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1年2月2日

循环往复的解密 by 式微何采(19 – 36)

十九、三叔的谎言

万籁俱静,除了海潮起伏的声音什么也没有。

0:32。此刻电子表显示的时间。

突然,风起云涌,那些乌云跟逃难似地一大片一大片涌到了一边将月亮遮住了大半。

大概十分钟前解连环抓住了这要出海的三叔。

三叔骗了我,私自出海的人正是他自己而解连环只是过来抓现行的。我想,大概三叔是不甘心这些宝贝他一样也得不到,于是他想在临走前下水摸两件上来,这也符合三叔那样的功利品性。

可他娘的会不会也太丧心病狂了点,犯得着这么兴师动众还用安眠药来毒我们吗?他娘的就是胖子也不会因为求财这么处心积虑丧尽天良的。而且亏得他有这么肥的胆子,这个时候要是被其他人发现可能就会落得个叛逃越南的罪名,这可不是闹着好玩的!

我暗自摇头,对年轻时三叔的秉性彻底失望,怪不得他要说照片上的人是他,怪不得他不敢承认私自行动的是他,因为解连环根本就是因他而死的!

两人开始的时候还争执了一番,好几次差点还动上了手。我不敢离得太近,这个距离只隐约听得见他们说话的声音都是骂爹骂娘的。这样的争吵持续了十分钟才安静下来,好像在商量什么。

这时,我看见解连环一屁股做到了皮艇上,放下皮筏,竟是准备和三叔一起出海,我再定睛一看,□的,他连装备都准备齐全了哪像是临时搭伙的样子?我顿时咬牙切齿了,这小子敢情也是暗潮汹涌已久,这下刚好有了个名正言顺牟取暴利的理由啊!

真是鸟为食亡,人为钱死。好在我也是有备而来的,出门的时候就带上了装备不然这一次一定就黄了。

摸黑划船,由于是在海里我只得跟在离三叔他们很远的地方靠着他们腰间的夜光涂料辨认方向,而我为了不暴露行踪只得将这些夜光涂料抹了,四周更是一点光亮也没有。

像在这样黑黢黢的而且还是在海上的环境下搞跟踪以前我是连想都不敢想的,现在我还是一个人,身边没有胖子也没有闷油瓶心里真是一点安全感也没有,又是紧张又是害怕,划桨的手一直在抖。

最后三叔的皮艇在一处暗礁林停下,我在心里把他的爹妈都骂了个遍,在这么多暗礁的地方停船差点就害我撞上了。解连环和三叔又叽咕了一会儿然后三叔打起了风灯进去礁群开始在水里探测,只一会儿他们就穿戴整齐三叔先跳下水接着是解连环。我划到他们下水的地方,发现在水底礁盘四面有一块臼齿形礁石下面有一个洞,三叔他们打着的灯光从里面射来。

那洞口在诡秘的海底显得像鬼魅张大的嘴巴,只等着我自己送上去。事情都走到这里如果我还拿不出点魄力那么我将被关在真相的大门口,想通这点我也跳了下去游到洞里。经过洞口的时候我匆匆打量了一下,上面有明显人工开凿打磨的痕迹,但是这个洞口非常隐秘,显然是刻意而为之,不想让人发现。

我清楚的记得我们的打捞工作没有这一块,那三叔为什么会到这里捞东西?又是怎么知道这样一个洞?

海底墓。我的脑子里一下闪过这三个字。

虽然我到过一次海底墓,但上次找位置的毕竟是阿宁,再说在海上你看那里都一样,没有丰富的经验你是不会认得出同一个地方的。再加上我一直把这个三叔单纯的和求财放到了一起压根没想过他已经和海底墓扯上了关系……

我忽然意识到我的问题出发点都是依照三叔的叙述,我的每个记忆都是根据“三叔说三叔说”的形式,但是现在冷静下来一想,如果那些话也是三叔骗我的呢?谎言这种事情说一次很难,多说几次就跟说真话一样了眼皮都不带眨的,三叔既然可以在那么多地方忽悠我就可能在所有地方都对我忽悠。

这么一想的话……也许三叔早就知道下面有什么东西存在,所谓的“打捞尸体发现下面可能有东西的说法”根本就是谎言,真正的事实是,三叔和解连环在出事的前一天就到过海底墓,发现解连环尸体后三叔又带着所有考古队员再到了一次,这个三叔,这个三叔早就知道海底墓的存在了!

我已经相信三叔处心积虑这么多不可能是单纯求财了,现在我所关心的也再不是他是否撒谎,而是为什么要撒谎。

我简直不寒而栗,如果真是这样,我的三叔真的是个太可怕的人了!

二十、深海寻墓

眼见得那光线越来越弱,就在快要消失的时候我才猛然回过神来,深深呼吸几口我也拖着发软的腿脚朝那未知的黑暗游去。

这洞是礁盘中天然形成的,直径很长,里面的结构很妙,到处是纵七横八的礁骨,嶙峋的从礁壁里生长出来,成柱状分布开来,像一根根人体的肋骨,期间相间着晶莹剔透色泽艳丽的珊瑚礁岩,有的像绽开的花朵,有的像分枝的鹿角。海参到处都是,在海底懒洋洋地蠕动。大龙虾全身披甲,划过来,划过去,样子挺威武。

期间有一些海洋生物,他们懒散缓慢的在水里游着,透明的身子在海水的水流里舒展着,我一边游一边看,这样大概走了三十米前方出现了一个岔口,我走近一看,顿时傻眼了,这礁盘的四面简直像保龄球那样表面孕育了无数的礁洞,有大有小,有深有浅,密密麻麻的,乍一看像是绽开的流着黑脓的伤口让人头皮一阵发麻。

这个时候深海鱼渐渐多了总是突地一下从海盘车里窜出来,跟突然被惊扰的马蜂窝一样下了人一大跳。他们的身体在水里发出五颜六色的光,成群结队地在珊瑚丛中穿来穿去,好看极了。

有的全身布满彩色的条纹;有的头上长着一簇红缨;有的周身像插着好些扇子,游动的时候飘飘摇摇;有的眼睛圆溜溜的,身上长满了刺,鼓起气来像皮球一样圆。各种各样的鱼多得数不清。正像人们说的那样,西沙群岛的海里一半是水,一半是鱼。

我跟在他们后面看三叔轻车熟路的穿梭在这些礁洞体系里,那熟悉的样子就跟带着客人回家做客一样轻车熟路。三叔莽莽撞撞的,倒是解连环很细心的在沿途用潜水刀都刻下了痕迹,不仅以备后患,还方便了我这个跟踪狂。

后边的景观我就不多加形容了,总之我观看了一次现场直播的海洋纪录片摄制。

大概用半小时游出礁洞,出来的时候三叔他们已经将探灯关上,我只能看见前方两个绿色的光点在移动,在岑寂深黝的海底像是一双冰冷的泛着绿光的眼睛。我的神经像被裤腰带给勒紧了,注意力全放在了前方。我看得很仔细,所以很快就发现了脚底下方很深很远的地方有一团绿光,星星点点的分布着,朝这边移动过来。

我马上联想到了海底可怕的嗜血生物的眼睛,不禁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些关于大白鲨的电影,内心咯噔一声,像是下了楼梯时突然踩空了那样。

这种感觉让人极度不爽,特别是在这种漆黑一片只有一堆诡异的绿光的环境下,简直觉得在这黑暗深处其实早有无数双漂着的眼睛在盯着你,说不定已经贴在你身边了你都没发现。

我心里一阵发悚,却见三叔他们居然还朝着那方向移动过去。我简直要哭了,狠狠心,想反正要是真有什么东西先死的反正也是他们,伴着这样的想法我又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一道白光亮起,居然是三叔把探灯打开了,我惊得差点松开了氧气罩,这蠢蛋三叔竟然在这个时候开灯,他娘的是觉得自己还不够闪亮耀眼吗?!

然而当我看清那些朦朦胧胧的绿色的亮光是什么的时候,我浑身的毛孔都收缩了起来。那些裹在白色纱衣里德人装物体赫然是一具具悬浮在水中的古尸!此时我感到的不是恐惧也不是害怕,居然是搞笑!

我真是快要被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搞崩溃。然而你试想在深海处看到这样超现实超神话的一幕你还能觉得自己是活在现实中而不是在做梦吗?

二十一、继续前进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本来以为历经鲁王宫,幽灵船,海底墓以及这次的时光倒流我已经足够淡定,没想到还是被这些姿势诡异的古尸弄得丈二和尚。解连环似乎也被吓着了,停在那里不敢轻举妄动,我看着这些僵硬古尸,除了觉得毛骨悚然外还有一丝冰彻心扉的诡异感,照理来说,这些古尸泡了这么多年早就化了,为什么还能漂着?就是超级加工的粽子也经不起这般的折腾啊!

此时远处的古尸群却渐渐漂近,不紧不慢,白纱缓慢地漂动,要不是环境过于诡异,倒还真有几分身临仙境的感觉,这时候我脑子里忽然想起了高中时学的一首李白的诗《梦游天姥吟留别》,里面梦游仙境的场景真真在我这里应了验。

三叔他们已经缓过神来,开始跟着古尸的方向走。我虽疑惑不已,也只得跟着,这样走着走着突然有种古尸在向我们引路的感觉,这种情景经常发生在一些神话小说里,而用这么牛逼的引路方式引去的地方准是海底墓没错的了。

我一边游一边注意氧气表上的数字,看见还剩很多顿时安心了不少。古尸群越漂越远,最终消失在了黑暗中,出现在眼前的正是海底墓那艘巨大的船骸。船头残骸从礁石中延伸了出来,已经完全变形了,上面全是白色的海尘和结痂的珊瑚礁。

我差不多已经搞清这个海底墓的结构了,其实是一块巨型珊瑚礁盘的一处水溶洞,这洞便是当时沉船时工匠破船进水封墓时候的一个操作口。由此进入,便可进入到珊瑚礁盘之内,那海底的巨大沉船,就嵌在这礁盘之内,海沙之中,而只要进入珊瑚礁洞就能一路下去,进入到沉船的内部。

我早就接受三叔知道这个海底墓存在,所以此刻也懒得去想为什么他对这里熟的和自己的老窝差不多。

三叔他们这次进入海底墓的入口跟我们进入的不一样,我们上次进的是三叔用炸药炸出来的那个,我有些费解上次三叔为什么放着这么轻松的进入方式不用要这么麻烦的用炸药?难道是时隔二十几年忘了?

见三叔从一扇变形开裂的汉白玉石门进去了,来不及欣赏周景也匆匆上了甲板。在船首的甲板之上,是一座半嵌在礁石中的木制雕花楼台,上面结满了白色的海锈,尽管如此,依稀可以从残破腐坏的木头构建,雕窗、木梁中看出曾经的精美辉煌。我推开门,再次走入那间无比熟悉却又是陌生的海底墓,印象中这里是故事的开端,会不会也是故事的结束呢?

接下来的过程我简而言之,大概就是我跟着他们到达了海底墓的其中一层。这个海底墓大得超乎想象,而且估计还分了好多层楼,我不知道这是哪一层,也不知道上次我和胖子到的是哪一层。

后来我们游进了一个有氧气的墓室,至于里面的结构,布置,还有那些价值连城的明器,那些精美绝伦的壁画,我完全没有心思去打望琢磨,这时候我的心思全在里面那两个人身上,超脱到除了专注已经忘记了所有的感官。

三叔只休息了一会就起来在四周转起来,解连环走到他们氧气瓶的地方看了看,然后朝三叔的方向望去,我在这么黑不隆冬的地方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只隐约觉得有一股沉重的感觉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我突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于是趁他们继续往墓室深处走的时候看了看他们的氧气表。

这两个表上显示的数字一个还剩一半,而另一个却所剩无几了。我不知道这两个瓶子哪个是哪个的,但我隐约感觉到了或许这就是解连环死了而三叔却活下来了的原因。

原来真相是这样的。

我叹了口气,知道解连环是怎么死的之后,不但没有得到真相的满足感反而多了些唏嘘惋惜,这叫不叫做自作孽不可活呢?但是不管怎么样,既然我是知道有人会死去我就不能放着不管。

鉴于上次进入这里的经验,这次我说什么也不敢将氧气就丢在这里继续前进,后来看来,我这个举动是无比明智的选择。

二十二、突变

与刚才在黑不隆冬的海里相比,这里相对让人心安得多。毕竟这里氧气,又不在水里,发生什么两条腿也比在水里划跑得快。

恐惧渐渐消失,内心也慢慢静下来,所以这下我才可以清楚听见在这寂静的环境中还有另一个人的脚步声……我几乎吓了一身褶子起来,正在我准备转头去看是谁时最前面的三叔发出一声惊呼,我给吓了一跳,又不能跑上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等了一会似乎也没什么发生才松了口气。我偷偷的躲在墓室的门外面向里面看,原来他们已经走到了墓室的尽头,我看见手电光照出了一座三阶棺床,上面有一只巨大的黑色雕花棺椁。

那棺椁几乎高到解连环的胸口,黑得非常刺眼。棺椁表面似乎打过光上了清漆,亮得很不自然。这棺椁气势非凡,霸气十足,应该就是墓主的棺椁了,不知道里面葬的是谁。而三叔像是有点害怕似地正在朝后退。

我这下是大大的好奇,三叔十几岁就出来走江湖了,可以说是阅棺无数,倒人家棺材更是轻松的像在开冰箱,哪里有过害怕的时候?这棺材居然能让三叔都退避三舍究竟里面是何方神圣?不过三叔和我一样哪里是忍得住好奇心的人,只不过我是有好奇心没有好奇胆,三叔很幸运,两者都有了。

他定了定,似乎下了个什么决心似地,绕过铁缸便走了过去。这时解连环也注意到三叔的异常走了过去,居然和三叔一样往后面退了好几步还把腰间的匕首都拿了出来。

这一下子更是好奇得恨不得冲过去,管他三七二十一看了再说。

三叔将那棺材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打量了半天,这时从包里拿出一个相机出来,一并还有闪光灯。这是闷油瓶说的相机没错了,可是相机不是解连环放进去的吗?我略略思忖了一下就明白了,这相机并不是解连环放进去的,而是解连环搜出来的,我看见三叔拿着相机对着那棺椁似乎是想拍它,看来三叔的目的性很直接清楚,它来这里的目的就是用这部相机拍下什么。

想到三叔这时不过二十出头居然有如此心机城府,我心里升起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正在我浮想联翩之际,棺上的三叔发出一声惊呼然后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滚下了棺椁,解连环连忙跑过去,与此同时一股奇怪的类似于烧焦的味道传来,竟然那铁棺上面冒出的滚滚黑烟!

防盗机关?这是我第一时间冒出的想法。

三叔和解连环的脸都变得铁青,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口棺材,我忽然有种极度不详的预感,心都要从喉咙里跳了出来。正当我快要忍不住冲出去让他们快走的时候,后面突然伸出的手紧紧捂住我的嘴巴,我连一丝呻吟也发不出来。

我第一反应是闷油瓶,但是闷油瓶给我的感觉太熟悉了,他手上的触感,他呼吸的声音,他站在身后的感觉……这个人绝对不会是闷油瓶!肩上忽然受到一击,眼前一黑,接下来的事情什么也不知道了。

二十三、颠覆

早上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大半,海上的天比陆地亮得更早,舷窗外传来一声声海鸥的鸣叫,清晨的阳光正努力从紧闭的舷窗外射进来,就像无数个最平常的早上一样。

我下意识的拿起枕头下面的电子表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摸到,一下子坐了起来看见电子表就在自己手腕上,上面显示的时间:6:12。

我的头变得像铁球那样钝重,思绪也像卡了带的磁带,但是很快,海底的一幕幕就像破船里灌进的海水那样,霎时涌进了我的记忆里。

“三叔!”我在心里低呼一声,转过去的那一瞬间,我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脑子然后冻结在了最顶点,头脑里霎时发出“轰”的一声,如同被引爆了的炸弹,此时我的所有思考能力,判断能力全被这强大的气流掀离了地面,炸成了四分五裂的碎片。

三叔的床上空空如也,而解连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躺在床上睡着了。那三叔呢?!

我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发现自己居然还穿着睡觉的T恤,而我的包包则整整齐齐的放在旁边。如果不是消失了的三叔,我几乎都快以为那场海底墓之行只是我做过的一场梦!

真相已经向我展露出他狰狞的獠牙,而此刻我却忽然意识到这样的事实恐怕不是我能承受的!我的脑子里,胸腔里,身体里像是都关着一直野兽,他们在叫嚣,在咆哮,在扰乱在挣脱我的理智,他们即将冲破牢笼!

我清晰到不能再清析,我清晰到此刻只明白一件事情:解连环出来了,那么留在海底墓的就是三叔,那么死在这个地方的也是三叔,是我的三叔……吴三省……

顾不得会被人怀疑,我拖上两个氧气瓶就往外走。去他妈的理智,去他妈的解密,去他妈的该死的事实,三叔怎么会死在这里?三叔怎么可以死在这个烂地方他要是死了,这么多年在我身边的是谁?带我去又游乐园的是谁?给我当牛做马骑的是谁?偷偷塞给我零花钱的是谁?带我去鲁王宫给我讲海底墓的是谁?他娘的将我卷入这一切的又是谁?

这个世界都是疯的了,我他娘的也快要被搞疯了,有些事情或许只有疯一点才能做成,又是答案或许只有当个疯子才能获得真相。

我浑身颤抖,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这时闷油瓶从皮艇三跳下来,三下两下就跳到了甲板上。看到我的样子他明显愣了一下,动动嘴巴好像对我说什么,我想起那时将我打晕的那个人,于是用毫无温度的眼神看着闷油瓶。大概是感受到我眼里的寒意,闷油瓶皱了下眉,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问我,“你这是做什么?”

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甚至刻意忽视了来自他眼里那抹淡淡的却是真实存在的关切,我淡淡的像是毫不经意的问他,“吴三省不见了你知道吗?”我死死的盯着他,想看他的反应,闷油瓶看了我一眼,很平淡的说了句知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闷油瓶眼底忽然闪过一丝阴戾,他突然转过来正视我,一双眼睛黑得快要把我淹到灭顶,“你想问什么?”

我冷笑出了声,“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可是,当我看见在他脸上流出的那种费解的表情时,我已经知道闷油瓶是真的不知情。我心里一松,嘲笑自己真是草木皆兵,也许是我想得太过复杂了,或许他只是发现三叔不见了出海去找也说不定呢?

“吴三省不见了,我去找找。”

“等等。”闷油瓶按住我,“你准备怎么找?”他看了看四周令人绝望的茫茫的大海。

我沉默起来,顿时萎了。的确,我这么做只是一时的脑子发热,海底墓怎么走,我当时全神贯注的搞跟踪完全没有记路,我在心里哀叹,我果然还是经验不足。

如果换做是闷油瓶肯定就会想到记路,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就算我马上变成一条狗也找不到那地方,可能除了解连环谁也不知道怎么走,要是连解连环也没记……

闷油瓶将手搭在我的肩上,用力捏了捏,“你先冷静。先告诉他们,让他们一起找人。”                   

二十四、帛书

接下来是全体一齐出动找三叔。解连环得知三叔失踪后还装出了一副震惊的表情,如果环境允许我真是想冲上去捅他个两刀,这爷爷的龟毛棒槌,那一惊一乍的演技可是比闷油瓶级别的还高出一筹,我忍住跳起来问他为什么不立马救人的冲动,配合文锦他们展开搜人行动。

我曾试图去找那片暗礁林却总是以失败告终,这样一连好几个小时,我从最初的怀抱希望渐渐到最后的不抱希望。冷静下来之后,我已经开始接受三叔可能已经死了的事实,这样绝望悲观的念头一旦萌发寻找的动力也消失了。我浑身没有了一点力气,更没有任何信念,回到船舱里,静静的坐在床上像是等待宣判的犯人,等待着黄昏时分那条消息的传来。

之后的时间里我拒绝任何思考,我甚至开始害怕回想到任何关于三叔和解连环的细节。这个凌晨,我终究还是被挡在了真相之门的外面,这真是讽刺,每次一到关键的时候总是会出乱子,跟宿命似的,你如何也抗拒不了这样的命运。

苦笑一声,视线忽然扫到三叔的床头,三叔的包旁边放着一套湿的器具,我刚开始还以为是我的,后来仔细一看才发现居然不是我的那套!虽然考古队员每个人分发的器具都一样,但是我清楚的记得我的那套上面的夜光涂料被我给抹掉了。

那这套是谁的?难道除了我和三叔他们还有人后面也去了?会不会是打晕我的那个人?是闷油瓶吗?我摇摇头,直觉的否定了是他的可能。那这个人究竟是谁?他为什么不把我丢在那里任我自生自灭反而还要费尽心思搬我回来呢?

正在苦思冥想得不到答案之际,三叔的登山包登时在眼里突兀起来。我想起那天解连环翻包的情景,内心忽然一动,然后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打开了三叔的包。三叔真不愧是个没有收拾的人,里面的东西乱七八糟的放着,什么衣服啊日用品啊钱包证件的全胡乱塞一通。

我在一个烂了破洞的内包里翻到一张皱巴巴的纸,展开一看,那是一张复印件,上面是一些奇形怪状,歪歪曲曲的生僻字,我是做拓本的,几乎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是一份战国帛书的复印本。

一扯到战国帛书,我脑子里就冒出了无数的想法,灵光一现,想起去鲁王宫前那金牙老头拿来的那份战国帛书,三叔不是说那是一张字画吗?照三叔的说法这其实是一张地图,还带着密码保险的那种,有着严格的格式,只有极少数的人才能按照这样的格式把地图画出来。

三叔对海底墓这么熟会不会就是因为有这字画呢?三叔不是说他是少数几个能看懂这玩意的人么?这个想法似乎说得过去。我现在是完全看不懂这东西,只得先把他收在包里等以后再说。又捣鼓了一阵什么也没发现,正准备放弃时忽然在三叔的一件衬衫里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掏出来一看,又是那个皮带扣,上面的钢印上是那串熟悉的数字:02200059

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三叔包里?上次李四地发现的皮带早扔回海里了啊。

我紧紧的握着那扣子,磨砂着上面是被人从皮带上扯下来的裂口以及那串数字……这串数字就是一串咒语,开启了一个有一个不幸的诅咒。恍恍惚惚的想到了许多之前没有想到没有注意的细节,甚至想明白了许多之前没想通的问题:解连环嘲弄般质问的话犹在耳边,三叔苍白无力的解释响在耳畔,还有那张字画以及这串与外国人有着紧密联系的数字……

原来三叔在这个时候就和阿宁的公司有了联系……我的心突然就静了下来,在也发不出一点声响。

二十五、等待

黄昏的时候解连环在珊瑚礁里发现了溺毙的三叔。我发现我这时变得格外平静,果然一两次的震惊会让人变傻,像这样天天受到震惊再难以接受的事情也变得跟喝水吃饭一样。所以我只是平静的看着解连环脸上复杂的神情,平静看着文锦崩溃,又平静的看着三叔那张面目全非的脸。

我既没猜中经过,还猜错了结局。

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尤其是文锦,她一直守在三叔的身边看着三叔,不说话,眼神空洞的看着三叔。解连环不得不出来主持大局,说了一番鼓励民心,激励斗志的话。接下来的事情和三叔告诉我的差不多,只不过主角变成了解连环。我和解连环将三叔的尸体被搬到了船上,突然听见他“咦”了一声从三叔紧攥着的手里拿出一枚蛇眉铜鱼。

我原本已成死水的心又忽的泛起波澜,连忙去摸裤包,妈拉个B!兜里的两枚铜鱼都没了!是被昨天那人偷了?可是这怎么说得通?打晕我的人不可能是三叔啊!意识到这点,我的心突然一阵狂跳,油然生出一股巨大的狂喜感,那种感觉就好像考试时无意中瞟到了正确答案一样。

解连环又说了一番鼓动人心的话,无非就是要把众人拖下海底墓去,我懒得去听,现在一门心思盼着他快把屁放干净赶紧给我走人。

我将那具尸体前前后后检查了一番,总算确定了此人确实不是三叔。看来我被我的第一反应给骗了,这个的面目被水压压得狰狞扭曲,五官又被海水泡得面目全非,看见他穿着和三叔一样的潜水服就下意识吧他当作三叔了。

那这个人就是打晕我的没错了。

此刻我在一个已死之人面前有了种放声大笑的冲动,心里简直的乐开了花,直恨不得扑上去向那位搞偷袭却不幸牺牲的同志鞠躬敬礼,这样变态的想法冒出来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问题到这里,既然死的不是三叔,那么真正的三叔就一定还在海底墓,我倒是不担心三叔连这几天都撑不过。想通这点我顿时心安无比。我见那人潜水服的腰际的装饰皮带上少了皮带扣,显然是被人可以扣掉的。

是三叔做的吗?他是想以此来掩饰什么躲避什么吗?这个人又是谁?为什么打晕我又把我送回去自己又再次回去?我都快对自己顶礼膜拜了,没想到才历经了人生的大起大落我的思绪还能如此清晰,趁着这难得的清醒我赶紧把所能想到的问题全部过了一遍。

1、在三叔的叙述中这一块的主角是他,而闷油瓶的叙述中和他们下水的也是三叔,为什么这个时候变成了解连环?难道是闷油瓶和三叔同时撒谎?

2、照片上的人为什么是解连环?

3、三叔说他在墓室中睡觉没有进去,为什么闷油瓶会在昏迷前看到三叔?这个三叔到底是解连环还是吴三省?

4、那套湿的器具是谁的?

5、阿宁公司是怎样和三叔勾兑上的,三叔为什么对海底墓的路线这么熟悉?会不会跟那张战国帛书有关?和阿宁公司有关吗?如果有关,这些外国人又是怎样获得这么难以获得的信息的?

6、我手上总共有两枚铜鱼,其中一枚在偷袭君这里发现,完全是20年前的剧情重演,那另外一枚呢?

7、三叔既然可以不用炸盗洞就可以走进沉船里,为什么在二十年后还要劳神劳力的去用炸弹?

这段时间的问题总是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又没得一个是得到解答的。其实,在这么多问题中,最让我在意的还是关于三叔和解连环的,我有种好像是知道又好像不知道的感觉,这种感觉实在让我这样一个好奇心重的人抓狂。

突然,我想到了闷油瓶说过的一句话:如果他是你三叔的话……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的三叔还能变成别人来着了?这个想法一跳出来我就像被一个惊雷打中脑门,等、等等……如果真有这么个可能的话……那所有困扰着我的关于三叔的问题就可以得到完美的解释……

假设“三叔”对我说了谎是为了隐藏另一个更大的谎言,闷油瓶也对我说了谎,同样是为了掩盖另一个真相,而这两个人又不约而同的在同一个地方撒谎……我被自己这一系列的分析吓出了一身白毛汗,接下来的事情我再也不敢想下去。

但是这种想法一旦萌了牙就由不得你去想不想,同时我在心里深深地明白,不是我不想去知道,而是因为我可能已经知道了……       

二十六、下斗

我忽然发现,在不知不觉中对真相的执念已经超过我的想象,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因为好奇想去解谜的事情了,我虽置身其中,但我一直以为可以随时抽身而出,结果到头来才发自己已经成了被蜘蛛丝缚裹的茧。

无意识的介入其中,又违意识的参与在内,现实这种事,果真是毫无章法又不讲一点道理的。

第二天解连环就装模作样带着考古队员下水搜索,在知道真相的可能之后,我宁愿相信此刻的解连环是真的忘了海底墓怎么走,而不是怕引起我们的怀疑而故意装傻充莽。他要演戏,我就陪她演戏。而闷油瓶依旧是那张睡不醒的脸,我不知道他用那双波澜无惊的眼睛看出了什么,也不知道这双眼睛的背后是否也同他看上去的那么平静。

解连环带着考古队员在水底下发现了那四十多个石碇,之后就是那一系列的海底有墓的猜测,他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陈文锦。

说实话,以前三叔常常说文锦是女中豪杰云云我倒是不以为然,但是看文锦压下满心的悲痛出来主持工作我才对这个外表柔弱的女子充满了敬佩,差点就没忍住去告诉他死的不是三叔而是另外一个倒霉蛋。文锦的神色恹恹的,听解连环这么想了想就让他去着手准备的工作,无非就是看地形,定位置再挖盗洞。

我心说找这个二世祖还不如找闷油瓶靠谱,虽然解连环知识是很渊博,但是也只是止于纸上谈兵,再说这大浪淘沙更不必地里淘金,他要是随便这么一凿我们也就随便交待在这海里了。我一直以为解连环的本事是后二十年才培养起来的,没想到我真是小看了他。

事实证明,他的确有两把刷子,居然用传统的定旱斗的方法将海底地宫的形状给定了出来,这草图一出来全体人员都亮了,娘的建筑面积大约一千多平方米由两个耳室、两个配室、一个甬道和一个后殿组成的超级地宫能不让人心驰神往吗?

解连环面色沉重的又分析出一堆东西,我在一边听着解连环讲述着这些盗墓技巧,这些可是在本子上学不到的东西,我自己也下过几次地所以清楚。大概看他说的很有把握的样子,所有人都被他感染到了,那几个男生更是恨不得现在就跳进水里去挖。我这才从解连环身上感受到那股与三叔类似的气场,都忒会鼓动人,身上都有那种令人不可忽略的,想要跟随的领导气质。

所以三叔后来的生意才会做得那么大吧?我苦笑着想,心中更是五味俱全有种难以言喻的悲怆感。

海底墓最怕的就是水,接下来的问题焦点就集中在了打盗洞上,解连环预算了一下,大概还需要延长一周左右的时间,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眼睛不自觉的朝船上“三叔”的尸体瞟去。

“总不会让他就这么摆着吧?我倒是无所谓,就看你们。”那个我一直没什么好感的男生开口道,面上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不过这船夫估计受不了这味道,回头万一说我们糟蹋他船来着怎么办?”见有人这么问,那男的立马就来劲了,“我看还是得要个人先把尸体送回去,大家看怎么样?”

这一下更是沉默,没有人想错过这次下海,都不大愿意出来接手这个山芋。我是打定主意不说话,这海底墓我是必须再下一次的,再说这人又不是三叔,我自然是不会有这么个好心。

这时,文锦站起来向四周扫了一遍,然后用很淡的声音道,“连环,接下来的工作麻烦你了。我……还是由我来送三省吧。”

“开什么玩笑?文锦姐你才是这次项目的负责人吧?”霍玲对这个提议表现出了极大的不满。

“文锦,霍玲说得对。三省出了这样的事我们都明白你,可是这工作就是工作,该怎么地你还是得分清吧你是这里的轴心是负责人,你舍得丢下三省最后的工作成果?舍得放下他拼了命换来的情报吗?”听解连环说这番话我肚皮都快憋破了,工作成果?三叔的?亏他能用的出这么高尚的词形容三叔的勾当。不过三叔果然是最有效的筹码,文锦听他这么一说也显出犹豫来。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闷油瓶忽然站起来,道,“谁提的谁去。”说完他若有所指的看了看那个傻蛋。这话真是说到所有人心坎里了,于是话少的人的好处在这时充分展现出来,闷油瓶平时很少说话,所以一旦说话,都颇有权威的感觉。我在之前几次倒斗行动中深有体会,别看他平时闷声不响没什么存在感,一旦有什么动静就是眉毛跳了跳,眼睛眨了眨也让人登时揪紧心肝。

大家七嘴八舌的符合闷油瓶的意见,连一向老好人的李四地也结结巴巴的点头称好,那傻蛋寡不敌众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了。

我们让大船先把尸体送回去,在小船上作业,因为那几天天气非常好,所以一点也不担心,把三只皮划艇绑在一起,然后把所有需要用的装备都搬到一块礁石上。

船要开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那艘幽灵船,脑子一激灵顿时就想给自己两耳光!我他娘的这不是间接杀人么?于是我立马上去找船老大,却被他儿子告知得了感冒这会子正在床上挺尸。

“小哥,你有啥事找俺爹地?”

我支支吾吾半天也不晓得该说什么,他见我这样子有些不高兴的甩甩手,“俺们马上就开船了,小哥你没事就赶紧下去吧。”

我深呼吸了几下,已经下了决定,对那傻蛋道,“还是我留下吧。”突然一声爆破声从水底传来,是解连环他们在炸洞了。

那人问我说啥,我摇摇头,再也没有说第二次的勇气,只是下船时叮嘱了几番引得了他们的一阵调侃。

我隐约知道了,原来有些事情即使早就知道依旧也是无可奈何的。

二十七、风暴

等到第四天大船都没有回来,我知道那船是再也不能回来的了。这是意料中的事,我有些难受却也很快就默认了这个事实。

刚开始在解连环和文锦的安抚下大家都还能控制住心情,可是越到后来那股浮躁和慌乱的感觉越是收不住了,终于有人开始抱怨了起来,说不应该这么草率就让船回去.这话虽没有所指,但很明显是针对解连环的。人就是这样,没祸头发泄的时候只有自己憋着郁闷,一旦有了对象,这一声抱怨就好像是导火线我意识到再不采取措施解连环和文锦的领导地位即将崩盘。

解连环凝着脸,面色铁青的看着水底下,好像在看着一个等待偷袭的怪物一样,然后解连环转过头来,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各位,我知道大家都想尽早离开,可是,我们这次是背负着国家的荣誉和期待来到这里工作的,大家想必都清楚这意味着么。

我想谁都不希望无功而返,谁都希望满载而归!咱们做这一行工作的人又怎么能没这个觉悟?难道真要那些洋鬼子们来我们的地盘挖空了咱们的宝贝拿回去展览研究?难道真要那些鬼佬们说咱们这泱泱大国连自己的宝贝文化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难道你们真甘心一辈子都只在照片资料上看到这些属于我们的东西?”他顿了顿,扫视了一下每个人然后缓缓而沉重的吐出四个字:我、不、甘、心!

所有人都沉默了,连闷油瓶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这个年代的人不比现在爱国意识非常强烈十分有国家荣誉感,而刚经历了那场革命的洗礼,青年学生们都一腔热血无处洒愤青也是特别多,建设国家富强国家的心愿时时扎根在他们心中,又最禁不起煽动,现听解连环一说,顿时一股血气往脑门上涌。

果然,其中一个热血愤青忍不住了,“解大哥你说的太对了!各位!咱们身上背负着的是党和国家人民的期望,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那些外国人再撒野!咱们就一鼓作气让他们见识一下中国人的志气!咱们中国考古队的志气!”

年轻人什么都没有,但就是热血和冲劲最多。我一看这阵仗也顿生豪气,浑身是热血沸腾。

“那……解大哥怎么说?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解连环和文锦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突然将声音提高了几个度,眼里尽是一派坚定而笃信的光。

“我已经将墓墙清理了出来,但这个墓有两层墓墙,外层墙和内层之间灌满了海水,而内墙上做出一个通道里面肯定有一个空间是无水的,照这个原理,里边一定会有有空气的空间。现在不知道那个墓道有多长,明天我们下去三个人,每人带四个氧气筒,看看能不能撑到那里。”

接下来的问题更麻烦,那些热血青年经过刚才的煽动全成了不怕死的梁山好汉争先恐后的要那两个位置。正在争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文锦突然惊叫起来,我们一看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坐着的礁石竟然升高了,本来离海面只有半米都不到,现在竟然有五米多。

仿佛是一眨眼的事情,西沙的天突然变了脸,只见远远的海平线上,一条黑线正在逼近可怖得好像追杀着我们的网。李四地的父母是渔民,他一看到这个情景,立马变了脸色,所打哆嗦地说:“大大、大风暴要来了!”

人堆里的几个女生发出几声惊叫,文锦稍稍愣了一会很快恢复镇定,“李四地,你对这里的情况最熟悉你怎么看?”

李四地将情况简明说了一下,他说的虽然十分委婉但是我们还是从中听出了情况的不乐观。一个叫杨萍的女孩忍不住哭出来,嘴里嚷着自己还没谈过恋爱,连大哥哥的手都没牵过。霍玲本来也够烦的了,被她这么一哭更是不耐烦,“我们还没死呢你就哭丧烦不烦?你有出息点行不行?”

“大家少安毋躁,我们可能不用死。”解连环道。虽然我们可能会死和我们可能不会死的概率一样,但是对听者而言却是大大的不一样。

“连环,你有什么想法?”文锦也忍不住问。

“就李四地说的,这风最多也就持续几十分钟,我们干脆一起下去在有空气的地方躲过去,我想这地宫这么大,里边的空撑个几十分钟时没问题的。大家把氧气瓶集结一下我们马上就下去!”

二十八、进入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胆子小的纷纷不愿冒这个险,最搞笑的就是刚才那个热血愤青,一听要下去差点没把尿给吓出来。

解连环有些烦了,将那些利害关系又说了一遍,末了只说了句,“要去的跟上,不去的就留在这里。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我早就等不及了,他话一说完我就将事先准备好的包包背上,又把潜水用具带上。闷油瓶也是老早就有下去的意思的人,接下来是解连环,霍玲,文锦,李四地,其余几个人见大部分人都准备下去,估计是觉得人多安全点也背上了潜水设备。

准备妥当以后,我们人手一个探灯一个接一个倒摔进了水里。

说实话,这个时候的潜水设备真是笨重的可以,头上顶着那个头盔跟个顶着个鱼缸似的一点美感也没有。我背着这一大包东西艰难的在水里游,时不时注意着最前面的解连环的手势。

这是我第三次进这里,与上一次一个人单独在漆黑一片的环境里行动比,这一次跟着这么多人心里着实踏实了很多,最重要的是这一次有闷油瓶在,说起这个,我突然想起了上一次闷油瓶是扮成样子跟猪八戒差不多的张秃子进来的,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闷油瓶,他一张素白俊气的脸罩在头盔里,黑白分明的眼睛警戒的看着四周。

我心想,这效果图的差距实在难为人的视觉也亏得闷油瓶干得出来。正想收回心思继续往前游这时他像是感受到什么似的,忽然转头,动作无比麻利,眼睛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来,光色流离。我和他就这么直直的对上了眼,心里蓦地一滞,那瞬间心底泛起了很奇怪的感觉,并不是尴尬,就像有只手隔空穿进胸腔,轻柔的抚摸着我的心脏。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感觉搞得莫名其妙,而闷油瓶又恢复了那张讷讷的脸,仿佛天灾人祸再与他无关。

虽然进入的地方不一样,但是这个墓道确实和我上次进来的是同一条。狭窄的墓道壁上面刻着的时上次看到的人脸浮雕和一些镇墓兽,那些人哪见过这世面全都跟土包子进城那样围着这些浮雕转。我收起视线刻意不去看那些人脸,即使已经知道这些只是噱头,但那些诡异的人脸依旧给我很不舒服的感觉。

我往前游了一段,到了上次发现蛇眉铜鱼的人头脸上,想再仔仔细细的看一遍。前两条鱼我之前已经研究很多次了,可是这第三条……我看着这条明显女性特征的脸,心想为什么会刻成女人的脸呢?在古代如果不是有这十分重要地位的女人是不会有机会被人专门雕刻出来的,我心里“啧”了一声,想到在古代中国的有些部落里崇尚着母性社会,雕刻这个铜鱼的莫不是其中之一?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花边来,我意识到也差不多了这时李四地从后面游了上来给我打了个前进的手势,我回了一个“知道了”的手势正想往前,突然瞟到那三条鱼表面凸起的地方密密麻麻的刻着些凹状体。

我心里一动,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本书上记载了西夏一种古老的文字,有点类似三叔说的字画,也是很隐晦的记录信息的方式,当时主要用这种方式记录一些说了等于死罪的事件。之前我也有过类似的猜测,但是无奈手上只有两枚根本连个毛都看不出来,这么想着就停了下来,专心致志的研究起来。

虽然这些浮雕也刻得足够精致但是始终不过实物,我亲自验证过其他两枚蛇眉铜鱼的细致,对着浮雕上略显粗糙的技术实在看不出什么来。有些气馁,现在别说第三条,就是前两条也被贼人偷去。

回过神来,才发现一行人已经走得老远连前面的探灯光都快看不见了,我处在一大堆诡异的人脸中间毛骨悚然,心里把那群龟儿子骂了个遍,真是太不够义气了!

我急急往前游,经过墓道最后一个人脸时条件反射的用余光扫了扫,这不看还好,一看我差点给活活吓晕过去,只见那完全睁开的眼睛里竟然带着诡异的笑意!那眼珠分明闪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光!

我一个激灵,还好没给吓傻不动屁股尿流往前游了十几米,四肢跟章鱼那样巴在墙上借力往前登,姿势虽然不雅观却的确快了不少。

慌乱中一个没抓紧手中的探灯就落了下,我正想下去捡突然发现在水底看不见的地方漂着一团像墨汁一样的东西。

我第一反应是水草随即想到起了胖子看到的会吃人的头发,暗暗叫苦不迭心说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聚集一堂了,这回连灯都不敢要了就着这点光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狠命往前登。

走了一段距离才敢回头,那头发似乎没有跟上来,松了口气。前面隐约有灯光朝我靠近,应该是解连环他们发现我没跟上派人来找我了,果然是解连环。

他看起来有些生气和不满,看见我只是让我跟上去,我也知道自己给他添了麻烦朝他歉意的笑笑,他摆摆手向里面游。

进去第一个看到的就是闷油瓶,他靠在墓门边向这边望过来,解连环向他做了一个“OK”,他点点头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就进去了。我不由有点火大,又不能说什么。

这是那个有抽水马桶按钮的回廊,想到上次才被丢进滚筒洗衣机里卷了一番待会又要重蹈覆辙不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像这样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行为估计也没几个人做得出来。看见人都到齐了,解连环让文锦清点了一下人数。

我朝李四地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看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躲在背后,文锦脸色发白的过来,解连环也紧张兮兮的走过去,李四地这时可能是意识到自己背后有东西,又没管得住好奇心把头一转,立马跳得比骚子还高,这一跳就把背后那张脸暴露出来,果然是海猴子没错。

李四地被吓破了胆不管不顾的朝这边游,那动作堪称狗刨式,解连环也被吓得够呛打着手势问他是什么东西,两人比划了半天简直是鸡同鸭讲,解连环气结一把拉住了李四地往墙上一按,那块转一陷,一瞬间大量水就涌了出来。

我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迎接,不过再次像根水草一样卷进漩涡里的感觉仍旧很不舒服,还好我之前没吃什么东西不然现在肯定吐在鱼缸里了。

晕晕乎乎的站起来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一把摘掉头盔呼吸了几下新鲜空气。见我居然就这么不怕死的摘掉头盔解连环他们瞪大的眼睛看着我,我心里“哎呀”一声,只得做出一副很憨的表情看着他们。见我没事众人也脱下头套,解连环走到我面前叹口气,“你这个青头嫌命长了还是怎么地?幸好这里面的是氧气不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还是用那副很憨的样子看着他,深知在他面前得装笨,“我这不是没经验吗?我被那么一卷儿脑子里那点常识就忘了。”

解连环果真吃这套,像大哥那样叮嘱了我几句,看那样子倒还真有几分关心。用平时对付三叔的招对付解连环还成功了,此刻我真是说不出个味儿来。

二十九、瓷碗

我第一时间打量了这个耳室,这是那个有两条互相缠绕的巨蛇,盘绕在整个圆梁上的耳室,角落没有婴儿棺也没有那个会做出“follow me”的罐子。

我想起那个突然出现的门以及门里的那副金丝楠木的棺材,从包里拿起自己的探灯学着闷油瓶摸索机关的方式在四周的墙壁上反反复复的摸了许久都未有发现,是自己的火候不够?我下意识的去看闷油瓶的手发现他一直紧攥着,我忽然想起来到这里还从来没有发现他把手指全全伸出来过。

看到那只手轻微的抖动了一下,我以为出了什么事抬头却看见闷油瓶不动声色的看着我。如果换个人我可能还会从一些细小的地方揣测出他的心思,可是对方是闷油瓶我再是望眼也欲不穿他这堵浇了铁的墙壁,我反而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心说你再怎么看我也变不成花姑娘。

这时闷油瓶的眼皮轻轻眨了一下,我还来不及分析刚才他眼里那道类似于狡黠的光芒是怎么回事他就将我刚才的动作原版重现。果真专业级别的就是不一样,闷油瓶摸了一圈同样没收获我这才真的放了心。

“好香啊。”霍玲道了一句,我也闻到了这味道,不过和我昏迷前的不是同一种。

“没听说过墓地里会有香气的啊。”杨萍道,“不过还是蛮舒服的。”

一旁的霍玲听罢,阴阳怪气的笑了声,一扭一扭的朝那堆陪葬品走去。我和杨萍对看了一眼,看出了她眼底的委屈我有些不忍,说了几句话安慰她了一番。

墙壁上的壁画被水汽腐蚀得面目全非,解连环皱着眉看,露出疑惑的神色。我也只能从这些模糊的轮廓上看出这些好像全是人的影子,不过这些影子姿态各异,从姿势,体型各方面都不一样,栩栩如生就像是贴在墙上印下去一般,不过十分扎眼的是它们的肚子都非常大,看上去像各种各类的孕妇密密集集的印满整个墙壁,让人心生异感。

解连环转头询问文锦的意见,文锦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倒是那个李四地,神经质一般大叫起来:“海鬼!这里有海鬼!这个是个海鬼墓。”李四地口音重是早就知道的了,不过当听见他把“海鬼”说成“海龟”还是忍不住和大家笑了起来。李四地被笑得没了脾气,见众人一副放空的样子哪有紧张害怕的感觉也坐在一边看瓷器去了。

解连环这时已经去角落睡下了。我一直疑心三叔说过的话,所以解连环睡下后就在暗中偷偷观察他。

三叔的叙述就此告一段落,紧接而来的是闷油瓶的回忆。

那些瓷碗的内容我也晓得个了七七八八,不过当霍玲叫起来让我们过去看的时候我还是做出了一副很吃惊的样子凑了过去。霍玲指着碗底的符号问我们是什么,两男的估计都想在霍玲面前表现一下说了些不着边际的猜测,见身边这俩人愈演愈烈霍玲叹了口气,将目光投在了一旁养神的闷油瓶身上,神情傲慢的走过去问闷油瓶。

别看霍玲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在我看来,霍玲对闷油瓶是有意思的,无奈男方太闷太楞,霍大小姐又不肯屈尊好言所以表达爱意的方式就是故意找闷油瓶的茬。霍玲平日里被人争着捧着宠突然遇到了一个对他不理不睬的闷瓶子自然是深受打击,但是人贱就贱在越是不把你当回事的你越是把他当回事,这点男女共通。

闷油瓶连看都不看就回了句不知道,见霍玲气结的样子我暗自摇头苦笑,谁要是喜欢上了这个闷瓶子真真是要倒八辈子的霉。

“小张,不准你敷衍我,仔细看看再回答!”霍玲娇嗔薄怒拿出对待男孩子最有效的方式:撒娇。

果然闷油瓶没有办法只得拿过去看了看,指着一眼他就变了脸色。我跟在闷油瓶身后一路看下去,他眼里像是确定了什么似的有掩饰不住的兴奋感。

闷油瓶走回去将他的发现告诉了众人,可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对他们说汪藏海,只是简单的说明这些瓷碗记录了一个了不起的发现。

霍玲兴奋的叫了一声,跳上去搂住还在若有所思的闷油瓶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这一个吻让众人都吃了一惊,我的心莫名一跳,连忙转过视线,就像才进入青春期那会儿无意间撞见几个哥们儿看毛片的感觉。

三十、信任

闷油瓶沉思了一会儿,对文锦道,“这些瓷碗记录下来的东西非比寻常,我相信在这个墓里还有更重要的东西留下,我们应该去后殿搜一下,说不定还能发现什么。”

文锦看了看还在睡觉的解连环,“没有领队的在,我们不能冒然进入。”

闷油瓶淡淡的看了文锦一眼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就往里面走。三叔还在里边生死未卜我自然要跟着进去的,于是拍了两下她的肩膀,宽慰道,“放心吧,我们很快就回来的。”

我小跑两步跟了上去,闷油瓶并不惊讶,只是指了指身后,“跟着。东西不要乱碰。”

我们朝甬道深处走去,打从来到这里我就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就算我又回到这里要怎么回去呢?找到上次消失的地方做着升天的姿势嘴里大吼着“菠萝菠萝蜜”?或者再穿越化一点等待着那个狗屁的什么“七星连珠”?我摇头否定,这些都是扯淡的,更重的钥匙,我在心里已经开始纠结:回去与真相我到底我如何选择。

来到这里经历了这么多事,看到了与之前以为的真相完全相反的事实,冒出了这么多的谜团,最重要的是三叔的下落,如果我的猜测正确,这么多年来三叔究竟去了哪里?我自问,我无法就这样背负着满肚子的疑问回去,即使就这么回去了,我也会一辈子被自己的好奇心折磨死,为这次的选择后悔死。

另一方面,了历史终究是历史,我或许能来到这里亲眼目睹真相但是我无法改变什么。这点自知之明我是有的,凭我一人的匹夫之力是无法对抗强大的历史修正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即使改变也会被抹去痕迹回到原点,那,历史修正力又会如何对付我这个意料之外的因素?

“小张,齐羽,你们等等。”文锦带着一干考古队进来了。

“你们怎么来了?”文锦横了我一眼,“你们这两个目中无组织无纪律的人我还能放心让你们进来??”话虽这么说,我知道一定是我们进来了其他人不服气,文锦又是一个女流之辈在彪悍也管不下来。再说,我也不相信文锦不想进来,她之前神神秘秘的举动我可记在心里。

“解大哥呢?”

“还在睡。他估计累着了,我不好叫他起来。我们就进去几分钟,快去快回。”

我有些不放心,倒不是怕解连环一个人在那里不安全,我压根就不相信他会安安生生的在那里睡着,左右为难之际我只得折中,走在队伍的最后方便行动。

这是上次那条被“follow me”的罐子带进来的甬道,里面黑魆魆一片,又长又窄,闷油瓶在前边趟雷,我在后边垫底儿,这还是我第一次在有一大群人的情况下走在最后,以前哪次不是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围成夹心饼干?

甬道是用汉白玉砖铺成的,每隔一米就会有一个灯座,在闷油瓶的指示下没有人敢去碰两边的灯渠,所有都静悄悄的,呼吸声在此刻显得额外清晰,或许是之前到过一次,我在心里觉得他们走得实在太慢,再加上背后始终有种凉飕飕的感觉,我一路走一路还要提防被人偷袭恨不得拖上他们一口气将这个通道跑完。

“你们小心脚心,指不定还有什么机关,千万不要踩上了。”虽然那莲花箭不足伤人,但被刺成香炉的经历我没兴趣再来一次。大家更加小心脚心,全沿着闷油瓶走过的路径走,眼见得离玉门只有十几步了,我正要松口气,忽然耳边一阵风吹过头发被微微吹起,一支箭直直从眼前飞了过去。

“小心!”我刚一声喝下,就听见霍玲的惨叫,接下来十几道白光划破黑暗,密密麻麻的箭羽铺天盖地的向我们射来,一时间哀鸿遍野。

“不要慌!猫下身去!”闷油瓶镇定依旧,我脑子转的飞快一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我们被人跟踪了!                   

三十一、信任2

我拿起探灯转身就往回走,无数支箭插進了皮肤里,面对雨点一样的箭我连闪都不闪一下,心知反正死不了只管气势盖山河的往前走。

“是三叔还是解连环?会不会是其他的人?他是无意还是有意想要置我们于死地?”我感到心脏扑通扑通跳,心里却紧张兴奋得不得了,嘿,小样儿终于现出原形了!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手腕被人用力制住,“你要去哪里?”闷油瓶的眼睛利得象被磨了光的剑。

“我们被人跟踪了!你他娘的还拉着我!”他稍微一愣,向进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拉着我的手的力道松了松却没放开,“先回去。是箭你全身都。”我才注意到闷油瓶身上一支箭都没有。我有些不甘心,还想往外钻无奈闷油瓶太坚持,本来以为他是担心我莽莽撞撞的,可是他看我时眼神明显充满戒备。本来他刚才拉住我我已经够不爽,现在还用一副怀疑我搞外遇的眼神看我,我更是火大,心说老子又不是日本鬼子,害怕我调戏你你不成。

可是很快我就想明白问题所在了,心里“哎呀”一声,就算是武侠片里的大侠身中数箭也要吐两口血的,哪有人像我还能健步如飞跟没事似地?耳边丧钟大响,理智却不断安抚自己告诉自己不要慌乱。我“唉”了一声,皱着眉,对闷油瓶道,“小哥,我觉得这箭有点不对劲啊。”

我佯装疑惑问,说实话,对别人撒谎和在别人面前演戏还是有一定区别的,撒谎大多时候只需要说话就行了,可是演戏还要调动你整个面目表情还有情绪。特别是对着闷油瓶,前段时间还一共经历过这事的人演戏那种感觉更奇怪,总觉得他是知道你在演戏而你又不得不演下去。

闷油瓶盯着我看,我心里打堵感觉脸上肌肉都在抽搐了又不敢轻举妄动。后来我也想混了,既然闷油瓶不相信我,那不出意料他也不会相信这里面的任何人,所以即使他怀疑我也不会明白说出来让其他人知道,只要别人不知道那一切都还可以商量。我打定主意,要是他知道,就跟他上演一场彼此都心知肚明的戏,闷油瓶虽不好惹,但是只要表明我不是敌人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这种疑惑的表情足足持续了二十秒,闷油瓶终于将我松开。我暗暗松了口气,见拔了一枝下来拨弄起箭头部翻出的几只铁钩子,“这是莲花箭。只要撞上东西,箭头就会缩进去,然后从中翻出几只抓子一样的铁钩子咬住你的肉,并不会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我又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学着他拨弄了几下箭头,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怪不得怎么不痛的。”我装得脸上发烧,还好这黑灯瞎火的看不清什么。看见文锦那边还一片混乱,闷油瓶“啧”了一声,摇了摇头就掉转了方向,他的夜视能力出人意料的好,这么黑的甬道他连灯都没用就走的四平八稳。

我“呸”了几口把嘴里的毛吐掉,一边往回走一边把手上的箭一根根拔起来扔在地上。此时箭雨已经下的差不多了,最后几支箭落在灯渠上发出几声“锵锵”宣告这场灾难的结束,闷油瓶回去交代了一下,大家这才慢慢镇静下来,开始将箭一根一根拔下来。

“嘿,还真没事呢!我还以为这次死定了。”霍玲惊喜万分,“不过就是有点疼。”

看不用死了,都是大喜,“我就说小齐你怎么还能跟没事似地跑这么快。”

我尴尬的挠了挠头,“发生得太突然了,我也没去留意痛不痛的。”

文锦脸色有些白,额上还冒着汗珠,“齐羽,你刚才是怎么回事?”她严厉道,“你这样乱跑乱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所里交代?”

“我也是一时情急……我怀疑刚才有人跟踪我们不小心踩到了机关发动了这个装置,当然,也不排除是故意的可能性。”

“怎么可能?除了我们谁还能进来?”问话的不是文锦,她也不敢这么赤裸裸的说出来扰乱人心。

我这次选择保持缄默,在没完全弄清事情真相的前提下说什么也是白搭,搞不好还会被口上挑拨离间的帽子。

大家沉默了一阵,文锦很快清醒起来振奋士气,“这么说还言之过早了,说不定是谁不小心摁上了不知道呢,大家不要自己吓自己,当务之急我们要团结起来,避过这次风暴,所有人都得在一起,我不允许再出现单独活动的情况。”

“那我们是继续还是回去?”杨萍道,显然其中有人已经心生退意。

“当然是继续。走都走到这里来了,哪有白白挨了回去的道理?你们几个,堂堂男子汉还被这点小把戏吓到丢人不丢人?”眼见得在霍玲面前矮了一截,几个男的也觉得丢了面子,谁也没提回去的事。

文锦稳了稳,看了看表,道,“我们还有十五分钟!”

大家欢呼了一阵。

“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快点!”众人正要磨刀霍霍,一旁的李四地忽然叫了一声,指着我们来时的门哆哆嗦嗦道,“门、门不见了!”我们顺过去一看,只见刚才还是白玉门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堵墙!

三十二、信任3

闷油瓶最先反应过来冲了过去,把那堵墙上上下下摸了个遍,最后他朝我们无奈的摇摇头。闷油瓶的表现无疑是一击炸弹,大家都有种被判了死刑的感觉。一时间甬道里异样的安静,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这其中涌动的遑遑。

我感到一阵无力,紧接而来的是一直挥之不去的烦躁。事情一件又一件,没有一件是按照我能估计的方向发展的。

“这……这怎么回事?刚才那里还是门的啊!”霍玲的声音都颤巍着,脸色也是卡白。文锦嘴角哆嗦了一下,最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们两个还算镇定的了,其他人哪见过这场面,全部惊惊嚷嚷起来。

“我早就觉得我们不该进来的,现在好了,大家被困在这里要吃的没吃的要水没水,过不了多久不被饿死也要被活活憋死。”这个男的叫金子六,据说是爱新觉罗的后裔。此时此刻他的话显然是十分让人窝火的,另一个男的忍不住冷笑,“早觉得?他娘的早觉得了怎么不说出来?现在在这里扯马屁股有个JB用!”

“你说得轻松,当时小张要进来的时候你们不是都赞成?我一个人说了有鸟用啊,老子还不是只能随大众!”眼见有发展成武斗的趋势,我懒得理这两个挫人,生平最恨在危急时刻起内讧的人,当下也冒起无明业火,“你们安静下来!这是吵架的时候吗?”我心知又是那个破电梯在捣鬼,只能向他们解释道,“这应该是一个机关,过段时间就会恢复的,我们慌也没有用。”

我压着烦躁好心解释,谁知金子六把火气喷到我头上,“你个小菜头懂个鸟蛋,刚才你跑过去门就没了,现在还这么镇静说不定就是你小子在搞鬼!”虽然再难听得话我也听了,可还没别人这么喷过狗血。我和金子六不熟也不可能向对胖子那样挤兑他,只有板着脸呛他,“信也好,不信也好,你还能说出个更可靠的理由出来吗?”

金子六铁青一张脸,“我本来想念在一场交情份上还不想说的,现在你小子要置我们于死地我也不得不说了。你打从一进来就掉队,谁知道你掉队后做了什么。后来进来墓室又将整个墙壁摸了个遍,我虽然不做那土匪的下贱工作但我还是知道些门路的,你刚才那手不是土夫子的技巧是什么?你说,你没问题难道是老子有问题?”

想起刚才在墓室的举动我现在也是万分懊悔,前几次都是和潘子他们一起的,都是自己人也没注意防备这么多,现在换成了考古队没想到确被人暗中观察了去。我心知被这些人算计了,现在是百口莫辩。

文锦睁大眼睛半信半疑的看着我。我心里骇然,正想张嘴解释,李四地又跟想起什么似地,道,“对了,我记得五天前的早上他拖着氧气瓶出去好像是要下海的样子,后来我还看见小张……”说了一半,李四地看到我狠狠地看着他声音越来越小,我的心跌倒谷底不禁冷笑出了声,怎么,这说话不结巴啦?

这下所有人都往后退了几步,把我一个人留在了黑暗里,我心里万分悲凉,浮起一股矫情的宿命的感觉,从来没有想到在我身上会出现这种情况,一直以为就算没多深的交情也好歹算同事一场,没想到一出事情就毫不留情的怀疑到了我头上。

“齐羽,不是我们不信你,但是你怎么解释李四地的话?”文锦冷冰冰道,“我现在甚至怀疑三省的死也和你有关系!”

“不是我!”我几乎是吼了出来。

“那你说个理由,说了我就相信。”

我沉默了,这么说?说什么?说了他们更不会相信。见我沉默,这无疑是坐实了他们的猜测。金子六气急败坏冲上来想给我两拳却被闷油瓶拦下。闷油瓶将他轻轻一推,金子六就摔了老远,金子六被这力气慑住,对着闷油瓶怒目而视。

“小张,你这是做什么?!”

“闭嘴。”闷油瓶冷冷吐出两个字。

金子六没有一点眼力,也许是看闷油瓶平日里柔柔弱弱的样子,居然扑哧一声笑了,“你凭什么让老子闭嘴?小张,我看你也很有问题!你刚才千方百计想进来十分可疑!在墓室里你和齐羽还时不时眉来眼去这不是传递暗号是什么?刚才也只有你们两个想进来,我看你分明和齐羽是一伙的!”金子六眼神十分毒辣,“李四地不也当场看见你们暗度陈仓吗?鬼知道你们大清早神神秘秘想做什么!”

我一听这话血气一下子冒到脑门上,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李四地这话无疑是将我们推到风口浪尖上!好一个一箭双雕!好一个一石二鸟!正想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揍他一顿闷油瓶却比我先出了手。我只来得及 看清一道白光闪过,就看见闷油瓶手里多了一把足有半米长的折叠刀。

“你找死。”闷油瓶将那刀往金子六面前一指,那混蛋浑身一抖,顿时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文锦也被吓住了,他走了两步,“张起灵,你想做什么……”闷油瓶不带感情的看了他们一眼,文锦顿了顿,眼里忽而闪出坚定的光只见她往前走了两步,“张起灵,我相信你没有杀我们的心,咱们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行吗?”她这几天面色本来就苍白,现在又可怜巴巴的看着闷油瓶,反正要是换我我肯定是不好意地再动刀动枪了。

闷油瓶将刀尖轻轻在金子六面前晃了晃,又似不经意的绕了个圈才收了起来,“这是一个自动机关的装置,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霍玲最先出来打圆场,讪讪道,“算了算了,咱们出去再解决这破事不行,有些人胆小怕事喜欢挑拨离间就算了,还非要在这里弄得人心涣散。”

文锦也点头,“刚才我也有不对,事情没弄清楚就胡乱下定论。齐羽小张,你们别往心里去,金子六也是急了。咱们还是好同志!”

有些话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抹去的,刚才的形式我已经把这些人看的个差不多,真他媽的恶心。我能说什么?我再表现出不爽别人就要说我不识时务了。君子能屈能伸,我面上也装作没关系,可是心里却清明如镜:这些人,既不可以共同享乐,更不可能一起患难。

金子六也是见好就收的人,反正打是打不过闷油瓶的,如今文锦给了他这个脸他自然巴不得接过去带上。

而李四地,平日里最老实忠厚,最烂好人的李四地……在刚才那一霎那给我比冰还要刺骨的感觉。我暗自告诫自己,以后的一言一行切要小心谨慎,不可以再像以前那样莽撞了。

三十三、池底

经过刚才那件事没人会让我再走最后,我乐得清闲乖乖跟在闷油瓶后面。看着前面那颗黑黑的脑袋瓜子,想起刚才因为我受到的冤枉心里有些歉疚,而闷油瓶却什么也没说还间接帮我解了围,心情酸酸地柔和起来,再气不了他一刻,决定待会儿厚着脸皮找他说话。

出了甬道空气终于不那么拥挤,我拿起灯只匆匆扫了一眼,并不敢再有多大的动作,好在这间耳室也没什么值的研究的地方,我们只停了一分钟不到就走了。路上有人开始抱怨说皮肤痒,我冷眼旁观,懒得叫他们用口水抹心说痒死你们才好,而金子六见只有我和闷油瓶没事,不敢说闷油瓶只得挑软柿子捏,我不想和他一般见识,走在闷油瓶身后全神留意着每个人的动作。

与上次的惊险相比这次算是好很多了,既没有遇到那个十二只手的女尸也没有遇到白毛旱魃,连海猴子都没遇到。我又喜又忧,惊险刺激遇多了,一下子这么顺利还真是不习惯。

很快我们就到了那个有澡盆的配殿,大家对这个澡盆状的棺材都十分感兴趣,上次到这里我就觉得奇怪,这个墓的左右配室并不对称,右边是一个用汉白玉垒起的棺床,而左边却只有一个大水池。且这种盆棺是战国时期的东西,为何会出现在明朝的墓室设计里?而蛇眉铜鱼刚好又出现在战国墓的鲁王宫以及这个由汪藏海主持修建的海底墓里是不是又有什么联系?那第三枚蛇眉铜鱼又在哪里呢?

这些疑问我当然不敢问出来,连那个近在咫尺的石梯我也不敢假装发现。

霍铃是最先听见池底下类似闷哼的咕噜声的,她惊叫一声引来众人的围观。闷油瓶皱着眉死死盯着水底,忽然跟想起什么似地,拿起探灯一照,在一瞬间,水池的内壁那个盘旋而下的石阶兀地闯进了眼里。

众人都打起了灯,无奈水底水汽缭绕,这个破灯的穿透力又不够,我想起我包里有穿透力很强的灯,想拿出来又怕遭人怀疑,一时间几乎憋出了内伤。闷油瓶轻盈的跳到了边沿上,看了我们一眼就将手松开落了下去。众人间闷油瓶下到池底,不知是怕他独占功劳还是防备也纷纷下去,文锦故意放慢脚步见我也下来了才跟了上去。

我心里真的很不爽,故意慢吞吞的沿着池壁走,池底的中央囤着团水气,升起的烟雾将周遭的一切勾勒得只显得出个轮廓来,前面考古队员的身影在雾气里影影绰绰模糊不堪,有的背影甚至被扯得变了形看起来恐怖森人。

我心里发悚扶着池壁上的浮雕加快脚步,经过胖子说得那块墙壁下意识的扫了一眼,那团雾气里分明显出了上次看到的洋文!我像是凭空被雷打了下,脑子里除了闪电一样的白什么也没了。

这……这洋文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里面的?是三叔?我立刻否定这个猜想,要知道三叔能认个字都难为他了。难会是其他人?还有人早就进来了?是多出来那套湿器材的主人?还是更早的……阿宁公司的人?

想来想去这个比较有可能,那三叔和这群人有关系,会不会是他们早就进来了这里得到了里面的信息所以三叔才对这里这么熟悉,可是,这么一来,从三叔包里发现的帛书又怎么解释,难道这帛书不是地图?

听见文锦在前面叫了我一声,我意识到不能在她面前停留这么久只得收起满腹疑问朝她走去。快要走到尽头时,我念及着那窜英文字母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却见那袅袅升腾的水汽里有一团黑影在朝这边蠕动前进。

我头皮发麻,以为自己看错了不由朝里面走了几步想看清楚一点,谁知那团黑影像是受到了惊动连忙退到了转角处的死角,看他的动作明显是有智力的,我意识到这是个人,一下子就在三叔和解连环身上定格住。

我正处在去追还是不追的煎熬中,文锦的出现及时“拯救”了我。

“齐羽,赶紧下去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出什么事情怎么办?”

我随便和她说了两句,反正我的解释并不是她的要的重点。文锦叮嘱了几句,然后并肩和我走了下去。

三十四、黄雀在后

翻腾的雾气中间是那几只定海石猴,在可见度很低的环境下只显出一个黑色的轮廓。我朝闷油瓶那边走去,发现他一个人站在最前面,身后则缩着一群吓得丢了魂的男男女女。

闷油瓶做了个手势,让他们稍安勿躁自己则自顾自的走了进去打起了手电,白色的光穿透了层层障碍将石猴的面目完全暴露了出来,金子六“切”了一声,朝前大步走了两步,“我还当是怪物呢,把大爷我吓了一跳。”

见被这东西吓住,考古队园都觉得不好意思,现在放心了心激动的围着石猴打转。

“我的天……奇迹!这绝对前无古人的奇迹!是考古史上的里程碑!”文锦跟中了魔一样慢慢走向这些石猴,嘴里发出难以置信的喃喃。其他人更是欣喜欲狂竟然手舞足蹈傻笑起来,神情里显出几分似服食了毒品的痴癫。

我的视线只是落在池底的石阶方向,在那片萦绕着如烟般的水雾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如鬼魅般的人影,它像一蹲雕塑站在雾气中静立不动,我死死的盯着那个方向看着那个影子一点点的朝池壁移动。

我不敢出声,更不敢轻举妄动,手心里全是冷汗。大家疯了一会也冷静下来,文锦开始组织人员回去。而闷油瓶,闷油瓶还蹲在无字碑前俨然已经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我心说是了,照闷油瓶的说法,“三叔”马上就会现身,接着闷油瓶以“非常女性化的一瞥”发现奇门遁甲的秘密然后去追踪三叔。虽然我很想,很期待亲眼见证闷油瓶那女性化的一瞥,但是此时此刻……抓到这个人把事情问清楚才是最重要的。

在雾气的掩护下,我伏在地上寻着闷油瓶所说的躲在池壁后面,这样一来,只要“三叔”跑过来我就可以跳出去将他当场抓获。此刻,我像站在起跑线上等到枪声响起的运动员,等待的过程使我痛苦不堪。

为了缓解这样要命的心情,我把待会可能要上演的情节在脑子里预演了几遍,确认了万无一失,这下稍稍放下了心,将注意力全神贯注放在了那团雾气后。

这个地方离石碑有段距离了所以我可以说是个睁眼瞎,只能听见文锦在对面喊“小张,小张……”这样叫了几声却没有得到一声回应,文锦的声音也戛止在这片飘忽的云烟里。接下来的几分钟是死一般的寂静,我本来什么也看不见,现在连声音也听不见了,心里更加发虚,像是站在了清晨充满雾气的坟场。

伴随着池内突然响起的一声沉闷的“咕噜”声,有什么东西似乎相撞,与此同时文锦几乎是走了调的叫一声,“三省……!”不可置信的语气的颤抖揭露了主人的震惊。

脑中白光闪过,这一刻,一直绷在心里的那根绳子断了,而绑在上面的石头终于得以落下。

接下来的一切,快得就像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那样,三叔发出一声怪叫,以极快的速度朝这边冲过来,我躲在后面准备螳螂捕蝉,哪知这三叔突然向另一边一跳闪过了我的爪子,脚下快得就像踩着风火轮似地。

我后悔低估了二十年前的三叔是个身强力福的青年,不过还好的是三叔似乎没有发现躲在雾气中的我,来不及多想,我双脚快于脑子的追了上去,得在闷油瓶之前逮到三叔!

不过几秒的时间已经跑到池壁尽头三叔一个侧身转进了转角,伸手在墙壁上一推。之间那块石壁竟被推开一条缝隙,三叔闪身钻进了里面。我紧随其后也以同样的方式进了去。石壁合上的瞬间,一双手自后面绕到我胸前卡住了我的咽喉。

我脑子里一个炸雷,完了,我被将了一个黄雀在后。

三十五、对峙

“好你个臭小子!原来是你在耍花样跟踪我!”三叔一手掐着我的咽喉一手将我的手牢牢捍住,而我整个人被他压在墙上动弹不得,“你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我靠!被他这么掐得都快断气儿了还叫老子说话!

三叔抓起我一撮头发往墙上狠狠一撞,我被撞得眼冒金星,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卡在脖子上的手松了点力气,而攥在受伤的力道却加重几分,“说!”

“我……”我只我了个字就说不出话来了。

三叔早年就出来跑江湖了,在腥风血雨里摸爬打滚多年砍砍杀杀早就司空见惯,我知道他全然不会把人命放在眼里,要杀我的话更是不会手软。见三叔真的起了杀意我却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虽然与人斗直攻其短,可他娘的我对这个三叔一点也不熟,我上哪去找他的命根子?手上,额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我心里更是山崩地裂:这次我是彻底失算了!

对我来说我是吴邪,而他是我的三叔,我潜意识里就对他存不起多少戒心,但我却忽略了,此时此刻我戴着一个名叫“齐羽”的面具,而他,不出意外也不是我认知的那个三叔!我真是天真了,还想在闷油瓶之前抓到他问清楚事情再想办法让他脱身!我就是一蠢驴,他凭什么相信我?别说我现在是齐羽,就算他知道我是吴邪又如何?难道他就不会像解连环那样骗我?

悲哀,总是在生死关头才能明白的想清楚一些事情。

比起这个与我有直接血缘关系的亲人我却更了解那个戴着“吴三省”面具过了二十年的解连环!笑话,这不是笑话是什么?

耳边是三叔阴阴的声音,“其实你用不着说话,反正再也什么目的变成了死人也做不了什么!你不要怪我心狠,只怪你自己命不好进了这个考古队!”

脖子上的力气越来越大,我只觉得我的咽喉管要被他生生的扯下来,感觉肺里的空气都被挤光了,所有的血全部涌到了脑门上,过不了多久大脑也会开始缺氧,我死后,样子该是有多扭曲多难看?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被自己的三叔杀死,这个即将成为现实的事实让我悲伤无比。即使对这个三叔没有什么印象,但童年里那一根根彩色的冰棍的记忆是不可磨灭的,我也知道这个三叔是有多么疼爱我。

我突然想,要是有一天上天突然逗他让他知道了他亲手杀死了他唯一的亲侄子,三叔会不会难过?我又想,要是我这个吴邪死了,现在的小吴邪会怎么样,也死?还是继续长大代替我走完我未走过的路?这样看起来我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会不会也太凄惨了!顶着别人的面具死得干干净净,死后还没个人为你哭为你扶棺,就像从来不存在在这个世界过一样……

我忽然一激灵,开什么玩笑,小爷我的一辈子哪里会这么悲剧?小爷的人生结局怎么会以客死异时空结束?下一秒我才知道人在求生本能下所激发出的潜力是多么巨大,这个恐怕只有命悬一线过的人才会明白,有多渴望生,就会生出多大的力量。

我顿时狠心大起,也不管会落多少头发就着这个姿势把脑袋一转,感觉到头发尽数从头皮脱落,我倒吸口凉气,我敢打赌我头皮这块离秃子不远了,三叔只愣了一下表情就变得狰狞起来。

我当然不会给他狰狞的机会把脑袋狠狠往他头上一撞,这一下使了狠劲,三叔被撞得晕头转向,我虽然也没讨到多少好处,但总算摆脱了三叔的禁锢。眼见有门,我双脚生风般往走廊尽头跑,才跑两步身后风声突起,我刚回头就被一拳头打在脸上,然后三叔凌空跳起来一脚踹在我肋骨下,我被这一脚踹飞了好几米,落地的那瞬间我感觉脑浆都快迸出来了。

三十六

我被这一下子打懵了,捂着肋下看着三叔一步步朝我走过来,眼神阴狠得像吐着信子的蛇。时间紧迫,可能是怕节外生枝被文锦他们撞见,三叔连慢慢折磨我的兴趣都没有直接从腰间拿起一把猎刀向我刺来。我反应倒快,举手一档避开了要害手肘的血一下子涌出来。三叔啧了一声,讶异我竟然避开了很快就要向我发起第二轮进攻。

我神经高度紧张全然忘记了害怕,三叔这类人动手杀人一般一刀不成也会在第二刀将r人毙命,绝没有第三刀的可能。我意思到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但是优势却完全不在我这边,杀人显然比伤人容易,三叔是真心想杀我,而我一点也没有杀三叔的心,狗日的,这让我如何是好!

“等等!等等!”我跳起来做出投降的姿势,“你有东西在我这!”三叔听了这话手下的动作停了脚下还是一步步朝我靠近,眉毛挑了挑,示意我拿出来,凶狠的眼神又在警告我别耍花样。

我一边向后退一边拿出包里的那份帛书复印件跟献宝似的向他展开,三叔脚下的动作顿了顿,只是一瞬间的停滞,扯出一个轻蔑的笑,“怎么,你以为把这个给我我就不会杀你了?”

当然不是。我心说,面上还是做出一副期待的表情。

三叔摇摇头,叹息一声忽然一刀向我劈来,“我把你杀了不一样的得到?”

我心中对三叔丧心病狂的程度骇然,但也让我成功拖延了时间抓到这个机会,在三叔摇头的那一瞬间我抽出腰间的狼眼向他眼睛射去,被突然的光射中三叔本能的挡住眼睛,我趁这空当卯足劲跑了十几米,回头一看,三叔居然穷追不舍,眼睛似乎没什么事。

我感到疑惑拿起手里的东西一看,我操!居然拿成了普通手电筒。(当时为了应对突发事件,我在腰间的包里放了一些设备)

这样一追一跑的游戏玩得我是筋疲力尽,我本来就背着几十斤的设备,又和三叔肉搏这么久体力早剩无几了,在肩膀被身后的人扯住的那刻,我终于弹尽人亡,身子一软本能向旁边的墙倒去,哪知道这块墙居然是块翻板,我一下子跌了进去而那墙板则旋转了一圈又合了上来。

真是天不亡我!我不敢踹气,忙拿起腰间的匕首守在墙边等着三叔进来给他一刀。这样等了一会儿,门板没有丝毫开启的意思,我感到奇怪,三叔居然就这样放过我了?

我连喘气的时间都不敢有,拿起腰间的匕首守在墙边等着三叔走进来给他一刀子。这样等了好一会墙板没有丝毫开启的意思。有些不可置信的推了推,竟然纹丝不动。我又惊又奇,又拿身体撞了两下还是岿然不移,我这下可以确定这墙又变成一堵实实在在的墙壁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又是机关?我想起闷油瓶说的这些墙里面本来就安装了一个巨大的机关,现在看来也只有他说的这个可能了。

意识到躲过这场危机,我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如被抽掉勒零部件的机器般浑身散了架。放任自己烂泥般这样在地上躺了十几分钟,我站起来打量这个暗道,心说得在机关重新开启之前找到出口,不然等三叔进来了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战。

这条走道是用青冈石板堆砌而成,只有一个人宽,四周的黑色和青岗石的颜色参合在一起,变成了一种青幽幽的感觉,似乎是幽冥里的颜色。

我觉得这石道有点眼熟,又往前面走了一段发现居然越来越窄,脑子一下就灵光起来,这不就是那个夹肉饼嘛!想到上次我胖子还有闷油瓶还在这里历经一番苦战,胖子差点给磨掉了一层皮才逃脱了困境。

这么说我是进了死门了?顿时心里又喜又心酸,怪不得三叔不追我,他定是认为我死定了!可人算不如天算,他哪晓得我上次才从他打的盗洞逃出来?没想到兜兜转转又进了这个死门,到底该说我是幸运还是倒霉?

按照上次的方法我很快找到了三叔打的盗洞,看见墙壁上留下的血书,心里还是觉得疑惑不堪,这血书明明就是说的吴三省害我,解连环死不瞑目啊!我将那字又看了两遍,终于在第二次的时候找到庙门,顿时有吐血的冲动!奶奶的驴蛋!三叔写的什么狗屎血书?

知道是自己把顺序搞反了气得没处撒,直怨那个闷油瓶在场也不提点一下,害我就顺着我的思路误会下去了。但是话说回来,这闷油瓶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相信他眼神差得连跟进来的是解连环还是三叔的分不清楚了。我知道这些问闷油瓶也是白问,当前的主要矛盾也不是解决这个,所以心里只是纠结了小下就过了,不再耽搁,很快钻进了那个黑漆漆的洞口。

顺着盗洞迂回着向上到了那个 “分叉口”,我不怎么费劲的钻上去,选择了右边的盗洞口。(左边那条是闷油瓶他们从右耳室到左配室的那条道,被封起来了,吴邪当时猜测是害怕有什么东西从棺材那里过来)

这次比起上回爬着来得轻松得多,主要是知道改怎么走少走了很多弯路。很快我就到了有禁婆的石道,上次留给我的心里阴影颇大,这次没了胖子闷油瓶手上的火折子也宝贵得紧,我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看了老久,确定那鸡婆不在才去把那块青石岗盖子顶开翻了上去。

我上次还来不及好好观察这里就昏迷在这个地方了,翻起来,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把那块青石岗板移回了原位,黑暗中,似有光线在隐隐闪动。

房间的布局和闷油瓶形容得差不多,我匆匆扫了一遍那些金丝楠木的柱子,还来不及看穹顶上的影画,云顶天宫的模型,我的视线就落在了那面东南角的镜子前,在那里,那面镜子已经被移开,露出了后面半人高的黑魆魆的洞。

心,忽然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一下一下撞击着就好像马上要跳出胸腔。我轻轻的走到那面镏金福字纹铜镜前往里面看去,漆黑一片的甬道里赫然躺着一个人:三叔!

我陡然起了一身白毛褶子,在我反应过来往三叔跑去时后颈出传来沉重的痛感,我身子一软,倒在地上之前看见镜子里反射的两个一模一样面孔,那竟然……是两个吴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