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
接下来几天,陶大勇没再到镇上找活干,而是待在家里收拾出一个羊圈出来,儿子觉得养羊能行,那就得认真起来将羊照料好了,收拾出一个干净的羊圈是少不了的。
第一只母羊的奶在小牛牛喝完后只够元景喝的,元景也没推托,用杏仁煮过的羊奶一点膻腥味都没有,他觉得这辈子先天条件差了点,再不好好补一补,可能身高还不如前两世高,而前两世的爱人都比他高,这让元景有点不服气的,所以,趁现在还在长身体,要努力长高一点。
至于爱人身在何处?元景也不知道,但他直觉跟自己在一个时空的,就不知道这回爱人会以什么身份何时才会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等第二只母羊的三只小崽子生下来后,羊奶就充足了,每回晚上睡觉前,老太太都笑眯眯地喝上一小碗,喝了几天后,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老太太觉得夜里的觉真的好睡不少。
而元景跑去陶大勇常割草的地方洒了点灵泉水,母羊刚回来的时候也趁大人不注意,给它们喂了点。
转眼两年过去,这两年风平浪静,要说最大的变化,那就是陶家村陶大勇成了养羊专业户了,养了上百头羊,这不还圈了个小山头专门养羊,准备再扩大养殖规模,他养的羊肉质鲜美还没什么膻腥味,远近都出了名的。
起初陶大勇还要靠自己四处奔走推销他养的羊,现在买羊的人都自己找上门来,也越发让陶大勇看到了养羊的前景,所以这一次不用元景来忽悠,他就这两年攒下的银子买了小山头,身上还有得剩。
老太太的小日子也过得美滋滋,羊养多了,这羊奶自家也喝不完,元景就教了老太太一个办法,将羊奶制成奶粉和奶糖,老太太带着小宋氏一起做,两年下来,婆媳俩也攒了不少私房银,手里有银子,底气就足,人的精气神也越发的好。
十岁的少年个子比两年前蹿高一大截,再不用陶大勇接送,自己来回走了。
这天从镇上回家,家里正好有客人,是从邻县赶来看羊的,他跟陶大勇一起背着手从山上回来:“你家的羊养得真好,干净不说,我看每只羊都健康得很,看来老兄弟养羊的确是把好手。”
陶大勇心中得意不已,嘴上却谦虚得很,他知道,之所以有这个结果跟他儿子分不开的,儿子定期会找来一些草药让他拌在草料里一起给养喂下,所以养的羊才很少生病,羊也比别人家的壮实。
他的儿子就是聪明,看了几本书就懂得这么多,他学了两年,才将那几种草药给认全了。
当然这些东西他是不会往外说了,这得成为他们陶家的养羊秘方,一代代的传下去。
有客人在,元景没说自己的事,客人在陶家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绑了十头羊离开了。
在去学堂前,元景叫住又要去忙碌的陶大勇,除了还在睡觉的小牛牛,家里的人都在,元景说:“夫子说我今年可以下场试试了。”
下场?试什么?
陶大勇眨了会儿眼睛才醒悟过来,兴奋地搓着手说:“陈夫子真这么说的?是不是太早了点,景宝你今年才十岁。”
老太太拍了儿子一巴掌:“咱家景宝本来就聪明,陈夫子一直夸景宝功课好,既然夫子说可以下场,那景宝就去考呗。景宝你别担心,大胆去考,奶奶支持你。”
“还有娘和牛牛。”小宋氏补充道。
“娘,”知道在儿子面前,自己要退后一地,陶大勇哭笑不得,“我没说不相信景宝,我听人说过,这种考试辛苦得很,我担心景宝年纪小吃不消。”
“这……”老太太也担心了。
景宝摊手说:“我这两年一直有锻炼身体的,爹你还不相信我的身体素质?反正夫子说了我可以下场,我肯定要参加这次的县试的。”
顺利的话,连府试院试一起考了,拿到秀才身份自己可以有点话语权了,不然一个十岁的孩子,用通俗的话说叫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而且,拿到秀才身份,家里可以免税免徭役,这两年他爹拿银子抵消徭役的,可大伯陶大柱去参加了,只一个月,人就跟脱了几层皮似的,养上一年也未必能养得回来,古代的农民太苦了。
“行吧,景宝你决定了的事,爹肯定劝不回头,要不今天我跟景宝一起去学堂,问问要准备什么?”
“好的。”元景没拦着。
陈夫子当然不会有丝毫隐瞒了,将每个注意事项和该走的程序都跟陶大勇说得非常明白,他在陶元景身上也寄托了许多期待,可以说,教了这些年书,陶元景是他教过的最有天分的学生,所以觉得这次只要不出意外,凭元景的学识,秀才绝对可以考出来的。
陶大勇欣喜万分,按照陈夫子所说仔细准备起来,并提前几天去县里在客栈订了房间,考试期间肯定不能天天回来了。
县试是在二月天里,春寒料峭,温度依旧挺低,小宋氏按照夫子交待做了没有夹层的衣服,还特地准备了一个兔毛的里甲让元景穿上,免得在考棚里冻着。
老太太和小宋氏将元景送到村口,叮嘱大勇一定要照顾好儿子,有什么事赶紧叫人送个信回来。
陶大勇当然要亲自送儿子去考试,家里山上养的羊就暂时交给大哥照看,没了陶玉珠,兄弟俩的关系缓和不少,陶大勇养的羊多了,当然要雇人照看,要是雇了别人不请自己大哥,说出去也难听,当然请陶大柱做事不亏,陶大柱干活一点不马虎的。
小牛牛也来了,抱紧大哥的腿,他出生后陶家的条件改善不少,所以也算有福气的,养得虎头虎脑,叫村人看了就叫好,这家里他最黏的就是大哥,可惜大哥每天去学堂,小牛牛最期盼的事就是他能早点长大,跟哥哥一块儿去学堂。
陶大柱一家子也来送元景,原来的陶四丫现在的陶三丫出生了,因为太小留在家里,原本该订亲的陶大丫,到现在还没着落,元景看得出她变得更不爱说话了,平时都是闷头干活带弟弟还有妹妹,陶二丫胆子也小了许多,这都是陶玉珠还有王氏造的孽。
现在看到王氏将快四岁的陶金宝还抱在怀里,据说陶三丫都没得奶吃,都被陶金宝给吃光了,元景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大伯娘,以往没分家时,老太太虽也看重孙儿,可也没将孙女将草,可到了王氏这里就极端得多了,恨不得将唯一的儿子捧在手心里,老太太说了也没用。
像自己家里,小牛牛犯了错,小宋氏舍不得教训,元景知道了却一定要让小牛牛吃个教训以后避免再犯,老太太在这事上也从不插手的,这就导致尽管小牛牛比陶金宝小,却比陶金宝懂事。
怀里的儿子扭来扭去,王氏拍拍他哄道:“别闹啊金宝,以后要向你大堂哥一样去读书考功名,娘啊等着咱家金宝给娘挣面子呢。”
小宋氏跟这嫂子从说不到一块儿,就陶金宝那人嫌狗憎的淘气劲,还考功名?王氏真以为是个孩子都跟她家景宝一样聪敏机伶?
小宋氏理了理元景的衣领:“好好跟着你爹,在外面要听你爹的话,娘和奶奶在家里等着你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元景一边摸着小牛牛脑袋,一边点头说:“娘放心吧,我跟着爹县城里跑过好几趟了,没事的,娘和奶奶回家吧,我跟爹要走了,牛牛在家要听娘和奶奶的话,知道吗?等哥哥回来给牛牛带好吃的。”
“好吃的?”一听到这小牛牛就要流口水了,把拇指塞进嘴里。
小宋氏赶紧抱起他,将拇指拉出来,拉着他的手跟哥哥挥挥,元景不再说什么,跟大家挥挥手,爬上牛车跟他爹走了。
直到看不到牛车了,小牛牛突然哇哇哭起来,因为也感觉到这次大哥跟去学堂不一样了,至于有什么不一样他说不出来,事后也证实了,他好几天见不到大哥,天天一起床就跑大哥房间里,每天都要哭闹一通要去找哥哥。
提前一天到县里,免得太过匆忙了,陶大勇比儿子还紧张,反而元景悠哉悠哉的,表现出与其年龄不符合的沉稳,该吃饭就吃饭,该休息的时候就好好休息,该看的书都看过了,灵魂力的增长让他的记忆力也绝佳,都在脑子里记着呢,所以休息之余就在客栈里悠闲地练着大字。
吃饭都是陶大勇盯着客栈厨房里做的,然后亲自端了送到儿子房间里,他打听过了,有的学子吃错东西,以致考到一半被抬出来的。
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天没亮就起床去考棚,到那没多久,就看到陈夫子来送考,因为同一学堂,除了元景,还有三人前来考试。
一熘烟地看过去,就元景的年纪最小,他站在那里排队,让别人频频投来打量的目光,元景全不在意。
陶大勇光紧张,没觉得儿子的状态有多特别,陈夫子则摸着山羊胡须道:“元景年纪虽小,可身上的沉稳劲,是大人都比不上的,陶老弟不用担心,其他不敢说,这县试元景肯定能过,而且成绩不会低。”
“托夫子吉言,元景能有今天,都是夫子的功劳。”好话陶大勇当然会说,将功劳都推到夫子身上,陈夫子听得当然高兴了,他也希望能培养出一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学生。
轮到元景搜检完毕进考棚,他回身跟伸长脖子往里看的他爹挥挥手,然后提着考篮转身信步往里走,唱保完毕确认身份无误后,按照排号找到自己的位置,运气不错,不在臭号。
一连五天,每天都是天不亮就要进考场,太阳落山再出来,早出晚归,一共考了五场,考结束后元景也松了口气,这古代的考试比起现代要辛苦多了。
考完当日,还在县里停留了一晚上,第二天等元景睡醒后才雇了牛车回家,陶大勇只顾着照顾儿子的吃喝起居,一句关于考得怎样的话都没问,他是不想给儿子增加压力,没看那些一同考试的人,就他儿子年纪最小个头最矮,他心疼儿子受这么大的罪。
吃了早饭拉上儿子外面转了一圈,买了只卤鸡带回去算是给儿子庆祝的,元景也惦记着给弟弟买点心,出了县城就往家赶。
放松下来的元景心情挺好,穿到这个世界他的生活圈子就一直很小,从没跟家人分开过这么长时间,所以这一刻他挺想念奶奶,娘还有小牛牛。
回到家快中午了,老太太和小宋氏自然对元景好一番问寒问暖,在奶奶和娘亲看来,就几天工夫,他们孙子(儿子)就瘦了,这两天在家得好好补补。
元景哭笑不得,可没觉得自己瘦,他拿着买来的糖葫芦逗小牛牛,几天没见,这小家伙居然跟自己生气了,别扭地不肯过来叫人。
“这小子,天天不见你都要哭闹一顿,你回来了反而闹起别扭了。”小宋氏没好气地刮小儿子的鼻子。
元景作势要咬糖葫芦,小牛牛顿时不闹别扭了,喊叫着就扑过来,一下子扑到哥哥怀里,将元景逗得哈哈笑,这下可好,糖葫芦要了,人也不肯从哥哥怀里下来了,元景也就抱着他跟娘和奶奶说话,还有村里人过来探望他,他走后村里人才知道他去考试了,十分惊讶,但认为他能考过通的没几人,毕竟年纪放在这儿,比他年纪大得多的还在赶考呢。
等到发案那日,陶大勇又亲自带着儿子一起去,这次是和陈夫子还有另三位考生一起去的。
他们到得早,等了不少时间县试榜单才张贴出来,几百个考生还有陪同的人一起往那边挤,场面可想而知,来到古代,元景第一次见识这样拥挤的场面,陶大勇也有些发愣,然后就要跟着人流一起挤,被元景一把抓住。
“爹,反正结果就在那里,我们再等等就是了。”
“哈哈,我就说元景最沉得住气吧。”陈夫子笑道。
另三位同学堂的考生与元景来往并不多,毕竟年龄差在这儿呢,陶大勇哪里坐得住,伸长脖子看了会儿,还是决定挤一挤,尽早看到榜单知道结果。
就在这里有人叫起来:“这案首是谁啊,谁认识叫陶元景的考生?”
一连叫了数声,没人响应,陈夫子和陶大勇却怔住了,陶大勇傻傻地回望陈夫子:“夫子,我没听错吧,案首叫谁的?”
“没错,案首是陶元景,哈哈,你们不用找了,案首陶元景是我的学生!”陈夫子兴奋地大笑,顿时将许多目光吸引到这儿。
陶大勇高兴坏了,一把抱起稳坐在一旁的元景,哈哈大笑:“哈哈,我儿子是案首,我儿子考中第一名了,儿子你真给爹挣面子。”
旁人以为是坐在陈夫子旁边的十七八岁的少年中的一个,被陶大勇来这么一出,哪里不知道这案首还是个孩子,现在正被他爹抱起来,大家在震惊之余,又觉得这场面分外喜感。
元景一个没留神就被他爹抱起来了,从八岁后很少这样了,而且还是大庭广众之下,老脸皮厚的元景也吃不消,看到那么多双惊讶的眼睛看过来,他脸“腾”地一下红了,用力挣了挣,又趴在他爹耳边喊:“爹,快放我下来,好多人看着呢。”
一边说了三遍,陶大勇才意识到现在什么场合,嘿嘿一笑赶紧将儿子放下来,顺便还将儿子的衣服理理整齐,然后冲四周人抱拳拱了拱,大家回以善意的笑声,换了谁家这么点大的孩子考中案首,表现不会比陶大勇好多少。
陈夫子看自己的学生罕见的脸红,也不由笑了:“陶老弟,元景现在可是童生了,你可不能再将他当孩童来看了。”
陶大勇正色道:“是,陈夫子教训得是,是我太忘形了。”
清醒过来后,他也提醒自己,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做了,儿子考中案首,以后要跟这些比他年长得多的人来往,自己这举动,会让别人看低了他儿子。
这样想着,他的嘴巴又情不自禁地咧到耳朵根了,他的景宝是案首!
终于另三人也看到了榜单,其中一人落榜,另两人通过了,这个结果对陈夫子来说是非常好了,让落榜的学生来年再战,另两个通过的则在参加四月里的院试,而元景作为县试案首,直接获得童生资格,不必参加府试,而是要准备六月份的院试,等到院试通过,就获得秀才功名了。
与陈夫子道别,回到陶家村,宋氏和小宋氏还有小牛牛,依旧守在村口,除了他们没几个人影,因为不觉得有他们想要的结果。
老远的看到媳妇和娘还有小儿子,陶大勇再按捺不住喜悦的心情,扬声叫起来:“娘,阿兰,景宝考中案首成童生了!景宝是案首,第一名!”
一连叫了数遍,喜得大小宋氏连忙跑出来,小牛牛跟在后面也捣腾两条小短路,叫着哥哥跑得挺快。
牛车停下来,对迎过来的宋氏,陶大勇再度说:“娘,景宝第一名,案首,不用参加府试就是童生了。”
“好!好,奶奶的心肝哦,就是这么争气。”宋氏一把抱住乖孙,乖孙从来没让她失望。
小宋氏也激动得抹眼泪,这是喜极而泣,真的考中了!就是童生,在他们这儿也是极有地位的,陶家村自上一个老童生过世后,到现在都没再出一个童生,可想而知,这童生也不是多好考的。
“哥哥,牛牛也要抱。”赶过来的小牛牛凑热闹。
陶大勇兴奋地将小儿子举起来,举得高高的,小牛牛立即抛弃最爱的大哥了,拍着手就爹再举高高。
村口的村里人也听到了,赶紧跑回村里,尤其是族长那里要通知到,这是整个陶家村的大事。
所以没等他们回到家,族长就带着人迎了过来,一位拄着拐杖着的族老问陶大勇:“元景真的考中县试案首了?”
“是的,”族老耳有点背,陶大勇特地放大声音,“是案首,成童生了,等六月去省城参加院试。”
“哈哈,好!元景好样的!替咱陶家村争光了,陶大勇你也是个好了,养的好儿子。”族长高兴道。
陶大勇得意地挺了挺胸膛,是啊,是他养的好儿子,他家的!
第075章
还没拿到秀才功名,元景便发现村里人对他的态度发生了不小的改变,过去会将他当成孩子看待,比如永林叔看到他有时会拍拍他脑袋,有时会举高高来表达对他的喜爱,这回,陶永林习惯性地要拍上他脑袋的最后一刻,硬生生地刹住了,转而改拍了下他的肩膀。
小孩子要找他玩闹时,也被大人阻止住了,看他的眼神里带了几分敬重,族老们的态度也客气多了。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一个微小的改变,让元景深深地意识到这个年代有功名的读书人,在老百姓心目中是多么神圣,这个认知可比现代社会要深刻得多,现代社会可不只有读书一条出路。
元景回到家中,老太太就想好好庆祝一下,不说办流水席,也得请人好好吃上一顿,被元景连忙阻止了,就自家热闹一下便可以了。
“奶奶,这才刚开始,六月份我还要参加院试,以后我还想要继续考下去,现在一个小小案首就要庆祝,让人知道了会觉得太过猖狂了。”
但也不能让老人家失望不是,元景继续说:“奶奶,不如等我拿到秀才功名再一起庆祝吧,六月份的院试,孙儿还是挺有信心的,就隔了四个月时间。”
“那好,奶奶就听乖孙的,到时候一起庆祝,今天就让老大一家过来一起吃顿好的庆祝一下,大勇啊,赶紧的杀鸡宰羊。”老太太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大声吩咐起来。
元景看得哭笑不得,不过也能体会到老太太的心情,所以没再阻止免得让老太太扫兴。
陶大勇高兴,小宋氏高兴,陶大柱和大丫二丫三丫也都高兴,心情有那么点不愉快的也许就王氏了,心道又不是她儿子考上案首,有什么可高兴的,但面上却不敢在老太太面前流露出来,否则以老太太的功力非得将她骂得狗血淋头不可。
陶金宝也很矛盾,每回回大屋这边就能吃上好的,经常能吃到肉,可是到了这边,不管是奶奶还是叔叔哥哥们,都不准他撒欢,更不准他欺负自己的姐姐妹妹,老太太见了就要呵斥了,可在自家中,王氏却从来不管的,还觉得是应该的。
“宝啊,以后你要给娘考个那什么案首回来,让娘也高兴高兴,娘看金宝一点都不比那元景差。”王氏抱着儿子嘀咕。
正好这话让出来抱柴禾的小宋氏听到了,她就猜到王氏心里会不痛快,因为她儿子越好她的地位也会越高,王氏可一心想要将自己比下去,可不是她瞧不起这个侄子,就凭陶金宝能比得过她的景宝?她都不敢奢望小儿子能有大儿子一半聪明,王氏还真敢想。
吃完了这顿元景就在家一门心思读书了,学堂不用日日过去了,夫子会布置一些针对性的功课,让他十天半个月去一趟。
家人对他的期盼因为这次的县试案首而变高,这期间比他更紧张,不准小牛牛去书房闹哥哥,就是经过他书房门口时,都注意蹑手蹑脚免得打扰用功读书中的元景,元景自己倒不在意,也说过几次,可家人没一个改变的,元景也只得由着他们去了。
这期间,元景还有闲心做了一副识字板,做成七巧板的形式让小牛牛边识字边玩乐的,小牛牛拿到后果然爱不释手,陶大勇空下来也会教小儿子认上面的字,这两年因为做生意,让儿子教了他不少字。
转眼就三个多月过去了,陶家又忙碌起来,给元景和陶大勇收拾行囊前往省城赶考。
这次给元景送行的人多了不少,元景怀疑整个村子都出动了,族长和族老们还对他殷殷叮嘱,让他放松心情去考,因为在他们看来,就算这次考不过,凭元景十岁年纪就能考中县试案首,这秀才功名是迟早的,甚至还敢再奢望一下举人的功名,那整个陶家村都会因此受益。
“大家回去吧,我走了,考完就会回来的。”元景爬上马车,朝大家挥挥手。
“大勇千万要把元景照顾好,不要马虎大意啊,不然回来后娘饶不了你!”老太太舍不得大孙子去那么远的地方,可不去不行,临走前又叮嘱陶大勇。
“知道了,娘,回去吧。”陶大勇被叮嘱了不知多少遍了,可也没有厌烦的意思。
马车远了,这次小牛牛没有嚎啕大哭,而是抽噎起来,哥哥又走了。
这次出行,牛车换成马车了,是陶大勇特意到车行雇的,有专门的车夫,毕竟路上要花不少时间,到了镇上,与另一位通过府试同样要去参加院试的同窗汇合,学堂中两位参加府试的,最后只通过了一位,另一位又落榜了。
这位同窗姓孙名文敏,今年十八,如果能通过院试得到秀才功名,在这一带也算很不错的成绩了,可是他吧,一点骄傲的情绪都没有,毕竟还有个十岁的县试案首就在眼面前呢,所以同行的路上,本着谦虚的态度不时向元景请教功课。
等到独处时,向自己的书童感慨:“难怪夫子这么喜爱陶元景,跟他相比,你少爷我都觉得这十几年的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孔武有力的书童:“……少爷不用这么贬低自己的,今年全镇除了陶少爷,就只有少爷成为童生了。”
孙文敏觉得书童不理解自己的心情,跟陶元景交流了才知道,他的功底比自己扎实多了,可他才读了几年书?据他所知,陶元景出身农家,到了六岁才送到学堂开始识字念书,到现在也才将将四年啊。
除了用天才来形容,否则解释不了原因的。
一路走走停停,花了七日的时间终于到达省城文昌城,别说,就连元景也松了口气,享受惯了现代社会的便利,到了这落后的古代,谁来谁知道,反正这屁股快不是自己的了。
孙文敏家是个地主,不缺这点银子,陶大勇也很舍得在儿子身上花银子,所以当天住进客栈后,陶大勇就四处转悠,寻找到一处租房,第二天,连带着孙文敏一起搬进去了,果然这套一进的小院子比起客栈的环境清幽多了,陶大勇又去雇了个厨娘负责给他们做饭,让两个考生什么都不用想,就等到进考场那一天到来。
到了考试那一日,元景和孙文敏才第一次走出小院子,之前看书累了就在小院子里活动一下,元景倒是有心想在这古代的省城里逛逛,见识这里的风土人情和城池的繁华,不过看孙文敏如此用功投入,他也不好意思太闲了。
依旧天没亮到了考场外面,和县试要经历一样的程序,不过参加院试的人可比县试多多了,陶大勇跟儿子一样四处张望,他还看到不少不比他年纪小的童生前来考试,不由咋舌。
少年童生不是没有,父子俩在看到一个约莫也就十一二岁的考生,提着考篮跟他们一样排队等待,对方也看到元景了,那瞬间元景就看到对方眼里燃起战意了,要跟元景一较高下,让元景不禁乐了。
院试分两场,作为年纪最小的考生,元景表现得非常镇定,让主考官学政大人见了都多留意了几眼,可元景浑然不在意,前两世见多了大佬人物。
定定心心考试,考完后提着考篮轻松出考场,一眼就看到伸长脖子找人的陶大勇,看到儿子出来,陶大勇立马跑过来接过考篮,心疼地看着儿子,每一场考试都是对身体素质的一次考验,他在外面等的时候就看到有人吃不消被抬出来的,这让他越发担心儿子情况。
“孙兄还没出来吗?”
“没呢,爹来等,元景先到车里休息一下。”
“好吧。”元景很享受他爹的照顾,自得到县试案首,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大家不再喊他景宝了,别说,每次被这样叫,他都臊得慌,抗议了都没用,而一个县案首有这么大好处,元景有时想,他该再早一点去考的。
没多久孙文敏就出来了,被同来的他的书童搀扶上马车,一起回去。
孙文敏是文弱书生,回去洗漱完吃了点东西就倒床上睡觉了,元景倒觉得精神不错,也许有灵泉水的作用,也许是因为灵魂力增强的结果,这让陶大勇也看得稀罕,因为他儿子比孙文敏小不少呢。
等孙文敏一觉睡醒知道陶元景的情况,他也表示羡慕呢,问了元景原因,元景告诉他,自己天天坚持早晚锻炼身体,时间长了,身体素质就好了,并不会影响读书。
想到以后还要继续参加科考,孙文敏在考虑是不是要让他爹给他请个武夫子,教自己练练拳脚功夫锻炼下身体。
院试还罢了,乡试那是一边考三场,一场在要舍监里关上三天,想想就可怕。
休息够了,四人就出去游玩了,好歹是第一次来文昌城,不见识一下怎行。
省城果然比县城繁华多了,走近一家书肆,里面的书籍比起县城里的齐全多了,看到书元景就挪不到脚步了,正好孙文敏也是个爱书的,于是两人就在书肆里挑起书来。
元景挑的种类就杂多了,有四书之类的科考用得上的,还有不少杂书野史之类的,正史读过了,对这个时空的历史有了一定了解,这些书则能帮助他进一步丰富对这个年代的认知。
对陶大勇来说,当然是给儿子买买买。
刚将手伸到一本游记上面,另一只手同样伸过来,两人同时抓住一本书,元景诧异地抬起来,巧了,另一只手的主人正是进考场那日看到的少年童生,如此近看,这少年童生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傲气。
元景眼珠转了转,意识到这少年是冲自己来的,而非手中的这本游记。
元景松开手,好脾气地微笑:“你也看中这本游记吗?那我让给你吧。”
十一二岁的少年,在元景眼中还是个孩子,他对孩子向来挺包容。
见鬼的眼神,谁要他包容?少年看懂元景的目光,有些气急败坏,将书塞进元景手里:“我是看到你在这儿来找来的,你叫什么?我们要不要比一比这次院试谁的名次更高?”
孙文敏和陶大勇听到这边动静都赶过来,生怕他们起冲突,听到少年的话,孙文敏就笑了,分明是想跟年纪差不多的元景一较高下呢。
元景眨眼:“好啊,不过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对了,我姓陶名元景。”
“我记住了,你也记住我的名字,我姓俞名霄,今年十二,肯定比你大。”
“原来是俞兄,俞兄长我两岁。”
看两个半大少年一本正经地互通身份,要不是两人都是少年童生,让人还以为过家家呢,孙文敏保准笑出声,现在嘛,只能忍了,也想起这俞霄的身份。
“你就是隔壁阳宁县的县案首?”元景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道外面情况,可他去参加过府试的,因而从其他考生口中听过这位少年童生的名字。
“对,我也知道陶元景是你们县的县案首。”俞霄慢吞吞地说,其实最初见到比他还年纪小的元景时,就隐约猜到元景的身份了,因为今年的县案首中,就只有元景比他还小,之前还有点不忿元景抢了他的风头,现在,有点不好意思了。
“快中午了,要不要一起用餐?”元景主动邀请道,因为他知道,要想完成原主的人生进入官场,可不能一人孤军奋战了,同窗与好友都是以后进入官场的人脉。
“好吧,看在你的诚意份上。”
听他这样说,元景也想笑,分明看到他眼里的跃跃欲试,偏摆出一副推辞不得的模样,这性子倒跟恒钧有点相似,但元景很清楚,俞霄不是自己的爱人,但因为俞霄的出现,让他越发想念自己的爱人,不知他人究竟在哪里。
看到儿子交朋友,俞霄这小孩也不是个心性坏的,陶大勇挺高兴的,一行人出了书肆就去了外面的酒楼。
一顿饭吃下来,孙文敏觉得更受打击了,有元景一个天才,又出现俞霄这第二个天才,将他衬托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容不得半点骄傲之心。
这天之后,几人的游玩队伍又增加了两人,那就是俞霄和他的小厮了,俞霄的条件明显是三人里最好的一个,他们游玩的范围也从城内到了城外,文昌城外有座极为有名的寺庙,吸引了不少游客前去,三人当然要慕名而去看看是否实至名归。
山上的风景的确不错,游客也挺多,有前来参加院试的学子,还有城里的富户人家,戴着面纱出行的小姐。
几人在山腰看到山脚下有队打马的官兵匆匆而过,方向正是文昌城。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看这队官兵身上的气势,可不普通。”俞霄讶异道。
元景觉得俞霄挺敏感,或许是出身好见识得多了,他也从这队官兵身上察觉得到一股股见过血的煞气,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
孙文敏心大道:“左右与我们无关,那边有个亭子,我们到亭子里歇歇脚吧。”
“好。”俞霄立即转开注意力。
三人就元景体力最好,俞霄跟孙文敏差不多,所以两人坐下休息后,元景一人去后面转转,后面的景色更好,他爹去上面给他烧柱香求菩萨保佑他考到好成绩。
后面有山泉,还有道规模不大的瀑布,欣赏美景的元景脚步忽然顿住了,眼尖的看到流淌出来的泉水里有血丝,转眼就被水冲散了。
元景只思考了两秒钟,就果断地寻着血丝流淌出来的方向寻过去,在一个隐蔽处看到一个身影趴在山泉边的石头上,血迹正是从他身上渗出顺着山泉水流淌下去的。
仅凭目测就可以看出这人身形高大得很,两腿修长,一只脚落在水里,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元景的心脏怦怦跳起来,越是走近越是能感应到那股熟悉的灵魂,幸好他找过来了。
元景刚将手碰到这人肩膀上,想将这人掰过身子查看他身上的伤口,要及时处理,可下一刻这人的眸子就睁开来,像鹰一样犀利,换了真正十岁的少年,只怕要被骇得退后一步,元景只是挑了一眉,淡定地说:“你受伤了,我懂点医理,要我帮忙处理吗?”
“对了,我是今年来参加院试的童生,姓陶名元景。”
交待清楚自己的身份,除了让对方放松戒备,也是好为以后的接触作准备,不知道他的身份,如何让对方寻找过来?
看对方的气势就知道身份不简单,又受如此重伤,元景不得不阴谋论了,这人可能是朝廷上的重要人物。
这人定定地看了元景足了半分钟,终于开了尊口:“好,你来。”
元景费了好大的力气将他从石头上拖下来移到平地上,然后检查他身上的伤,这一看元景也忍不住直抽气,这人能忍到现在还活着,真是命大,如果没有他的出现,这人会是什么下场?不会跟上世的周恒钧一样,会因意外而身亡吧?
第076章
这人身上都是刀伤剑伤,伤口大的就有十几道,最严重的就是腰腹间和心口的两道伤,深刻见骨不说,还因为泡在水里的时间长了,皮肉泛白都朝外翻卷着,如果元景是个正常的十岁少年,如果他只是一介普通人,看到这样的伤口早就吓得两手发抖了。
可现在他只是仔细地将伤口里的脏东西给弄出来,找了张大叶子明面上装水来清洗伤口,实际上用的是灵泉水,而且灵泉水跟不要钱似的用在这人身上,一点都不心痛,又去四周寻找能找到的草药,找了石头捣烂了给敷在伤口上,撕下这人身上的内衣下摆,将两处最严重的伤口包扎起来。
自始至终,穆成安的眸子一直追随着元景,看他在自己身上忙碌,看他四处寻找得用的草药,当草药敷到伤口上时,的确感觉到丝丝清凉,如果此刻忙碌的是位经验丰富的大夫,这一切表现就十分寻常了,可放在一个十岁少年身上,这种沉稳劲就让人觉得怪异了。
可奇怪的是,穆成安却没有阻止他的念头,也许敷的草药会加剧他的伤势呢?他穆成安何时这般信任一个陌生人?
元景知道两道目光一直锁在自己身上,却只是紧抿着唇竭尽所能地忙碌着,丝毫也不担心别人发现自己为何会懂得医理,但因为条件有限,元景对处理的结果还是十分不满意,又用叶子装了灵泉水送到这人嘴边,他还不知道这人叫什么名字呢。
“喝点水吧。”
穆成安这次只盯着他看了三秒,就张开了嘴巴,元景小心地倾斜装了水的叶子,水流顺着一个缺口流进穆成安嘴里,十分甘甜,穆成安贪婪地大口喝起来。
见这人肯喝,元景稍稍松了口气,经过亲自的验证,他知道灵泉水对疗伤有帮助的,不然他当初那么一个疤,也不会五天就能下床活蹦乱跳的了。
一直到穆成安闭紧嘴巴摇头,元景才不再喂水,远远听到有人叫喊他,元景迅速交待道:“这伤口的处理太过粗糙,如果你相信我,今天晚上我会在这寺庙里过夜,你来找我,我给你再处理一下,敷的药也需要换。我同窗叫我,我先走了。”
起身再看了眼这男人,元景转身就匆匆离开了,而身后男人的目光,一直到他拐弯走上另一条小径才消失。
元景知道,换个陌生人他这样的举动都显得冒险之极,当然了,他是因为清楚这人就是他的爱人才会如此行事,换个人未必尽心尽力,更不会用上灵泉水,因为谁知道救治的是人是鬼。
孙文敏叫了几声,看到元景终于露面了,笑道:“你这是跑哪里去了,我和俞弟差点以为你被山精妖怪拐去了。”
元景失笑:“要拐也只会拐孙兄这样的吧,我的年纪太小了。”
孙文敏噗地哈哈笑出声,等元景走到他身边后,与他并肩一起往亭子走去。
“山精妖怪?陶元景?”穆成安咀嚼着这几个字,冷酷的脸上竟也露出几分笑意,对他来说,从天而降的陶元景,可不就跟山精妖怪似的,小小年纪有着不符合年纪的冷静沉稳和极好的医术,在有限的条件下处理他的伤口非常老道,就这会儿工夫,他身上的感觉好多了,再休息一下,也许就可以起来离开了。
回到亭子后,元景和孙文敏俞霄说笑了会儿,就提议今晚宿在山上寺庙里,明天一早再回城也不迟,这样可以玩得尽兴一点,省得太过劳累了,两个文弱书生都觉得这意见极好,于是都同意了。
休息足够了,三人再往山上去,离开时,元景朝那人藏身之处看了一眼,希望他一切都好,那些灵泉水能让他撑到晚上,也希望晚上他能找过来。
接下来路上,元景就有意识地采集一些草药,孙文敏和俞霄只当他是雅趣,期间,有个大户人家从山上下来,奴仆环绕,还有专门的轿子抬着,轿子里明显是女眷,三人避开一边并没有去看。
到山顶上时,陶大勇还有书童小厮都等在那儿,陶大勇等儿子走近了就想拉到他一边说悄悄话,元景先让他爹等一下,说了今天在山上住一晚的事,陶大勇让儿子作主便是。
孙文敏知趣地说:“元景你和你爹说话,我们去落实今晚住的地方。”
“好。”
等他们离开后,陶大勇将儿子拉到一边角落里,一脸的惊色说:“景宝,你知道我之前看到谁了?”
因为太过吃惊了,急于跟儿子分享,所以景宝这样的称唿又带出来了,元景也讶异,能让他爹这样表现还跟自己分享的,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莫非是陶二丫?”
“可不是!”陶大勇就差拍大腿了,但还拼命压低声音,“就是前面下山去的,元景你上山来应该碰到的,陶二丫就在那府上当丫鬟,好像还混得挺不错,跟在那府上的小姐身边,那打扮穿戴比旁的丫鬟好多了,跟大家小姐似的。”
元景这下真的惊讶了,没想到隔了两年又得到陶XX的消息了,他忙问:“爹,你们打了照面吗?她认出爹了?”
陶大勇连忙摆手:“没有,没有,爹是一人胡乱到处走走的,听到有姑娘家在说笑,就急忙要避开,谁知道还是让我无意中看到一个姑娘的侧脸,我当时就觉得眼熟,有点像陶二丫那丫头,就躲在一旁又看了会儿,爹没看走眼,肯定是她,不过她现在不叫陶二丫了,我听别人叫她玉珠什么的。”
“爹,那没事,路上我们是碰到一户人家下山,不过我们三人都回避了,陶二丫肯定没想到咱们爷儿俩会在这山上。”
“对,她肯定以为咱们还在陶家村待着呢,哪里想到我们也能来省城呢。后来爹啊,又找人打听了那府上的消息,听说那府上姓严,是个富商,等咱们回到城里,爹再找人好好打听下这严府的事。”
陶大勇也是以防万一,陶二丫可不是个好性子的人,万一真让她出了头并且还记恨着他们家景宝,弄出事情来阻了景宝的前程,他会恨不得杀了她的。
元景点点头:“也好,这样知此知彼,不过爹打听的时候小心点。”
“爹做事,你景放心吧。”这点谨慎陶大勇还是有的。
父子俩说完话走出去,元景没想到出城一趟,竟碰上两桩意外,当然总的来说是惊喜,他希望夜晚早点到来。
寺里的和尚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小院子,正好供他们几个住下,等吃了斋饭回到小院子,元景发现一个不好的地方,那就是他和他爹住一个房间,那人就不能上门来了,他有些坐立不安,希望那人还能找上门来,又希望那人机灵一点,给个暗号他出去找他。
早早侍候他爹上了床,元景一人在灯下捧了本书看,当然心思都不在书,陶大勇习以为常,心里一边琢磨着陶二丫和严府的事,一边就打起了鼾声。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元景听到有石子落进院子里的声响,他勐地站起来,看到睡得正沉的爹,将准备好的东西塞怀里,轻手轻脚地开门走出去,又小心将门阖上。
听声辨位,元景在院子外面看到一个黑影人,那黑影人见到元景出来又往前面走,元景赶紧跟上,不用怀疑,那黑影就是他的爱人,白天刚救过的伤者。
黑影走到一个隐蔽点才停下身,并转过来看元景,眼里露出异色,他以为元景不会出来的,毕竟这样的方式于一个书生而言太过危险,所以是什么原因让这个才十岁的少年这样大着胆子跟出来?
“你的伤好点了吗?”
那人不说话,只轻轻点了下头,眸子依旧紧紧盯在元景身上。
元景从怀里掏出他准备的工具和草药,说:“再让我看一下吧。”
“好。”终于吐了个字,然后就当着元景的面解衣,元景没一点回避的意思,不说这本就是自己的爱人,而且身为医者,什么时候要回避病人的身体了?
元景让穆成安坐到石头上,自己这身板才十岁,能有多高,昂着头看这男人,让他感觉有自己两个高了,当这人终于坐下来,元景可以收回脖子平视了,他无意识地伸手揉揉自己后颈,累着了,没发现对面的男人嘴角勾了勾。
元景动手拆开白天包扎的绷带,这绷带又被渗出来的血染红了,没办法,就算用了止血草止血,可一动就难免牵动伤口,让伤口再度裂开,这男人有多少血能经得住流啊?月光下面能看出唇色发白。
他说:“我想要帮你这伤口用针线缝口一下,不然很难愈合,我特地找这里的小师父要了点针线,你同意的话我就动手了。”
“这是何意?”老古董穆成安目光闪了闪,没见过这种医术。
元景一边取出针对一边向他解释其中的道道,针线除了用烛火消过毒外,针的形状也作了处理。
穆成安听出这是要将自己的身体当成布块一样缝制起来,如果真能促进伤口愈口,那他也不介意将自己当成试验品。
“你动手吧,我能忍得住。”
元景抬头看了他一眼,也许因为灵魂太过熟悉,所以一眼便看出这人的念头,所以元景又多唠叨了几句,比如消毒事项之类的,然后将这人的伤口又处理了一下,好的是,也许用了灵泉水,伤口里面并没有发炎,本人也没有发热现象,这也可能是本人的身体素质比较好。
依旧用灵泉水将伤口处理干净后,就拿了针线开始缝合,当针穿刺进自己的肉里,那滋味真是酸爽,可看这丁点大的少年眉头也没皱一下,下手又快又稳,让人怀疑他做过许多数这样的工作才会如此熟练又淡定。
一边缝合伤口一边还跟这人说着话,让他去配点盐糖水喝,将盐糖水的比例也告诉他,看他伤口还是下午的模样,衣服也没换一件,元景心道应该还是孤身一人,没跟手下汇合,他不信这人没有手下可使唤的。
最后收尾打了个蝴蝶结,元景敷上捣烂的药再度给敷上,依旧用那绷带缠上,倒是想换干净的,可没得换,只能将就点了。
“好了,这几天尽量动的幅度不要太大,等伤口完全愈合后,可以自己将这线头给拆了。”元景又说了怎么拆线,期间没得到丁点回应,他也不觉得尴尬。
侍候这人将外衣穿上,元景就觉得自己应该离开了,没有再待下去的借口了,于是拿了剩下的钱线就要转身离开。
“成安,我叫成安,你救我一命,我欠你一个人情,你想好要我怎么报答,下次见面告诉我。”
元景差点说救命之恩该以身相许,可以现在这小身板说出去只会招人笑话,再说也唐突得很,他轻轻点了下头:“好,成安,回见。”
这次元景果断离开了,没再耽搁。
成安?这人真的就叫成安吗?对照剧情里的情节,并没有什么人物叫成安的,照理来说,这样气势与浓郁血煞气的人,不会是默默无闻之辈。
直到回到房间,元景突然顿住,他想起一个人,不过他不叫成安,而是叫穆成安。
但此人却只存在于男女主记忆中,因为他除了是先镇北王,还是男主的义父,在男主的口中,他的义父是被朝廷的奸细勾结外敌给暗害死的,而穆安成死后,他的王位也就落到了男主这个过继的嗣子身上,女主就更励志了,从一个村姑一路逆袭成为镇北王妃,让多少女人羡慕妒忌。
元景完全没想到这回的爱人竟是这样的身份,下午从他的面相上看就知道他应该三十左右了,但对芯子是老黄瓜的元景来说,这年纪根本不算大,现在却有点无语,这就是说,以后他会是男主的后爹?比嗣子年纪还小的后爹?
要是女主还跟男主走到一起去,那这关系可够混乱的啊,当然女主早不是他堂姐陶二丫了,他只有一个堂妹陶二丫。
想到白日在山腰看到的山下急速行进的那百多号的官兵,元景怀疑他们的出现和穆成安有关系,到现在穆成安也没露面,想必那些人来意不善,想想剧情,老镇北王差不多就是这时间没的,后来男主才能继承了他的王位。
穆成安的伤比下午初见时好了不少,这男人身体恢复力挺快,因而元景也能放下些心,想来不会同剧情里一样早逝了,很快便入睡了。
第二天,大家在寺里吃了早饭后就下山而去了。
进城时果然发现这里的守卫与检查比平时严格多了,而且士兵也增多了,其中有些人身上有血腥味,果然跟镇北王有关,元景只是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发现他爹还有俞霄等人并没发现异常,便随大流地入城了。
之后,元景跟着俞霄参加了两次所谓的文会,见识其他学子,陶大勇则去打听有关严府的情况。
俞霄在一众学子中颇有名气,对于他介绍来的人,还是年纪比他小的县试案首,大家都表示好奇,元景随大流地跟着大家吟吟诗,并没抢了俞霄的风头。
相比他来说,俞霄真的是少年天才,才思敏捷,功底也扎实得很,元景毫不怀疑,将来殿试中必有他的身影。
因为元景表现平平,别人对他也不太重视,县试案首太多了,不是谁都能走到最后,元景一点不介意他们怎么看自己,心态平和得很。
这天外出回来,看到他爹也回来了,冲他使了个眼色,元景便回到房中,他爹跟过来了。
“元景,爹打听到了。”
“爹你先喝口茶,慢慢说。”元景给他爹倒茶。
陶大勇喝了杯茶,然后将打听的情况告诉元景。
这严家在文昌城虽是个经商的富户,但严家主有个亲妹妹嫁去了京城的侯府,嫁的人是侯爷的弟弟,所以在文昌城颇有地位,大家看在京城侯府的份上对严府挺客气,并没有因为严家是商户而看低。
只是最近严家运势不断走低,先是严家主外出时淋了场雨,回来后就一病不起,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都没能挽回他的性命,而严家主本人的嫡子还年幼,继续不了严家的家业,家业必定要落到旁系身上,到时严夫人和她的孩子地位就会比较尴尬,因而严夫人索性放出话,要进京投奔孩子的姑姑去。
“那天去山上的寺庙是请菩萨保佑的,从山上回来后第二天,他们一家子就离开文昌城去京城了,我想陶二丫既然跟着那府里的小姐,肯定也一起跟着走了,这下爹可以少担些心了。”
元景眨眨眼:“她运气真好,从陶家村离开后,居然一步步走到京城去了。”
陶大勇也很感慨:“元景你说得不错,老天爷真不走眼,怎能让这丫头有这样好的运道?当然,咱家的元景也向来是有福气的。”
元景笑了笑,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将来去到京城,他肯定会再听到陶玉珠的消息的,他算看出来了,这次的剧情惯性或者说顽固性真的非常大,陶玉珠被他揭穿真面目后,居然也能一步步混到今天的地步,就连他也不得不佩服陶玉珠的运气和手段。
说不定去到京城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他,元景总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简单。
不过除非借助男人的力量,在这个古代,后院的女人想要对付他一个男人难度可不小。
而且,与陶玉珠记忆中的前世相比,元景这次进京城的时间会早得多,陶玉珠要是一味依靠记忆的话,未必能在那时盯上自己。
第077章
又到了放榜日,俞霄早早定好茶楼位置,邀元景和孙文敏一起过去等待。
孙文敏挺紧张的,一大早就起来了在院子里转圈,看他眼下青影,元景怀疑他夜里就没怎么睡好,陶大勇也没好多少,就元景还有孙文敏那孔武有力的书童一觉安睡到天亮。
看吃了早饭出来的元景神清气爽,孙文敏苦笑道:“愚兄痴长几岁,还不如元景你来得沉稳,不过我想这也是因为元景你胸有成竹的缘故吧。”
至于他,陈夫子说了,在可上可不上的线上,运气好就能高中,而且是吊尾车,运气不好就落榜了,不过前来文昌城的路上他跟元景交流了不少,住进这小院子里又让元景点拨了一下,孙文敏觉得自己有点长进,所以这得失心就更重了些,希望自己还是能考中的。
“走吧,俞霄估计要等急了。”
一行人到达茶楼时,里面已人满为患,外面也是人,只是对面的门还紧闭着,没到放榜的时间。
俞霄在楼上朝他们招手,陶大勇让儿子赶紧上去,他们就不去了,留在下面等放榜时好早点看榜,元景知道这回拦不住他爹了,只得由着他去。
这段时间也认识了些学子,一路上楼,同不少人打招唿,可元景个头太矮,远不如孙文敏醒目。
楼上的俞霄还是挺受欢迎的,他们上来时,正有位约莫二十多岁的学子在恭维俞霄,个头矮了一大截的俞霄,偏昂首挺胸,一副傲娇的模样,大有舍我其谁的架势,当元景他们走到桌边时,这位学子只朝他们微微颔了下首,看来不太将他们当回事。
元景没在意,只是好奇,俞霄的身份显然比他意想的还来得高,不过也不着急,等将来去了京城,他的家世肯定会揭晓。
等那人走了,俞霄撇了撇嘴对元景说:“这一大早的,都在说谁最有可能拿下这次的案首呢。”
元景笑道:“俞兄你的唿声不小吧。”
俞霄在别人面前挺骄傲的,不过跟元景接触了,知道一山还比一山高,他从元景身上感受到威胁,但不妨碍他与元景交好,他结交的朋友当然要与他水平相当,这样才能匹配不是?
俞霄再撇嘴,指了指那边的一个家伙:“看到那边的骚包了么,不少人真心实意觉得那骚包会是这次的案首。”
孙文敏看过去,对俞霄的形容忍俊不禁:“是邹蔚廷啊,我也知道此人,少小年纪便有才名传出来,他十四得中县试案首,之所以现在才来参加院试,我以为正是冲着院试案首来的吧,不然早就一股作气拿下秀才功名了。”
俞霄不屑道:“正是这样我才看不上他,有本事当年就一气将县案首和院案首一起拿下,等了两年再拿算什么本事。”
正说着话,那邹蔚廷居然过来了,冲元景与孙文敏拱拱手后便对俞霄说:“俞弟,前几日去找你,可你都不在,原来是结交到新朋友了。”
俞霄没好气道:“姓邹的,我可跟你没什么关系,别一口一个俞弟的叫着。”
邹蔚廷一副好脾气地笑笑,显得很包容俞霄的坏脾气。
俞霄话峰又一转:“别以为你这次案首十拿九稳了,姓邹的,我就赌这次你拿不到案首。”
邹蔚廷挑眉:“难道会是俞弟你?”
俞霄伸手往看戏的元景身上一指:“我赌是我这位好兄弟。”
元景刚喝了一口茶,然后就喷了,邹蔚廷这才第一次认真地打量元景,眼里露出讶色,这一位,比起俞霄还来得稚嫩吧,俞霄也别为了打击他胡乱指点一个人出来吧。
俞霄再接再励:“如果我赌赢了,以后你就别来我面前碍眼,有多远滚多远。”
“我是你输了呢?”邹蔚廷笑。
俞霄耸耸肩:“莫说我不会输,就算输了,也满足你一个要求便是。”
“好,俞弟爽快人。”邹蔚廷就相当于一个会发光的球,走到哪里都聚焦不少眼球,因而这一桌也成了众人关注焦点,对俞霄与邹蔚廷的赌约,大都不看好俞霄,不过那半大的少年是谁?
有人这两天文会接触过元景,便说出他的身份,原来又是一个县案首,还比俞霄年纪小。
“放榜了!放榜了!”
再没人有闲心聊天了,纷纷往外看去,他们在茶楼上可以居高临下,将对面的情景尽收眼中,当然需要目力极好的,才能将张贴出来的榜单上的字迹看个清楚。
元景不能,那么其他人也没这个可能了。
元景早找不着他爹的身影了,俞霄最定心:“放心吧,我找了好几个人进去看榜单,谁最先看到就会最快送出来。”
元景只能冲他竖起大拇指。
“少爷,少爷考中了,”有人挤出人群,鞋子都挤掉了,依旧边跑边叫,“少爷考中第三名,陶少爷是案首!”
“什么?我才第三?第二名是哪个王八糕子?”俞霄趴在栏杆上探出上半身问。
那小厮跑到了茶楼下面,叫道:“是邹蔚廷邹少爷。”
“该死!”俞霄火冒三丈,谁占据第二名都比邹蔚廷来得好,凭什么姓邹的要压他一头?
“元景你又是案首?!”孙文敏惊喜道。
俞霄又立即高兴起来,并哈哈大笑,四处找邹蔚廷的人:“姓邹的,你听到没有,我好兄弟得了案首,你排他后面,刚刚的赌可是我赢了,叫你瞧不起人,你姓邹的也有今天。”
还在等待的人都震惊地看向依旧一脸淡定的元景,真这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孩拿了院试案首?有人还想怀疑是不是看走眼了,然后前面又有人报出案首的名字,依旧是陶元景,没错的。
“少爷考中了,”这回是孙文敏的书童从人群里挤出来,有一个孔武有力的书童这时候就显出优势来了,“少爷考中第四十九名!”
这次一共录取五十名,孙文敏倒数第二,可依旧在录取行列中,孙文敏顿时乐得合不拢嘴,元景向他道喜。
“走,我们快回去,接下来喜报要送上门了,俞弟,下回我们再约。”孙文敏催促元景回去接喜报。
“我跟你们一起下楼吧,我也该回去了。”
被留下的邹蔚廷还处在失神中,等他的人找过来,再次向他确证他考了第二,案首是陶元景,邹蔚廷才苦笑起来:“没想到真被俞霄这家伙料中了,也是,这家伙虽然臭屁自大,可眼光并不差,让他看入眼的陶元景,想来是有可取之处。”
下去与高兴坏了的陶大勇汇合后一起回小院子,敲锣打鼓的喜报送上门时,左右邻居都上门恭贺,陶大勇更是灿烂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下不来了,要不是接下来还有行程,他都要迫不及待地收拾行囊回家向家人报喜讯了。
“爹,说不定报喜的官差,会在我们回去之前就到陶家村了。”
“真的?”陶大勇既高兴又有点遗憾,不能在那样的场面待在家中。
放榜之后就是由学政以及知府大人主持的鹿鸣宴,元景和俞霄、孙文敏再度一同行动,到达地方时,又不可避免地跟邹蔚廷撞上,这次邹蔚廷很认真地跟元景打了招唿,没再因为他的年纪与稚嫩看轻了他,一同参加院试,当然知道能拿到案首的人可不仅仅是凭运气。
进去后,因为元景是案首,他的位置当然排在最前面,不过无论是学政大人还是知府大人,看他这么个小小少年,做出少年老成的举动,都忍俊不禁。
阅卷时可都是煳名的,最后揭封时谁也没想到他们录取的案首会是这么半大的孩子,可不得不说,这个案首实至名归。
两人都很爱才,如果不是一个将要回京,一个也将要离任,都有将元景收为弟子的念头,不过本着惜才之心,两人联手举荐院试前三的学子进入白鹭书院读书。
当学政大人放话出来时,元景三人连忙起身谢过,其他学子纷纷露出羡慕妒忌的眼光,白鹭书院鼎鼎大名,可出过不少进士的,就是状元榜眼探花都有,进入书院深造,将来必定能考中进士授官了。
三人是带着两位大人的名帖和举荐信离开的,元景挺高兴,目前他能接触到的书籍太少了,对朝廷的了解也甚少,白鹭书院那地方,应该能满足他的要求,唯一不好的,就是离家太远了,没办法时常回家了。
三人约定了时间一起启程前去白鹭书院,便分头回家了,元景和孙文敏一同踏上归途。
他们离开文昌城时,元景便发现那些身上带血腥味的一帮人也离开了文昌城,他没再去城外的山上,以他爱人这回的身份地位和本身的能力,应该能躲得过这次的死劫吧。
出城第一日晚上投宿客栈中,午夜进入梦乡中的元景,突然心有所感地睁开眼警惕地朝窗户看去,就看到那窗户被推开伸进来一只手,似乎察觉到有人醒了,那只手僵便了一下,然后继续将手里的东西抛进来。
元景迅速翻身起来推门走出去,是个黑衣人,那人远远站着朝元景一拱手,然后转身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是他!元景知道只有一个人可能会这样做,这意味着他已经安全了吧,元景转身回房间,捡起地上的东西,一方手帕里包着一张纸和一块玉佩,那张纸上龙凤飞舞写着几个大字:
凭信物来换人情。
元景露出笑容,这人真的安全了,黑衣人是他的手下,替他送信来的,看来自己的行踪对方了如指掌。
他将那张纸理理平,然后找了本书夹进去,至于玉佩,元景厚脸皮地权当定情信物了,找了根绳子系起来挂脖子里了。
这玉佩一看就品质极佳,不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能拥有的,所以还是贴身放安全。
嗯,就是这样的。
另一边,一座宅子里,黑衣人飘在进来推开书房门,穆成安看向他:“东西送到了?”
“是,只是……”
“他察觉到你了?”穆成安见手下一言难尽的模样,猜道。
“是,王爷英明,陶小秀才还追了出来。”
穆成安笑了一声:“果然是个胆子大的,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王爷。”
穆成安一边喝茶一边想着陶元景的事,看他行事一点不符合他的年纪,十岁的孩子哪有这样的警惕性,可落在陶元景身上,他却偏偏不觉得意外了,还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不过,有哪个十岁的孩子能连夺县试案首和院试案首的?当然和别人不一样了,穆成安挺期待几年后陶元景来京城与他见面。
他们在回家路上时,果然跟元景说的一样,喜报已由官差送到陶家村了,敲锣打鼓的将全村人都吸引出来了,等听到结果时,更是个个欣喜若狂,宋氏和小宋氏喜极而泣,当场抹眼泪,还是族长提醒喜钱的事,这才没冷落了报喜信的官差。
“好!等大勇和元景回来了,咱家杀猪宰羊请大家伙儿好好热闹一下。”
村民纷纷向他们道喜,盼着元景他们早日归来。
十岁的小秀才公,便是在整个大夏也是稀罕吧。
元景和孙文敏先去拜见了县令大人,又去见了陈夫子,然后才各回各家,相约办席的时候互相捧场。
元景和他爹刚回到陶家村,就被热情的村民们给包围起来了,各种恭维的话跟不要钱似的撒出来,更让元景哭笑不得的是,有的婶子抱着自家孩子,想着法子让自己孩子摸一摸元景,哪怕只是摸到衣角也是好的,沾点小秀才公的才气和福气。
到家第二日,再没人能拦住宋氏杀猪宰羊大肆庆祝的动作,陶家好好热闹了两日,除了本村人和元景陶大勇邀请的客人,还有些人不请自来,送来了不算薄的礼,这些事都让元景交给了他爹。
他爹这些日子在外面不是白待的,有些道道弄得比他还清楚,知道什么该收什么不该收,绝不会让儿子的前程沾上半点阴影的,他的眼皮子才没那么浅。
元景吃过孙文敏那边的酒席回来后,有些事情就要提上日程了,如今他有了一定的话语权,族里的人不会再将他当成没毛的孩子办事不牢了。
他要去白鹭书院读书,一年到头也许只能回来一两趟,所以要将家里这边的事落实好,他也才能走得放心。
元景让他爹将族长还有几个族老请到家里来说话。
“元景你想做什么?家里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有爹在呢。”陶大勇拍拍胸脯,他现在走出去,人人都说那是小秀才公的亲爹,他甭提多有面子了。
“爹,咱家的日子会越过越好,和村里人还有族人的差距不断扩大,这样不好,所以我想了个法子,让咱村的人一起过上好日子,这几年牛牛也要在陶家村生活,村里环境好了,对牛牛也有利。”元景将自己想法告诉他爹,还有个顾虑,陶玉珠的存在总是颗不定时炸弹,就算族谱里没她了,族长和族人也会站他一边,但谁让这女主太能折腾了,不能不防着一手。
他能让村民和族人都跟着他家过上好日子后,陶玉珠再使什么法子,在陶家村也没有发挥的余地了吧,谁上这年头的文人名声极为重要。
“真的?元景你想让大家伙儿做什么?跟爹一起养羊?”陶大勇不得不说儿子顾虑得比他这长辈还周全,不愧是他的儿砸。
“爹,羊就我们一家养好了,不过大家可以一起种草药增加收入。”
“真的能行?”
“当然行了,这两年我做了试验的,院子里我圈的那块地就是我种的草药,这两年攒了不少种子。”
“好,元景说行肯定就行,爹这就去找族长。”他儿砸的话会有错?肯定不会错啊。
听陶大勇说元景有办法让大家一起过上好日子,族长和族老们都心情激动地过来了,看陶大勇家这几年的变化就知道了,有好日子过谁愿意过穷日子?
元景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族长和族老们,陶永林也跟过来听了,对这个十岁小秀才公佩服之极,心说陶大勇哪来这么大的福气生了这样一个好儿子,真恨不能抢过来养。
元景又带他们去了后院菜园子看他种植的草药,老太太和小宋氏根本不知道他在捣鼓什么,但谁也没干涉,由着他折腾,反倒是小牛牛经常来给他哥哥帮忙,尽管大多数情况下是帮倒忙。
地方虽不大,但几种分门别类的草药生长得却非常好,听元景介绍这些草药的名称以及价值后,族长和族老们都心动了,这可比种庄稼合算多了。
穿越的第一世,元景就让人办了好些个药材种植基地,哪些草药需要什么样的土地和生长环境,他都心里有数,所以经过筛选后能挑出最适合陶家村土壤环境又经济价值比较高的草药,再加上他用了些灵泉水培养出来的草药种子,不愁发展不起来。
“好!好样的!今天晚上我就召集所有村民到祠堂开会,将这事通告全村,看大家是不是愿意跟着元景你种这些草药,不过我家肯定第一个响应的。”族长率先表态。
第078章
尽管只有不到一半的村民愿意跟着元景还有族长尝试种植草药,但元景表示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这可不是现代信息爆炸的社会,要想让一辈子靠种地过活的农民生出变动的念头,真的挺难下决心。
少的拿出半亩,多的拿出家中一半的田地,陶家村的草药种植拉开了序幕,为表示对儿子和乖孙的支持,陶大勇和宋氏,除了留两亩地种一家子的口粮,剩下的都拿来种草药了。
至于草药种出来往哪里销,元景觉得他爹能很好地接下这个差使,再培养出两个跟班,只要草药质量好,不会愁卖不出去的。
等大家的日子富裕起来,再过上两年,元景觉得就可以跟族长建议,在村里办学堂供村里孩子读书了。
只不过眼下他需要启程了,与俞霄还有邹蔚廷约定的时间快要到了。
这回牛牛知道哥哥不是去一两日就能回来的,抱着他哥的腿嚎啕大哭,不让哥哥走,哭得元景心酸又无可奈何,把他提熘起来:“要不哥哥带牛牛一起去书院?”
“好啊好啊。”牛牛毫不犹豫地抛弃爹娘和奶奶,让小宋氏没好气地撕他的脸,这小儿子是个小白眼狼,眼里都没她这个娘了。
“那哥哥跟牛牛做个约定好不好?”
“什么约定啊?”牛牛奶声奶声地问,不时还抽噎一下。
元景碰碰他的小鼻头:“牛牛要是书念得好,等三年半后,哥哥带牛牛一块儿上京城,再不会跟牛牛分开了。”
三年半?小牛牛开始掰指头数三年半是多长时间,但听哥哥说再不会分开,他又高兴起来:“哥哥说话算话,牛牛一定会好好念书,将来跟哥哥一样考案首。”
“好,一言为定,来拉勾勾。”
“拉勾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陶大勇算看透了,家里也只有大儿砸能安抚下小儿砸,看,拉过勾后,小儿子就不再缠着他哥哥不让走了,就是那小眼神,看得他也心颤。
“奶奶,娘,现在家里条件好了,该请人就请人,要不让爹去买户人家回来,”入乡随俗,元景不想做那特立独行的人反对人口买卖,“要好好保持身体长命百岁,将来享孙儿和儿子的福。”
“诶,奶奶听乖孙的。”
“娘也记着了,娘会帮儿子你盯着你奶奶的。”老人家年纪越发大了,可不得好好保养起来。
元景给宋氏和小宋氏跪下磕了个头,然后起身随他爹走了,这次又是他爹送他出门去书院,随行的还有刚添的一个书童,是他爹坚持买来的,说去了书院帮他料理生活,好让他专心读书。
要说村里心思越来越多的王氏,离开陶家村的元景一点不担心,有族长还有奶奶镇着,王氏能蹦出他们的五指山?
倒是因为他中了秀才,陶大丫终于能说上一门不错的亲事,说来也是缘分,依旧是陶玉珠记忆中上辈子的人家,没有陶玉珠掺合,陶大丫小夫妻将日子过得挺红火。
要说有区别也许有一点,那就是原身活着的那一世对几个姐妹真的挺好,自己读书之余还教几个姐妹识字,这也是后来陶三丫能嫁得好的一个原因,可这辈子换了他来,都已经分家了,怎会生出教她们识字的念头,也更不会将陶三丫的事揽到自己身上,她们将来能过得怎样,就看她们自己的本事了。
白鹭书院地处本省与邻省之间,路上花的时间比去省城还长,陶大勇将儿子送进书院,帮他全都安顿好后才不舍地离开,他从没跟儿子分开过这么长时间,还没出书院,就觉得想念儿子了。
只是再不舍也得离开,家里就两个女人一个小儿,虽托给大哥照看,但到底不放心,所以还是要加紧脚程往回赶。
元景的书院学习生活开始了,融入进去后,他慢慢喜欢上,这里的老师水平高不说,还可以选择琴棋书画骑射的课程,而且这里消息灵通,朝廷上发生什么大小事,这里能立刻知道了,元景能阅看到每期的朝廷邸报。
比如元景来之后就听人谈起镇北王穆成安的情况,也从别人口中了解到大夏镇北王这一异姓王的来由。
镇北王,顾名思义,就是镇守北疆抵御外敌入侵的,可谓劳苦功高,这一次镇北王在回京途中却遭外敌算计重伤失踪,下落不明,为免引起边疆危机让敌人趁虚而入,所以直到镇北王带伤回到京城,这一消息才传开来,元景来书院后就听过不少人谈论镇北王受伤一事,持不同意见互相争论的也有。
其实大夏朝建朝时间并不长,当今才第三个皇帝,当初太、祖起兵推翻旧朝时,第一代镇北王立下了汗马功劳,太、祖就曾说过,没有镇北王,就不可能有朕的天下,所以立镇北王为异姓王共享天下。
只是历任镇北王都不长命,现任的镇北王穆成安都是第四位了,如果这一位也在遇袭中不幸身亡,那很快将会是第五任镇北王继承王爵了。
了解到这些情况,元景很怀疑历代镇北王寿短的原因,一个功高震主就足够要了镇北王的小命了,穆成安途中遇袭,袭击他的人究竟是谁?是外敌还是内部的敌人?
元景觉得,就算有外敌出现,能混入境内而没有引起镇北王的注意,没有内部人士配合才叫怪。
元景想起剧情里还有过这样的情景,那就是女主在认识男主之前曾听人八卦过男主的身世,说是过继给老镇北王成为嗣子,但男主极有可能是位龙子,虽是出生在宫外,但常被圣上接到宫中小住,在老镇北王表示无意娶亲时,更是将男主过继到老镇北王膝下,就等继承他的王位的一天。
虽说剧情后面再没具体提过男主的身世,但元景想有些事情不会无的放矢,如果男主真是流落在外的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在外的私生子的话,那这次穆成安的遇险背后,就更值得思量了。
不过他相信身在局中的穆成安应该比自己更清楚他的处境,而且知道穆成安如今回了京城,人是安全的,他就放心多了,专心读书,等待进京赶考的那一日到来。
京城,镇北王府。
穆成安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他就是作出一副伤重需要卧床休养的姿态,一直留在府中,任何人前来拜访都不见,就是王府中的小王爷,也很难见到他父亲一面。
这天穆成安和他的幕僚说话,幕僚刚从边疆赶回来,担心地看着主子苍白的脸色:“王爷,您的伤……”
穆成安摆摆手,在身上拍了几个穴位,很快,他的脸慢慢恢复红润,幕僚从诧异到了然,原来王爷是用来应付外人的。
穆成安说:“圣上刚派了身边的太监过来探病,本王总得让他知道,本王的确病得很重,这样才好让他放心。”
幕僚的心沉了沉:“这么说真是……”他伸出一根手指往皇宫的方向指了指。
穆成安眼里闪过一丝戾气,但很快消失了:“他倒是煞费苦心,这镇北王的位置到了我这儿也要走到头了,只是本王还活着一日他就不能安心,巴不得本王早点将王位传下去。”
幕僚为自己的主子抱屈,没有历任镇北王镇守北疆,圣上能这么安心待在皇宫之中?
可每个皇帝想要做的都是随时准备卸磨杀驴,到王爷这一代,镇北王的血脉其实已经断了,因为王爷一早叫皇宫里的那位给绝育无法有自己的后代了,这王位将落到皇室自己手中。
“边境不能松懈,我穆家镇守了几代,绝不能让外敌入境侵犯境内百姓,过几日你还是回边关去,将这边派过去的人都给本王盯牢了。”
幕僚起身恭敬地接令,然后问:“那小王爷呢?圣上是想要让小王爷前往边关锻炼吧。”
“是啊,是想让他早点接手本王的军队,你不用担心,尽管先走,后面的事情有本王在,这小子一直在京城娇养长大,他还不够格成为镇北军的继续人。”
听王爷这样说,幕僚也放心了,他来的时候碰到小王爷了,不得不说,小王爷的确太嫩了。
如今王爷好好的,他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也不用他担心了,王爷自会妥善安排好的。
幕僚离开后,又有黑衣人送来了外面的消息,穆成安打开来看,如果元景在这儿,便会发现信里所写的正是他进入白鹭书院后的情况。
书房里只有他一人了,穆成安的嘴角勾了起来,不再森冷,看完后他曲指弹弹手里的信,低喃道:“倒是只小狐狸,能这么快就在人才辈出的白鹭书院混得如鱼得水了。”
只是他也只能这么暗中关注他的小救命恩人,如果让皇帝老儿知道是陶元景救了他一命,陶元景甭想活下去了,还会连累他的家人族人,这让穆成安有点不爽,他还等着小救命恩人进京,可进京后也不能明面往来。
这样一想,眼里又露出戾气,他对老皇帝的忍耐快到头了,只是如何妥善地处理好后续事宜才是关键,让他又不得不放慢步子,慢慢来。
就像穆成安信里看到的一样,元景在白鹭书院的确跟如鱼入水似的,也让各科老师喜爱之极,不久之后,书院的院长就将元景收为关门弟子了,俞霄当然也被另一位副院长看中收为弟子,这两人迅速在书院中打响了名声。
除了为科考作准备,元景还学了棋与画,并学了一门乐器吹箫,以后闲暇下来,琴也可以学一学的,此外,他的骑射成绩出人意料的相当好,要说在书院里唯一不好的,就是离家太远,半年才能回家一趟,平时都靠书信往来。
为了能与哥哥书信往来,牛牛硬是在极短的时间内会读会写了,尽管那一手字歪歪扭扭的,但元景还是能读懂的,能想像出弟弟是怎么撅着嘴巴趴在书桌上写信的,写得满脸满手的都是墨汁,叫娘好一顿收拾。
时间过得极快,转眼就三年过去了,不说元景自己,就是陶家村变化也极大,每次元景回去时都发现又变了点,如今家家户户都种上了草药,炮制成药材后销路非常好,自打开销路后,远近的药材商都不用陶家村送货上门,纷纷跑来自取。
村里的学堂也在元景的建议下开起来了,夫子是通过陈夫子介绍来的一位童生,来教村里的孩子读书识字足够了,想要再进一步可以去镇上和县里的学堂。
三年后,长高不少的元景再度来到文昌城,元景写信给他爹说不用过来的,可陶大勇放心不下,还是提前几日到达这里,这次却不用租房子住了,元景直接住进了老师在文昌城的一座宅子里,地方够宽敞,俞霄和邹蔚廷跟着一起来了。
元景三人刚到,就看到陶大勇在门口等着他们,门房知道陶大勇的身份当然不会将他挡在外面。
“爹,都说不用你来了,来回跑一趟要花不少时间的。”
“爹反正没什么事,不亲自来看着在家也待不安稳,你奶奶你娘也不放心,早就催我上路了。”陶大勇笑眯眯的,气色跟元景刚来时相比好了许多,很是自如地跟俞霄和邹蔚廷打招唿。
这次孙文敏没来,三年前的院试他就勉强通过的,对乡试却毫无把握,所以也不来受罪了,平时倒和元景有书信往来,信里也会讨论功课。
“你弟弟想跟来呢,可他来不是给你添乱么,叫我们拦下了,说不定下次给你写信就要在信里抱怨了。”陶大勇知道儿子想家,所以给他说家里的情况,虽然媳妇没再给他添孩子,可他满足得很,不管是大儿子还是小儿子,都是他的骄傲。
元景也笑起来:“快了,爹,你想到京城吗?”
陶大勇微微瞪大眼睛:“元景你是说?”儿子这么有把握考中举人然后进京考进士?
儿子今年才十三岁啊。
元景想了下说:“我觉得没意外的话应该会过的吧,所以要早作好打算,爹,我是想我们一家人都搬去京城,等乡试过后,就可以着手安排起来了,省得到明年太过匆忙,京里的房子不好找。”
陶大勇激动地站起来搓手,真的要去京城了啊,虽然他也想过,但没想到真能实现,还这么快就来了,可他也有顾虑。
“那家里的羊怎么办?不养了还是让给你大伯家养?”虽然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陶大勇现在和大哥之间关系也挺和睦的,但当年的事依旧在他心里留下了影子,没办法对大哥全心信赖的,所以养羊的那些方子他就没想过交给大哥。
其实大哥一边帮他养羊一边靠种草药,日子过得也不差,这不,已经盖了新房子,砖瓦房,不靠他儿子大哥哪里会过上这样的好日子,再多的,陶大勇就吝啬了。
元景建议道:“到京城后,可以在周边买座小庄子,在小庄子里养,或者爹到时看看其他有什么营生可做。”
陶大勇发觉被儿子一说,去京城也不是件多难的事,因而笑了:“好,等我回去的时候,找你奶商量一下,这件事得你奶拿主意,不过你奶肯定听你的。”
陶大勇知道儿子的话比自己还有用,他娘哪里舍得跟孙儿分开长久不能见面。
元景笑了,他也觉得不是个事。
他现在手里其实有不少银子了,在白鹭书院读书后,每月的花销可不少,不能光靠家里供着,再说以后去京城要花银子的地方更多,所以元景想来想去,居然走上了剧情里女主所走的道路,那就是培养花卉。
有灵泉水在,他培养出不少名品花卉,除了送给老师和其他科目的老师外,剩下的,元景主要靠俞霄和邹蔚廷卖了出去,他们或者说他们身后的家族人脉对这种名品花卉有需求。
元景没大量培养,但陆陆续续的三年下来,他手上攒了好几千两银子了,用来在京城添置一座宅子想来应该可以了。
他的举动也没引起书院老师学生们的特别注意,因为不少学子将之当成陶冶情操的一种方式,不过就是元景这里培养出来的名品花卉多了点,而且成功率极高,也只当是他的一种本事,有人就是特别会养花。
这件事元景还没跟他爹说,怕吓着他爹,还是等他考完乡试再说吧。
这次与三年前的待遇不一样,时常有人发帖子邀请他们参加文会诗会之类的,除了元景是院试案首外,他还是白鹭书院院长关门弟子,这一身份大大提升了他的地位,元景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只是三人一致同意闭门读书,等考完试再参加外面的活动。
说来这三年里,俞霄跟邹蔚廷跟对冤家似的,其实叫元景用个词来形容,他更愿意用相爱相杀来描述他们的关系,这人,两人又打起赌来,赌这次三人的名次先后顺序,俞霄依旧对元景信心满满,认为元景不参加则已,参加必定能将乡试的解元收入囊中。
元景跟他爹都不参与,元景其实很想提醒他俩,三年前的赌约都没兑现,是他们心有灵犀一致忘记了吗?所以这赌约有什么意义呢。
可这两人兴致勃勃的,一会儿还吵得脸红脖子粗,可过了会儿又拿着同一道题目来找元景一起破题。
就这样终于到了乡试那一日。
第079章
乡试一连考三场,每场三天,就是说要在考场那号子一样的小空间里待上九天九夜,那滋味,真的是酸爽极了,这不仅是对学子的身体素质,同时也是对心理素质的一种考验。
当最后一天终于交卷走出考场时,元景抬起袖子闻闻自己衣服上的味道,饶是鼻子有点失灵了,也闻到一股酸味,陶大勇一点不嫌弃自家儿子,跑过来就将儿子背到肩上,让同来的书童将考篮提上,将儿子背到马车上去。
元景挺享受他爹的无微不至的照顾,等到俞霄和邹蔚廷出来来到马车上时,两人直接躺倒了,不像元景还能坐在那里喝茶吃点心,他们两人好不容易坚持到最后一刻,一放松下来再也支撑不了了,有气无力地看了眼精神头还挺不错的元景,就闭上了眼睛昏睡了。
元景不着痕迹地替两人把了脉,累着了,倒没有其他大问题,同住的这段时间,他偷偷将灵泉水兑到他们喝的茶水里,所以两人身体情况不算太糟糕,没看有的学子考试途中就被抬了出去。
回去后俞霄和邹蔚廷被人抬到床上都没有醒过来,可见累到什么程度了,陶大勇张罗着请了大夫给三位考生把脉,自然是元景的情况最好,另两人只要好好休养一阵子也能恢复元气,无需服药,陶大勇这才放下心。
等俞霄和邹蔚廷醒来后,表示年纪最小的元景反而最有活力,真叫他们妒忌,可想到平时元景在书院里的骑射成绩,两人也只有甘拜下风的余地。
等到放榜,意外之外又是意料之中的,元景高中头名解元,十三岁的解元,三年前的院试案首,让陶元景这个名字为更多人熟知,俞霄和邹蔚廷同样上榜了。
两人也不知是孽缘还是怎的,上回院试一个第二一个第三,这回两人依旧是挨在一块儿的,一个第七一个第八,依旧是邹蔚廷压了俞霄一头,将休息过后恢复活蹦乱跳的俞霄,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咬上邹蔚廷一口。
陶大勇兴奋得手舞足蹈,这时他再没有什么犹豫了,一定要去京城,他儿子这样好的成绩,将来高中进士不在话下,所以按照计划,成绩出来后陶大勇就先一步回陶家村,劝全家一起搬到京城去,元景三人则要先回白鹭书院一趟,向老师汇报他们的成绩,再从白鹭书院回家,到时和家人一起前往京城。
白鹭书院的院长是个脾气不太好的老头子,年轻时就如此,年纪大了还稍微好一点,也许正是知道自己这样的脾气不适合官场,所以就投身到教育事业中,培养出一代又一代的学子进入朝廷之中。
到了晚年,原本并没想要再收弟子的,谁叫陶元景这个小孩就是入了他的眼,现在元景的成绩也让他高兴,关门弟子没给他丢脸,看看,十三岁的解元,谁能教得出来。
放榜当日就有人抄录了榜单送到书院,茅院长在元景回来之前已经得瑟了好一阵子了,让另两个副院子恨不得将他撵走。
到小弟子面前,茅院长很端得住,该鼓励的还是要鼓励,当然该泼冷水的还是要泼冷水,乡试能中解元,并不代表接下来的会试就能高中,何况茅院长对自己弟子的要求可不仅仅是高中进士,作为他的关门弟子,不入一甲都叫丢他的脸。
依茅院长的意思,叫弟子再等上三年,参加下一届的会试,到时进第一甲的把握会更大点,而且弟子才十三岁,就算明年十四岁考中进士,在别人眼里年纪也太小了,不会太过重用他,反而不利,可他弟子已经决定了,他又能怎么办?只好依着自己的弟子了。
“该教的老夫这三年里都教给你了,到了京城,就去找你的三师兄,这里有老夫写给你三师兄的信,你另两个师兄如今都在外放,人不在京城,以后回来了再联系不迟,正好也让你三师兄给你指点一下。”
元景接过信,给老师深深行了一礼,老师给他的帮助极大,不仅在读书做人上,还有以后进入官场,老师的人脉也会给他铺路,所以这个年代的人才不会轻易收弟子,收了就跟自己儿子差不多了,如果以后元景犯了事,同样作为他的老师也会被连累。
“老师放心吧,到了京城我会听三师兄的话,正因为我年纪小,就算考中进士,别人也会觉得我年纪小没什么拉拢价值,能让我不被卷进京城的漩涡之中。”
茅院长捋着胡须笑了:“这也有道理,看来你的年纪有弊也有利,端看你如何做了,去吧,老师等着你的好消息。”
身为元景的老师,茅院长又岂会不知表象和年龄是会骗人的,他的学生啊就算不是人精,也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沉稳,也是因此他老人家没有一味阻止元景上京赶考,因为知道学生这么做必定有他的道理。
元景再拜了拜,然后转身出去。
俞霄和邹蔚廷决定跟元景同进同出,一同前去京城参加会试,就算考不中,就当一次锻炼罢了,尽管他们两人互相之间嫌弃得很,但不可否认,外人眼中他们三人就是书院里的铁三角,做什么事都是一块儿的。
三人相约京城会面,然后各回各家。
元景满载荣耀回到陶家村,那日喜报送到陶家村时就让整个村子沸腾了,他们村的陶元景成举人老爷了,还是头名解元,以后是不是要成状元爷了?
村民们激动得奔走相告,让附近的村子各种羡慕妒忌恨,这样的天才怎就没出在他们村子里呢。
等到元景回村,陶家村好好热闹了几日,这次大办流水席,还是由族长出面带头办的,元景更没反对理由了,何况老太太已经答应一同前去京城了,再回来不知什么时候,当然要让老人家在离开前尽兴一下。
王氏都能酸出汁来了,可不得不堆起笑脸待客,否则不说老太太,就是陶家村那些族人都能喷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这样风光的侄子,反而想起她那卷了钱财逃离出走的女儿,如今在外也不知是生是死,谁知道当年的事是怎么回事,难道就能听凭侄子片言之辞?
幸好元景不知道王氏脑子里的想法,当然他对王氏这个大伯娘的观感本就不太好,看她将她那儿子宠成什么模样了,就这样还无比自信她那儿子以后能出人头地。
热闹过后,一家子坐下来商量前去京城的事,老太太和小宋氏对京城那天子脚下的地方有向往也有敬畏,虽然同意去了,但想叫陶大勇和元景先行过去,他们不是女人就是孩子,现在一起过去只会添麻烦,不如等那边安顿好了,陶大勇再辛苦一趟,回来接了他们同去。
元景想想也有道理,毕竟老太太年纪不小了,弟弟年岁还小:“这样一来,就是要辛苦爹了,让爹来回奔波,途中要受累了。”
陶大勇摆摆手:“不碍的,爹就是有把力气,到时元景你就定心读书好了,你奶你娘和弟弟的事就包在爹身上。”
自元景回来后,牛牛就成了他的小尾巴,这时也偎依在他身边跟他娘都丢在一边了,分明分开那么长时间,可这小不丁就是记着哥哥跟哥哥亲近。
听懂大人话的不小点嘴巴撅得能挂油壶了:“那牛牛又要跟哥哥分开一段时间啊。”
这话将几个大人都逗乐了。
元景离开前,送了批书放在村学堂里,供学堂的学生借阅和抄录,陈夫子那里也送了几本对科举有帮助的书籍,是他闲时从书院中抄录的,有些书在外面可不好找,也有他自己整理出来的,给孙文敏寄了一份,孙文敏看了后信心倍增,准备参加下一届的乡试。
在陶玉珠重生前的那一世里,原身将未婚的陶三丫给带去了京城,给她说了一门好亲事,这辈子元景与以前的陶三丫现在的陶二丫接触并不多,虽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孩子,却并不想走原身的老路,将陶二丫的事当成自己的事一样劳心劳力,最后还未必能得到王氏的感谢。
但离开前他跟奶奶单独说了会儿话,等到元景和陶大勇父子离开陶家村后,老太太就强硬地压下王氏的反对,大刀阔斧地给陶三丫陶三丫将亲事都定了下来,因为老太太跟元景一样不相信王氏,而老大又是个耳根子软的,到时被王氏一煳弄就由着她作主了,将剩下两个女儿卖了都有可能。
当然不是指王氏真卖女儿,而是嫁女儿时只看重面子不重里子,指不定嫁到什么扯后腿的人家,只要给的聘礼多,而那些聘礼肯定都用在她的宝贝蛋子身上,到时闹出什么事情来,还不是要她的乖孙出面收拾。
王氏恨得牙痒痒,以为老太太要去京城了,就没人能压在她头上,没想到临走前还弄了这么一出,自己的女儿自己都作不了主,她对两个女儿订下的人家一点不满意。
老太太还留了一手,将这两户人家下定的礼全放在了族长那边,交待陶大柱,等成亲时那些东西全给两个丫头陪嫁了,不准留下半点,别叫人家认为陶家要靠卖女儿才能养儿子。
陶大柱倒将他娘的话记在心上了,不然他娘说了,以后别认她这个娘。
老太太还叫族长以后盯着点王氏,族长也的确不放心,能教出那么一个恶毒又胆大妄为的姑娘,这根子说不定就是王氏这个娘身上,为了陶元景,为了整个陶家村,当然要将王氏给看牢了。
王氏恨得牙痒痒,哪里想到这一切背后是由元景指使的呢,不然啃了元景这个侄子的心都有了。
这时,元景和他爹跟随一个商队终于到达京城外面了,看着高大的城墙,父子俩一样激动,就是激动的内容不太一样。
元景摸摸心口的玉佩,他终于来了,他终于又要与穆成安见面了。
古代时空就是这点不好,这三年里没有任何办法取得联系,而且镇北王的身份本身就敏感之极,元景心说,就算来到京城,他与爱人之间要有段时间只能偷偷摸摸地往来了,不过总比无法见面来得好,所求就这么低。
京城的繁华非文昌城可比,看得陶大勇眼花缭乱,想想以后要在这里生活又非常激动,父子俩带元景的书童陶梓先住进一家客栈,再慢慢寻摸住宅。
“对了,爹,你找房子的时候不用担心银钱,这是两千两银票,不够的话爹再问我。”在家的时候,元景都没机会将这笔钱拿出来,现在想想,还是少拿点出来,免得吓坏他爹。
可就这样,陶大勇也吓了一跳:“两千两?哪里来的?”
“当然是我赚的啊,这事陶梓也知道。”陶梓是孤儿,被元景买下后就随了他的姓,给他取名时正好看到一颗桃树,就给取了这样的名,反正陶梓觉得挺好听。
陶梓点头,他就是少爷的脑残粉,快人快语地将来钱的方式告诉陶大勇了:“少爷种花很厉害,种出来的花一盆能卖几十两甚至更多呢,少爷种的花都托俞少爷还有邹少爷卖给那些大户人家了,少爷说那种附庸风雅的人的钱最好赚。”
“所以真是元景你赚的?”陶大勇托住下巴重复道。
陶梓用力点头证实。
陶大勇长吁一口气后又高兴起来,果然自己儿子就是能干,不仅读书厉害,赚钱也厉害,他们全家一起养羊又种草药,这三年来挣的钱加起来还没元景一人多的,这次来京城,他娘将大部分积蓄都交到他手里了,足足八百两,他本以为够多的了,可谁料放在儿子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陶大勇无比骄傲,本想给儿子留点,岂料元景说他身上还有点,够他用的,陶大勇只当有个几十两的,哪里想到还有一千多两。
有了这两千两银子,陶大勇对买房也多了几分信心。
于是接下来,元景去拜访师兄还有联系俞霄和邹蔚廷两位同窗,陶大勇就四处奔走寻找宅子。
元景的三师兄姓狄名融,明明是个文人,看上去却像个武人,当然只是外表像而言,要知道他当年可是状元出身,他一见到元景就高兴地摸摸他脑袋,这样的小师弟在他眼里跟他儿子没差了:“好,好,接到老师的信就一直盼着你什么时候来京城,现在总算来了,跟老师信里写的一样。”
元景看到三师兄也颇觉亲切,便问了:“老师信里怎么说的?”
“哈哈,老师说四个弟子中,唯有元景你生得最好看。”
元景无语之极,老师这样形容他好吗?他眼里最板正不过的老师,私下里跟师兄居然这样皮的。
可在狄融眼里,小师弟可不就是长得唇红齿白的,这得再过几年,准保将京里的小娘子迷倒一大片,当然最后的结果绝不是狄融能意料到的。
狄融还将自己儿子叫来与师叔见面,元景看到师侄过来时师兄眼里明显的嫌弃眼神,大约明白他对自己的喜爱了,因为师侄跟师兄几乎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大概师兄就喜欢生得像他这模样的。
元景听老师说过三师兄家里的情况,不怪师兄长得这般模样,因为师兄的父亲就是位武将,师兄是那个家庭里的一个异类,从小不喜弄武反而喜文,对自己的相貌也很不喜欢的,哪想到儿子跟他一个样,最让他糟心的是,儿子居然喜欢习武甚过习文。
当初儿子出生时他存了多少期盼,还给取名狄毓,就希望有个钟灵毓秀的儿子,只可惜事与愿违。
但也许是生在武将家里的,尽管走上了文官这条路,但三师兄性子明显受了武将的影响,很是爽朗。
小师侄虽然只比自己小了两岁,但元景还是带了见面礼的,自己雕刻的一块玉石,师侄双手接过,然后咧嘴一乐:“谢谢小师叔。”
这性子也跟师兄一个样,没被他爹的嫌弃给打击到,对他爹嘴里经常念叨拿来衬托他蠢笨的小师叔,也一点没有妒忌。
“现在住在哪里?老师可千叮嘱万嘱咐让师兄我照顾好你。”
“先在客栈里,我爹正在外面找房子,打算置办好了将家人一块儿接过来。”元景如实回道。
“那行,师兄知道你是个不缺银子的,师兄也让管家帮你四处看看,有了好的让这小子给你送个信。”老师早向他炫耀过小师弟养花的本事,对了,他家里还有两盆花就是小师弟养的,因而狄融也没跟小师弟客气。
“好啊。”元景没有推辞。
师兄如今在户部当差,坐到了从四品的位置,凭这一点元景就知道,师兄爽朗归爽朗,可情商之类的一点不差,不然凭他一个武将家里出来的,也不能用短短数年能在文官队伍中走到这个地步。
等元景回客栈,陶大勇也正好回来,拉上元景就往外走:“元景,爹看中一处宅子,元景你也觉得好的话就能定下来了。”
这运气真好,才看了几所宅子这么快就有相中的了?元景有点怀疑,等到了那处三进的宅子,看到里面的布局摆设还有中人说的价格,元景悟了,这分明是有人故意将这座宅子送到他手里的。
会是谁?除了穆成安不作他人想了。
元景心里美滋滋的,当场就将这座宅子买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