看倒在我身上的人。
三叔……三叔……他快死了……快死了!!
“吴邪……”很微弱的声音响起,我抱着怀里的人,连个回应都做不到。
三叔连埋在我怀里,我知道他连撑起来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咳咳,我看不见了啊……大侄子……别……信他。”
我抱着人,很重……真的很重,压得我连喘气都觉得困难。
三叔虽然老了,但是很硬朗,整个人瘦瘦的,可爬个树,翻个山崖却很轻松。真的跟猴子似地,我小时候一直觉得我三叔会飞。
因为在困难的地方,他都可以很轻松的前进。所以……他不应该是这么沉的,不应该是这么死沉地压在我身上,就跟个死人一样,连动一下都做不到……不应该的。三叔只是想找到真相,三叔他只是想……然后在一起回去的。
三叔他年纪大了,虽说是做土夫子的,但是到了这把岁数也该金盆洗手,做个翘脚老板。享清福的时候了,所以……所以他不应该是这么狼狈的,一身血污连个尸体都不完整的倒在某个怪异的地下城里。不应该这么样的……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没能杀掉他吗?我已经遵守诺言,打开封印了,而你还没杀掉这个人呢。”一个人的声音响起,平静地甚至带着愉快的口气,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真不错一样。
原本盯着我的闷油瓶回应似地侧头看向一边,若兮侧身坐在一边的青铜台上,她的后面有一大块冰。水柱从上面淋下来,瞬间冻结成冰,然后被水柱击碎的部分散落开,立刻消融在空气中。
这地方一点都不冷,气温甚至有些偏高,可越是靠近那块冰,越是能感觉到刺骨的寒意。凝水成冰的冷,腾水成气的人,这种冷与热的交融很诡异,却让这里的温度保持在适宜的范围。
闷油瓶没有回应若兮,而是放下刀走到她身边,就那么直立地盯着冰面。
若兮也不在意,只是随意地摆弄躺在她旁边,那个人的头发。那个人是凯特,整个人的皮肤都是青白的颜色,早就没了生气。可若兮就是那么认真的看着他,像是在看着什么无价之宝一样。
他们两个人,一站一坐,分明看着不同的地方;脸上的表情更是南辕北辙,一个冷漠无情,一个温柔似水。
可是在我看来都是那么残酷的表情,像是没有心一样,带着面具的人偶。
一时间,我有种他们都疯了的错觉……因为执着于什么,而疯狂了。冰里面有某样东西,因为是很透彻的冰,即使是埋的很深,我也能看到。
里面有一个人,虽然因为冰面的关系有些视觉差,但是里面的确有个人,我只看了一眼……就认出的男人,那个……梦里的人……那个杀掉了某个人,让闷油瓶露出绝望表情的人。
我记得……那个人很残酷,也很可怕,可是他现在睡在冰冷,睡在里面……毫无防备的。
“你看,我没有骗你吧,那么你是不是也应该遵守诺言了呢?”若兮很轻柔的开口说,之间她一直盯着身边的人,那份爱恋的样子,在凯特活着的时候我从来没有见过。
“我拿不到他。”闷油瓶开口,还是那个声音,却不像是他。
“你杀了吴邪,我自然会给你打开。”
闷油瓶看我一眼说:“你打开,我会杀了他。”
“真是个不友善的合作者,这样吧……你去给他致命伤,我会在他弥留的时候打开冰层,这样他死了,而你也得到想要的了。”若兮微笑着谈价钱,明明和初见她的时候是一样的表情,一样像邻家女儿一般的温柔模样,这时间看来却邪门儿地透着凌厉。
那双眼睛里全是恶毒,不是对我,而是对着闷油瓶。
怎么会……他们……在梦里,在梦里的时候不应该很要好吗?明明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哎呀,吴邪……你的表情看上去很吃惊,觉得不可思议吗?”若兮转过头看向我依旧是那副温柔的样子。
“你……你是谁?和张起灵为什么?”
“不是都告诉你了吗?”若兮摇摇头,像是在说我朽木不可雕一样,“我给的那块墨玉,可是记载了一切的东西。”
若兮放开凯特,挪动了身子,像是从高台上下来了,不过她行动很怪异地摇晃了一下,从青铜台的那边走过来,像是靠着身体在挪动腿往前走一样,非常怪异的动作。
“只可惜你弄丢了那块玉对吗?然后什么都还不知道,真是可怜……应该不是你故意想要弄丢吧。”
若兮走进我视线,我惊地抓紧三叔的外套,这不可能……怎么会……这……这……
43、终点(上)
“吴邪,你的表情很好。”若兮挨近我,我突然有种被蛇盯住的青蛙一样,无法动弹。
若兮仔仔细细地看着我的脸,像是在确定什么;等了一下才低头看着我怀里的三叔:“他已经死了,找到了答案,这样的结局……他也该满意了吧。”
我麻木地低头,看着一条蛇尾缠上三叔的身子。银色的鳞片很刺眼,缠绕之间,我看到每片鳞片的边缘都是锋利的金属光泽。
蛇尾把人缠紧,我看着三叔被卷到一边,想要伸手去抓,却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吴邪,别挣扎了……你只是普通人。”若兮绕道我身后,环着我的肩膀,像是对亲密的朋友一样开口,覆上来的手满是冰冷,她是蛇,她有一条蛇尾……不是人。
我瞪大眼睛:“你,你不是人?”
“不,我是……”若兮笑着回答,“我是人类,不过比你们更加高贵的种族,与你们这些愚民不同。”蛇尾猛地一甩,将三叔的身体丢出去,撞在冰层上,他像破布一样落在一边。
“三叔!”
“别难过,吴邪……他已经死了,留在这里的只是一副皮囊罢了。”若兮抬手按住我想要起身的动作,她的声音始终环绕着我,像呼吸一样轻柔的声音。
三叔……死了。我应该感到难过,或者是害怕……可是现在只是平静,觉得心就会这么沉睡下去的平静。
“他……死了。”
“对,死了……所以没关系了。”
“没关系……”
“对……”
“哐当!”我猛的震了一下,不知道哪里发出的声音。吓地我往后缩了很大一截,躲开若兮伸向我的手。
那女人嫣红的手指从我眼前划过,乍看之下像血一样,透着不祥的色泽。
我越过若兮看过去,闷油瓶捡起掉落在地的刀,头也没回地往冰柱再砸上去。
伴着撞击声,冰上落下些冰渣,但是怎么看都是徒劳的;那冰层也不知道有多厚,他这么动作一点效果都没有,刀刃撞击在冰面上发出类似悲鸣一样的声音,就像闷油瓶在做的事儿一样,明明是徒劳的,明明没什么表情。
可就觉得很伤心,心里像失了一块儿一样。
“别费力气了,你做再多都是徒劳,这冰你是砸不开的。现在的你,并没有这个力量。”若兮转身,又回到高台边上,人窜高之后撑着石台边沿看着闷油瓶。
“可是你似乎不乐意为我打开它。”闷油瓶也不留恋,放下刀走到若兮跟前,蹲下来直视着她,那眼神和口气都和平时大不相同。
他真的……已经找回全部的记忆了吗?为什么会是这么……冷酷的样子?
闷油瓶用刀尖挑起若兮的下巴,虽说是直视,却有种居高临下的错觉。
“你的愿望,我会为你视线的。”若兮也不担心闷油瓶会直接这么用刀刺穿她,迷醉一般地看着闷油瓶的脸,“伏羲……”
我一惊,若兮的称呼……难道说闷油瓶他真的是……
两个人有了协定,闷油瓶转头看向我,没有犹豫地他跳下高台走到我面前,低头看着我,眼睛里尽是我读不懂的深邃,恐惧感悠然而升。这不是我熟悉的闷油瓶,虽然闷油瓶也常常是面无表情的,但他从来不曾露出过这样……冷漠的样子。
完全没有掩饰的残酷,我似乎在哪里看过这样的人,可是他就不是闷油瓶
“你……是谁?”
我愣愣地盯着人,看他露出疑惑的表情,看着若兮滑下高台,窜到我们这边,银色的尾巴在微光中像龙鳞一般漂亮。她攀住闷油瓶靠在他背上,就着这样的姿势她看着我,露出邻家女儿一般的笑容,就这么看,怎么都觉得讽刺。
“对,杀了他……我为你打开冰柱,只要你将刀子□他的肚子,我就为你做。”
若兮的声音像是能够催眠人一样,闷油瓶缓缓地抬起手,那把若兮送的刀子,在光线下泛着金色的光,我始终没有仔细研究过这把刀,没想到会在这种环境下把它看个仔细。
刀柄上有雕绘,像是缠绕的龙,又不是很像,虽说每片鳞甲都雕的很清楚,不过和我们意识中的龙不太一样。刀刃有三指宽,刃很薄利的很,这不是用看就能成;闷油瓶一点儿力气都没使地推着刀,可它就那么轻易地刺穿我的衣服,慢慢地送进我肚子。
那感觉很痛,痛地我整个人都在颤抖,但更多的感觉是麻木,更胜绝望的麻木。
我始终盯着闷油瓶,痛楚让我的视线不清。自始至终他的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冷漠……带着淡淡地困扰,至少他并不是完全的残酷不是吗,杀了我……他还会有些……疑惑。
刀切开肉的声音很清晰,带着某种粘腻感,一点点地深入;我看到若兮露出满意的微笑,然后离开闷油瓶,独自回到高台,然后抬头看眼躺在一边的凯特,把手贴在冰壁上。
原本闷油瓶怎么敲打都没用的冰柱,就这么自个儿龟裂开。冰屑都落下来,微光下还挺漂亮。
我不知道闷油瓶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冰里的那个人,在我看到的记忆中……那个人是如此的残酷。
但是……闷油瓶为什么还是要找回这个人,明明……已经不在了,明明已经死掉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暴君。
是为了什么,喜欢吗?闷油瓶,喜欢他吗?
若兮慢慢地将冰整个都弄掉,我看到那具尸体倒在若兮怀里,若兮一手拿住那只木盒,一手抱住人。
她背对着我们,看不到表情。不过她停下了动作,像在端详这个人的脸。
那人没有记忆中的傲慢与残酷。他非常安静地躺着,表情也很平静。若兮就那么低着头没了动作。
时间在慢慢流逝,闷油瓶始终没有回头确认,明明他是那么在乎……若兮也没动,我能够听到的,只有水滴声,落在冰面上的敲击声。
我想要抬手,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冰很冷,可我一直不觉得。这一会儿功夫,我又觉得整个人都凉透了。自身体内侧偷出寒意。
“……好了,他没事儿。”若兮这么开口。
闷油瓶转头过,看向高台。
被他的动作牵连,刀滑出我肚子。没了支撑点,我倒在地上,我听到水声,眼前全是鲜红的色泽。
我快死了……心跳的声音如雷。我张口,呼吸也变得困难。
我知道的……我的时间快到了。就像三叔那样,知道了自己的死期,很快这种痛苦的感觉就会过去,然后……就……
我抬眼看向三叔的方向,他背对着我倒在很远的地方,难道是刚才那样摔到哪儿了,腿很奇怪地扭在一边。
我想到三叔始终对我说的,别相信闷油瓶。我知道,他想说的并不只是这个。不止是闷油瓶,做土夫子的……除了自己,谁都不能相信。任何人都会背叛你,可我就是狠不下这心。
胖子……小花、潘子、黑眼镜,我都想要去相信,这是同生共死下建立起来的信任。果然是我太天真了吗?
我抬眼想再看看闷油瓶,可他背对着我走回高台,这时候那个人比我重要多了。
“吴邪!”
我好像听到胖子的声音,人家说要死掉的时候,就会出现类似走马灯一样的东西,除了回顾你的人生,更多的就是想念那些在乎的人,家人还有朋友……我当胖子是朋友吧。
所以这时候也会想起他。胖子他贪财又怕事,自称摸金校尉,还真没有比他更适合这职业的了,骗人的本事一堆,心也够狠,能到手的明器绝对不会放过。说命是我救回来的,所以才会那么帮我,可他老早就救过我不知道多少次了,要说这一加一减早相抵,或者说是我欠他的命更多一些。
“三爷!”是潘子的声音,我很想对他说声抱歉,因为没能保护好三叔,竟然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如果我再有出息那么一点儿,也许能够救回他也说不定。
我仿佛能够看到潘子绝望的样子,蹲在三叔边上的人,潘子就是这样,和忠犬一样,不怕死地就那么执着的跟着三叔。
还有小花,总是死鸭子嘴硬,舌头像裹着辣椒一样,心眼儿却不坏,性格真别扭。
最让我搞不懂的就是黑眼镜了,成天笑的跟面瘫一样,还带着那副眼镜,明明不是盲人,这漆黑的环境,也不怕真像瞎子一样甩了。
还有外面那个臭小子,给我弄些西贝货就不说了,还成天偷懒,想说扣他工钱,就那副脸馋样儿,到最后什么都懒得多说了。
父母一直希望我老老实实地过日子,可我从小就喜欢跟着三叔混,最后把自己也栽进去了,希望他们别怨三叔就好。
最后是二叔,他人虽然严厉,可是很照顾我,其实他很想着我,如果没他照应着,我开着那个拓本店,就我那水平,也能难在那块地上留着。这道上的东西,说不清的。
我身边就这么些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反正够我回想完,不会搞那种等等别死,还有人没说到的乌龙。
我想笑,却连自己撤没撤嘴皮子都不知道。
对了,还有一个人……自从我开始下斗,思考他的事儿就是最多的,到现在,我却不想再谈论他。
喜欢也好,可怜也好,早说不清了,所幸……不说了。
44、终点(中)
我感觉有人在摇晃我,小心的感觉让人觉得有些伤心。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漂亮脸蛋:“我醒了,已经醒了,女娲。”
“不,没什么。”女娲有些慌张的摇头,然后小心地看着我露出微笑。
“你睡的太久了,跟老年人一样了,那可让人受不了。”
我摇摇头,笑的很轻松,当自己知道时间的终点的时候,什么彷徨的事情都结束了。
“本来就是老年人了,而且我也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
“不会!不会的,不会的!神农还要陪着我们很长的时间,你不会这么走掉的。”女娲抓住我的手用力的摇晃,眼睛里尽是伤心和难过。
“傻孩子,时间到了……就该走了,生死轮回本就是天数,你是掌管生死之人,应该要懂得这个天命。”
“可是!可是……伏羲还没有回来!他还没有找到那个人呢!你再等等,他一定能够找到人的,没问题的!”
“已经……足够了。”
果然,一切都是我的错,让这两个孩子如此痛苦……还有那个孩子。一开始忽略的东西只因为觉得麻烦,但是到头来一切都变成了劫,却是我一手造成,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我的死亡能弥补这一切的过错。
“我想再见见他,在我死亡之前。”
“所以,伏羲已经去找他了啊。”
我摸摸女娲的头,这个漂亮的姑娘不应该哭的这么脏兮兮的:“傻瓜,我想见得人是伏羲。”
“咦?”
“虽然,他是我的孩子,可事实上我并没有抚养过他,于他我只有愧疚;而你们才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在我看来你们更像是我的孩子,在我走到终点之前,我只希望你们能够平安,而对他……我只能说声抱歉了。”
我轻轻地叹气,这些话并没有任何欺骗,这么多年来我与那个孩子并没有太多的感情。所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突然,门帘被人扯开。投进的光芒让我有一瞬间无法视物。
“伏羲?”我听到女娲那么说。
我眯起眼睛往外看,站在光里的……的确是他。伏羲……
“你怎么……回来了?”女娲走上去,我看到伏羲单手携着一个人,那个人是……
“你把他找回来了呢。”
我看到伏羲走进来,没有犹豫地将那个孩子丢给女娲,他没有笑……或者说表情很冷漠,让人心寒的冰冷。
“你怎么了?”我伸手,像往常那样去握伏羲的手。
但是……被他躲开了,或者说他并没有想过要握我的手,我看着他握住腰间的刀,看着他将刀刺进我的胸口。
没有犹豫地……像那个孩子一样,无情和决绝。
“神农!!!!”女娲嘶心地吼叫,她抛下怀里的人,向我们扑来,伏羲快速地抽回刀,回身就砍……没有丝毫的停顿。
女娲倒在地上,他并没有给她致命的一击,而是越过人,走回来……他的手伸进我的胸口,我听到心跳的声音,然后慢慢远离。
“你从不曾为我做过什么……这一次你就一并还了吧……”
视线在远离,我看到伏羲的嘴轻轻动了下,唤出的词……我已经听不到了。
“吴邪,吴邪!娘的,他还要这么睡多久!”
“我怎么知道,我也没见过这种的,血流这么多还能活过来,小哥到底给他弄了什么。”
我听要有人在嚷嚷,闹哄哄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全身痛得要命,就像是打散之后再重组一样。
“嗯……唔……痛死了。”
“啊!吴邪!醒了醒了!!!”胖子一个激灵之后对着我连拍带打,“还活着吗,你还记得我是谁吗?吴邪!吴邪!”
“胖……胖子……”我发出蚊子一样的声音,很想告诉他你再打下去,我又要去阎王殿报道了。
“够了,够了……你再打他就咽气了。”应该是潘子过来把我拉到他身边,虽说他嫌弃胖子动作粗鲁,自己还不是毛手毛脚的让我觉得又死了一次一样。我觉得整个人都丢尽滚筒洗衣机里绞过一次的样子。
“我记得我刚才被杀掉了,怎么这是……”
“你还活着,还活着。虽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你还活着。”
胖子爬到我身边,拍拍我的脸说:“我们担心你,就跟着上来了,结果一上来就看见你倒在血泊里,满地的血,还当你这次死定了呢。小哥也不管你,你肚子上的伤还以为是他砍的呢。”
事实上就是他砍的。
我被潘子扶起来,和我们隔了些距离,闷油瓶背对着我们站着,若兮撑在地上,她的胸前……从左肩到右腰有一条很碍眼的刺青图样,之前她身上有这个刺青吗?
说是若兮,现在看起来有些不确切。脸完全变了,眼睛红的滴血。细小的鳞片沿着她的脖子蔓延上来,她的两只手都带上可怕长度的爪子,已经看不出她之前的样子了。
“然后他啊,走到那怪物面前起来,看也不看它抓着谁,连同那个人和怪物一齐砍了。那怪物吼叫的声音贼吓人,我耳膜都要挣破了。”胖子一口一个怪物,我实在不好说那个就是若兮。
“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弄得,那个怪物一滴血也没留,切开的地方很快就愈合了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看也觉得那个纹身的样子和小哥的很像。吴邪……你们是怎么搞成这样的?”
大概暂时没了危险,胖子又开始说东说西。
被他这么一问,我才想起一件事儿:“三叔呢?”
胖子沉默下来,他看我一眼,又看眼潘子,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很让我觉得闹心。
“小三爷……三叔他,他……”潘子没忍住说了几个字就哭了起来,我想我明白了,三叔他……已经不在了。
胖子示意旁边,我看见黑眼镜正在裹着什么东西,那大小……像是一个人。
“吴邪,天真无邪……别这面无表情的死样,想哭就哭吧。”胖子拍拍我的手这么说。
我摇摇头,其实我心里很平静,一点难过的感觉都没有。没想到我能够如此冷静地接受这个答案,三叔一直在找寻一样东西,我不知道他找到他的答案没有,如果能够找到就最好了。
“为什么……我没死呢?”我不知道怎么安慰潘子,只好岔开这个话题。
“说来……也奇怪了。”胖子就着蹲着的动作换了个方向,闷油瓶丝毫没有留情地砍若兮,而若兮挥动爪子的时候也带做闷油瓶些血肉。那样子说他们不久之前还在联手杀了三叔,达成协议要杀我……怕是没人信吧。
“看你失血成那样,都以为你活不了了,实际上我看你的时候,你连气都快没了;小哥从那怪物那抢下个木盒子,也不知道里面是啥乌黑的东西,像水又不像,他弄过来倒在你伤口上,肚子上的伤一下子就好了,你也有气了。这么会儿……脸色都好多了。”
被他这么一说,我发现之前那种昏眩感也没了,人整个都有精神起来。
这时候一声尖啸传来,闷油瓶摔在地上,刀甩出去老远。
“张起灵!”我条件反射地叫出声,末了才想起这个人刚才还想致我于死地。
闷油瓶低着头,刘海把大半张脸都挡住了,我根本就看不见他的表情。
他站起来,没有去捡刀,而是对着若兮站的笔直。
“活了?”若兮盯着我看了眼,咧嘴笑了起来,我看见她殷红的嘴里全是利齿,看上去毛骨悚然的。
“原来你是在打这个主意,我倒是小看你了。”若兮伸展下身子,降低自己的高度和闷油瓶对视,“让即将停止的时间继续,将已经走到尽头的生命延续,你是万物之主,没有人比你更清楚这是多大的罪名,原来你早就堕落了。”
若兮伸出手,像是打算抚摸闷油瓶的脸,可她只是隔着空气描绘闷油瓶的脸型,脸上全是玩味的笑容。下一秒,她硕大的尾巴横空扫来,闷油瓶猫腰跳开躲过了若兮的攻击。
“太天真了。”若兮这么说,尾巴扫过的轨迹没变,向我们打过来,“你可以让他活过来,我就再让他死一次,你也尝尝失去的痛苦吧。”
银色的蛇尾像刀一样,扫到石柱什么的立马全毁了,而这东西的目标显然是我,而偏偏我们这群人都还没反应。
“快走!”猛地,我觉得被人一推,连同潘子、胖子,我们被撞出去老远。
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天南地北的转悠几圈,我看到闷油瓶提刀挡住若兮那条尾巴,刀刃整个都刺进去,若兮痛苦的嘶吼一声,将一边的石柱整个都打碎了。
“往哪儿走啊!”胖子把我架起来,潘子把三叔的遗体给背在背上了。
“只要相信,吴邪就能够开启去往任何地方的门。”闷油瓶转头对我们说,我看到他在看我,那表情……又是我熟悉的那个闷油瓶。
“吴邪,现在的你拥有这个力量,只要你相信……”
我愣愣地被胖子连拖带抱地拉走,看着小花招呼我去做个通道,黑眼镜在帮潘子,扶着三叔的身子跑过来。
闷油瓶说只要我想,就能够实现,只要我相信……他就会回到我身边。
我看见刺眼的光伸进来,明明是地底……却有通向光明的道路。
我被拽着爬了很久……已经看不见下面的人,也听不到他们的打斗声,空气里全是泥土的味道。
或许真像胖子所说的,只要牵扯到他的事儿,我什么都会混乱,听不到别的声音,看不到别的东西;只要他远离的时候,即使是久违的阳关从四面八方袭来,我也只能感觉到那个致命的地动山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