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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那老歪骑在胖子的身上,嘴巴距离胖子的嘴只有几公分,嘴里恶心的粘液正不断地滴到胖子的脸上。更可怕的是,他的嘴里还有一条长长的像蛔虫一样的东西垂下,那玩意几乎已经碰到了胖子的嘴唇。
也不知道是胖子的幸还是不幸,他这时十分凑巧地已经醒了过来,勉力拿手撑着老歪的肩膀,不敢张嘴,只有疯狂地“唔唔”出声求救。
操!老歪强奸胖子!!
我头一歪,这回连胆汗都吐了出来。
闷油瓶脸色也有些异样,拍了拍胖子肩膀让他别紧张,拿蜡烛对着那蛔虫状物就烧。只听“兹兹”的声音响起,一股恶臭扑面而来。那老歪顿时混身抽搐起来,胖子大力一掀,终于把他掀翻在地。
老歪脸上血肉模糊,仍抽个不停,那蛔虫一样的东西一点一点地缩回了他嘴里,似乎仍活着。胖子疯狂地抹了好几下嘴,终于骂道:“他奶奶的,差点归位!”
他刚刚对老歪做了非常不人道的事,把人家搞休克了,也算是现眼报应。
闷油瓶蹲在老歪旁边,看着他渐渐地平静下来,又探了探他的鼻息,胖子看他那样子,也是心有余悸,问道:“怎么样?死了没?”
闷油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快了……是我害了他……”
他这话倒也不错,要是当时把那血蚕一脚踩死,也不至于弄成这样。可是谁让老歪自己造孽呢?这实在也不能怪闷油瓶。
“刚刚那玩意就是血蚕?”胖子还在擦嘴,嘴一圈已经被磨得通红,活像是被亲肿了。
“恐怕是血蚕的生殖器官。”
“啊?”胖子脸刷地就白了。
“我想它大概是要在你嘴里产卵”胖子不等闷油瓶说完,已经开始狂吐。
到这个时候,我想有一点绝对是可以肯定的——这墓主生前肯定是个变态杀人狂!
胖子好不容易吐完,地上老歪忽然抽了两下,一个翻身又脸朝下,屁股渐渐拱起,越拱越高。闷油瓶一惊,喊了声“快跑”,就把我和胖子往墓道里一推。
我一回头,只见那奄奄一息的老歪竟一个飞身从地上弹射起来,马上就把那闷油瓶扑倒在地。
操!这家伙回光返照是怎么的?扑完了胖子还敢对闷油瓶下手!
我和胖子眼都红了,奔回去一人拿了一把蜡烛就去烧那老歪的脸,先救闷油瓶要紧也顾不得这家伙毁容到什么级别了。那老歪似乎根本没感觉,他这回学乖了,并不把那蛔虫吐出来,闭紧了嘴巴只把头往下压,似乎准备直接和闷油瓶来个亲密的香吻。
我和胖子徒劳地烧着,那家伙的力气却越来越大,所幸他嘴巴闭得很紧,倒没有滴什么恶心的粘液下来,否则我觉得以闷油瓶的性情,他受不了那个打击。
闷油瓶咬着牙,脸色惨白,随着老歪越压越低,他的手越来越使不上力气。
由于两人的距离太近,再用蜡烛就会烧到闷油瓶的脸。我和胖子只得又拉又拽,可还是没法阻止老歪。我第一次看到闷油瓶的眼中隐约闪过一丝不知所措,他必竟是个男人,还是一个自视甚高的男人,一定比常人更承受不了被压的打击。
胖子忽然大吼一声,发了野性,抬脚对着老歪的身侧就乱踹,试图把他踹下去。可老歪太强悍了,似乎把他一辈子的力气都使了出来,眼看就要让他得逞。
胖子双目血红,终于起了杀心。他掏出一把匕首,对准老歪的后心就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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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我一把拉住了胖子,这个时候我完全是出于我的本能,总觉得杀人这事就是做不得的。
胖子眼中满是杀气,人只要杀心一起,要拉回来就很难了。他也不回答,对我怒目一瞪手底下就是用力一推。我哪里经得起他这熊掌,顿时被推飞了出去,撞在墙上。
这一撞撞得我眼前金星乱冒,脑中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忙对胖子叫道:“打他肚子。”
胖子被我拦了一下,窒了一窒,这时正抬起匕首往下刺,总算他还有一丝理智,关键时刻停了下来才没有当场把老歪捅死。闷油瓶这时已经是硬撑着最后一口气,胖子哪敢细想,抬膝盖对着老歪的胃就是一通乱顶。
老歪只被顶了一下就不行了,翻着白眼口吐白沫,再次抽搐起来。闷油瓶一闪身从他身下钻出,脸白得可怕。
胖子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药,看老歪只剩半条命了还不解恨,对着他的肚子疯狂地乱踢。踢了半晌,那老歪连血水都吐出来了,闷油瓶终于看不下去了,上前拉住了胖子道:“别把他打死了。”
“操!这死淫虫不打死怎么行?还等着被压?!”
“其实老歪也是身不由己。”我也拉胖子,试图劝慰几句。
谁知胖子这人根本不能和他说理,他边踢边道:“无邪小同志,咱仨就剩你一个童子身了,胖爷我这是为了你……”
胖子说到一半终于说不下去,连踢老歪的腿都软了。
闷油瓶脸色铁青地瞪着他,目露凶光,换谁都得腿软。他什么不能诬蔑,非要诬蔑闷油瓶的清白!闷油瓶刚刚吃了这亏,已经相当不爽,胖子竟然在这个节骨眼还拿话去惹他,简直是不想活了。
胖子显然也认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又软绵绵地踢了老歪两下,终于气一泄,坐倒在地。他也累得狠了,先是精神失常背着老歪走了半天,又是刚刚这一通折腾。不过他自己以为自己是睡着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为了分散他俩的注意力,不让他们吵起来,我简单地告诉了胖子事情的经过,当然略过了他发神经调戏闷油瓶的一段,当他听到自己被老歪害得神经失常,差点又要跳起来去踢那个可怜的人。
老歪这回是彻底趴下了,咱们说话的这会他就在边上一个劲地抽搐。
闷油瓶脸上颇有些歉意,蹲到老歪身边。等老歪好不容易停下了抽搐,闷油瓶熟练地翻了翻他的眼皮,又摸他的颈动脉,最后按了按他的肚子,表情似乎有些疑惑。于是他向我使了个眼色,我忙过去帮忙把老歪放平,闷油瓶二话不说就脱了他的衣服,仔细地在他腹部按起来。
老歪肚子上好大一块青紫,触目惊心。他本来就只剩一口气,被胖子这一通揍,没有当场嗝屁实在是个奇迹。胖子见状一点也不惭愧,一副“看我的杰作”的表情,竟然还道:“反正横竖是个死,干脆点人道毁灭得了!
我白了他一眼,可细一想他这话也有道理,这老歪这么活着确实受罪,也许死对他反而是个解脱。
闷油瓶却道:“可能有救。”
“啊?”胖子大惊,“你说的我夺命连环脚不灵?我这腿可是早年武当山上一老牛鼻子……”
闷油瓶抬头瞪了胖子一眼,胖子咕哝了两句,终于住了嘴。
闷油瓶这才缓缓道:“你正好踢死了他肚子里那两个虫子,所以反而救了他一命。”
胖子一听,又乐坏了:“你怎么不说清楚,我就说我这宝脚怎么可能……”
这回闷油瓶只是抬了抬头,胖子就不敢再说下去。他老大没趣,又无心拯救老歪,只得自己踱到棺材那边,探头掏了半天,扔出了几根死人骨头,连连骂娘。
那棺材我和闷油瓶刚刚就看过了,只有一副骷髅。其实想想也不可能会放什么值钱的东西,不知死的人和墓主是什么关系,竟被他这么折腾。
老歪的情况是肚子里的虫死了,可是被胖子踢得内出血,需要赶紧送医院。胖子有一万个不情愿也没办法,只得自己造的孽自己收拾,再次扛起了半死不活的老歪。闷油瓶带头,我们再次钻进了墓道里。
按闷油瓶的推测,这墓道应该不长,但可能设计得比较巧妙,加上会移动的机关,并不容易应付。我们一路地小心做标记,走了一会,仍然还是绕起了圈子。
快一天没吃过一点东西,我和胖子又把早饭都吐完了,饿得头晕眼花。又走了一会儿,胖子终于把老歪一扔,坐倒在地:“不行了,再走胖爷就要归位了。”
他这一懒,顿时我也觉得自己浑身骨头都像散架了似的,也软倒在地,靠在墙上直喘气,再也走不动了。
闷油瓶看我们确实是不行了,也不强逼,自己在周围仔细查看起来。这人实在是有些自虐倾向的,他也就比我们多一口早饭罢了,却还硬撑着。我冲他招了招手,指了指地板,让他歇歇,可他就是不理我。
这墓道不长,我们刚刚那会功夫已经把几条岔路都试过了,都绕了回来,根本就是死路。之前在墓室时曾听到一声机关响,我想出去的路在那个时候很可能就已经封死了。
闷油瓶又仔细看了一圈,回来朝我们摇了摇头。
“操!都怪这淫虫!”胖子挥大力金钢掌朝躺倒在地的老歪劈去,我和闷油瓶想阻止都来不及。眼看老歪就要横死当场,就在这时,在我们身边忽然响起了第四声“喀喇喇”的声音,就几秒的功夫,只见离我们不远处的墓道石壁上,竟然就多出了一条岔路。
胖子停了手,怔了一下,朗声吟道:“柳暗花明又一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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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路就是又有希望,我们互看了几眼,摸了进去。
这通道不窄但非常低矮,只能用爬的,胖子像扯垃圾袋一样扯着老歪爬在最前面。他本意是想把老歪推在第一个,万一有个意外让他挡着,可是推了两下发现这个方法行不通,只得自己打头阵。
闷油瓶让我先进,自己跟在最后。
我知道闷油瓶这是好意,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死胖子拽着老歪的脚往前拖,我他娘的就正好和老歪那张破相又烧焦了的脸面对面,我能乐意么!
爬了没多久,胖子停了下来,我急道:“又摸什么哪,快爬,这老歪快臭死老子了。”
胖子道:“我说人道毁灭的吧,你们偏要拦着,现在又来怪我!出去咱也甭扭扭捏捏,赶紧先把他咔嚓了。你们放心,我拿刀子对准他的……”
“别罗嗦了,快爬。”我急道。
“胖爷我也想啊,可前面这洞口太小了,我爬不过去!”
“操!早叫你减肥!”
胖子一听有人要叫他减肥,马上又开始扯他这一身神膘的事,连闷油瓶都不耐烦了,在后面冷冷道:“先出去,换人进。”
这回我可惨了,轮到我拖老歪,我抓起他的手一拖,这老歪的脸正好就蹭在我的裤子上,甭提多恶心,连我都恨不得把他人道了!更主要的是,我还担心着他肚子里的虫,万一刚刚闷油瓶检查不仔细,这虫没死现在给我来上一口,我逃都没法逃。
我爬得异常的快,才两分钟就挤出了洞口,把老歪扔在了一边,低头一看,操,整个裤子上全是恶心的血肉和粘液。但现在也顾不得了,我们先出去要紧。
等胖子一出来,我就往那洞里钻,却被胖子扯住:“你也进不去。”
我一怔,胖子指了指闷油瓶道:“小哥,只有你过得去。”说着就比划了一下那洞的大小,比人脑袋没大多少。
闷油瓶知道胖子的意思是要他缩骨过去,看了我们两眼,眼神有点复杂。我们都知道他就是出去了我们也还是过不去,再说这机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启动,到时连这洞都可能没了,这等于就是让他自己逃命的意思。
闷油瓶详细地问了问胖子,刚刚在洞口看到什么没有,洞口的材质什么的。胖子道:“对面还是一条相同的通道,远的就看不见了。这洞口封得很死,也不知中间有没有灌铁浆,咱们没工具是敲不开的。”
闷油瓶不再问什么,一闪身钻进了洞,我没有想到他这么干脆,望着他消失的洞口倒有些发愣。
在洞口旁坐下,我和胖子都没有说话。半晌,那胖子才道:“还是你有远见,留着老歪,万一咱们缺少粮食的时候……”
我惊异地看向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却见到他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怪样,才知道他是有心想缓和下气氛,顿时觉得有点心酸。连胖子都觉得咱们出不去了么?他这个人一向不靠谱,但还算乐观,怎么这回这么快就向命运缴械了?
其实咱们还远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那洞口那么小,恰恰说明不是我们来时的路。那么这机关,总有一天还是会把那条来路转回来的,只是不知道要多久,我们还捱不捱得到那一刻。
我们坐了半天,谁都提不起劲再去绕圈子,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着机关再启动。
忽然我眼角的余光看到,洞口有什么东西动了动。我条件反射地弹起,拉了拉胖子,指了指洞口,只见一只血淋淋的手缓缓地从里面伸了出来,颤巍巍地放到了墓道地上,再也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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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胖子愣了半秒都疯了,赶紧地把闷油瓶从洞里拉出来,他双目紧闭,已经昏了过去。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又逞强用手去夹墓砖了。
我手忙脚乱地撕衣服要包他的手,还是胖子脑子清楚,叫道:“吴邪,你快进去看看。”我们耽误的时间不少了,恐怕机关很快会再启动,如果闷油瓶拼命弄大了通道而我们错过的话,才是真对不起他。
我立时反应过来,忙钻进了洞里,每爬一段就看到点血迹,这都是闷油瓶爬出来的时候留下的,直看得我眼圈发热。他娘的我以后要是再和他置气我就不是人了!
我以最快速度爬到了洞的尽头,封住洞口的砖已经被移开了大半,地上和砖上全是星星点点的血渍,那洞口已经被挖大到足够胖子出去了。
我抹了抹眼睛,一刻也不敢耽误,退出去,主动自觉地拽起老歪。胖子力气比较大,他把闷油瓶托在背上,匍匐前进,终于四个人艰难地爬过了那个口子,又爬了一段,便出了洞口进到了新的墓道。
这条墓道和刚刚的迷宫一样规模,我们通过的这个洞是两条墓道间的唯一联系,似乎并不打算让人轻易通过,因此才会在中点设下那一道关口。而留下那个小洞,按墓主不正常的心理推想,很可能是故意要让人抓狂。
这条墓道不知通往何处,也并不一定在我们来时的路上,因此也不能说情况就比刚才好多少。可到了这,我和胖子纷纷松了一口大气,总算没有辜负闷油瓶的一番苦心。
我急着去看闷油瓶的情况,胖子拉住了我,说他刚刚已经醒过来,但马上又睡了过去,让我小心别吵到他。他实在已经精疲力竭了。
“下面就看胖爷我的吧。”胖子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一身臭气,要是往大街上一站做这么个姿势,肯定被直接拉到精神病院。可是现在在我眼中却有着说不出的豪气。
我们小小地休息了一会,我背上老歪,让胖子背上闷油瓶,托着跟小蜡烛就向未知的黑暗里走去。要不是考虑到我的背比较坑坑洼洼,而胖子的背比较厚实宽敞,打死我也不想背老歪。
这家伙在我背上时不时地吐出几口恶臭的血水,也不知是那虫子的血还是他自己的,反正都不可避免地吐在了我的衣服上,甭提多恶心。
这墓道不再有岔路,走了20来米,尽头出现了一间奇怪的房间。
房间四面墙上各有一个出口,中央放着一个石磨。
“操!在这整个石磨,寒碜胖爷没饭吃!”胖子刚刚还很正经很豪气,立马又不靠谱了,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况就上去狠踹那个石磨,我想拉他都来不及。
随着胖子的一踹,那磨转动了一个小角度,只听一声巨大的“喀喇喇”之声随之在这个房间回荡起来。胖子的腿僵在半空,我们都吓了一跳。
所幸机关声响过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状,室内再次恢复了宁静。胖子不敢再乱来,在几个通道口转了转,却不放下闷油瓶,生怕有什么突发情况需要逃命。
我摸着那石磨,心中十分疑惑。
石磨放在墓里是非常不吉利的东西,磨是迷信中是十八层地狱的鬼差用来磨冤魂的骨头的,谁会吃饱了没事咒自己下地狱?这玩意肯定是有别的必须放在这里的原因。
刚刚机关之声如此响亮,倒像是就在这里发出般。我仔细看了看这石磨,又推了一下,非常沉重,并不像踢一脚就能转动的样子。
我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这石磨就是墓道机关的中心?
那它又是什么原理启动的呢?这又没驴子也没粽子,难道是……
想到“鬼”这个字眼,我寒了下,但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学着闷油瓶的样子这里摸摸那里敲敲。
胖子转完一圈回来,不明所以:“天真无邪小同志,你家是不是快破产了?”,见我不答又道,“一石磨你也不放过!比胖爷我还黑啊你!”
我白了他一眼,把耳朵贴到磨上,一阵阵低沉的“隆隆”声传入耳内。我听不出是什么声音,忙拉了胖子也来听。
“地下河”,胖子听完肯定地道。
操!果然是机关的中心,靠着下面的地下河冲击转动机括,怪不得这么多年了仍可以运作。
我和胖子松了口气,有地下河道就是有出路,再不用费劲走迷宫了。可又有了一个新问题,这磨他娘的几吨重,胖子就是吃十斤肾上腺素也拆不下来。
我们把老歪和闷油瓶放下,正在研究怎么用扛杆原理把磨拆了,忽然一个通道内传来几声沉闷的枪响,我们疑惑地对视一眼,难道是八爷他们三个?
接着我们就听到了一声爆炸。操!组委会可没给我们发炸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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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声过后,枪声仍在持续,但离我们倘有段距离。
听枪声的频率,是手枪无疑,按道理应该是八爷一伙人。可没道理他们有炸药啊,组委会可是写明不准自带工具的。
胖子机警,马上熄了烛火,枪声传来的通道内有些微光,看这光的强度,正是我们那盏大功率汽灯。只不知他们碰上了什么要命的东西。
胖子拉了拉我,小声道:“八成有危险,咱们先躲躲。”
现在情况不明了,咱这几个残兵可经不起折腾了,我点了点头,背起老歪,和胖子一起挪到进来的通道里躲着。传来的枪声渐渐地响起来,那光源也在向我们靠近,我们紧张地看着那通道口,希望不要一下就蹦出一打粽子才好。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微弱沙哑的呻吟声在身边响起。
是闷油瓶子!恐怕他被枪声吵醒了。我们忙把他放下靠到墙上。
闷油瓶眯着眼,含糊地望了望,嘟囔道:“把电视机关掉……”
操!这人完全睡糊涂了!我摸了摸他,竟然有些微烫,他还是第一次在斗里先趴下。这回可轮到老子救他了,我顿时生出些英雄气慨。
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只听一声大叫:“没子弹了,他娘的刚刚就该扔炸药,把那口子堵死。”
我和胖子大喜,那正是潘子的声音,他果然没事,看样子还很活跃。
接着八爷声音也传了过来:“最后一点火药了,叫你拿六子堵那洞口你……”
他说到一半,忽听一声惨叫,也不知是谁出了意外。
胖子一咬牙,“我去帮忙,你千万别出来。”我来不及阻止他已拿了把刀子冲了出去。
声音很杂乱,那汽灯的光不停地闪啊闪,搞得室内忽明忽暗。总算在我忍不住也要冲出去帮忙的时候,室内骤亮,胖子扯着潘子当先出现在通道口。他急急地向我的方向摆了摆手,似乎是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我只得再次蹲下观察情况。
胖子连拖带拽,终于把潘子扯出了通道,潘子手里还拖着一个人的手,想必是六子。八爷押后,放了最后两枪,把枪壳子一扔,帮忙拖起潘子往我这来。
我探头看着通道方向,试图确认究竟是什么东西把他们搞成这样,胖子一见就吼:“吴邪同志你怎么还愣着,赶紧跑啊。”
他刚才冲我摆手原来是让我跑路?
他娘的跑路也没法跑啊,我就一个人,怎么可能背得动老歪和闷油瓶两个。
胖子见我还在发傻,急得跺脚:“还管老歪做什么,快背着小哥,我们原路退回去。”
操!这怎么行?不管老歪不就是让他送死么?这我可做不出来。再说了,退回去不是死路么?!
这时他们出来那通道口传来了一阵怪异的响声,像是一种磨擦声,而且阵势颇为浩大。在我的惊异中,我终于看到了威胁潘子他们的东西,那是另一只“老歪”!
不,不是一只,它的身后陆续地出现了第二只、第三只……操!“老歪”战队!
仔细一看,他娘的全是尸体,正是倒斗的常说的湿粽子。
我一看就明白了,他们的肚里八成都有那血蚕,看他们的行动速度,准是要找活人产卵!
它们在地上以极快的速度蠕动着,向撤退中的一伙人逼近。其中有几个追在前面的还连连飞跳起来,有一只还咬住了六子的鞋子。还好六子的鞋买的不合脚,一咬就掉了。
一个老歪都折腾了半晌,这一群“老歪”压过来,谁受得了。
我忙背起闷油瓶,又拖起老歪的腿拼命地扯。可是我力气必竟小,扯了半天也只移动了五六米,这么下去可不是个事儿。
眼看胖子他们都赶上来了,我再摸下去咱们仨都活不成。我咬了咬牙,终于做出了我人生中最困难的一个决定。我暗道一句:“老歪,这辈子算老子对不起你。”手一松,终于扔下了他,背着闷油瓶往通道里狂奔。
胖子这时也背起了潘子加快速度,八爷拖着六子紧随其后。
没几秒,我就跑到了通道的尽头,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刚刚的那个小通道口,消失了!
他娘的准是我们刚刚进磨房时的那次启动,把来时的路又移走了。
我和胖子八爷在一个死胡同里大眼瞪小眼,身后就是那群人肉蠕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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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子这时还清醒,在胖子背上道:“快用炸药把通道炸了。”
这炸药想必是八爷做弊带进来的,可这会谁也不会追究这个,这些炸药恐怕就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
八爷却摇了摇头:“这口子太大,封不死。”他忽然又冲我们一摆手,指着那群人肉蠕虫“快看”。
我们慌了神,刚刚都没注意,这才在他的指点下发现那帮蠕虫竟然没有追进来,而是围在了通道口,都看上了地上的老歪。它们并没有团结意识,竟然开始你争我夺,互相撕咬。偶尔有一只向我们进发过来,也都被我们三人合力打回去。
这老歪看来铁定是归位了,我立时涌起一阵歉意,心想回去后逢年过节,一定得给他烧些纸钱,他活着太受罪,在下面让他过得舒服点。
八爷道:“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得想办法出去。”
我把磨房的情况跟八爷一说,他放下了六子,招呼胖子就商量了起来。潘子腿上被那玩意咬了个大口子,我趁这会帮他包扎,他熬着就是不肯晕,还不停地要我先救六子。我看了一眼六子,气若游丝的,我肯定救不了,不由叹了口气。
八爷和胖子都是狠角色,也不知道商量了什么东西,忽然互相使了个眼色,朝潘子过来。
潘子可能料到了什么,叫道:“谁也不准动六子……”话刚刚说完就被八爷砸昏了。
胖子对原地发傻的我撩下一句:“看好他们。”背起六子,就和八爷两个人向通道口去了。
我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果然他们到了那些人肉蠕虫聚集之处,一人托六子的肩膀,一人抓六子的脚,像晃麻袋一样晃荡了两下,就把六子远远朝磨房里甩了出去。
我心里顿时一揪,眼看着他们这样却无力阻止。这回连胖子都……但是我又好得到哪去?我还不是把老歪给扔下了,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地上的蠕虫们立时又炸开了锅,有一部分就抛下了老歪去找六子。胖子和八爷趁着这空隙,连踢带打地就出了通道。不一会,就传来一声爆炸响,接着隆隆的水声在整个室内回荡起来。
我知道胖子他们成了,不敢多想,拖着闷油瓶和潘子就往通道口挪,没挪几步他们回来接应,一人从我手里抢了一个背上。
他们都是专业土夫子,背了个人身手还颇为矫健,我一个人却跌跌撞撞的,好几次差点蠕虫绊倒。由于八爷的炸药并不多,爆炸的规模刚够将石磨掀开,大多数蠕虫并没有给炸死,可也不知为什么有很多人肉蠕虫这时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也管不了这么多,跟着胖子他们就快出通道口了,这时也不知是不是上天注定,路过老歪时,这家伙的腿竟然绊了我一下。我回头一看,他眼闭着,身上的情况非常怪异,嘴里鼓囊囊的,还有两只蠕虫在争要吻他。但他的胸口还有起伏,似乎仍在喘气。
我心一软,来不及多想,迅速地抓起他两只脚往前拖。
磨房里的情况相当混乱,胖子叫我别停,往前冲,自己和八爷先后就跳进了那洞。我忍着扑上身来的蠕虫的嘶咬,勉强挣扎到那洞口,眼一闭拖着老歪和一堆蠕虫就跳了下去。
这地下河道的水非常急,一下去我就被冲得七昏八素的,老歪和身上的蠕虫都被冲散,没多久,耳中忽然一阵轰鸣,就像被捂住又忽然松开般豁然,我睁眼一看,水流已经把我带出了地下,此时天刚蒙蒙亮,我们在那墓中已呆了快一天一夜。
水流慢了下来,胖子的头忽地就在我不远处冒出了水面,看到我就吼:“快来帮忙”。
我忙游过去,闷油瓶被他死死地抓在手里没有冲散。他把闷油瓶往我怀里一塞:“我去救潘子,八爷这老小子可不是什么好鸟……”说着就深吸了口气,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我的体力也将耗尽,使劲了气力托着闷油瓶靠上了岸。他像是喝了几口水,样子颇吓人。我又是按摩又是人工呼吸,他才咳嗽了几声,睁眼看了看,含糊地咕哝了两句。
他都这样了还要说的话,一定极其重要。我忙把耳朵凑到他嘴边,仔细地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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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我听得不是很清楚,一耳朵的水。我掏了几下,再凑下去。
闷油瓶的声音很轻细,我摒住粗重的呼吸静下心来,终于听闷油瓶含混地说道:“臭豆腐……我不要吃臭豆腐……”
我晕……哪来的臭豆腐?一股臭气忽然就扑鼻而来。
我这才注意到,这全是老歪那会吐在我身上的血水,经过这么一阵冲刷竟然还香飘四里。
闷油瓶的神智非常不清楚,我叫了他好几声,他仍是迷迷糊糊的。
隔了一会,胖子终于上了岸,接着是潘子和八爷,却不见老歪。我把他带出了那斗,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不再去多想。
我们原地休整了一下,胖子去原来的营地那拿了些我们之前留下的装备,吃了些东西。
闷油瓶一直未醒,潘子一睁眼就要和胖子拼命,还死活要下斗去救六子出来。胖子挨了好几下打,似乎心里有愧倒也没有还手,八爷看不过去只得又把潘子打昏。
趁这个时间,我们和八爷交换了一下各自的经历。
原来八爷他们过了断头绳后,看到的并非是一个墓室,而是好几条岔路。他们在迷宫里绕了很久,也碰上了墓道机关,几度陷死,却走到了一处大型陪葬室,连棺材也没有,全是尸体一排排躺在一个坑里。
六子是第一个中招的,他去检查尸体时,忽然就被扑倒,等把他从蠕虫堆里扯出来时,他嘴里全是卵,已经昏迷不醒,要不是潘子坚持要救六子,以八爷的脾气当时就把他撩下了。
之后的事情我们靠联想也基本能有个大概了,总之比我们还惨烈,能活着出来都不错了。
八爷见识比较多,他最后还说,我们一开始在最上层看到的那具尸骸恐怕就是墓主了。
按他的推测,恐怕这墓主是个女人,还是个大房,这票地下二层的尸体恐怕都是她相公的小妾,被她活活折磨死扔在坑里。我们见着那两个还有个墓室的,说不定是她公公婆婆。
可是她相公的后宫规模也太大了吧?!
八爷说,古代这种穷乡僻壤的土财主,确实有个把好色的娶了一个又一个,这没什么奇怪。
那这女人的相公呢?
八爷一听也懵了,这斗里的事除了墓主自己恐怕谁也不能确定了,当下也不再深究。
两天后,我们一行狼狈地回到了牛家村,再回头看村口那些锦旗和标语,颇有些讽刺。
想当时雄纠纠气昂昂,这会却连乞丐都不如。因为南派比北派多死了一个人,大会裁定北派优胜。
三叔自然很不高兴,可潘子伤了,三叔也不能对他发火,我又一向不归他管,他只好独自生闷气。
潘子为六子的事,折腾了好几次,看见胖子就喊打喊杀,情绪波动很大,身体倒无大碍。另一个和他一样呼天抢地的就是罗老大,但是干倒斗这行,谁不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组委会将我们送去了医务室,又连夜把闷油瓶送到了县城医院。他手上伤口有严重的感染现象,一直在发烧。他这么强的一个人,从来没见他这样。我不放心,胖子多事,也跟了去。医生当场说要给他截肢,差点没吓死我们,还好打了几针青霉素,没过几小时他的手就神奇地消肿结痂,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那个奇怪的体质。
住院期间,他一直闷头大睡。医生忍了他三天,第四天终于把我们全体赶出了医院,说闷油瓶占了医院的床位。
终于可以撤退了。
我们仨到机场,我喜滋滋地买了两张去杭州的机票,刚要交给闷油瓶,却见他已拿了一张去北京的机票和胖子一起排队办登机。
我顿时愣住了,尴尬地捏着机票。还好胖子神经粗一点也没注意,而闷油瓶则压根没看我,神色漠然。
走进关口的时候,胖子大喇喇地冲我挥了下手,闷油瓶面无表情地自顾自拿了行李转头就走,竟连个招呼都懒得打。
我拎着箱子,愣愣地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一点也没有犹豫地消失在我视野里。
愣了一会,我找了个地坐下。半晌,才想起多买了一张机票,苦笑了一下。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烦躁,退票都懒。
打开了行李箱,刚要把把多余的机票塞进去,却发现最外面的夹层中露出一个信壳子。我不记得箱子里有什么信啊。
我掏出来一看,顿时糊涂了。
信封上用狗爬一样的字迹写着北京的某个地址,收件人是张起灵。这字迹绝不属于我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他的信怎么会在我箱子里?
信口没有封,我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打了开来。
61
不是我私拆他的信件,我只不过是帮忙确认这封信紧不紧急不是?人家把信投到了我箱子里,我总要负点责任的。
我展开了里面唯一的信纸,读了起来:
张大爷:
(我晕……)
您能不能赏个脸到我那茅房里住上两天?我一定痛改前非,尽心尽力为奴为婢,每天三茶六饭,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
(我再晕……)
信里就这么两句话,估计是哪个没文化的土夫子写给他的。
我心不在焉瞄了一眼落款,把信折起来准备扔掉,一瞬间却以为我眼花了,忙打开再看了看,然后再再看了看,然后再再再看了看,终于确定那落款写的确实是:杭州小混混 吴邪拜上
我彻底晕了……
这什么意思?我没有写过这样的信啊……
这不可能是我的笔迹,我也不会把我家叫做茅房,我更不可能叫他大爷而自己为奴为婢……我仔细看了看信封上那个地址,竟像是胖子跟我提到过的他家的地址。
经过长达五分钟的思索,我终于有点明白过来。这该死的闷油瓶!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他这样的人,想要住到我家来就说呗,干什么要泡制这样的一封信,还私自塞在我包里!他这算什么心理!
怪不得这信上的字迹像狗爬一般,这是用左手写的。
信封上甚至已经贴好了邮票。
可是不要说我是个男人,就算我真是个崇拜他导致脑子不清楚的娘们,我也不可能寄这封信的。这简直就是丧权辱国的卖身契!
我想了一想,到便利店买了信封信纸,用我干净利落的字体写道:
胖子:
机场一别甚是想念,吾家有上等客房一间,盼君前来小聚几日,以尽斗下生死相伴之谊。
吾知君有一拖油瓶在身边,如该子无处栖身,硬要随行也可,我定想方设法腾出一间茅房给他。
挚友 吴邪
寄出后第三天的早上,一辆出租车停在我家大门口,却只见闷油瓶一个人从车里出来。司机费劲地帮忙拎着他的两个大箱子,他自己则气定神闲地站在我家门前,右胳膊像模像样的用绑带吊在脖子里。
我招呼王盟提了箱子上楼,又付了车钱。闷油瓶自顾自进店,在我家太师椅上坐定,眉宇间颇为冷淡的,依旧连个招呼也没有。
我想了想,我在斗里也没有惹他呀?出了斗他住医院我更是没有惹他,干什么给我脸色看!
“我那胖子兄弟呢?”
“在北京。”他淡淡说。
“他咋没来?”
“他不想住茅房。”他依旧淡淡的,也不生气,只是陈述。
操!我什么时候说让他住茅房?可一想就明白了,肯定是闷油瓶威胁胖子换房间,胖子自然不能反抗。我顿时替胖子不平起来。
“我这可只有茅房给你住,你爱住不住!”
闷油瓶什么也不说,我觉得他好像有点不高兴。不过他平常也这样爱搭不理,我就没放在心上。
晚上王盟准备了一桌子菜,我留他吃饭,这小子却跑得比兔子还快,还说:“这菜太高档了,小的没福消受。”说完还撇了闷油瓶一眼,匆匆撤退。
我热情地招呼闷油瓶坐下,整整一桌子的菜啊,有那个油炸臭豆腐、清蒸臭豆腐、臭豆腐丸子、臭豆腐荠菜汤,中间的主菜位置则放着闷油瓶最爱吃的一大盘醋溜臭豆腐,酸香四溢!
我把筷子递给他,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反应。
一分钟过去了,他没动筷子……
三分钟过去了,他还是没动筷子……
十分钟过去了,我张罗开来,往他碗里舀了一大勺醋溜臭豆腐,还道:“趁热趁……”
我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闷油瓶定定地望着我,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就这样望着。
我感到了一些不对劲,不,是非常不对劲。
“怎……怎么了?胖子在北京出事了?”
他摇了摇头,垂下眼睑,低声道:“我是不是……不该来……”
他的话让我没来由的一阵揪心,一种不安蔓延开来。
在昏黄的灯光下,他胸前的那团绑带白得刺眼,让我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你……你的手……”
他表情一窒,苦笑了一下。却又马上恢复了冷淡的样子。
难道……
“医生不是说……”我开口问,可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他的表情明显是不想再提。三叔曾说过,他的这只手必须要从小练起,过程异常辛苦。他平常都那样珍惜,可现在……
我不敢想,脑子有点乱,几乎不敢看那绑带和纱布。
他却抬头看了看我,柔声说:“没事……”
他的声音很轻柔,并没有怪我的意思,可是我却觉得像被人打了一拳般。他为大家做了这么多事,甚至还牺牲了自己最宝贵的右手,我却为了一点点小事这样赤裸裸地以怨报德!我简直不是人!简直丧心病狂!
见我有点发怔,他又柔声说:“我不喜欢吃臭豆腐……”
我这才回复了一点神智,拉上他去了附近的饭馆。两人各怀心事,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
吃完饭回去,破金杯停在大门口,他却不下车,茫然地望着车窗外,闷闷地道:“吴邪……”
我赶紧应。
昏暗中,他沉默半晌,最后却只说了句“没什么”,径自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62
我瞒着他悄悄给胖子打了个电话。胖子似乎早料到我会打去,没有惊讶,却欲言又止,只让我好好照顾闷油瓶。
一连几天,闷油瓶都什么也不说,我非常不安,总觉得他的这次出现是为了告别。
忍着王盟怪异的目光坚持让他睡在我房间,几个晚上我只要一睡着就会猛然惊醒,一次次地确认他是不是还睡在小地铺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担心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强烈,每过一天都似乎离他更远了一点。
他只要一天不开口,我就一天不安心。
我在网上找过上海最好的外伤医院,打电话问最好的专家教授,却没有勇气向闷油瓶开口上医院。他都这样了,我怎么能在他伤口上再撒盐?
可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每天他都会把自己关在房里一会,再出来的时候手上总有一大把沾满血水的纱布,却不肯让我帮忙。
没过几天,我终于忍不住,二话不说地拉他到火车站,跳上了去上海的火车。他并不知道我要干嘛,也不问,好像什么也不关心似的任我摆布。我把他拉去看专家门诊,他还是一脸漠然的表情,却不肯让我陪着。
他一直都这么强,一定不愿意让我看到他软弱的一面。我乖乖地在门外等着,他出来后仍是冷冰冰的老样子,手上依旧缠着那纱布。我冲进了诊室,里面那白发老专家看了我一眼,摇着头重重叹了口气。
完了吗?就这么完了?我不想毁掉闷油瓶啊!
如果不是我自不量力地跑去参加那什么倒斗大赛,如果不是我差点被老歪捅死,他就不会……
可我却还对他斤斤计较句句讽刺……我怎么这样……
我神不守舍,还是闷油瓶把我牵回了家。
这一天接下来的时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王盟以为我病了,闷油瓶帮我打发他早点下班。
他进房间的时候,我就坐在床沿上。他走近摸了摸我的头,轻声又说了句:“我没事。”
我抬眼,面前正是他那缠满纱布的右手,我顿时眼圈就红了。
闷油瓶在我边上坐下,缓缓抱住了我,非常非常文雅地用嘴碰了碰我的嘴角。我抬起眼帘,入目正是他放大了的乌亮的眸子。
他的唇很暖,很温柔地在我脸上摩娑着。即使是这时,他也是如此淡然而平和,眼眸仿若一汪不见底的深潭。
我情不自禁地用尽全力回抱住他,覆上了他的唇。我如此狂热,他却只用轻柔的动作回应着我的热情,我一瞬间热泪盈眶。
他还是要离开的吧?所以他才会这样淡定。虽然温暖,可这却是一个离别的吻。
“你能不能……不走……”
他眼里满是一种温润的柔和,却不回答。
“不要走!”我再次强调。
他笑了笑,轻轻按着我的肩膀让我躺下来,然后慢慢俯下身,继续那轻柔的吻。
我心里响过无数警示,理智告诉我应该马上把他推开,否则我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可是我根本不能对他出手,我甚至不敢让他看出来我的爷们心理。
他是那么轻柔,那么温和,那么友好……
我怎么下得去手!我要是下得去手,我他娘的就不是人了!把他害成这样,让他压一下有什么关系!
我脑子极其混乱,但还有一丝清明,我知道不论他要干什么,我这会儿都必须当自己是死人。
有句话说得好啊,出来跑,迟早要还的!
闷油瓶也不跟我客气,用他的左手开始艰涩地解我的衣扣,领子上那颗足足花了三分钟才解开。
“你……能不能……”他轻声说道,眼神让人揪心,“帮帮我……”
我怎么能拒绝他?我简直像入共青团时宣誓一样坚定地说了声“行!”就拼命地去解我的衬衫扣子。
虽然我的心在淌血,可是我更怕看到闷油瓶子心里淌血。我几乎用扯地拉开了前襟。
闷油瓶伸出左手食指探向我的胸口,我咬着唇,准备迎接这注定我后半生的不幸的一指。胸口微凉,却半天没有其他感觉。
我有些疑惑,却见闷油瓶唇边泛起一弯好看的弧度,唇瓣开合,说了些什么。
我的脑细胞久久未能把我听到的声音转化成可以认知的语言,我有些发傻躺在他身下,直到床垫一轻他站了起来,拿食指在我裤子上乱擦,我才明白他刚刚说的是——
63
“你真好骗……”
我懵了,半天才哑声道:“你……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他从上方望着我,嘴边挂着抹越看越戏谑的笑,“你很聪明……”
说着,他已拆下了纱布,右手在我眼前招摇地晃了晃,那手一点疤也没有,仍嫩生生的跟个娘们似的。
我明白过来,瞬间抓狂,一个僵尸打挺从床上弹起,一招九阴白骨爪朝他脸上抓去,他轻松避开,走到一边的地铺上坐了下去。
这该死的闷油瓶!
我指着他颤抖地骂了个“你……”却偏偏什么也骂不出来。
闷油瓶一点愧疚的表情也没有,抱着双膝,眼神非常无辜地瞅着我,“我说了好几次我没事,”他耸了耸肩膀,“你就是不相信。”
一股强烈的悔恨由我心中升腾起来,想我也是堂堂大学本科毕业,智商情商算不上超群却都在正常范围内,怎么竟被他调戏了一回又一回!
我想起了闷油瓶的那些个惺惺作态!
我想起胖子的那个欲言又止!
我想起了那个白头发老医生……等等,那个老头怎么也……
“我跟他说,你喜欢我。”闷油瓶似乎早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回想起来,那老头见了我后什么也不说,只是重重的叹气外加摇头。操!敢情当我是变态!
我一好好的小青年,就这么生生被他毁了!!
我浑身发抖,终于发一声吼朝他扑了过去,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
他早料到我有此一扑,微一侧身我就扑了个狗吃屎。他也不管我,起身边往外走边道:“下次换个新招。”
我趴在床垫子上剧烈地喘着气,气得眼前发黑,眼睁睁地看着他拉了开门,撩下一句“你很臭,我洗个澡。”就消失在了门口。
等我缓过气,挣扎着追到浴室,他正洗得欢。
我砸开了门,大吼一声“姓张的!”
他从浴帘后探出半个脑袋,眼神乱纯真地看着我:“要一起洗么?抱歉我没这个兴趣!”说完又缩回了头去。
我脑子很热,根本不能正常处理信息,眼睛在室内狂扫,看到了通马桶的棒子,一把抄到手里,却又看到他丢在一边衣服裤子。
我脑子昏了昏,想起来这会儿他是光着身子的,要是我贸然冲进去,他又有话说了。巨大的挫败感,反而让我的脑袋高速运转了起来。我吴邪可不是好惹的!
我丢下了马桶棒子,悄悄拿了他的衣服退出浴室,把门彻底锁死,呼出了一口长气。这回他真的要住茅房了!
我得意得不行,自然不能错过他洗好澡发现衣服不见门被锁死以后的绝望瞬间,于是搬了张小板凳一坐,只得好戏开场。
十分钟过去了,我心里那个高兴啊……
半个小时过去了,我心里那个激动啊……
一个小时过去了,我心里开始有点郁闷……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
除了哗哗的水声,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感到了一些不对劲,搓澡要搓两小时?我没觉得他有这样的洁癖啊,就是一爱美的小娘们,这会儿也该完事了吧!
我心里激烈地战斗了一会,终于理性还是战胜了感性,我敲了敲门,“喂!”
没人应。
“死了没?”
还是没人应。
“姓张的!”
依旧没人应。
我真的有点慌了,心说他会不会在浴缸里淹死了?这种事情虽然国内不多见,好像外国经常发生。
我又敲了一会还是没人应,哆嗦着把那门开了冲进去也不管什么雅不雅了,“刷”地就撩开了浴帘。
那里面……
我这时已经做了点心理准备,看到闷油瓶真的躺在里面,甚至看到空无一物,都不会太吃惊的,可是我竟然看到……
64
浴缸里有大半浴缸水,正呼呼地冒着白烟。下水口半开着,莲篷的入水刚刚好与下水口的出水维持平衡。
这都没什么奇怪的,在外面我就听到水声。让我惊讶的是,水面上正飘着几只橡皮小鸭子,和一张用水沾在墙上的字条,上书:
洗得愉快!
一道警觉如闪电般划过脑海,我一个箭步跨到门口,却刚好目睹那门儿在我眼前扇上了,一声巨大的“嘭”之后,锁孔里传来一阵细小的铿锵之声。
我发疯似地去扭那门把守,果然纹丝不动。我忙掏出钥匙去捅,根本捅不进去,这家伙把钥匙孔堵死了。
他娘的我这是作茧自缚啊,为了安慰他,前两天我把家里的备份钥匙都交了出去,好让他安心住下去,终于酿成了恶果。
我的理性告诉我,这会儿我哭爹喊娘都没有用了,而且他这会儿肯定在边上偷笑,我要是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他一定更乐了。
我强压住失控的情绪,思索起来,迅速地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目光落在了一扇窄小的浴室窗户上。
冷哼一声,我迅速一拉,窗的背面又有一张小纸条:我量过了,你出不来!
奶奶的!奶奶的!奶奶的!
我在内心发出了一句野兽的低吼,他娘的出去以后我一定要把闷油瓶摔扁砸烂!他娘的我再给他好脸色看我就是神经病!
等等等等!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十万分不对劲!
闷油瓶如果从窗口走人,这后面可是后巷啊,他怎么出去的?
我是说,他没衣服穿,他怎么出去的?!
我探头看了看,这下面虽然人不多,但偶尔也会有个大妈大婶买菜经过,他怎么出去呀?
天哪……他不会就这样裸奔吧!他还有……这样的癖好……
我脑中闪过几个画面,顿时觉得脸上烫得不行。又张望了一下楼下,看有没有大妈大婶晕倒在下面。
幸好没有!一会紧张,一会生气,一会震惊,我实在有些神经错乱了。
我洗了把冷水脸,在马桶上坐下,思考了一下现在的情况。连续的折腾让我的肚子咕咕乱叫。午饭已经燃烧得差不多了,现在不是我想像闷油瓶裸奔的时候,我必须要镇定,要拿出解决方法来,这样才能吃上晚饭!
我拿梳子扎了两下大腿,好让我保持住清醒,陷入了思索。
破门?不行,会骨折的!
跳窗?不行,会卡住的!
骂人?没用的,会被他笑死!
讨饶?去你媽的,直接删除!
怎么办?怎么办? 正在绝望边缘的时候,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65
攻心为上!没错,虽然有点老套,但未必不灵光!闷油瓶不就是利用了我善良的弱点嘛!不管灵不灵,先试试再说!
这一来就有了计较。我迅速布置起来,拿衬衫将所有能找到的重物包起来,然后站到浴缸边上将那包东西举起,大吼一声“哎呀!我的妈呀!”然后我将那包东西一放手。
就在这时,门忽然“刷”地开了,我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进来了,我还没躺在地上装昏呢。闷油瓶看着正好“嘭”地落地的一大包洁厕净、洗头膏、沐浴露,脸上露出一种“你是不是神经病”的表情。
我和他都愣了下,我反应过来正想扑过去先把门卡住再打他一顿,他却先一步窜过来拉了我一把,我几乎跌在他身上,两人一起撞到墙上。
“你他娘的……”我说到一半,他却暴力地捂住我的嘴,眼神异常锐利严肃,似在示意我千万别出声。我被他的表情吓了一大跳,心中惊疑不定,心道他不是又调戏我吧?!上当太多次了,我忍不住挣扎起来,他极轻声地道:“别出声!”
他的眼中甚至有种请求的神色。他装的太像了!
要是平时,我一定会上当的,可现在是什么情况?在同一个坑里掉一次是意外,掉两次是糊涂,掉三次那就是智障了。
可是我脑子实在没病!
我一发狠,用膝盖顶了他一下,他显然没想到我会来这一招,疼得微微弯腰。我趁他手上劲一松,迅速一掰,骂道:“你爷爷的,当老子三岁小孩儿啊!”
从他进卫生间到我骂出声,也就过去几十秒功夫。我话还没说完,忽听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有个声音叫了声:“二楼!”
我吃了一惊,什么人混到我家来了?
听这声音还相当的不友善!
闷油瓶给了我个“都怪你!”的眼神,拖着我窜到了隔壁一间客房,和我一起挤进了衣柜。我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相当不好的情况,再也不敢乱出声。衣柜里黑糊糊的,虽然是客房衣柜,没什么衣物,但塞了好几条棉被,两个大男人着实有些挤迫。
我没穿上衣,和闷油瓶贴在一块,感觉怪怪的。挣扎着挪了挪,可空间实在太小,根本没地方。
“别动!”他轻声说,有些不耐烦。
“我可没和男人贴一块的癖好”听他的口气我就一阵不爽。
“别说话!”
“你娘的……&^%¥……”闷油瓶不再跟我罗嗦,直接就把我嘴捂上了,他那个臂力手劲,我一点也挣扎不得。
一静下来,就听到外面的动静。那些杂乱的脚步声到了二楼楼梯口,忽然弱了下去,只能听到一些很轻微的声音。似乎是在逐个房间地搜。
我念头飞快地转起来,我家显然来了些的匪类,而且不止一个。
来打劫?不对,打劫的话趁人不在,在下面把古董拿了就好,干嘛非要找到人?除非是悍匪,又要打劫又想杀人。
我这时也就是个震惊,其实害怕的成份并不太多,想着有闷油瓶子在,应该出不了大事。他的身手,血尸海猴子都“嘎嘣”了,搞定个把人应该没问题。
可我往深里一想,又不对!这年头人比粽子难缠,粽子给个黑驴蹄子也就完事了,可人不行啊。反抗也得有个讲究,不能随便把人杀了。
我顿时担心起来,又怕闷油瓶出手,又怕闷油瓶不出手。
我拍了拍闷油瓶让他放开我,摇了摇头表示我不出声。
他也不知道是不放心我还是没懂我的意思,还是捂着我不放。我正在犹豫要不要再反抗一下,忽听客房的大门传来极轻的开门声。
一般家里房间门都不会锁,刚刚我们进来也没有锁门,如果锁了倒让人觉得有古怪。
我竖起了耳朵,隐约听到有脚步声向房里走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总觉得那些匪类就站在衣柜门外,随时都会打开衣柜和我们来个大眼瞪小眼似的,心跳得飞快。黑暗里也看不清闷油瓶的表情,我只觉得他的心跳也不慢。
整个空间彻底静了下来,这种沉默,其实只有几秒,我却感觉有几世纪似的漫长。
我当然希望是那些匪类离开了,可是用脑子想想也知道,这客房能藏人的也就是床底下和衣柜里。
再笨的人肯定也会看一下这两个地方的。虽然心里清楚,可我还抱着侥幸的心理,人有的时候就是矛盾的动物。
也不知这几秒是怎么过来的,闷油瓶忽然把我往角落里一推,压得我五脏六腑都快被挤扁了。
我怒得不行,心道也没这么欺负人的吧,我已经很勉强地和他这么挤着了,他又不是胖子,还嫌自己地方不够大!
我心里正在问候他娘,他忽然就松开了我,把衣柜门一推,一道刺目的日光照在另一个角落。
我一惊,以为外面的匪类走了,却见他又虚掩上了衣柜的门,在外面冷冷道:“找我吗?”
我一惊不小,接着就听到了一声冷笑,和一串清脆的怪声。
66
在一年以前我还只在电视里听到过这种声音,可是现在我再熟悉不过了,这是枪械内机簧的声音,表示要随时击发了。
就在我脑子懵掉的当口,只听一个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听过的声音阴沉地道:“二弟,大哥为你报仇了!”
从虚掩的门缝里,我看到一杆手枪伸过,我根本搞不清情况,出于本能地踢开了衣柜的门扑了出去。我扑到拿枪人的同时,那枪击发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就在我耳边炸响,我右耳顿时一阵轰鸣,脑袋几乎休克。
接着也不知哪又冒出来两声枪响,有个人吼道:“别开枪,小心伤着老大。”有个人把我往边上使劲一踢,我被踢翻了个身,撞在床脚上,肠子都快出来了,定眼一瞧,却是闷油瓶!我暗叫你好狠的心,老子救你还要挨踢。
他又一脚踢飞了地上被我扑倒的家伙的手枪,又两声枪响闪过,可闷油瓶的身手太快了,两枪都打在了衣柜上。我眼前一花,他已抓起了地上那家伙挡在身前,终于再也没人开枪了。
我这时才终于看清,这家伙正是前不久倒斗大会上的罗老大,罗大当家!
闷油瓶用他奇长的两根手指贴着他脖子扣住咽喉,罗老大脸上白得吓人,恐怕闷油瓶加了不少力,他气管不畅早已使不出力来。
闷油瓶这两根手指的劲力非同小可,任谁都知道他只要一发力,罗老大一定当场没命。
我想爬起来,闷油瓶对我使了个“呆着别动”的眼神。我躺在地上四周扫了一圈,就看见了五六只脚,屋里除了罗老大起码还有三个人。
闷油瓶用低沉的声音朝他们冷冷道:“退出去!”
见他们不动,闷油瓶又使了点力,罗老大的脖子立刻就变形了,疼得他眦牙裂嘴的直翻白眼。
那几个人一看不退不行了,就呼喝着逐渐退了出去。闷油瓶示意他们把门关了,让我爬起来帮忙。
我在屋里摸了根绳子出来,闷油瓶一下非常狠的手刀将罗老大劈昏了,我接过他正准备绑到床脚上,却见闷油瓶右腰红了一片,正用左手捂着,眉头皱得很紧。
我忙扔了罗老大就过去扶他。以为他中枪要完蛋了,两眶眼泪几乎就下来了。闷油瓶直接往我身上一倒,混身软绵绵的。
我轻声说:“你可撑住呀,门口这伙匪类还指望你摆平。”
也不知这闷油瓶哪来的力气,听完这话把我推飞了出去,还有好罗老大垫背才没有摔个四脚朝天。他脸色阴沉的很,又踢了我一脚,自顾自把那罗老大绑上。
我瞪着他腰上那一滩红,又看了看身手照旧的闷油瓶,骂道:“又耍老子,敢情只是擦破点皮!”
闷油瓶三下两下就把那罗老大绑严实了,靠到床板边上坐下,额头已经湿了一片,想必那擦伤也挺厉害,也不知血止住了没有。
他见我看着他的腰,白了我一眼,道:“袜子!”
“啊?”
“你的袜子!”
我忍不住皱眉,我知道他对我有好感,觉得我袜子也是香的,可是这样实在有些不卫生啊,于是苦口婆心劝道:“那东西捂伤口不干净。”
闷油瓶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我,“吴邪……”
“啊?”
“闭嘴!脱袜子!”
我还想劝劝他,可是他的脸太臭了,眼神也不好,根本不允许我反驳。我没有想到他对我的好感竟然强到这种程度,有些不好意思地脱了鞋,取下袜子,珍而重之地递过去。
没想他捏住了鼻子,脸色铁青,不要说接过了,连闻都不乐意闻一下。伸手指了指罗老大的嘴,脸却歪在一边看也不看。
操!原来是让我堵他的嘴!
这罗老大昏迷后嘴里还在淌口水,又脏又恶心。我一边把袜子塞进去,一边想我这袜子是铁定是废了,对闷油瓶的恨意不禁又深刻了几分。
天黑了下来,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分。平常这会儿该吃晚饭了,想到晚饭,我肚子顿时狠狠叫了起来。那罗老大可能也是饿得狠了,做梦竟还砸巴着我的袜子,好像滋味很美似的。
我轻声道:“看见没有?老子的袜子香着呢!”
闷油瓶靠在一边开始闭目养神,屋子里太黑,我也看不清他怎么样了,血是不是止住了?电灯的开关在门边上,我不敢贸然过去。
门外没什么动静,却更让人担心,不知他们在密谋什么。我家房子造的时候没有偷工减料,料想破墙可能性不大。
我从窗口看了看,操,两个家伙守在那下面。
我算了一下,刚刚我看到出门的应该是三个人,情况乐观的话,门外只剩一个。不乐观的话就难说了。我低头从门缝看了看,因为天黑,什么也看不出来。
回想刚刚罗老大的话中,似乎是要替罗老二报仇才杀来我家,看见闷油瓶就要开枪。难道他是认为他老弟的死和闷油瓶有关?
不对啊,要报仇也应该找八爷潘子,我和闷油瓶当时根本没在不在案发现场,是他死了以后才发现他尸体的,他怎么会找上闷油瓶?
也许当时下斗的他都想杀!也许他是被人忽悠了单找闷油瓶!
我拍了几下罗老大的脸,闷油瓶听到动静睁开了眼道:“你做什么?”
“让他说清楚!”
“恐怕说不清楚!”
我愣住,停下手想了想,这伙人一闯进来看到闷油瓶举枪就杀,似乎确实说不清楚。
我撕了块床单,帮闷油瓶包扎了一下。正在打最后一个结,闷油瓶忽然伸手抱住我,把我压向他身体。我心道你不是这么猴急吧,火烧眉毛你还有心情干这个。
忽听“吱呀”一声响,我抬头一看,房门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洞开了,门外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黑暗中依稀可辩的过道墙。
67
太诡异了!
人呢?门外的人呢?门是关上了的,就是有风也不应该吹开。况且门外那些人连请都请不走,这会儿怎么没影了?
也不知为什么,我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画面,就是黑帮电影中一扇大门弹开,进来一个穿着长黑外套围着白围巾,嘴里叼着一支未燃尽的香烟,双手端着一挺大机枪的暴力青年,眼一眯就开始扫射。
我寒了一下,情不自禁地抱紧了闷油瓶,轻声说:“这回惨啦,我没有枪战经验啊……”
闷油瓶也不理我,看着门口皱了皱眉头,忽然手上一使劲,我还没搞清楚状况,他已经抱着我就地滚了两圈,滚到衣柜旁的角落里。
在地板上滚来滚去要靠腰力,看他滚得还得利索的,想他腰上的问题应该也不是很严重。
我顿时放心了很多,甭管啥东西站在门口,有闷油瓶这个肉盾在还怕什么!
闷油瓶子脸色却不好看,也不打声招呼就把我往墙角一掀,踢了罗老大两脚。
“你干什么?”我惊道。
闷油瓶还没答我,那罗老大左右转了转脑袋,已经醒了过来。他眼神初时有些迷茫,渐渐看清我们,忽地精光一闪,变得犀利异常。
他非常镇定,只是瞪着闷油瓶,也没有挣扎和试图出声叫救命。这人也不是个善茬,要不是猝不及防下被我扑倒,恐怕不好对付。
我正在疑惑闷油瓶叫醒他要做什么,却见闷油瓶也回瞪着他,一手指了指门口的方向,“那是什么?”
我这下更迷糊了,门口没人啊,我又仔细看了看,只有一面墙!可是罗老大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狐疑地看过去,忽然大惊失色,浑身拼命扭动,嘴里不停发出“唔唔”的声音,像是看见了什么极恐怖的东西。
我心道至于嘛,我家又不是古墓,就算有什么脏东西,肯定也给我感化了,不可能出来害人。
在闷油瓶的示意下,我拿出了塞在罗老大嘴里的袜子,那家伙扯破了嗓门狂叫道:“猫!猫!”
我彻底傻了,什么猫?我没养猫啊。
我看了看闷油瓶,他眉头紧皱着,神情异常凝重。怎么回事?难道他们能看见我看不见的东西?
我忍不住向门口摸去,却被闷油瓶一把拉住。但这一起身,我已经看见了。外面走廊的地上,有一团黑黑的东西。
那东西不大,倒确实像只猫匍匐在那里。如果罗老大不说,我说不定就当成是冬天的棉拖鞋了。
可是就算是只猫,也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的吧。我回头对闷油瓶道:“我对猫不过敏,放心吧!”
闷油瓶眼神古怪起来,嘴角还弯了弯,但瞬间又寒了下去,冷着脸道:“你没发现不对劲么……”
“什么不对劲?”
闷油瓶道:“屋里没动静。”
我瞬间惊醒,看了看疯得更厉害的罗老大,他吼的这么响,如果屋里有他的同伙一定会出来的。可是除了他的吼声,整栋房子一点人声都没有,似乎除了我们竟似乎再也没有其他人。罗老大的手下呢?
我忙探到窗口往下看了看,下面两个人也不见了。
这回我是真无语了,虽说擒贼先擒王是千古不变的真理,是克敌制胜的法宝,但也不至于王一擒小鬼们都瞬间失踪的道理吧!
“怎么回事啊?”
闷油瓶摇了摇头,看着罗老大道:“问他。”
我看了看罗老大,他已经全面进入了“看谁比我疯”的境界。
没办法,老子必须上阵了。我在手心吐了两口唾沫,搓了搓,嘻嘻一笑,上去就抽了他两个耳括子,很爷们地道:“有完没完!快说,那猫怎么回事?!”
打耳光的办法也是电视里看来的,没想到还真的管用。罗老大被我抽懵了,然后终于回过神来,骂了句“该死的老歪”,又挣了两下道:“快帮我解开,我们的事等会再处理!”
我没想到耳光的效果这么好,看了看闷油瓶。他皱着眉头思索了两秒,断然点了点头。我却犹豫了一下,心想这指不定是什么迷魂阵,好不容易把他绑起来,哪有这么容易放了。
就在这时,罗老大忽然瞪圆了眼,面容扭曲。我吃了一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门外那只“猫”似乎在动,那不是一个持续的有目的性的动作,而是一种类似于复苏的动作。
我正待细看的时候,忽然后面被狠狠扯了一下,我跌下去的同时,门口那“猫”化成一个黑影,如箭般从我眼前射了过去。
这到底什么东西?!
68
那东西撞在了墙上,扁成一滩烂泥状,我跌下去的瞬间,发现那东西忽然像动画片里一般神奇地又鼓起来。
现在我离这个东西最近,那东西毛葺葺的,初看确实像动物,可是猫不可能像烂泥一样糊在墙上的。而且猫很爱干净,这东西身上却是臭气阵阵。
闻到这臭气,我脑子忽然想到了什么,可是却抓不住,一下子跌到闷油瓶的身上,便全然忘了。他闷哼了一声,我手一撑,竟是一手的血。
我大惊,原来他一直强撑着,刚刚要不是他拉我,那东西就糊我脸上了,想到这我鼻子就是一酸,全忘了这几天他的恶行,只觉得他太善良了,太伟大了,太无私了。
这几个念头晃过去也就半秒的功夫,闷油瓶忽然一伸掌,用他血淋淋的手捂住我的口鼻。我知道他这么做肯定有什么原因,当下也不挣扎,调整了一下姿式窝到他边上。闷油瓶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一瞬不瞬地盯着墙上那团东西。
只见那东西原先还鼓着,这时却像蔫了的黄花菜,软了下来,滑落到墙脚边,软成一坨,再也不动了。
原来那东西是靠我们的呼吸攻击的?我斜眼瞟了一下旁边的闷油瓶,他大概猜出我心中的疑惑,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罗老大的方向。
刚才这一闹腾,我几乎就把罗老大给忘了,这时朝他看去。
他还好好的被绑着,但奇怪的是他这会儿再不出声了,也不让我们给他松绑,脸部看着有些僵硬,紧抿着唇,似乎是拼命忍耐着。
我瞬间明了,原来这家伙摒住了呼吸。幸亏闷油瓶观察仔细,否则至多半分钟,非得给这东西扑到不可。也不知这是什么,被扑到会有什么后果。
我想凑过去看那个东西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可是一方面胆魄不够,一方面闷油瓶扣得我很紧,我几乎动弹不得。
我们三个大活人就这么坐在地上大眼瞪小眼,黑洞洞的房间里,一点生息也没有。
我敢说,现在门口要是进来个娘们,准吓成疯娘们不可!
就这样大约过去了一分钟光景,罗老大是最先摒住呼吸的,而且他不能用手捂嘴,比我们辛苦。因为屋里太黑,我也看不见他的脸色,想他大概已经是猪肝脸了。我虽然觉得这样对他很不公平,可是我也没的选择,这会儿就看谁熬得住。
就在我眼前开始发黑,禁不住开始抽闷气的时候,罗老大的鼻翼动了动,虽然轻微到让我以为是错觉,但地上那滩软东西立时像通了电似的一下子鼓了起来。罗老大眼瞪得滚圆,生生地又将呼吸的欲望压了下去!
我们的神经都在高压之中,一看他摒住了,我就崩溃了。呼吸是人的本能,并不能怪我没毅力、没恒心,俺娘生俺下来,俺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学会了呼吸,都这么多年了,叫俺一下子怎么戒得掉!我伸手就开始扒拉闷油瓶的手。
这一摸我才发现,他的手冰凉凉的,一点温度都没有。我一惊,勉强扭头去看他,他脸色发白,半睁着眼显得疲惫不堪。看样子一定是失血过多了。
看到他的样子,我心中的信念一下子高涨了百倍,毅然地收回了扒拉的双手,却在这时,嘴上忽然一松,闷油瓶眼一闭,双手都垂了下来。
我发疯似地忙双手捂住两人的嘴,看了看那团东西,还在原地才小松了口气。闷油瓶勉强睁了睁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罗老大,彻底晕了过去。
操!失血过多又缺氧,很容易闷死!
我看了看罗老大,心道顾不得了,不能怪老子手辣,全怪你自己手下打伤闷油瓶。我发了狠心,一定得让他尽快呼吸才好。
这会儿我们和他的距离并不远,我伸一伸腿就能碰到他的鞋。可是我不能丢下闷油瓶,缺氧的情况又不允许我有大动作,怎么办呢?
看着刚刚鼓起的那团东西又软了下去,我心里那个急啊,也不知道算我脑子好使还是脑子不好使,我第一个想到的是做鬼脸!没错,逗他笑,一笑一抽他肯定摒不住。
我除了小学四年级做鬼脸吓过一个女生之外就再也没有做鬼脸的经验了,说起来当时吓那女生还是因为我对她有意思,没想到一吓之后她直接告到老师那里,罚我站了一节课垃圾堆旁的角落,甭提多郁闷了。这事还被老师传到我老爹那,一通好揍,于是我既不敢再搭理那女生,也不敢再做鬼脸了。
我稳定好情绪以后,就开始了。开始我只是挤挤眉毛做个斗鸡眼,但罗老大也不是普通角色,毫无所动。我暗骂了一句,只好来个高危险动作,松开了口鼻,单手配合脸部肌肉给他做了几个自认为非常经典的动作。可是这家伙还是没反应,竟然还转开了眼睛。
太没面子了!他竟然这样对待大师我!
我使出了混身解数,不停地变化脸部表情,半分钟过去了,一分钟过去了,我们都到了摒气的极限,可这家伙心理素质太发达了,我不禁连连骂娘。
闷油瓶脸色越来越白,我感到捂着他的手底下,他的嘴唇越来越冰凉。我急得团团转,忽然,一个极其邪恶的主意冒了出来,到了这个时候,什么都要试试了!
我一咬牙,手底下不敢耽搁地行动起来。
69
三下两下,我就解开了闷油瓶胸前的两粒衣扣,心里想着我这完全是为了救你的小命不得已而为之。
意料不到的肤色,令我不由一怔。
其实我是见过闷油瓶赤膊的,刚见面第二天就见过了,只不过当时他浑身是血看不清楚,现在才会如此吃惊。
也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因为窗口的月光映照,闷油瓶的肤色白得不可思议,我不禁伸手摸了摸,光溜溜的,竟滑的跟娘们似的。我脸一烫,差点瞥不住气,忙收摄心神,看了一眼罗老大。这家伙俩贼眼也正骨碌碌地围着闷油瓶的胸前打转。
嘿嘿!果然是头色狼!
我继续解他衣扣,哈哈,太幸运啦,要是他醒着一定会一刀砍了我的,太幸运啦……
第三粒……第四粒……第五粒……
我故作暧昧的一拨一拉,闷油瓶的上身就全暴露在罗老大的眼前了。这个家伙先是瞪圆了眼看看我又看看闷油瓶,忽然像下定了决心似的,两只眼使劲一闭,眼旁的皮肉都皱在了一起,一副“打死我也不看”的表情。
从我们开始瞥气到现在,估计已经过去了三分钟,时间不多了,现在这可是生死较量,可不是开玩笑瞎折腾!希望全寄托在闷油瓶的裤子上了,生死存亡,全在那里面!
我十分暴力地解开了他的皮带,反复拉上拉下裤上的那根拉链,我不是有病,我必须引诱罗老大睁眼来看。那家伙脸上皱起的肌肉颤抖着,终于忍不住睁开了一条缝。嘿嘿,我抓住时机用尽全力一扯闷油瓶的裤子,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罗老大。
任何人看到这样的场面都不可能没反应吧,坚信罗老大一定会做点反应的。果然一粒黄豆大的冷汗从他的脑门上滑了下来,可他愣是忍住了。
天哪!娘呐!!闷油瓶虽然丑,可也不至于这么没吸引力吧?!
为了防止我比罗老大更快崩溃,我自己都不敢瞄,现在却不得不用眼角的余光去瞟闷油瓶,想看看问题出在哪里。
这一瞟之下,我才惊醒过来,可不是么,还有一条底裤的!一急之下竟然给忘了。
一不做,二不休!
我伸手抓住了底裤的边沿,一闭眼,正准备扯,忽然手腕被一只铁爪抓住了。
我吓了一大跳,睁眼一看,闷油瓶不知何时竟醒了过来,他的脸色和眼神……
我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全身都吓软了。闷油瓶大概受刺激太严重,暴发出了强大的精神力量,竟坐了起来双手像铁钳一样钳住我的肩膀。
我完了,我彻底完了!玩火自焚,我太不争气了,年纪轻轻的,还没整出点名堂来就这么交待了!
交待在斗里也就算了,偏偏交待在自己家里,太没出息了,传出去我爷爷的脸、我爷爷的爷爷的脸也一起被我丢尽了!
我禁不住鼻子发酸,我这是为了啥呀我!
一点甜头没捞到,就这么莫名其妙地……
忽然一个凉凉的东西沾到我唇上,我一惊睁大眼,就和闷油瓶的脸部特写来了个亲密接触。他的舌头探了进来,我脑子早坏了,就傻乎乎地跟他吻上了。
他凉凉的身体也随之贴上,我上身本来就光着,顿时就来了个肉贴肉,一下子浑身都烫得不行,脑子里警钟乱敲,思绪却一片混乱。他的双手滑过了我的皮肤交叠到我背后,我手没地方放,也只好搁在他背上,也不知吻了多久,他才退出去。
我深吸了一口大气,忽然意识到什么,忙紧张地双手捂住嘴巴。闷油瓶冷冰冰地边穿衣服边道:“行了。”
“唔?”
他指了指罗老大的方向。我这一看才发现,那团东西已经趴在了罗老大的脸上。这回终于看清楚,这东西确实是只猫,还是一只死猫。
为什么肯定是只死猫呢?因为猫的头被剪掉了,只留下个腐烂的口子,发出阵阵恶臭,按我的经验判断,没有头的猫应该是死猫。如果不是那一身条纹,和先前罗老大的疯话,恐怕都认不出来是只猫了。
那猫头下脚上颠倒着,四个爪子像钳子一样勾住了罗老大的脑袋,罗老大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看样子没死,却一动都不动。
我放下手,试着吸了口气,罗老大脸上那东西不再有奇怪的反应。我放下心,拼命地大喘起来,刚才太紧张了,这一放松就觉得胸口闷得不行,全身都没力气。
我边喘边偷看看闷油瓶,他刚刚没杀我,以后应该也不会为难我吧。他终于整理好衣服,抬头触到我的目光,竟然露出一个十分嫌弃的眼神,一下子就把头转开了。
我瞬间怒了,这算什么意思?明明是他自己主动的,现在却嫌弃我?!
老子有房子有车子有文化有样貌,简直是娘们梦寐以求的青年才俊!
他呢?又老又丑又没钱,也不知道有文化没文化!房子、车子、事业,他一样也没有,要什么没什么还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在我的怒目下,他漠然地站了起来,却又捂着伤口弯下身子。我忙扶住他,“你老了,腰不好就悠着点……”
他头一扭瞪视着我,大概想推开我却一个趔趄反而靠到我身上。
“让你悠着点……”
“吴邪!”
“啊?”
“闭嘴!”
“……”
就在这时,一阵阴舛的怪笑从走廊里传来。
闷油瓶侧头倾听,我也听了一会,这回这笑绝对不是胖子的了,我敢打保票。那怪笑声从远到近,很快到了门口。我和闷油瓶没办法,只得又缩回衣柜后的角落。
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窗口惨白的月光照在那人的脸上,我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70
我完全没想到我家里竟然藏了个粽子!还是一个湿粽子,会走会笑的湿粽子!
这粽子的脸已经烂成了一团浆糊,一团暗红色的浆糊。脸上依稀可以看到四个孔,一个眼孔,两个鼻孔和一个貌似嘴巴的大孔。
“你爷爷的,”我道,“这什么粽子,保存得还挺完好。”
“不是粽子,”闷油瓶叹了口气,好像有点无奈地回答,“是个人!”
“人?”
他点了点头,“你看他手里。”
我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了一大跳,只见他右手拿了一个类似氧气面罩的东西,面罩上一根粗长的管子弯向他背后,而左手,则提了一把没有头的死猫。
注意,是一把,不是一只!我这么粗粗一瞥,竟有五六只之多。
就一只死猫都搞得我们肉帛相见了,这五六只过来……而且罗老大看样子已经废了,恐怕肉帛相见这招没用了!
那怪人止住了笑声,唯一的一只眼孔中射出一种阴狠恶毒的光芒,看了看罗老大,丝毫不为所动,大嘴一咧,用极其沙哑的嗓音道:“看你们这回怎么办!”
说着,他将手中的死猫往地下一扔,竟发出了“嘭”的一声,像是什么硬物撞在地上。我仔细看了看,那些猫尸都像冰块一样僵硬。
“冷冻猫尸。”
那怪人发出了极怪的“嘿嘿”笑声,那种干涩沙哑令人不寒而栗。他将氧气面罩往脸上一套,就在那门口准备看戏了。
“你娘的!”我禁不住骂道。
闷油瓶皱着眉头,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喂,你倒是应个声!”
“应什么?”他转过来,眼神戏谑地看着我,“你爷爷的?”
“操!当然是怎么办!”
“不知道。”他平淡地说道,就像在说不知道明天下不下雨似的,一点生死存亡的紧迫感都没有!
我狐疑地看了看他,“你想到办法了!”
他摇了摇头,“我没有你主意多。”
“我哪来主意?”
“你刚刚不是很有主意么?”他的口气还是很平静,我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干笑了两声。
地上的死猫又开始复苏,上面的两只首先动了动。
“完了完了,死猫开始动了。”
“完了,真的完了。”
“没办法了,这回……”
最上面的一只死猫忽然如充气皮球一样鼓起来,就在这时闷油瓶忽然一个回身,用他的嘴巴堵住了我的嘴巴。
71
我先是一惊,意识到他不是想亲我,只是想堵住我的呼吸,忙配合起来。
这时候团队精神很重要啊,互相扯皮的行为只会拖团队的后腿。
我们互相堵住呼吸的行动还算顺利,接着他又开始摸我,我想了想,觉得他这个行为大概是因为怕我打赤膊受凉,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其实他穿的也不多,而且衣服下面都被血打湿了,出于礼尚往来的古训,我也抱住了他。
我们互相取暖的行动也蛮顺利,接着他开始脱我的裤子,我想了想,我又想了想,我再想了想,他这算什么意思?我顾不得了,既然他这么做,一定有道理,我也去脱他的裤子,开始我觉得他好像僵硬了一下,却没有阻止我。
就在我们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忽然一个沙哑的嗓声怪叫起来:“&^%%8……”
我愣是没听明白他说什么,闷油瓶忽然大力压了我一下,我猝不及防一下子撞在墙上。出于配合的原因,我虽然弄不明白他这么做的意图,可是也回压了他一下,他撞在了衣柜边上。
一丝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也不知道是他的嘴被我蹭破了还是我的嘴被他蹭破了。
他又压过来,我这回有了准备,连连后退,却不想脚下被他一绊,立时跌了下去,两人滚作一堆。我想爬起来也绊他一下,可是挺了半天,他把我死死的压着,不给我起来。
耳边那沙哑的怪叫,演变成了嘶吼。
我心里那个急啊,生怕配合得不好破坏了他的计划,使劲了混身气力打横一滚,终于把他也压在了身下,并学着他的样子把他死死压住。
闷油瓶果然也像我一样拼命地挣扎,想要爬起来,他挣了两下,我看时间和我挣扎的时间差不多长,手一松,又让他反压过来。
耳边的嘶吼变成了咆哮。
闷油瓶一下子扯开了我的裤子,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忙反身去压他,但是他力气奇大而且显然料到了我要侧滚,把我的肩和腰都压得死死的。裤子被他越扯越下,我大惊失色,这才明白过来他不是和我配合,他是占我便宜!
操!我知道我就是生的太好了,总被人惦记。我以为闷油瓶是个闷油瓶,不想他竟是个不折不扣的色狼!我疯了,一边嘴上仍和他贴着,一面手底下就和他就打了起来。我就不信我一大老爷们还翻不了身!
我使出了浑身解数,又踢又抓,忽然我感到脸上有些湿,睁眼一看,闷油瓶闭着眼紧皱着眉头,额上全是冷汗,最要命的是睫毛上竟然有一些水珠,搞得我一阵揪心。
我刚刚这么乱抓,好像抓到他伤口了。这一来我一点也不敢乱动,只好拼命拉住自己的底裤,和他拔河。
就在我底裤快要被扯破的时候,身上忽然一轻,我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呢,闷油瓶已经从我身上弹了起来。我马上捂住自己的口鼻,一打死猫可不是省油的灯!
闷油瓶和一个人打了起来,由于气力不济他被推到了角落,撞在墙上。我发狠一扑,将推他的黑影扑倒,瞪眼一看,吓得不轻。我身下可不是那个烂脸怪人!罩了一个氧气面罩更显得诡异异常,正拼命挣动。
我也顾不得思考了,第一个反应就是赶快从这家伙身上爬起来,我可不想压他。却没想到该死的闷油瓶一下子压到了我身上,形成泰山压顶之势,这下子不要说下面的烂脸人,就是我也动不了了。
我气得不轻,恨不得揍死闷油瓶,这烂脸人脸上还有脓水,臭得比那些死猫还厉害,他还压过来。闷油瓶也不解释,一把扯下烂脸人的氧气罩,放到我嘴边。
那氧气罩里全是口水和脓水,打死我也不要吸,我脖子一扭,愣是避了开去。闷油瓶也是个心肠乱黑的,揪起烂脸人的衣服,就刮了刮那罩子,二话不说地摁到我脸上。氧气的诱惑终究取胜,我大吸了两口,思路清楚了很多。
我示意闷油瓶我吸够了,把氧气罩让给他,一边想着拿什么东西挡挡烂脸人,别把我臭晕了。由于我脖子仰不起来,只能双手乱抓,一抓就抓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拿过来摁在烂脸人的脸上。这一摁,我吓了一跳,我抓的不是别的,正是一只死猫。
那猫尸软趴趴的,一点生气也没有,我吓懵了。过了一会才发现,那死猫似乎有些异样,那断掉的脖子里,有一根软趴趴像肠子一样的东西拖了出来,耷拉到地上。
72
我顿时想起这是什么东西,胃里狂翻,就要作呕。闷油瓶忙把氧气罩给我套上,伸手一滴溜,把那死猫从烂脸上滴溜下来。
烂脸人虽然被压得够呛,但还清醒,正用那只独眼放射出邪恶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我身后的闷油瓶。我尽量不去多想他的长相,只考虑目前的情况。
看到那死猫脖子里肠子一样的东西我就想起来了,这正是我们在那个神经墓里看到的血蚕的生殖器官,没想到竟还有机会看到,他娘的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想到这血蚕,我自然也想到了,这个烂脸人必是当时一起下斗的几人之一。当时出斗的,除了我和闷油瓶,就剩下胖子、潘子和八爷。
思路到了这儿就断了,胖子潘子就不说了,都是熟人,我按着对八爷的印象去套这烂脸人,却怎么套都套不上。身高不像、体形不像、声音也不像。那他是谁?
我忽然一个机灵,想起罗老大看到死猫时的情景。他当时清醒后大叫了一句“该死的老歪”,当时情形不容我细想,这会儿想起来才明了,原来眼前,正是我以为已经死了的老歪。当时我把他背出来后就被水冲散了,一直以为他活不成,没想到……
叹一句世事难料,转而又生气起来。他在墓底下恶行累累,十足的一根淫棍,我是发了十辈子大善心给他背出来的,他倒拿死猫来害我!
想到这我气不打一处来,也顾不得他脸上恶心了,将就着就给了他一拳,骂道:“你个没良心的老歪,老子救你,你倒还来害老子!”
老歪的眼神异常阴狠,似乎一点感恩羞愧之心也没有,看了看我,又去死瞪闷油瓶。现在我们虽然占了上风,但情况仍十分尴尬,一边有一打死猫嗤伏,底下还有一个烂脸老歪。
“怎么办?”我问了句,把氧气罩推给闷油瓶。
闷油瓶大吸了两口,忽然一发狠,两下铁拳就把老歪揍晕了过去。我心里暗骂他娘的他的手也太黑了,人家已经毁容到这个地步了,而且我们对他的毁容多少也是有一点责任的,他还这样打人家的脸!
揍晕他后,闷油瓶迅速从我身上爬了起来,伸手一拉,我跟着一起起来,正要批评他乱打人,只见两只死猫如箭一般射向老歪的脸部,顿时撞成一堆,开始互相攻击争夺。
我愣了愣,怎么只有两只死猫?四下一扫,这才看到有几只正在罗老大身边打架。罗老大还没死,除了嘴边有些恶心的粘液,看上去倒还好好的活着。
这情景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了,但我还是觉得胃一抽,忙忍住作呕。却在这时,发现地上有只死猫并没有动弹。其他死猫都像炸了锅似的争抢,刚刚我用来挡烂脸的那只却没有反应。我看了看,这只和其他的唯一的不同,就是有一根生殖器耷拉在外。
原来如此,在逃出神经墓的时候,我就注意到有一些死尸在争抢活人,另一些却躺在一边一动不动。原来产过卵的就废掉了。
想不到区区几只血蚕,放在人尸上威力一般,放在猫身上竟这样强悍。必竟人的体重放在那里,身体也大,血蚕要控制并不容易,而放在猫身体里,这上窜下跳的速度快了十倍。
我试着去踩地上打成一堆的死猫,它们虽然不攻击我,但我的脚一碰到猫身,它便马上避开,速度之快令人乍舌。我怕会有危险,便不敢再去踩,只是看着。
闷油瓶小心地避开死猫解下了老歪身上的氧气瓶,拉了拉我,自己向门口走去。我明白他的意图,虽然觉得这么做好像有点不人道,可是也想不出什么办法,穿好裤子跟了过去,锁上房门。
我上上下下的找了找,罗老大的几个手下分别关在我家的几间房内,都被打破了头,绑得结结实实。这倒省了我们不少功夫。
简单帮闷油瓶处理了一下腰上的伤口,子弹只是擦过,但因为乱动流了不少血。不过闷油瓶是流血专业户了,精神不好却没大碍。
每过几分钟,我们便开门看一看老歪和罗老大,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所有的死猫都终于死挺了。
闷油瓶弄了一桶水,又弄了一个漏斗,两人一起就开始救人了!
操作过程很方便,就是把水往他们俩个嘴里倒,至溢出为止,然后使劲地按他们的胃。
大约搞了三个小时,挤出来十来个黄色的球状物,和死猫的数目刚好相等。这些东西被包起来扔进了冰箱速冻。接着我们凑合着搞了点剩饭剩菜,开了电视边看午夜剧场边等他们两个醒过来。
也不知是电影太无聊,还是这一天的折腾太伤精神,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觉得有个软软的东西挤到我边上,我蹭了两下,忽然想起那死猫,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
睁眼一看,我好好地躺在我自己的床上,天刚蒙蒙亮,要不是枕边睡着脸色苍白的闷油瓶,我甚至要以为前一天的一切全是在做梦。我脑袋还有点晕晕乎乎的,推了推闷油瓶,“老歪和罗老大呢?”
“走了!”他含糊道,又靠近我几分,他身体很凉。
我想了想,终于没有把他请下床,只问:“怎么走的?”
“把事情说清楚就走了。”
操!这怎么说得清楚。我想起老歪的那个眼神,登时起了层鸡皮疙瘩。
其实到这时我已经把事情想明白了,老歪在斗里,被胖子休克疗法整过后再也没醒,他一定是出了斗才醒过来,当时脸已经花了。
不用说,他一定把全部的责任全怪在了闷油瓶子的身上。
而罗老大,因为兄弟死了十分不甘,可是又不知道真相,很可能被老歪忽悠上了当,也来找闷油瓶寻仇。
战役在罗老大的指挥下失败了,老歪自然不甘心,于是打晕了他的手下自己放出了死猫。这死猫的主意也不知是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倒确是十分恐怖。
老歪如此处心积虑,我怕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劝回去的。其实这也不能怪他,谁烂了脸不急!
对闷油瓶说了我的疑虑,他却不以为然,见我罗嗦个不停他皱了皱眉,眯开眼道:“你知不知道那血蚕市场价多少钱一头?”
我愣愣地摇了摇头,我又不是卖宠物的,我怎么知道。
“大概是两万美金。”
“什……么……”
“雌雄成对的话,是五万美金;死掉的,也值一两千。”
“你……你把那些都送给他们了!”我登时从床上弹了起来。
闷油瓶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把我的被子全卷了过去,才道:“不是送,是还给他们。”
……我一时无语。
半晌,觉得我这么坐着也挺没趣的,又躺了下去,把闷油瓶卷去的被子又夺回来。闷油瓶又企图卷了两下,未果,闷闷地道:“冷。”
“操!”我暗骂了一句,从后面抱住了他。
73 完结篇
“喂!没睡着吧?”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嗯?”
“你怎么从浴室里出来的?”
“……”
“你没穿衣服吧?究竟怎么出来的?”
“……”
“你是不是裸奔了?”
“……”悠长的呼吸声传来,也不知是真睡着了还是假睡着了。
我叹了口气,为什么我一大好青年,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毁在了一个又老又丑又爱裸奔的人手里!
———— 本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