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对不起,吴邪
秀秀一直上了车,也没有停止说话。她看上去真的很高兴,总算不忘要谢谢吴邪。
“你和我奶奶打电话的时候我都紧张死了,我以为她会不答应呢!”
“她也就差一点不答应了,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吴邪苦笑,“你别嫌我罗索,你可别给我惹事,我现在就是你的保险公司,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赔都赔不起!”
“哪有那么严重?”秀秀马上眉开眼笑地说,“好不容易出来了,我一定要好好地玩一玩!”
“大小姐你别忘了你是来干嘛的?玩什么玩!让你去查资料你到底有没有上心?”
“放心吧,我帮你搞定。奶奶的过去我还是知道一点的……”秀秀突然神秘地凑上来,“老实交待,为什么突然对这些有兴趣?”
“老师没教你不要多管闲事吗?”吴邪把车子开上了马路。
秀秀却很了然地说:“你不说我知道,你一定是为了刚才机场里的那个穿蓝衬衫的大帅哥!”
吴邪差一点把车开到路边的花坛上去:“你说什么?”
“你别说你没看到啊,我在通道里就看到他了,他好像一直在看你。”
吴邪调整着心绪:“你怎么会看到他?”
“说实话,我还真没看到他。不过我身边一起出来有两个女生,一出来就说那边有个大帅哥!其实,好多人都在看那个人,他太显眼了,长得好看,气质又好,好忧郁啊,女生最吃这一套了。”
吴邪没吭声。
秀秀得意地道:“你肯定早看见他了是不是?你别唬弄我,你有几根肠子我会不清楚,在我面前不要耍花招!”
“看到又怎么样,就是长得顺眼点,你犯得着这么花痴吗?”
“吴邪,我发现一段时间不见,你变得淡定了?你是不是认识那个人?你们吵架了?怎么明明见到了都装作没见到?”
“叫你不要多管闲事。”
“哇,你真是没有良心!我在机场可是很配合你的。瞧你以前对我是眼睛朝天爱理不理的,今天这么温柔多奇怪啊!我多好啊,一直和你说说笑笑,还故意把外套扣子扣住让你来解,你怎么不谢谢我?”
吴邪开着车,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我向来都是这样,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秀秀嘻嘻一笑:“你不要那么嘴硬,你想不想知道,你在帮我解扣子时那家伙的反应?”
“那家伙哪会有什么反应?”
“没错,他是挺淡定的,本来也没什么,我先前还以为他只是无意中地看着我们呢。不过……在你弯腰的时候,他似乎很吃惊,整个人都不好了!”
“胡说,你也不可能从他脸上看出表情来。”
“别人看不出,我霍秀秀是谁啊,我看到的准没错!吴邪,你告诉我,他是不是喜欢你?”
嘎——吴邪猛地睬下刹车,转头看着她:“小姐,你说够了没?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很好笑吗?”
秀秀转了几下眼珠,看出吴邪真的生气了,也不笑了,马上说:“干嘛那么严肃?就算是那样,我也不会说出去的!你们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吴爷爷不同意吗?要不要我帮忙?”
“我可什么都没承认,就你一个人胡说八道!”
“好好,我不问了,以后你不提我就不问。”秀秀投降道,“开车吧,我好累,我要吃东西。”
吴邪这才重新开车上路,说:“我先带你去我住的地方,你休息一会儿就带你去吃东西。”
“什么?你不是让我和你共处一室吧?喂,我虽然是国外长大的,你也不能占我便宜!”秀秀十分严肃地说。
“放心,我那地方小的很,也供不起你这个大小姐。”吴邪说,“我给你另收拾了一间,也在电子城顶楼,你就将就点儿吧。”
“不麻烦!我去住朋友家。”
“什么?”吴邪再一次停了车,盯着她,“别胡闹!”
“真的!就你有朋友,难道我没朋友吗?我早和她说好了,我们好久没联系了,可以趁此好好聚聚!”
“他?哪个他?男的?”
“当然是女的,你想哪儿去了?”秀秀理直气壮地说。
吴邪哼了一声:“反正不行!女的也不可靠!”
“全世界就你可靠!”秀秀不满地说,“你也不想想,我一个女的住在你那里,就算分房住怎么样,被多少人说啊?先前订婚你还把我甩了呢,现在我又过来,我要被人说成什么样子了?”
“那……那你住我爷爷那儿去。”
“不去!你自己都不喜欢住还要我去住。”秀秀气呼呼地说。
吴邪拿她也没办法:“要不然,你明天把你同学叫出来,我看看,如果真的没什么,你就住她那儿去,这样行了吧?”
“你呀!永远这么土!”
吴邪见她松了口,便说:“我也有话在先,你可别顾着玩,你要是一星期内不给我点有用的消息,我马上把你抓回澳洲去……说实话,我还真有点后悔,你过来一点也不现实,远离你奶奶,说不定原本可以查到的都查不到了!”
“你小看我!”秀秀说,“我的本事你还没看到呢!”
“那我就等着你大小姐给我大展拳脚了!”
吴邪也轻松了下来,把他直接送到了电子城。
“咦,这个人我认识呢!”
吴邪晚上下班回来,打开门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今天中午他去接霍秀秀回来后,打开电脑把孤儿院拿来资料给她看,自己就去上班了。现在买了晚饭上来,正好看到秀秀已经换上了家居服,一边吃薯片一边坐在电脑前看。
看到吴邪回来,她马上向他招手:“你过来你过来!”
吴邪走到她身后,只见她鼠标移到的是一张照片,指着其中一个人。
“这个人姓赵,对吧?”
吴邪一看,正是赵院长。他抑制住激动:“你认识他?他是这家孤儿院的院长。”
“是不是院长我不知道,不过他来过澳洲几次,我叫他赵叔叔。”
“他来干什么?”吴邪追问。
“不知道呢,他和奶奶关在房里嘀嘀咕咕的。”秀秀转了转眼珠,“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定。”
“什么?”
“他……来拿钱!我有一次看到他出来的时候,奶奶正好把支票薄放回抽屉里。”
“拿钱?”吴邪心中沉吟,“你奶奶为什么要给他钱?”
“大概就是捐款吧,你看我奶奶一直在捐。”秀秀指着名单。
吴邪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不一定,可能是勒索。”
“不会吧?”秀秀忙否定,“他好像是我爷爷的朋友呢,奶奶说和我们家认识好多年了。他来的时候,奶奶也没有不高兴,对他就像老朋友一样。”
吴邪想了想,又问:“秀秀,你有没有办法从这个赵院长嘴里问出一些当年孤儿院的事情来?”
“不能。”秀秀很干脆地回答。
“为什么?”
“因为我们根本不熟,就是见了一两次面。再说,就算他肯说,肯定也要问过我奶奶,你认为问过奶奶以后他再提供的消息,还有用吗?”
“那我们就想一个利用你奶奶的名义,但是他又不可能去告诉你奶奶的借口去找他。”
“这么复杂?”秀秀皱眉,“我想不出来。”
吴邪却笑道:“我有办法!”
“是什么?”
“送钱!”
秀秀一听之下眼睛就亮了:“好主意!如果我们送钱去,他肯定不会去找奶奶问。他那个人,我看很喜欢钱啊,万一奶奶说不知道,到手的钱就飞了,他肯定不乐意。所以收下后我们再问他话,多多少少会告诉我们一点,但是是不是真的就不知道了。”
“真假无所谓,只要他能够提供一些当事人或线索就可以了,我们自己去查。”
“你到底要查什么?”
吴邪没有回答,他坐下来,刚刚的兴奋劲缓了下来,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的神色。
秀秀哼着:“吴邪,我都帮你了,你不告诉我,我怎么去问赵院长?你到底要查谁啊?查孤儿?这儿名单上有?你最好把事情告诉我,不然,我可帮不了你。”
“好吧,我说。”
吴邪只是思考了一会儿,就点点头,然后简单地把闷油瓶的事说了一下,当然把两人小时候的情谊和先前那段似是还非的恋情瞒了下来。
但秀秀已经听得津津有味:“哇,原来你和那个大帅哥有这么多的故事啊?听起来像韩剧,好感人!”
吴邪满脸黑线:“我什么也没讲,哪里感人了?”
秀秀顾自说下去:“怪不得你们之间在机场怪怪的,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他一定爱死你了!可是因为一些原因,他不得不装死离开你,然后又对你很凶很冷酷!哇!真想看后续情节!”
“小姐!”吴邪打断她的花痴样,“我就是想让你帮我查一下小哥的身世,你哪这么多废话?”
秀秀赶紧离开电脑前,跑到沙发上和他并肩坐在一起,双眼放光地问:“吴邪,你有没有想过,按一般的情节来说,他应该对你们家很感激才对。就算吴爷爷把他的前途束缚住了,他装死离开你们,但也不应该说吴家是他敌人。而且你和他又相处了十年,他又喜欢你——”
“喂!”吴邪喊,“你有完没完?”
“好吧好吧,我就是猜的。综上所述,反正他没理由和你们敌对,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本来就是觉得奇怪才要查的。”
“所以,他肯定是你们家的仇人。说不定你爸妈那么早死,是他爸妈害死的!”秀秀笃定地说。
吴邪快晕倒:“我爸妈早死了!他要是我仇人,我爷爷怎么可能放过他?还会养他长大,你别瞎扯了!”
“那可不一定。我想起来了。前几天我听到奶奶和你爷爷通电话,当时我奶奶还说了一句‘或许我当初劝你把这个孩子留下来是错的’,你说,这个孩子是不是就是张起灵?”
吴邪一听就跳了起来:“你再说一遍!你真的听到了?”
秀秀点头:“是啊,听得一清二楚。”
吴邪追问:“他们还说了什么?”
“没有了。”
“没有了!他们只说了一句话?”
“就是没有了。”秀秀一摊手,“当时奶奶骂我来着,说我找不到好老公,才会被你在订婚宴上甩了,把面子都丢光了!我被她骂得气坏了,就没听到她在说什么。”
吴邪一下子变得无语:“这样也行?”
秀秀反而安慰他,“别急,等后天我们去那个什么孤儿院找赵院长当面问。你可要把钱准备好哦!”
吴邪回过神:“为什么是后天?明天怎么不去?”
“因为明天我要搬家呀,我要搬到LULU那儿去。”
“LULU?”
“就是我好朋友呀,我不是和你说过要搬到她那儿去嘛!”
吴邪只好由她:“好吧,明天上午,你把她叫出来,我见见,如果没问题你就搬过去。”
“知道啦,你这个土包子!”
第二天上午,果然,那个叫LULU的来了。吴邪一开始以为是秀秀的朋友,肯定和她差不多也就是个小女生,真是担心两个女孩子凑在一起只会玩什么的。但是见到LULU倒是有点意外。这是个身材高佻短头发的女生,她的性格虽然也是偏外向,但是举手投足之间很有气质,谈吐也很不错。她穿着丝质的白衬衫,衣摆在腰间打了个结,黑色长裤黑色皮鞋,透着知性的气息。
吴邪又问了她的职业,原来是在某电器行当行销经理的,仿佛知道吴邪的怀疑,她还拿出了名片,上面电话地址一应俱全。吴邪毕竟不像秀秀所说的那么‘土’,大致情况了解后也就不再多问,年轻人很容易打成一片,他们一起吃了点东西后,吴邪就帮忙把秀秀的东西拿了下来,一起去了LULU家,也是在居民区里一幢不大不小的公寓房,物业很齐全,两个女生住还是比较安全的。
因为孤儿院离电子城近,所以LULU说每二天上午就会把秀秀送到电子城来的。她有房有车,谈吐又不俗,吴邪很是放心。其实他也不喜欢秀秀和自己住在一起,引起谣言是一回事,在内心里,他也并不愿意和秀秀走得太近。
从LULU家出来,吴邪没有立刻回去,而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烈日高照,大家都往荫影处躲,就他像个傻子似的漫无目的地走着。人行道上,对面走来两个男的,说说笑笑地与他擦肩而过。吴邪看了他们一眼,不知怎的心里有些酸楚,尽管那两个男的可能仅仅是普通朋友。
闷油瓶打过电话来的时候,吴邪正倚在一家商场的墙边抽烟。他虽然没有烟瘾,但是口袋里也总会备用一包。他用打火机把烟点了,然后放到嘴里猛吸了几口,让辛辣的气息从喉咙一直通到鼻腔。他看到眼前由阳光明媚转向烟雾腾腾,他觉得嘴巴里有些苦,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烟放太久了,有股难受的苦味。
铃声响了,他只好停止了抽烟,略为烦燥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看屏幕上的来电,却让他忡怔了好久。
他不知道要不要接,但是经过这么多事,与其说自己在生闷油瓶的气,不如说,闷油瓶那边也根本不打算与自己好下去。
不然不会一次一次地做出那么过份的事来。那么,如今他又打过来,是因为什么?
吴邪本想挂断,但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他们已经什么都不是,所以根本应该无所谓才对。
所以他最终还是将拇指在手机上划了一下,同时,走了几步,将剩下的半支烟扔进了垃圾筒。
但是他并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将手机放到耳朵里,没有说一句话的听着。
“吴邪。”
还是那个声音,那种平静的语气,还是那个人。
吴邪不说话,只是在闹市中静静地拿着手机听着。
对方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回应,便又喊了一声:“吴邪。”
“……”
“吴邪,我就在你对面的街上。”张起灵依然平静地说。
他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望过去,果然,对面,那个熟悉的身影正静静而立。
马路并不宽,所以他看得很真切。白色的斑马线对面,红绿灯下,张起灵穿着黑色的衬衫,也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望着自己。
吴邪与他远远地相视几秒钟后,将手中的电话拿了下来,并且主动挂断了。
等他再次抬起头来时,却看见张起灵已经走了过来,他走得很慢,绿灯处,人流涌进,他夹杂在穿着五颜六色高矮不等的行人之中,一抹明亮的黑色,非常的触目。
即使是穿着最灰暗的颜色,他仍然让人无法忽略。
吴邪站着没有动,既没有走过去,也没有离开,无声地看着这个人渐渐地穿过马路走向了自己。
一直走上了人行道,快走到吴邪面前时,张起灵停了下来。
或许他本来是不想停的,想一直走到吴邪跟前去,但是吴邪却在两人距离快要过近的时候,轻轻往后退了一步。
吴邪的脸上,没有以往开心或愤怒的表情,他甚至是更加的平静。他什么也不说,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太阳很毒,两人的额头上,都有细细的汗珠渗出,但神色却都没有一丝的焦燥。
张起灵站在他面前,他的眉目间,除了一向以来的深遂,竟然多了隐约的温柔。
“吴邪。”他再次喊他。
吴邪还是不说话,却仍然向后退了一步。
张起灵微微一怔,那眉目间的温柔瞬间被隐隐的失望所代替,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却仍然是沉默。
吴邪并没有等他开口,而是转过了身,用背对着他。他迈开了步子,打算远离而走。
可是才走了两步,他听到闷油瓶又在喊他:“吴邪!”
他微微一停。
“吴邪,我知道,那天把你扔在山上是我不对,对不起。”
吴邪闭了闭眼睛,他不想再去回忆那天的感觉。
“可是,我之所以一次又一次那么做,只是想让你知道,对于我们之间的过去,我已经不想再回去了。”
他望着吴邪略微僵直的背影,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才一个字一个字清晰的说:“我想要的,是将来!”
吴邪睁开了眼睛,他并没有回头,对于张起灵这句话,他的反应仍然是长时间的沉默,一直过了很久,他才终于说话了:“这些天,我一直在对自己说,如果我再去找你,如果我再和你说话,我就是一只猪!或许我这样很幼稚,很可笑,可是我是真的这么想。你不用再说,过去也好,将来也好,我已经什么自信也没有了,我也搞不清楚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只是希望自己,不要再蠢得像一头猪!一次又一次的,被你玩弄在股掌之间!”
他略侧了一下头,“对不起,小哥。过去的事,我已经忘记了。我们就是两个陌生人,算了!”说完后,他终于迈开了步子,很迅速很坚定地,没有回头去望一眼身后的人的表情,迅速地走进人群里,走向另一条马路的对岸。
吴邪回到电子城时是下午三点多钟,他不顾员工诧异的目光,谁也不理瞬,大步走进办公室,狠狠地关上门,一头扎进文件堆里,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等到他终于从电脑前抬起头来,才发现不知何时,外间里间都只有自己一个人了。灯光明晃晃的亮得刺眼,平时闹烘烘走路都会被文件绊倒的整个楼层,静悄悄的一片空旷。
他下意识地又瞟了一眼电脑右下角,零点三十六分,怪不得人都走光了。
已经是新的一天了。
他站了起来,酸痛的肩膀和手让他酸麻的一时之间根本动不了,他呆呆地望着电脑上做了一晚上的程序,竟然一眼看到了好几个错误来。忙将屏幕滚动下来,看了五分钟,他苦笑了起来。
这些程序,全是废料!根本不能用!这么长时间,他真的是在工作吗?他做的都是什么呀?
他随手就把电脑关了,仰起头,疲倦得几乎想直接躺倒在地上。他知道必须马上去休息,不然以眼下这个精神,根本没有办法在明天和秀秀一起去孤儿院。
去孤儿院,也是为了那个人啊!
果然,有些话只是嘴上说说,内心里,只能够不断地说服自己查他,仅仅是为了整个吴家。但目前为止,那个人到底对吴家做了什么,他也不知道。他之所以坚持查下去,或许,仅仅想多了解一些。
他想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吴邪将办公室的门关了,走出门,走进电梯,来到顶楼。他的住处在上面,他哪儿也不用去,他的公司就是他的家。
屋子里和他出去时一模一样,没有开冷气,闷热得让人窒息。他走进浴室迅速洗了个澡,总算让自己胀痛的脑子有了暂时的缓解。这才走进卧房,倒在了床上。
闭上眼睛,他什么都不想,努力睡觉,很累,很累!
不知是不是梦,那个人,一直在耳边对他说:“吴邪,我要的,是我们的将来!”
吴邪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以为很晚了,忙从床上一跃而起,多梦而不安的睡眠让他的头比昨天更加的痛,差一点又倒在床上。
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发现只有六点多。夏天亮得早,他又在顶楼,昨天好像没有把窗帘关好,阳光已经照了进来。屋内的冷气却开得很大,让他只穿着背心的身体冷得像冰一样。
他闭上眼睛,用力地甩了甩脖子,让自己迅速地醒过来,然后还是下了床,走进浴室再次冲了一个冷水澡。
半个小时后,吴邪已经穿戴整齐,除了眼睛微微红肿以外,他看上去并没有和昨天有什么分别。年轻的身体,总算可以恢复如常,抗住一切无法言喻的劳累。
可是,当他打开门,打算下楼去等秀秀时,却停在了门口无法动弹。
门外,有东西挡住了他。确切地的,这东西,不是人,而是玩具。很大很大的几乎有大半人高的一只毛绒玩具!竟然是一只鼻子拱拱眼睛圆圆穿着棉质深色帽衫的猪!
猪的脸是粉红色的,从帽衫中伸出的手脚是白色的,是一只很干净的猪呢!
吴邪傻站着,足足盯了这只猪半分多钟,也不知道为什么它会站在自己门口。
难道是秀秀带来的?不可能,昨天秀秀所有行李加起来也没有这只猪大。到底它是怎么会在自己门口的?有人会把东西遗忘在顶楼吗?
呆了好一会儿,吴邪只好走出屋去,将猪抱起移开。
触手柔软舒服,做工非常好,料子也是上层的,看来是只很‘高质量’的猪。他在所抱的猪的背后衣服里面,无意中按到了一个突起的类似开关的东西,似乎是一个按钮。
按钮一按下去,怀里的猪突然动了一下,吓得吴邪忙放开往后退了几步。
只见这只猪在吴邪面前迅速稍息立正站好,同时伸出肥厚的右手,不,是右爪抬到脑袋前,做了一个标准的敬礼姿势。
它翁声翁气地说:“对不起,吴邪!”
吴邪不知道此时自己该换上一副什么表情,此刻他心里已经知道是谁放在这里了。
可是,这可能吗?那个人,怎么可能放这种东西在他的房门口?像这种超级无聊幼稚的行为,不是应该由自己来做的吗?
那个人从小到大,只会玩模型,从来不玩毛绒玩具的!
他定定神,走到猪的面前,大半人高的身形,肥肥的身段,柔软的触感,抱住的时候,长长的鼻子拱着他的肩膀,就像活的一样。
吴邪终于还是把猪抱进了自己屋子里,这种东西放在外面,万一被员工看到,实在太没法维持他总经理的威信。
回到房里,他再次与猪对视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在猪的帽衫口袋里,似乎藏着一些东西。他把手伸进去翻出了一张小纸条来。
“吴邪,我不知道送你什么才能表达我的歉意。不过,既然你不愿意做猪,那么,幼稚的事情就由我来做吧。——张起灵”
吴邪拿着纸条,再次看向眼前的穿着帽衫的猪,仍然保持着标准的敬礼的姿势,似乎一遍一遍地在说:“对不起,吴邪!”
这一刻,他简直是哭笑不得。
(二十二)不想失去你
吴邪来到楼下,果然秀秀已经等在那里了。吴邪带她上了车,并且将给孤儿院的钱给她,对她说:“你一个人进去行吗?我进去可能反而问不出,你一个女孩子,他比较没警惕心。”
“没问题。”秀秀看起来心情不错,“我把手机开着,你可以实时听。”
“不必。我这儿有个小东西。”吴邪拿出一个电子无线小耳塞给她,“你放在耳朵里,我能听到你们在说什么,而且你要是有什么没问的,我可以提醒你。”
“你哪儿来的窃听器?”
“不是,只有十几米远的距离,最多只能算是一个微型的对讲机,所以你不要到处乱跑,信号不好就听不到了。”吴邪摇头,“离窃听器远着呢。”
“你自己做的?”
“恩。”
秀秀的眼中也流露出钦佩的神色:“吴邪,其实你一点也不蠢。”
“只有你在说我蠢。”
“好吧好吧,我有眼不识泰山。”
“现在还来得及。”吴邪边开车边笑,“对我客气点知道不。”
“心情不错嘛,是不是昨天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没有。”吴邪自嘲地,“我能发生什么?”
秀秀也就没再问,她低头把玩着手中的小耳塞,突然说了一句:“吴邪,如果你爷爷和我奶奶还是让我们结婚,你答不答应?”
吴邪一怔:“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秀秀立刻精神一振:“好了,开车开车,别讲这些废话啦!”
“我不是在开嘛,大小姐!我又不是开飞机,马上就会到的。”
“别吵我!我要想想等一下和姓赵的老家伙说什么——”
半个多小时后,他们到了孤儿院。孤儿院的全名叫“福平孤儿院”,四周环境倒不错,青山绿水环绕,交通也很方便,算是闹市中的静区。这么好的一块地这些年来都相安无事,果然这里面的孩子有许多都不简单。自从看过上次那份名单以后,吴邪也不由得感叹孤儿院里是藏龙卧虎,不容小窥。
吴邪把车子停在了孤儿院旁边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秀秀就打开车门走下来,吴邪叮嘱了她几句,秀秀虽然年纪不大,但做起事来也很让人放心,有着女孩子特有的细心和谨慎。
秀秀走了大概五分钟以后,吴邪就听到了她和孩子们说话的声音,然后就有孤儿院的工作人员出来。秀秀亮了身份后,就有人通知了赵院长,不一会儿,吴邪听到了赵院长标志性的爽朗笑声。
接下来的对话进行得很顺利,秀秀以霍仙姑的名义说了几句客气话,赵院长也十分客气地招待他,一点也没有把她当成小女生看。秀秀又拿出吴邪封的那个大红包递了过去,赵院长的声音明显带着愉悦,一个劲地说谢谢。
于是秀秀就终于进入了正题。
“赵伯伯,你们这儿的孩子,是不是一年比一年多?那样子不会挤不下吗?”
“哪能呢?”赵院长笑着摇头,“你以为人人都可以进吗?进我们这里可不容易。”
“难道不是说只要孤儿就能进吗?”秀秀装作一副天真的样子。
“我们这儿是私立孤儿院,进来还是要收取一定费用的。就算是公立的国家出资的,也不是人人都收的,有很多要求呢。要不然,就算这儿再大,也是挤不下的。要知道社会上有多少没爹没娘的孩子,我们难道个个都收?”
“哦!”秀秀做恍然状,又疑惑地问,“那来这儿,有什么要求吗?孤儿不是没有亲人吗?哪来的钱?如果有亲戚的话,为什么亲戚不收养?反而还要花钱送过来?”
“这里面的事可复杂呢,三言两语也说不清。你可以回去问你奶奶,她倒是知道一些,会和你说的。”
吴邪心中暗骂真是只老狐狸,就这样把皮球踢回来了。
秀秀却马上接口道:“我也就问问,我才不想知道呢。我就是觉得吧,这儿出来的孤儿好像都挺不错的,就像那个马来西亚的老戴一副墨镜的地产商,好像也是你们这儿来的吧。”
“没错!”赵院长有些得意地说,“这孩子从小就聪明,我就知道他长大后会有出息的!”
“还有一个呢,才七八岁的时候吴爷爷就领走了,叫阿坤的,你还记得吗?”
赵院长干笑一声,没有说话。
秀秀继续说:“可惜,听说他好像在高中时就出车祸死了!赵伯伯,这人是怎么来的?这么好的孩子,他父母怎么不要了?”
“霍小姐你问这些干什么?你认识阿坤吗?”赵院长笑眯眯地问。
“我就是个好奇宝宝,问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可以说呢?再说,吴邪是我的好朋友,他们家的事,我总该了解一点吧,赵伯伯你真小气,这么点小事都不告诉我!”秀秀哼了一声,“那个阿坤难道是什么皇室的私生子,有什么好保密的?”
“瞧你说的,阿坤就是个普通的孩子。好好好,我告诉你,他呀,两三岁的时就被抱来了,还是吴老先生亲自抱来的。说是在广州做生意的时候无意中在路上捡的,看他可怜,长得又可爱,就抱来了。……那时候,吴邪少爷也很小呢,父母又不在了,吴老先生说,要是这孩子长得聪明懂事,将来给小少爷做个伴也是好的。这不,到了七岁的时候,就把他领到家里去了。”
吴邪屏息着听完,心中也是暗自吃惊。他一直以为是闷油瓶不过由爷爷偶然从孤儿院领养来的,现在才知道,从一开始,就是爷爷把闷油瓶抱过去的。想想也是,爷爷怎么可能去领养一个来厉不明的陌生孩子随随便便来给自己当同伴呢?肯定也是观察好长一段时间才下的决定。如果闷油瓶的身世真的如赵院长所说,是爷爷在广州做生意时无意中‘拣’回来的,那也太凑巧了,真的只是这么简单吗?
接着,秀秀又问了一些别的,但不管怎么问,来来去去也就这几句话,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来,吴邪就让她好撤了。她只好随便说了几句,就说要走了。赵院长巴不得她赶紧走,笑容满面地亲自把她送到了门口,秀秀表示自己有车,没有再让他送出来。
回去的路上,秀秀把耳塞还给吴邪,又问他:“是不是这些钱我们都扔水里了?”
“怎么说?”
“因为他几乎什么也没说啊!”
“不是说了吗?当年是爷爷把他抱来的,而且是从广州抱来的。”
“是真的吗?”秀秀怀疑地问,“你相信?”
“至少我知道,爷爷的确在广州跑过船。”
“真话里面掺假话最难辩别。”秀秀很有经验地说。
吴邪笑笑:“不管如何,今天辛苦你了,我请你吃午饭。”
“你请我吃午饭可以啊,不过你要先陪我逛街。”秀秀笑吟吟地说,“我要好多商场,买好多衣服,吴大少爷,你赏不赏脸?”
吴邪苦笑:“这么可怕!”
“所以算了吧。”她了然地说,“我自己会去的,跟着你,我还怕被狗仔拍到呢,到时候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哦,原来是怕跟我闹绯闻啊!”吴邪笑,“怎么,你是不是有地下情人,怕他看了不高兴!”
“我是无所谓,要是再碰上一个什么姓张的姓李的,被看见了多不好啊,我最心疼帅哥了!”
吴邪本想笑话她的,结果被她笑话了,不由得强辩道:“你又捕风捉影了,我和他没什么的。”
“没什么干嘛去查他?你这不是变相的关心他吗?喜欢一个人,总是想要了解他的。”秀秀很有经验地说。
吴邪懒得理她:“你要哪条路下场?我把你放在广场中心好不好?”
“你别岔开话题!”秀秀探过身,“说实话我真不明白,两个人在一起感觉好就行了,你管他是好的是坏的,他对你好就行了。”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是非观?”
秀秀却说:“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的好人,每个人都会做极端的事情,大家都一样。况且,我觉得坏人的感情更加的让人感动呢!”
“霍大小姐,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我不管了,你就在这儿下车吧。”
吴邪把车停在路边,秀秀只好打开车门,又回头:“还要我做什么?”
“暂时想不到,如果我一时之间找不到其他线索的话——”
他话还没有说完,却见秀秀有些惊慌地说:“吴邪,你别赶我走!我好不容易出来了,你别让我回去!你要查什么尽管说,我会帮你的!”
吴邪心中一软:“那好吧,你先放松几天,我想到了会找你。”
“谢谢。”她这才又恢复了笑颜。
“你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吴邪笑她,“避你奶奶像老鼠避猫似的。”
“我说了,每个人都不是好人,谁都会做错事,谁都没有资格当别人的法官!只不过,总是会有一些不得不遵循的虚假的规则来束缚真实的人性。”秀秀下了车,朝他摆摆手,“有事打我电话!”
这小丫头!吴邪摇摇头,还和我讲大道理,估计是玩性太重,不喜欢做生意,才会被霍仙姑整天束缚着。
他心中有些感慨,其实换作普通人,他们都应该是最会玩最懂得玩的时候,可现在,肩上却不得不压上沉重的担子,过早地开始为利益奔波。
或许秀秀说得对,每个人都不是好人,谁都没有资格去当法官。只要他对你好就行——
吴邪突然想到早上收到的那只会说话的小猪,他最终没能忍心无视于它,把它放进了卧房里。他不知道这个简单的毛绒玩具代表了闷油瓶多少真心话,他已经几乎逃避般的不想再去想这个问题。
他是要坚持还是妥协?如果坚持的话,闷油瓶又会不会坚持,还是他们之间就此悄无声息?
他把身体往座位上一靠,双眼无意识地望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刺眼的阳光火辣辣地开始炙烤着大地,他是真佩服秀秀,这样的天气还有精力去逛街,他却疲倦的连思考都没有力气。
突然,他的目光锁定在前方,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戴墨镜的男人,正手中抛玩着钥匙走向吴邪旁边停靠着的另一辆车。
是他!
黑瞎子也看到了坐在驾驶室的吴邪,一愣,马上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
“……吴先生,这么巧?”他用手指敲敲车窗,“坐在这里干嘛呢?欣赏大街上衣着清凉的美女吗?我知道有个地方的美女比大街上还要穿得少,有没有兴趣知道?”这个人三句话不离开流氓本色。
“我刚好经过这里。”吴邪朝他笑了笑,“不过,我总是看你轻松自在,又有大笔的钞票进账,我焦头烂额的都没有你赚得多,真想好好向你讨教一下心得。”
“哎呀,你真是抬举我,我最近可是忙得要死。”黑瞎子颇有深思地看着他笑,揉了一下肩膀,“刚替哑巴做了一件事,飞来飞去的,可累死我了。”
吴邪便笑道:“既然这样,我请你喝午饭怎么样?你这个地产大王来我们这儿,我也尽尽地主之谊。”
黑瞎子挑了一下眉毛,立刻点头道:“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吴邪于是挑了一家清爽幽静的中餐馆,并且订了一个小包房,把黑瞎子请了进去。
“这儿不是什么高档酒楼,只是一个老牌的餐馆。”他说,“不过菜很好吃,我以前读书时经常来,一直很喜欢这儿做的口味,你今天也可以尝尝看。”
黑瞎子坐了下来,似笑非笑地道:“吴先生真是怀旧的人。”
“我不叫你齐先生,你也不用叫我吴先生,不必显得这么生疏。”
吴邪在他对面坐下来,把菜单递给他,黑瞎子接过来,笑嘻嘻地道:“那我叫你什么?吴邪?吴少爷?真不习惯。”
“你上次画了一副小白兔给我,平时也是这么叫我的吧?”吴邪轻描淡写地说。
黑瞎子瞬间哈哈大笑,刚想说话,服务员送茶点进来,他也就不说了,把菜单重新递给吴邪:“这儿的东西我不熟,还是你来决定。”
吴邪也不推让,就把菜单给了服务生:“按我以前点的上菜吧。”
“是。”
服务员走了,把门也关好,黑瞎子这才说:“看来我上次画的那张画,让你印象深刻啊!”
吴邪反问道:“我在你们眼里就真的蠢成这样?”
“那你就错了。”黑瞎子双手抱胸看着他,“你以为我这么喊你,是看不起你?”
“难道我还要因为拥有这样的外号而感到荣幸?”
“当然!”黑瞎子笑容一淡,竟然变得正经,“你不知道,我这么喊你,是羡慕你,也妒嫉你!”
吴邪盯着他:“这话怎么说?”
黑瞎子笑而不语,拿着筷子夹着小碟子里的冷菜放进嘴里。
吴邪也就不再追问,他轻轻地啜着菜,一边看着对方,黑瞎子吃得倒很开心,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吴邪问他:“我昨天看新闻,香港有个新楼盘开售,近乎天价,那楼盘是你的吧?这一来一去的,你可是又赚了不少。”
“恩恩。”黑瞎子用力点头,“你要是想要,我可以给你打折……不对,我送你一套也行,就当是我和你交朋友的礼物。”
“好大方的礼!”
“你不用和我客气,这点小礼还说我大方,不是让我难为情吗?哑巴的房子可比我多,你随便向他要一套也比我的强,你收了是看得起我。”
吴邪“哦”了一声:“小哥,也做地产吗?”
“他好多行业都做。反正他看人一个一个准,自然有人帮他打理,他又不用到处应酬,做人最舒服的就是他了。”
菜上来了,果然香味四溢,让人食指大动。黑瞎子不住地点头赞道:“好久没有吃正宗的中菜了,那些大酒店做的味儿都变了!你果然有眼光,我这吃货下次还是要跟着你蹭饭吃。”
吴邪仍然是喝茶,嘴上不说话,心中却是迅速地盘算着。黑瞎子看了看他,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马上又笑道:“我知道你对哑巴的事好奇,看在你请我吃这么好吃的份上,我是知无不言,你尽管问吧。”
他这样一说,吴邪反而不便直接问了,也就笑着说:“我是真心请你吃饭的,你别说得我像要套消息一样,不然这整整一桌子好菜是真的要变味了!”
“话不能这么说,边吃边聊就可以,不会影响我好胃口……对了,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房子!对,房子!你知不知道哑巴这个人很怪,他有很多套房子,全世界都有,可是他就是不住。”
吴邪一愣:“不住?”
“也不是不住。有些人把旅馆当家,他把家当旅馆。他这个人忙的时候很忙,到处跑,不喜欢住旅馆,所以就会买栋房子备用着。贵倒是不贵,有些地方就一个小平房,简陋得很。不过他很少会连住超过一个月。等有了空他还是不住,宁可蹭我这里也不愿去自己的地方……你说他是不是个挺有趣的小孩儿,我肯定他是怕黑怕孤单,不过他死不肯承认,哈哈!”
吴邪深思地看着他:“你们的感情——真不错。”
黑瞎子笑容停了停,把筷子放下了,也很有深意地望着他:“每个人都这么说,连你都这么说,看来果然是真的,我还以为只有我自己这么认为呢。你说哑巴这个人就是死鸭子嘴硬,总是对我装酷,一副拽到家的样子,其实心里挺在意我的哈!”
吴邪笑笑不说话。
黑瞎子盯着他:“喂,我说得这么卖力,你给多点反应嘛!难道你对我的话没有任何的感觉吗?”
吴邪抬起头,微笑道:“有什么感觉?你也希望我羡慕妒嫉恨?你们这样挺好的,我一直以为这些年他一个人过得挺辛苦。不过看来是我想得太多了,他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幸运。”
黑瞎子笑了,他撇了撇嘴:“是啊,一个人过的确挺辛苦,他刚离开你们吴家的时候,头几年的确不怎么样。没有钱,没有经验,什么都要自己摸索。当然后来也就好了,他这个人不太追求物质生活,真不知道赚那么多钱是为了什么,连个长住的地方都没有,吃东西也不讲究,空下来只会发呆和睡觉。”
吴邪心中一动,隐隐有点难受,也就不再过于掩饰自己的表情:“他以前也是这样,这些年还是这样?不过你别看他好像在发呆睡觉,你和他说话,他都是听进去的,只是不太喜欢回答而已。”
“呵,你还记得他的这些习惯?”
“那当然。”吴邪说,“我和他相处了十年,不是嘴上说说的。”
黑瞎子好一会儿没说话,他用手指叩着桌面,看吴邪的神色渐渐嘲讽了起来。
吴邪不解:“我说得不对吗?”
“好吧,你可别怪我说得直接,咱们就来说说时间的事。”黑瞎子不以为然地道,“说真的,十年的时间,不算短,也不算长。光说哑巴身边的人吧,他认识王胖子也五六年了,帮他在管理公司的那些人,至少也都认识三四年以上,都近十年一半了。而我呢,从小在孤儿院就和他认识,比你还早,之后他在你们家的十年,可没断了我们的联系。再加这些年,他离开吴家,一直是和我在一起。算算时间,也有个二十多年了,我和他认识的时间几乎和他的岁数相等……”他看着吴邪笑,笑得冷冷的,“所以,比起来,你这十年,算得了什么?”
吴邪震慑地看着他,一时之间竟然被塞得无话可说。
“再说,就算不算前面的,算以后。哑巴现在三十岁还没到呢,就当他能活到八十岁,还有五十多年的时间!即使现在让他去认识一个陌生人,弄不好那个人也能陪他个五十年,就是十年的五倍了。”黑瞎子不依不饶地继续说,“所以十年这眨眼间的时间,还真没什么好值得放在心上的,你说对吧,吴先生!”
吴邪脸色泛白,黑瞎子这些话尽管说得时候还带着笑,但每一个字却像一根刺似的扎进他的心里。十年,在他记忆中永不磨灭深深烙印的十年,甚至是总是骄傲任性的十年,被黑瞎子一说,原来是短暂得可笑。他赖以珍藏的记忆和感情,是如此的廉价!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轻声说,“十年根本不算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还把它当回事,只有我一个人!”
“那你又错了,你根本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黑瞎子长长叹了一口气,刚想说话,手机却响了,他拿出来一看,一扬眉说:“哑巴打过来了。”
他接起电话:“是,我弄好了!……对了,你猜我和谁在一起吃饭?——哈,告诉你,是小……不对,是吴邪!他真是好客,还请我吃饭,菜品真心不错……啊?行行行!我告诉你我们在哪儿,这是XX路的XX中餐馆!……”
原本顾自沉思的吴邪已经抬起头来,忍耐着等他打完电话,才不悦地说:“你让他来干什么?”
“我又没让他来,是他自己要来的!他怕我欺负你,你是他的心头肉嘛!”黑瞎子又夹一口菜吃,“他心里疼着你呢,哪里舍得让我吓着你?”
吴邪皱眉道:“你又胡说什么?”
“我可半句假话也没有。他现在的的确确还是把你当成宝!难道还要我说,你自己感觉不出来?只不过——”黑瞎子意味深长地说,“现在是这样,将来就未必了。十年的感情,再怎么深厚,也是会消耗光的!所以如果不及时补充电力,等到哪天用光了,咱们就各凭本事了!”
吴邪暗自咬着牙:“你也喜欢他,是吗?”
黑瞎子大笑:“哈哈哈!说得好!‘也’喜欢他!什么叫做‘也’?这个‘也’字用得相当妙啊!”
吴邪脸上有些发烧,知道自己冲口而出的话被对方抓住了把柄:“你别转移我的问题!”
黑瞎子一摊手:“我可什么也没有说!都是你认为的!你要是担心我抢了你的小哥哥,你就赶紧把他给抢走藏起来吧!地球太危险了,到处都是威胁,哈哈!”
他笑了一阵,咳了一声:“好了,我不玩你了。我就是看着你们两个人觉得有趣,明明喜欢得要命,却还在那里拔河!累不累?好就合不好就散,哪来那么多大道理?”
“好像把事情搞复杂的是你们!”吴邪不甘示弱地道,“我不知道我算是你们的靶子还是你们在给我当靶子,我们之间是敌是友,你可以给我一个正确答案吗?”
“答案嘛,等下让正主儿和你说吧!”黑瞎子站了起来,“他差不多快来了,对了,他还有一件大礼物要送给你,哑巴对你是真的没话说!我走了,改天回请你!”
他说着打开了门,朝着吴邪欢快地摆摆手,顾自走了。吴邪仍然坐在位子上,沉默着盯着一桌子的菜,大概仅仅是过了片刻功夫,门边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吴邪?”
他转过头去,就看见闷油瓶走了进来,他看来果然是赶来的,头发也有点乱乱的,两人目光一触,吴邪心跳了两下,但是并没有移开。
张起灵扫了一眼满桌的菜,又看看他,吴邪就说:“他刚走了。”
“他跟你说什么?”张起灵就在他对面坐下来。
吴邪没有回答,问他:“你吃过饭了没?吃一点吧,这家地方我们以前常来,你还记得吗?”
张起灵点了点头,拿过一只干净的碗,却只舀了半碗汤,慢慢地喝了起来。
“已经有点凉了。”吴邪说。
“没事。”
吴邪默然地看着他,张起灵喝完汤把碗放到一边,才抬起头说:“你别管瞎子的话,他没一句是真的。”
“你以为他会跟我说什么?”
“不管他说什么,你都别理他。”
“他说他喜欢你。”吴邪突然说。
张起灵一怔,继而皱起了眉:“你相信?”
“我信!他也是人,也有感情,你们认识这么久,比我们久得多,他一直在你身边陪你度过最困难的时期,他图什么呢?为什么不可能是喜欢你?”
张起灵眉心稍稍一舒展:“吴邪,如果他的话让你觉得不舒服,我是不是反而要谢他?但是,你不用去管他说什么,他起码对一百个人以上说过喜欢,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小哥。”吴邪却摇摇头,轻声说,“我知道你比我更明白,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好。喜欢两个字可以随便说,但是多少年如一日地对待,却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你以前对我很好,我从来不去想为什么,只知道是理所当然。可是现在,我才知道,那份好有多么难得。所以你也应该要珍惜才对。”
张起灵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吴邪,我今天打不通你电话,我知道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但是不管我们之间如何收场,我都不会和瞎子好!他只是我的朋友!”
吴邪这才想起来刚才因为让秀秀去孤儿院怕对讲机引起干扰,把手机关了,现在还没开起来
“我没有要把你推给瞎子,相反,我是真的不高兴了。”吴邪闭上眼睛摇了摇头,重新睁开时眼眶已经微红了,“我知道说这种话很不争气,昨天还如此坚决,今天却把自己全然推翻。可是我刚刚在想,十年不过眨眼间,我们分开了这么久,我又从哪里来的自信认为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呢?今天的我们,彼此猜忌彼此伤害,除了会加倍地消耗原有的感情以外,一点好处也没有。你在我心里住了近二十年,我不想最终落得陌路的结局……所以我要在电力用尽之前,赶紧把电充满才行,或许我才会觉得比较心安。”
“吴邪——”
“小哥,如果我说。”他望着他,“我从现在开始对你好,你会不会比当初的我,更懂得珍惜,更明白这份感情来之不易?”
张起灵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慢慢地弯下腰,伸手将他抱进怀里,吴邪也抱住了他,这个拥抱他们都很虔诚,暂时忘记了先前太多的不快,带着理解与温暖,,就像以前一样,澄净得没有掺进过一点点杂质。
“你告诉我——”吴邪在他怀里小声问,“为什么你要用那么绝决的方式离开吴家,为什么你在娱乐城要说我和你是敌人?我能感受到你对吴家的恨意,你不是那种随便说说的人,我要知道原因!”
张起灵松开手,在他旁边坐下,看着他的眼睛:“因为你爷爷对我并不好。你还记得小时候那次绑架吗?那些人都是他安排的,只不过是个小小的考验罢了。那几个人根本没有对你怎么样,连一条狗他们也不敢去对付,却对我往死里下狠手。”
他用手指温柔的拂过吴邪惊愕的眼角,“吴邪,那些年,我除了读书和你待遇一样以外,其他我都过得很不好。当时,我心里很不喜欢你爷爷,心里很反感他用恩情绊着我来决定我的人生,而我只能顺从他的安排成为吴家的影子。我走的时候对自己说,我不会再回吴家,我要做自己的事情!”
“……可是,如果是那样,你为什么前几天还和爷爷那么好?你们在书房里谈了什么?”
“因为——当我在外面闯了这些年,我才明白,所谓小时候的痛苦与难挨,比起外面的血雨腥风来,根本不值什么!我当年是太压抑了,竟不能忍受一点小委屈。我再次去见你爷爷,是和他冰释前嫌,那天我们在书房里谈的就是这些。”
“你还有其他的疑问吗?”张起灵越发温柔,“你尽管问,我都会回答你。”
吴邪望着他半天没有说话,他的眼眸中有着隐隐的水份。许久以后,他才略带颤音地说:“小哥,你不要骗我!”
张起灵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捉摸的光芒,但很快,他俯下头去,在他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吴邪,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你只要记住,我心里有你!”
“恩,我记住了。”吴邪闭上眼睛,伸手重新将他抱住,张起灵把吻从他额头上滑落,落在了他的唇上。
“瞎子刚才说你有礼物要送给我?”吴邪断断续续地问,“是什么礼物给我看看?”
“今天晚了,明天再去看。”
吴邪推开他,扬着眉毛说:“我明天有会议,后天也没空。你要是现在不给我,以后都不用给我了!”
张起灵无奈地一笑,站了起来,“走。”
两人一起走出包厢,张起灵付了账,就带着吴邪走出门。吴邪打开手机让公司的人开走自己的车,他则进了闷油瓶的车子,他们一路开出了市区,看着太阳往西而去,吴邪这才明白刚刚为什么说要明天看。
“你带我去哪里?什么东西放得这么远?”
“去海边。”
吴邪啊了一声,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不置信地望着他的侧脸:“你——你不是开玩笑吧?”
张起灵说:“吴邪,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车子终于开到了海边,他们并没有往公共区而行,而是开向一个偏僻的小海湾。四周的行人渐少,延路的风也凉爽了起来。吴邪已经可以从车窗外看到海湾上碧蓝平静的海水。他看到空无一人的海湾处,隐约有一个小小的白点。
张起灵把车停下,吴邪就下了车,来到海滩边,他把鞋子和袜子都脱了,卷起裤管,踩进湿润的沙子里,回头嘻嘻笑道:“我好多年没有来过海滩边了,之前只顾着读书,现在又要工作,要不是你带我来,我都不知道还要有多久才能来呢!”
张起灵有些好笑:“沙子不烫吗?”
“有一点。”吴邪看一下脚底,“不过烫得很舒服,就当做脚底按摩。”
“太阳快下山了,先去那边。”
张起灵指了指右前方,吴邪其实已经看到了,那边海岸线边上,停靠着一只白色的小型运动帆船,尽管事先也已经猜到,但是看到的时候,还是很震撼。
他慢慢地走过去,帆船有一半停在沙滩上,一半搁在海里。船不大,是一搜独桅独帆的轻舟型运动帆船。船身也很小,可以站两三个人,并且放着一些轻便的必备工具。
吴邪上去,伸手轻轻摸了一下结实光滑的船尾,回头笑道:“果然是大礼物!”
“不大,最简单的一种。模型我不给了,这个行吗?”
吴邪就朝他笑,他说:“小哥,这是你自己做的吧?”
张起灵点了一下头。
“做了多久?”
“很久。因为我很忙,所以不太有时间,去年刚刚做好的。”
“你真了不起!”吴邪说。
张起灵却摇头说,“这船太小,真要环游旅行,只能用买的,我做不了。”
“我不要买的!这个很好了,我很喜欢!”吴邪愉悦地说,“现在它可以下水了吗?”
“当然。”
张起灵走到他旁边,示意他帮自己一下,然后两人一起将船整个都推进了海里。他先跳上船板,朝吴邪伸出手,吴邪却不要他拉,自己也一下子跳上来,船身晃了两下才浮稳。
吴邪又仔细地抑头看着撑起的白帆,上面干干净的什么图案也没有。
“船有名字吗?”
“没有,是你的,当然由你取。”
“你做的时候就想着要送我吗?”吴邪表示不相信,“那时候你还想着回来见我?”
“没想那么多,就想着肯定会更合适的人来取船名。”
张起灵说着,将起航准备工作做好,船身就缓缓地随着微风飘出了海面。他指着船边的扶手说:“吴邪,你站到中间来,抓住这个。”
“今天风不大,应该没什么问题。”吴邪说。
张起灵也没坚持,推了一下舵柄,船头转了个方向,朝着较为宽阔的海面驶了过去。
海面上的风明显要比陆地上要大很多,船上的帆很快就迎风鼓了起来,速度也快了起来。吴邪站着眺望远处,他正对着西方,夕阳已经沉下了一大半,只露出火红的半圆,四面的晚霞映得天空一片灿烂。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对着这个美景按下了快拍,迎着风大声说:“小哥,这是我们第一次出海,我要留个记念。”
“你小心点。”张起灵提醒他 话音未落,一个轻浪突然打了过来,船身一阵摇晃,吴邪啊了一声,他一手拿着手机拍照,另一只手只是随意地扶着,因为不防备,手就滑了出来,要不是张起灵及时一把拉住他,估计肯定掉海里去了。
“果然很危险啊!”吴邪心有余悸,又举着手机大笑喊着说,“这已经是我回来后第三只手机了!要是再掉下去,我就不活了!”
因为风很大,说话很吃力,再加上要控制速度和方向,所以张起灵并没有回答他,只是仍然用一只手劳劳地拉着他。
接下来吴邪就很顺利地卡擦卡擦拍了好些照片,这才心满意足地把手机放回口袋,回头看了看,风把他们的头发都吹得很乱,小哥的留海比自己长,看上去更加显得乱七八糟,吴邪就顺手去帮他拔头发。
张起灵转过眼睛看他,吴邪朝他笑了笑,然后将手放下来,伸手将他抱住了。
“小哥。”他用很小的声音说,“那间房子既然已经买了,空着也可惜。你还是不要住娱乐城,搬到那儿去吧。”
他不知道闷油瓶有没有听到,只感觉那只拉着自己的手也抽出将自己抱住了,抱得很紧。
(二十三)平淡中的隐晦
“小花,你那边的事情解决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亲爱的想我了?我就说你离不开我吧。赶紧从了我,跟着我姓解吧!”
吴邪便笑道:“没问题,你嫁给我我就和你成双成对!”
“你想得美!”解雨臣在电话那边声音也很轻松,“就你那小破床,挤都挤不下!”
“……那个,我现在不住在电子城,顶楼一整间房都给你,行了吧?”
小花在电话那边怔了片刻,随即也笑了起来:“果然——”
吴邪怕他说出自己招架不了的话,忙扯开话题道:“先别说这个,我打电话给你,是想问你在广州有没有认识的人,我想你帮我查点事。”
“查什么?”
“我爷爷在做生意前,是个船员,在广州跑过船。我想让你查查,在22年前,也就是1989年,有没有在他身上发生一些特殊的事情?因为他突然结束了船员,而改做了生意。”
接着,吴邪简单地将那天秀秀在孤儿院打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小花听了以后,很爽快地说:“行!我明天机票就订到广州,我去看看。”
“你自己亲自去查?不太好吧,你太明显了。”
“我才不去呢,我就是去监督他们不要偷懒!我会让我的狗仔队去,他们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狗仔队?你不怕他们泄露你的行踪?”
小花笑:“哪个明星会没几个死忠狗仔队?他们可比私家侦探强多了。至于你在娱乐杂志上看到的那些所谓偷拍照片,尤其是花边新闻,十张有八张是明星和狗仔合作的,只不过为了提高关注度罢了。”
吴邪由衷地说:“那我先说谢谢了!”
“别!等查到消息以后你再谢吧,光是嘴巴说是没有用的,我可要实际的好处。”
“我现在还在创业阶段,钱还没有你多,你少敲诈我!”
两人调侃了一阵,就这样定下来了。吴邪挂了电话以后,看看表,现在是下午三点多,想着要不要给闷油瓶打个电话问晚饭在哪儿吃,但手机却自己响了起来,一看之下竟然是爷爷打过来的。
“爷爷?”
“小邪,你今天晚上回家吃饭吧,记住把秀秀一定要带来。你霍奶奶现在已经在我们家了。”
吴邪一惊,声音也低了些:“她来抓秀秀?”
“她才没那么闲,她有桩生意来这儿谈,顺便在我们家住几天。反正你让秀秀来,如果不来,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你们两个在外面做什么?弄得我都想问问。”
吴邪吐了吐舌头:“知道了,我绑也把她给绑来!爷爷你帮秀秀说说话,我觉得霍奶奶对她太严了。”
“呵,你把她娶了,人家奶奶就不管了!”
吴邪只好说:“不讲这个!爷爷你好烦,我挂了!”
向爷爷道了再见,吴邪挂断电话,爷爷虽然会带几句玩笑,但从来没有逼他做过什么,可是他心情却仍然是莫名地坏了起来。
“小哥,秀秀奶奶来了,我今天晚上得把她带回家去吃晚饭。晚饭你自己解决行吗?”通知闷油瓶的时候,吴邪还是说得避重就轻。
张起灵一如即往的平静:“知道了。”
他还是忍不住地解释:“小哥,秀秀她只是来玩几天,她住在朋友家,我们几乎不见面——”
“晚上回来吗?”张起灵打断他。
“回来的。”吴邪马上说。
“恩,开车小心点。”电话里的声音很温柔。
“好。”吴邪心里一松。
于是当晚吴邪回来时,已经十二点过了。
房间里的灯亮着,张起灵还没有睡,正坐在床上看平板电脑。
吴邪一进屋就诉苦:“累死我了!为了帮秀秀圆谎,差不多说了十七八个谎话来对付,两个老家伙可都是精明鬼,我看压根儿就不信!”
他说着把鞋甩到一边,爬上床,挤到张起灵旁边,用枕头蒙住了头。
张起灵将平板电脑放到一边,拿开他的枕头,低头揉了揉他的肩膀:“喝酒了?”
“恩,喝了一点点。”
“你还开车?”
吴邪睁开眼睛,懒洋洋笑了一下:“答应你要回来的嘛!幸好没被抓住。”
“他们是不是认为你和霍秀秀住在一起?”
吴邪一下子床上坐起来,无限委屈地说:“小哥你别误会,我只说我们住在电子城,是两间屋子的。我和秀秀算是互相帮助。不过——”他困惑地皱了皱眉头,“我刚才把秀秀送回去时,那个LULU站在门口,说的话我觉得不太对劲?”
“恩?”
“说不上为什么,也不是很特别的话。她说‘谢谢你送秀秀回来’,我听着就是觉得别扭。秀秀只是暂住在她那儿,可她的语气,就像我是个外人,她和秀秀才是一家人。”
“恩。”
“恩什么恩?”吴邪不满地说,“你说点意见也给我参考参考?”
“参考什么?”
“秀秀的事!我查过那个LULU,的确是她同学,也在这里工作,身家清白,没什么不妥的。可是我总觉得不对劲,难道是我神经过敏了?”
张起灵一把把他压回床上,按了一下他的头:“你要是再提霍秀秀,换我要神经过敏了。”
吴邪笑了起来,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她才看不上我呢,你真是多想了!”他说完后翻身下床:“我去洗澡了。”
张起灵仍然是恩了一声,却又重新拿起平板电脑,抬头对他说道:“你进来时,帮我在书房里那台笔记本桌面上的一个压缩文件拷过来。”
“我可不可以说不行?”
“快去。”
吴邪索性走回到他面前:“你怎么自己不去拷?下载也可以,懒虫!”
“文件太大,很慢。”
“别做了,很晚了,钱赚不完的。”
张起灵淡淡看了他一眼:“不赚怎么养你?”
“你——张起灵,你再说一遍!”
张起灵突然一把拉过他,重新把他压住:“你是不是暂时还不想去洗澡?”
“去!我当然去!”吴邪忙把他推开跑出房间去了。
等吴邪洗完澡回来,差不多快一点了。
“给你!”他把U盘扔在张起灵旁边,打了个哈欠,“很晚了。”
张起灵把U盘拿过来,看着他疲倦的脸,“工作很累?”
“唉,我今天在机房一整天,有个程序怎么都改不好!”吴邪躺到他身边,用手枕着头,“我担心第二代小博出来,市场上反应可能不会太好。”
“这么没信心?”
“不是没信心,是那些人总是没法按我的要求做,我自己一个人又不可能顾全。”他眨着眼睛,“小哥你看人这么准,你也找几个高手来帮帮我,我会给他们好待遇的!”
张起灵却说:“你不怕我派人来偷你的商业机密?”
“哈!”吴邪不以为然地笑着摇头。
“睡吧,别想了。”
可是吴邪还是睁着眼睛,看着他的侧脸:“小哥,我刚才在你电脑上,看你还留着那款‘天道’(网络游戏)呢!”
张起灵点了一下头。
吴邪又说:“你记得你当时不爱玩,我组队杀副本的时候你总是嫌太无聊,难道你现在又变得喜欢玩?”
“我没玩。”他答道,“我记得你爱玩,所以一直没删。”
吴邪有点感慨:“其实就算现在想玩,也玩不了。我前几年还看到一则新闻,因为这家游戏工作室内部矛盾,好多技术人员都离职了,再加上代理一直都弄不好,结果现在只剩下几个服务区。大概现在已经停止运营了。”
张起灵却说:“不,还有几个区没停,但也快了。”
“好怀念在读书的时候天天满服爆满的情形……真是一款好游戏,就这么没了。”
“吴邪。”张起灵看着他,“只不过是技术流失,代理混乱。像你这种老玩家不少,而且游戏本身不错,其实不一定就会是绝路,网络游戏做得好,非常赚钱。”
吴邪也看着他笑:“那你怎么不接过来?你眼光挺准的,你说好肯定是好的,赚钱不好吗?”
“我对游戏没兴趣。”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吴邪叹气,“我没钱!就凭我现在的实力,再好的东西我也只能看不能吃,我就算把电子城卖了,也运营不起。”
“钱我有。”
“你给我?”吴邪笑嘻嘻地问。
“恩。”
“我不写欠条的!到时候亏了,你别想拿回去!”吴邪继续笑。
张起灵仍然是点头。
“要是我骗你,不断地向你拿钱你怎么办?”
张起灵并没有立刻回答,他把手中的东西放到了旁边,自己则也躺了下来,然后伸手抱住了他,将脸埋在他的肩窝里。
“怎么了?”吴邪用手指理着他浓密的黑发。
“没事,睡吧。”
吴邪也不再说话,片刻之后,张起灵抬起头来,朦胧的床头灯下,两人的目光中都有朦胧的色彩。
“小哥。”他轻声说,“我很喜欢这样,就是一个住的地方,我们两个人,什么也不用想,不用去管。我们,一直这样下去,好吗?”
“好。”
“爷爷年纪大了,公司迟早要我管理,我还有个电子城,大概是很难经常出去。我知道你的生意都在国外,所以可能将来我们还是要分开多一点——不过我仍然常常想,我们以后再找一套房子,要大一点,更舒服一些。不管走得有多远,都可以回到那个家里,你说好不好?”
张起灵低头吻他微笑的嘴角:“好!你看中哪里的房子,告诉我,我去买。”
吴邪笑了一下:“我听瞎子说你世界各地买了很多房子,你是不是有房子收集癖?”
“也许。有机会带你去参观。”
“行啊!以后我们环游世界的时候,可以不住在旅馆,无论在全世界哪个地方,都可以回家去住。”
“吴邪……”
“什么?”
张起灵用手指地拂过他的额角,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却不再继续说下去。然后他仍然重新把他抱住:“睡吧。”
“恩,晚安。”吴邪却仍然是睁着眼睛,刚刚的笑容从他嘴边淡去,思絮越过彼此的气息飘到了很远。
早上五点。
“吴邪,去跑步。”
“不去了,昨天睡得太晚!”他耍赖。
这是他们搬过来后养成的好习惯,闷油瓶每天清晨都会督促他早起跑步。
“这才几天——”
“不去不去!”吴邪闭着眼睛死赖着床,“我今天白天还要忙一整天,睡眠不足我会死!”
耳边传来无奈的叹息,身边的床一轻,张起灵独自下了床,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他走后,吴邪又睡了一会儿,不过大概被吵醒过一次,所以也没睡多久就醒了。外面阳光很好,又是一个大晴热天,太阳照得淡蓝色的窗帘亮闪闪的,屋内的冷气却开得很适宜。他舒服的一动也不想动。半眯着眼睛在房间里无意识地看,小哥是个很爱干净的人,所以总是把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大概也是他小时候过于克制自己所养成的习惯。
吴邪翻了个身,他的目光落在了旁边的枕头上,叠好的被子边上,安静地放着一台平板电脑。
他的瞳孔缩了一下,看着这台平板电脑发怔。他知道,闷油瓶所有的工作以及重要的文件全部在这台电脑里,昨天让他去书房拿的那个文件其实根本无关紧要,闷油瓶主要是引导他看到那个网络游戏而已。他不是傻瓜,这些他都懂,暗示太过显而易见。
吴邪盯着这台平板,他心跳得很厉害,只要一伸手,把它拿过来,就可以看到里面许多的东西。尽管看过后会有痕迹,但这点小事他还是自信可以恢复原状的。只要知道闷油瓶过去的秘密,或许他们之间的许多问题,就会有一个很好的答案。
他的手指微微发抖,短短的一点距离,却仿佛吃力得怎么都抬不起来。
“吴邪!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不拿来看?”心底有个声音在大声喊,“你搬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以错过?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知道一切!只有知道了一切,才能想出解决的办法来。当驼鸟不能避开一切!”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完全清醒的眸子终于坚定了起来,从床上坐起身,伸手将平板拿了过来,放在了盘着的腿上,然后手指轻轻地按了一下开关,屏幕一下子亮了起来。
在看到屏幕的一瞬间,吴邪的心脏一下子从快速跳动恢复了平静,竟然还有一点虚脱。
他呆呆地看着屏幕,看了许多,才自嘲地摇了摇头。
屏幕上一片蓝色,有一个空白的输入框,上面只有几个字:“请输入密码”
吴邪,你真是个大笨蛋!这么重要的东西,肯定会设密码,还以为可以轻易地看到内容,实在是太天真想得太简单了!
他并不是破解不了密码,但是一则时间上不允许,二则以闷油瓶的技术,大概也不可能是个普通的密码锁。
算了。他把电脑重新放回原位,抹了一下脸,已经睡意全无。走下床,无精打彩地走进洗手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有一张迷茫的脸。
“小哥,到底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他对着镜子问。
外面传来开门声,他并没有出去,继续洗脸,还冲了一个凉水澡,等到一切弄完走出洗手间看到张起灵已经坐在餐桌边,桌上放着香喷喷热乎乎生煎包子和白粥油条,他正一个人在吃。
“好香!”吴邪笑着坐到他旁边,拿起包子咬了一口,“小哥你真好,知道我最爱吃这个。”
张起灵看看他,伸手帮他抹掉嘴角边的汤汁。
“下不为例。”他说。
吴邪一怔,但马上笑着点了点头:“好,下次我一定坚持和你去跑步,下不为例!”
吴邪去上班以后,张起灵到了娱乐城,对黑瞎子和胖子说:“吴老狗的货已经到了那边了,价值大概三千万左右,估计只是试水。”
胖子点头道:“看来还得再等一段时间。”
“恩,第一笔得让他赚。”张起灵回答着,又对黑瞎子说,“我现在暂时抽不出身,你去一下吧。”
“没问题,我还真闷得发慌,我的妞又吵着要买东西,顺便带她们去逛逛。”
“她们?”胖子笑道,“有几个?蓝球队还是足球队?”
黑瞎子哈哈大笑:“是考古队!有点腻了,爷正打算换批嫩的。”
“你要是肾虚胖爷我这儿倒是有药,别不好意思,我算个过来人可以指点指点你。”
张起灵并不参与他们的谈话,他默然地坐下,拿起摇控器,习惯性地打开了电视。
黑瞎子见他这样,就不和胖子乱讲话了,笑道:“喂,哑巴,老黄狗这边还有一段时间,那边小白兔搞定了没有?”
张起灵瞟了他一眼:“差不多。”
“差不多的意思是,他马上就要上钩了?”胖子追问。
“恩,他昨晚看了我的电脑上的游戏图标,应该很快有此意向。”
黑瞎子笑了笑不说话,胖子就说:“话说回来,咱们这么对天真无邪也不算厚道。这样吧,等事情了了,该是他的还给他就成。”
黑瞎子很惊讶地说:“胖爷什么时候转性了,你不是向来看不惯吴家人吗?”
“嘿嘿。”胖子拍拍肚子,“别把胖爷说得那么没人性。前段时间,吴天真在我这儿勇斗大变态我还是知道一点的,我一直以为是传得夸张,前几天杨经理又把事情详细地和我说了一遍。别的不说,我也佩服他是个有脑袋的人,好歹算是娱乐城的半个恩人,这点还是要分清楚的。”
“那么下次拎盒水果蓝子向他道个歉吧,小白兔心肠好,一定不会给你下不了台的!”黑瞎子故意说,“哑巴你说是不是?”
胖子却挥手:“可惜投错了胎,谁让他是那条老狗的孙子,所以交朋友还是免谈吧!”
张起灵仍然是不说话,他手上按着摇控器换台,眼神却仍然是定定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指无意识地一个台一个台按过去,突然听到黑瞎子叫了一声:“停!”
他本无意看电视,听到瞎子这么喊,就把摇控器朝他一扔,自己则坐到了一边。
只见瞎子来到电视机前,指着屏幕里的娱乐新闻说:“这明星长得不错啊,我先前怎么从来没见过?”
胖子也看了看,是一个电影发布会的采访现场,一个穿着粉红衬衫的年轻男人正对着一大堆的话筒回答记者提问。
“你不认识他?”连胖子都惊讶了,“黑爷你是开玩笑吧?你不认识他!”
“不认识很奇怪吗?难道你认识?”
胖子点头:“是啊!他前几天还来过这里呢?不过你不在,他是吴天真的朋友!他叫解雨臣!”
黑瞎子愣了愣,又去摸他的额头:“你没发烧吧?他是个明星,我都没见过,怎么会来这里?”
胖子不高兴了:“我这里怎么了?我这里也是个高级娱乐场所!明星也是个人,有什么了不起的,这姓解的长得算过得去,脾气可不好,差点把小哥的门都踢烂了,你看这门上还有他踢的一条缝呢!”
黑瞎子还是不相信,张起灵开口道:“他叫解雨臣,我和吴邪的小学同学。”
“你不是吧!这么好的货色藏着你也不告诉我!”黑瞎子夸张地叫,“哑巴你太不够意思了。”
“你不是不玩男明星么?”
“那也有破例的么,这家伙长得太正了!”黑瞎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色眯眯地说,“你看他的脸,够嫩!没动过一点刀子,妆也不上,纯天然!这皮肤捏起来手感一定滑到爆!”
胖子由衰地说:“黑爷,这可是隔着一层电视屏幕,你也能看出手感与质感来,实在是到了一定的镜界了!”
“那你就不知道了,爷见过无数美男美女,别说隔着电视屏幕,就算隔着太平洋我也能看出他是原装还是拼装!”他笑嘻嘻地坐到张起灵旁边,用胳膊碰碰他,“喂,好兄弟肥水不流外人田,啥时候给我介绍介绍。”
张起灵往旁边坐开了一点,不动声色地说:“他是吴邪最好的朋友,你最好安份点,不然吴邪不会放过你的。”
“不怕不怕,不是还有你嘛!”
“吴邪不可怕,解雨臣不是好惹的,你别说我没警告过你,到时候吃亏了别来找我。”
黑瞎子张大嘴:“这么有性格!爷非会他一会不可!可怎么以前没听过呢,他是不是个三流明星,要不然,爷可以捧捧他!”
“胖爷这下忍不住要替解明星说句公道话,说真的,他的人气可比你旺多了!连我那好老婆都喜欢看他的电影,长得不错,演得也不错,至少我这个只看美女的门外汉看了也不会打嗑睡。”胖子奇道,“你竟然不知道,你太逊了!”
瞎子拍着大腿:“就冲你这句话,为了我的一世英名,我马上去会会他!这么一个好货色,不能便宜了别人,好歹让爷先尝个好甜头!”
张起灵冷冷地说:“你够了没?要玩也有个限度,解雨臣是吴邪那边的人,你别破坏整件事!”
黑瞎子被他说得做了个鬼脸,又马上笑嘻嘻地做投降状道:“我就开个玩笑,那姓解的算什么,哑巴不高兴了,才是天大的事!”
胖子在一边摇着头:“胖爷我真是落伍了,这年头,男人圈子比男女圈子还要乱,玩男人还玩得这么欢脱!这大中午的楼下该开张了,我还是去张罗我自己的事,不和你们胡扯。”
他走出去关上了门,黑瞎子便也不笑了,压低着声音问:“你是怎么让吴邪上当的?”
张起灵看着电视机淡淡地道:“不是说了让他看到我的电脑吗?”
“这么烂的招数他也信?”黑瞎子笑道,“他要是看不出来你是故意的,我赌十个脑袋!”
张起灵没理他。
黑瞎子继续笑道:“你是不是存心不想让他上当?反正到时候他要是死活不肯往里钻,你也可以有理由推得干净,怪只怪他太聪明,你也没办法是不是?你到底是心疼他,不想拉他下水。”
“吴邪会上当的。”张起灵眼中闪过淡淡的一丝悲哀,“他就算知道,他也会上当的。”
黑瞎子一愣,看着他的侧面,随即笑了起来,他很快起身走了开去,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长手长脚往扶手上一搁:“我下午就飞迪拜了,还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张起灵抬头也正视着他:“不管如何,我谢谢你!”
黑瞎子扬了扬眉毛:“怎么客气起来了?我说了要带妞去迪拜玩,你的事只是顺便。”
“不,是整件事情,我一直都很谢谢你。”张起灵无比认真。
黑瞎子一缩脖子:“别肉麻了喂!要说谢谢,没你,我这双招子早就废了,哪会有我瞎子的现在?咱哥儿俩别像个客人似的谢来谢去!……只不过我对你另外一件事实在比较有兴趣,你可不可以透露点给我?”
“恩?”
“你真打算和吴邪这样下去吗?等将来事情结束,你们还是能保持现在这样?要是他气得不理你,你是打算一辈子一个人?”
“没想过。”张起灵转开视线,掩饰眼中最初的那一缕悲哀。
黑瞎子笑道:“也该想想了。你们现在这样的情况,再发展下去,是不乐观的。不过如果你要是够执着,死缠着他到底,他心肠软,说不定是个HAPPY END,虽然目前来说很困难。”
“你什么意思?”
“我就是劝你别吊死在一棵树上,天涯何处无芳草是不是?”
“难道你是想让我考虑别人吗?”张起灵正视着他。
“这个嘛……也是一条路子。”
“考虑你吗?”张起灵突然问。
瞎子打了个哈哈:“这个问题可以研究研究!”
然而张起灵却站了起来:“等哪一天,你愿意成为下面那一个,我们再研究。”
“……”
无视于差一点石化的黑瞎子,张起灵起身走向里间,又在门边回了一下身:“好了,玩笑结束,尽快去迪拜做正事。记住让吴老狗赚到最多的钱,等你的好消息!”
他走进了里间,留下了黑瞎子总算反应了过来,随即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哑巴你好幽默!哈哈!这些年我讲笑话的本事都被你偷过去了,你竟然可以塞得我回答不出来!你果然深藏不露啊!看来咱们永远别想研究了,要让爷做下面那一个,下辈子也不可能啊!!”
“我要是和男人玩,我是绝不会做下面那一个的!”海边,小花一边踢着脚下的沙子,一边振振有词的地对着吴邪说。
吴邪一头的瀑布汗,“你这么快就回来,我还以为给我提供线索呢,原来是来说这句话。你做不做下面,为什么要跟我说?”
“我是替你不值啊!就这几天功夫,就算合好也别也这么快,还是做下面那个!”小花不满地,“你真是让我失望。”
吴邪不服气地争辩:“我……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我是下面那一个?你不要胡乱猜测!”
小花凑上去用手指他的额头:“不是吗?不是吗?你告诉我你不是吗?难道你上面那一个?来,亲爱的,告诉我你是怎么扬眉吐气的?”
吴邪气得打开他的手:“喂,你怎么满脑子这种事情?”
“这很重要!关系到你这辈子都要被他吃得死死的!”小花转身又指着沙滩边停着的白色小帆船,“你看看,就这条破船把你收买了!别说出海,最多只在杭州湾绕个圈也不一定能绕回来,亏你还像献宝似的给我。”
“那是小哥亲手做的,你倒去做做看!”吴邪瞪着他,“一事归一事,不管他对我有什么目的,这条船是他的心意!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份礼物!你说话可不可以节制点?”
“既然这样。”小花在沙滩坐了下来,“你就别问我打听的结果了,省得破坏他的心意。”
吴邪愣了愣,走到他面前:“你打听出什么来了?”
小花仰头看他:“真的想听?不后悔?”
“废话,不然让你去查什么?”
小花就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旧报纸的复印件,递给了他:“你看这个新闻。”
吴邪接过来,迅速地搜了一遍。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看进了多少,就觉得脑袋翁翁地响,然后定了好一会儿神,这才重新很慢地读了一遍,然后把报纸合上,坐到了小花身边。
小花看他,过了好久才说:“这件案子当年不算很轰动,因为涉及到国际纠纷,所以都息事宁人了结。但是从新闻里还是可以看出,张姓夫妇杀了南非人,被抓了起来。但是他们一对普通的夫妇要杀掉一个同行的旅客,如果有船员暗中帮助,会方便许多。”
吴邪低着头不说话。
小花继续说:“他们也算讲义气,一口把事情揽了下来,幸好当时打了个国际案例的擦边球,这个不管,那个不收,大家都不想事情闹大,判得很轻。据说那南非人是个走私犯,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就顺水推舟了事。”
“小花,这个新闻是不是表示,当年爷爷和他们共犯,但他们去找了下来,没有供出爷爷。可是——为什么他们要杀那个南非人?报纸上没说,我从来不知道我们家和南非人有仇。”
小花没有立刻回答,他咳了一下,文不对题地说:“吴邪,你真的喜欢那个姓张的?”
“为什么这么问?”
“我问你,你怎么不回答我?”
吴邪看着海面:“如果他喜欢我,我一定也会喜欢他的。”
“如果他不是真的喜欢你?”
“你一次性把话说完行吗?”
“好吧。”小花起身抓起一把沙子扔出去,“据我的小道消息,这个南非人,当时身上藏了一袋钻石!可是他的尸体上并没有发现——”
“你说什么?”吴邪也跳了起来。
“这样很合理啊。”小花反而很平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对于当时穷得滴嗒响的张姓夫妇和你爷爷来说,这可是不小的诱惑。我倒觉得那两夫妻挺硬气,坐了这些年牢,硬是一个字也没透露。”
吴邪几乎愤怒了:“你的意思是我爷爷独吞了那笔钻石!等他们出狱后,爷爷翻脸不认账!这简直是谣言!”
小花提醒他:“不是他们,是只有一个人。张清泉已经在监狱里死了,只有王玉宁放了出来。而且她出来后没几天就失踪了,再也没有出现过,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那也不能说明和我爷爷有关!除非你能确定王玉宁来过H市……不!就算她来过,也不能表示爷爷对她做过什么!爷爷不会这么做的!我们家的生意是爷爷辛苦打拼下来,根本不是所谓的横财而来!爷爷那么辛苦,我比谁都清楚!”
他越说越低,后来就没有声音了,蹲下身抱住了脑袋。
小花也蹲在他旁边,拍了拍他:“吴邪,我知道你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但我还是不得不提醒你,张氏夫妇当时还有一个刚满周岁的儿子,他们是一起上的船,但是后来那个孩子也不见了——”
“不可能!绝不可能!”
“当然了,这些大多数是小道消息和猜测,谁也不知道真假。”小花叹了口气,“不管如何,目前是要尽量去证实事情的真实性。我因为怕你等着所以急着赶回来了,我还让那些人在查,一有线索就会通知我们,你先别灰心。”
吴邪扔然抱着头,一动也不动地蹲着,许久,他才问了一句:“小花,小哥是不是就是那个孩子?爷爷收养他,是为了赎罪吗?可是,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世呢?难道爷爷会把当年的事情告诉他?这样并不合理。小哥脱离吴家又回来,他——是来报仇的吗?但是他怎么又和爷爷和好如初了呢?”
“所以说疑点还是有很多,你看看这条船,人家一心一意地亲手做给你,他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所以就算张起灵知道过去,我相信他对你,还是很好的。你要对你们两个的感情有信心。”
吴邪慢慢抬起头,他苦笑了一下:“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你果然是在安慰我。”
“我那是羡慕你,我活这么大,收到的礼物可以塞满一座城,但从来没有收到这么用心的礼物,这并不是钱能堆出来的,是最宝贵的时间和感情。”
“……”
“起来吧,现在我们只是了解了一个大概,不管张起灵什么目的,他既然心里有你,说明还能挽回,只要不酿成大错就可以了。”
吴邪摇了摇头:“他有自己的主意,他是不会听我的。如果真的是我们家对不起他,我又有什么立场去阻止他?”
小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吴邪过了一会儿,才总算平静了些:“我现在只是希望,他不要去伤害爷爷。不管他的计划是什么,我希望我可以用我自己的力量让他觉得舒服些。我虽然没有什么钱,也没好的事业,但如果他要,我一定会全部都给他的。”
小花忙道:“你不能这么想!你一定要打起精神来应付他!谁知道是怎么回事,至少现在,此刻,你绝不能掉以轻心!”
“恩,我会小心的。你知道吗,小花,”吴邪眼中湿润,“昨天晚上,他给我看了他的电脑,里面有一款我们以前经常打的网游。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想让我去做代理,他说钱他会给我。”
小花大吃一惊:“你答应他了?你不是这么蠢吧?”
吴邪轻轻摇头:“怎么会是我蠢?是他蠢才对?这么刻意的手法,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我想他大概也是不愿意让我上当?”
“那就别上当!”
“我决定了,小花。”吴邪回头正视着他,坚决地说,“我会去做这家网游的代理!你别担心,我不是笨蛋,从生意角度上来说,绝不会亏的!我缺的只是资金。我会向他要钱,我会欠他很多钱,等到哪一天,他喜欢的话,就都收回去吧。不管真相是什么,他既然用了这个方法来对付我,我会与他尽力周旋,至少我在他身边,可以第一时间发现他用什么手段来对付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