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92. 最后的旅途 离开18节车厢
说试就试。
余依依起身走到通往17节车厢的门前, 经过第一排的座位时，特意看了一眼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的周阳，周阳对上她的视线, 有点敢怒不敢言地扭过了头。
余依依很满意，看来他是收到了她的警告, 她可不希望在她想办法开门的时候, 他做些什么小动作影响她的正事。
车厢内的门有点类似古代的大门，两扇, 红色，甚至还有两个锁环, 锁环中间套着一把骷髅形状、巴掌大的黑色锁。
和列车的整体风格非常不符。
按说这门应该是很显眼的，可事实就是, 在余依依走近之前, 她一直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而且这门之前并没有在她脑海里形成一个具体形象, 她看过那门很多次, 每次都只会留下一个印象——门, 锁着。
她看到那骷髅形状的锁, 还觉得挺亲切, 人面千样，骷髅看上去却都差不多, 而时空图书馆的标志就是骷髅, 休息期她几乎天天都会看，都已经能从骷髅那黑洞洞的眼圈里看出可爱来了。
她拿起锁一看, 意外发现锁竟然是开的，她轻轻松松就把锁取了下来。
“……”这么容易？
她伸手推门，门纹丝不动，她不仅不觉得意外, 还觉得就该如此。
要是随随便便就能打开，之前一直烦恼要怎么离开18车厢的自己不就显得很傻了吗？
“这锁好像只是装饰，”淼淼跟在余依依身后，看到她取下锁，说，“就是因为我发现这门实际上没锁，我才会试着用蛮力开门。”
余依依哦了一声，随手把骷髅锁放进口袋，对淼淼说：“我们后退几步，我数三声，等数到三，我们就一起踹门。”
她一边说，一边后退，侧身摆好准备踢腿的姿势。
淼淼沉默了一瞬，这和她想象的有点不同，她更喜欢用手推门，不够她什么也没说，比照余依依的姿势，也摆出了架势。
她变成鬼相——鬼相的她才有足够的力量：“我准备好了。”
余依依便开始数数：“一、二、三、踢！”
一人一鬼同时来了个侧身旋踢，砰砰两声踹得整节车厢都震动起来，就连早趴回桌上的丹丹都惊得抬起了头。
然而，门却没开。
余依依收回腿，见门没开也没有多失望，立刻上前几步，耳朵贴在门上，想看看能不能听到17节车厢的什么动静——不知道这边的动静会不会对那边造成影响。
结果什么都没听到。
“你们在做什么？”丹丹很难得地主动开口说话。
余依依说：“踹门。”
丹丹继续问：“你们是想去别的车厢吗？”
余依依点头说是，这是非常明显的事，没必要隐瞒。
丹丹看了眼她妈妈：“我听妈妈说，别的车厢很危险。”
余依依看向丹丹妈妈：“你了解别的车厢？”
丹丹妈妈朝窗户方向看了一眼：“我只知道，外面的野鬼中就有是从其余车厢赶出来的，别的车厢的座位，比18节车厢竞争更激烈。不论对人还是对鬼来说，都更危险。”
丹丹妈妈劝道：“你们的座位在这里，别的车厢没你们的位置，你们去了，很可能会被赶出去，不如就在这车厢里待着吧，只用耐心等待到站时间就行了。”
丹丹看了妈妈一眼，又看向余依依：“我、我可以帮你们出一点力，我也很有力气。”
不说余依依，就连丹丹妈妈都很意外：“丹丹，你怎么……”
“妈妈，我想去前面的车厢看看。”丹丹手扣着桌面，微垂着头低声说，“我们快要下车了，再不去看看，就没机会了。”
丹丹妈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傻孩子，你既然想去，就该早和妈妈说，妈妈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达成你的愿望。”
丹丹甜甜地笑了起来：“谢谢妈妈，妈妈最好了。”
丹丹妈妈站起身，对余依依说：“既然丹丹想去看看，我也出一份力吧。”
余依依：“……行，那我们再试一次。”
事实上她都准备放弃用蛮力踹门的想法，想着是不是要再找找线索，也许有别的开门诀窍。
不过见丹丹和丹丹妈妈的态度，她又觉得再试试也没什么不好。
她刚说完，原本被淼淼留在座位上的小熊也飞了过来，直接撞了两下门才飞到淼淼怀里，很明显地表明了态度。
果然就听淼淼笑着说：“嗯，炎炎也是很厉害的，正需要你帮忙。”
第二次尝试，余依依、淼淼、炎炎、丹丹、丹丹妈妈，加上后来鼓起勇气说要帮忙的季建，依次排开。
参与者囊括读者、复仇成功的鬼以及从厉鬼手上逃脱的人，总数量过多，以至于没有太多空隙足够他们冲刺踢门，只能缓冲一段距离直接拿手推、身体撞。
余依依看着不远处的门，再看看右侧的人和鬼，说：“一、二、三，冲！”
大家猛地朝门冲了过去。
噗通！噗通！……
好几道落水声响起。
余依依是用了七八分成力道去撞门的，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之前那么难踹开的门，这次竟然在他们即将撞上之前，自动开了。
最想不到的是，门后不是实地而是一片水池，她用力过猛，因着惯性一时没收住腿，直接掉到了水池里。
她还听到了其他的落水声，但不知道除了她还有谁也掉进了水里，她现在也没有那么多心思去想那么多了。
冰冷的水席卷了她，入水的瞬间她就觉得自己快要冻僵了，她正准备果断使用“09的伪装”把自己鬼怪化，就感觉自己被一只大大的、软绒绒的手托了起来。
很快她就出了水面，这才看清托起她的是放大了很多倍的小熊。
小熊漂浮在水面，长长的绒毛都打湿了，他另一只手上托着被水呛到正咳嗽的季建。
淼淼、丹丹和丹丹妈妈都飘在旁边，警惕地看着水底。
余依依抹了一把脸，擦掉脸上的水珠，先看了眼这个比18节车厢至少大两倍的“水池车厢”，才顺着他们的视线往下看。
只见冰冷却清澈的水底，一具具被泡得发白的尸体很规律排成排，静静躺着。
这时，水中尸体似乎感受到的上方水面的波动，全部都刷地睁开了眼。
一簇簇冰冷的视线直直朝他们看过来。
第93章 93. 最后的旅途 有人来过？
余依依还来不及细看水底情况, 刚看到水底尸体睁眼开，就见水中像是被人泼了墨，原本清澈水顷刻间就变成黑乎乎的, 再完全无法看清水下情景。
与此同时，余依依敏感的感觉到脚下的水在波动。
很明显, 水底有什么东西在往上移动。
她想也没想, 直接抓住小熊——不对，现在应该说是大熊的手臂, 不再站在水中，而是成漂浮在水面的状态。
“啊！”季建紧拽着大熊的绒毛, 脸色突变，低着头看向黑黢黢的水底, 身体猛地往下一沉, 又靠拽着大熊往上一浮, 惊慌地说, “水里有东西在拉我！”
他话音落地, 余依依也感觉到她半浮在水面的脚踝也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并且用力地把她往下拉。
余依依一时不察, 被拉得一歪，松开了抓住大熊的手, 噗通一下, 脸砸到水里，差点呛着。
大熊立刻伸手, 想托起余依依，余依依却是干脆直接顺着水底的力道，闭气往水底沉了沉，取出一张护身符, 直接朝脚踝贴去。
水中一阵激荡，脚踝上的力道一松，余依依快速游出水面。
旁边季建也是关键时候用了一张护身符，安全脱身，现在正靠着大熊喘气，眼睛却是始终盯着水面，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大师，现在要怎么办？水里有好、好多尸体。”说到尸体，季建几乎是含糊带过，生怕这两个恐怖的字眼会引来什么可怕的东西。
大概是两张护身符给水里的鬼怪带来一定冲击，水底的动静暂时停下来了。
余依依额看向淼淼、丹丹和丹丹妈妈：“你们对这节车厢有什么了解？”
丹丹妈妈摇头，丹丹好奇地拨了下水：“我们不是在车里吗？为什么会有水？”
“我没听过列车的哪节车厢是水池，列车所有座位都应该是按座位号来的，”淼淼说，“我们现在看到的水池其实多半只是幻境，很多厉鬼都会制造幻境的。”
季建打了个喷嚏：“你是说我们看到的都是假的？可这也太真实了，这水也好冷。”
余依依若有所思，厉鬼擅长制造幻境这点她很清楚，尤其是对某个特定场景——例如对死前场景有执念的厉鬼，制造幻境会很简单。
想到之前看到的水底几具尸体，余依依基本可以确定，这节车厢的鬼怪生前应该是落水而死。
他们制造出带水的幻境，想把他们拉进水，多半也是找“替死鬼”的一种方法。
在厉鬼的幻境里他们很难讨到好处，想打开局面得先破开幻境，不过前提是，这真的是幻境吗？
她拍了下水面，水花四溅，完全看不出虚假。
可淼淼下结论的语气分明很笃定，她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正这么想，就听淼淼说：“我们看到的并不完全真实，至少炎炎不真实，事实上炎炎并不能变大，只有在幻境里，他才能随心所欲的变化——他一直都很想变得很大保护我，是个非常贴心的孩子。”
大熊伸手轻轻碰了碰淼淼，像是在回应她的话。
这时水底又传来明显的波动，很快，余依依的两只脚踝都被冰凉僵硬的手抓住了——和之前像绳索的触感不同，这次她能明显分辨出抓住她脚踝的是手。
那手的力道非常大，余依依哪怕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拉得身体一沉，她拽着大熊的绒毛才堪堪稳住身形，只是随着拉她的力道变大，她如果拽着大熊死不移动，受伤的只会是她的脚。
除了她还有季建也受到了攻击，倒是淼淼和丹丹、丹丹妈妈这三只鬼身边平平静静，而她们也试图入水查看情况，却什么也看不到，并且完全不能使用鬼力，无法真正帮到什么。
季建在要沉入水面前又万分不舍的用了一张护身符，然而这次护身符却没起到什么效果，他被拉进了水里。
丹丹妈妈护着丹丹有些忧心地说：“连大师的护身符都不怕……这节车厢的厉鬼比我们厉害。”
淼淼没有说话。
余依依的脚踝被拉疼了，她皱了下眉头，松开手，反身猛扎进水里，在水里做了个正面下腰的动作，双手直接拽住握着她脚踝的冰冷的手，两只手似乎被惊了一下，一下子就松开了她的手腕。
余依依却没松开那两只手，拽着那两只手，咬着牙用力往上提，想把他们拉上水面。
察觉到她的意图，那两只手立刻像是灌了铅，变得非常沉，余依依不仅没提动，整个人还被拽着往下沉。
余依依还是不松手，但脚却开始乱踢起来，她意外发现她出腿的速度并没有受到水的阻力影响，踢得很快也很重——这也能看出这水确实只是幻境，不是真实。
在她乱踢之下，很快就踢中了不知道哪个倒霉鬼，她隐约听到了痛呼声，接着她自己的脚上也传来刺痛，像是被人咬了一口。
余依依一下子就怒了，松开一只手，迅速袭向脚边方向，咬她的鬼还没来得及跑远，被她拍到了脑袋——她确定那是脑袋是因为摸到了头发。
余依依立刻抓住这个好机会，一把拽住手边的头发，用力往上扯。
拽着你的头发，有本事你再往下沉，不把你头皮揭下来算我输，余依依咬紧牙关紧拽着头发，恶狠狠的想。
这次余依依成功浮出水面，还成功带上来一只厉鬼……的脑袋。
余依依拽着头发把脑袋提出水面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花这么大力气想拽上来一只水鬼，是因为她觉得要破开幻境，最关键就是让水鬼离开水。
谁知道……
她手里的脑袋面色青白，眼睛浮肿眼球外凸、留着血泪，声音阴测测的：“把我的脑袋还给我……”
这要是搁一般人见了这么恐怖的场景，八成会尖叫着把脑袋甩开，然而余依依从不懂恐怖为何物，她只觉得愤怒。
她暴躁了。
“还给你！我还给你你自己出来拿啊！”余依依依然拽着头发，像拍皮球似的把脑袋往水面拍，拍的水哗哗作响，“出来啊！”
“你……咳……松……咳咳，松……手……”被拍的脑袋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余依依继续拍。
“我受、受……不了这个疯女人了！”
脑袋艰难地说完这句话，眼前的场景骤然一变，变成了正常的车厢。
和18节车厢很像，一共有八个座位，两列四排，除了第一排的两个座位是空的，其余的座位上各坐了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其中第二排左侧03座的小伙子刚安好自己的脑袋，坐在座位上瑟瑟发抖。
和18节车厢不同的是，这节车厢面积要大很多，哪怕余依依、抱着小熊的淼淼、丹丹和丹丹妈妈都站在走道上，也没显得很拥挤。
至于季建，现在正瘫软在车厢最后方大喘气，脖子上留着深深的掐痕，显然刚才他遇到了很危急的情况。
余依依注意到，车厢里有点乱，像是经过了一番打斗，而且除了第一排的空位，后面几排每个座位上的灯全都是关的，以至于车厢内的光线很暗。
“我们怎么这么倒霉，偏选了今天这趟车，接连遇上你们这些神经病！”02座的小伙托着脑袋简直快哭出来，“我们肯定没办法正常到站下车了。”
“哭个屁，”04座的浓眉小伙吼了一声，“刚好这里来了两个人四只鬼，把他们都解决了，我们也能正常下车！”
03座小伙看了眼余依依，颤抖了一下，没吱声。
余依依抓住重点，问：“这个车厢有人来过？他们去哪了？”
第94章 94. 最后的旅途 我就一平平凡凡普通人……
十七节车厢的六只鬼都盯着余依依, 但没一个回答她的问话。
余依依就看向03座显然已经对她有点惧怕的那个，一边活动手腕，一边问：“是不是有人来过？”
“不算是。”
03座那只鬼扶着脑袋摇头, 当做看不到其余厉鬼扫过来的视线。
脑袋被当皮球拍的经历他不想来第二次，干脆把知道的一股脑说出来：“我说的神经病本来就是这节车厢的乘客, 和你一样, 是个女人，座位号是02, 她手里也有护身符，趁我们不注意, 带走了王东那个王八蛋！”
余依依一听那女人手里也有护身符，就知道对方八成也是读者了。
“老三, 你这个怂逼, 被一个女人吓破了胆啊, 她问什么你就答？”04座浓眉小伙恨铁不成钢地吼, “她刚刚打了你, 你现在不想着打回去, 怂个屁啊！”
老三稳稳坐在椅子上, 怂得理直气壮：“你行你上，我不敢, 她太凶了。”
余依依：“……”
04座怒而拍桌：“我上就上, 你给我好好看着好好学！”
他起身快速朝余依依袭来，只是不等他靠近, 小熊就把他撞开了。
他生气地扒拉了一下小熊：“哪里来的小鬼，别多管闲事。”
小熊跳回淼淼怀里。
车厢内温度骤降，淼淼化作鬼相，阴沉沉地看着04座小伙：“向炎炎道歉。”
04有点惊疑地看着淼淼, 似乎意外她身上的鬼气，但还是梗着脖子说：“凭什么？他要不挡我的路，我也不会扒拉他！”
“是他不好是他不好，”他话音还没落地，老三已经忙不迭站起来，冲淼淼弯腰道歉，“他不该对小孩子动手。”
“老三！”04座简直要被气得原地爆炸。
老三缩了下脖子：“我、我不是估摸着你打不赢吗？”
04横他一眼：“我打不赢她，我打不打得赢你？你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信不信我锤死你？”
老三不吭声了。
淼淼始终盯着04，说：“向炎炎道歉。”
04挥着拳头：“要打就打，别废话。”当即也露出水鬼相。
原本像是看热闹的5、6、7、8座上的四人立刻起身伸手去拉04，“四哥，忍住，别打架。”
又冲淼淼说：“我们代他向小朋友道歉，对不起哈，他脾气冲、死脑筋，一时转不过弯来，你也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等他转过弯来，小朋友都能长大了。”
04被他们拉着恢复了正常形象，一副要被气晕又无可奈何的憋闷样。
余依依满脸黑线，万分无语地看着这一幕幕：“……”
说好的凶狠厉鬼呢？她怎么觉得画风不太对？
淼淼大概也有点无语，没有再和04座浓眉男孩对峙，只是摸了摸小熊的脑袋，安静地站到一边去了。
其实在幻境水里时，余依依就隐隐察觉这些水鬼没那么狠戾了，因为她其实已经做好使用各种道具和技能的准备，可实际上，哪怕她在水里乱折腾了一番，水鬼们也没真的对她下狠手。
但也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人性化，除了能变成鬼外，思维和性格几乎还是人的模式，这对厉鬼来说，其实并不很常见。
04这会儿烦躁地说：“行了行了，都放手，我不打架。你们几个到底搞清楚了没啊，好不容易来了几个能当替死鬼的，不抓住机会，我们很可能就没法按时下车了。”
08座看上去才十四五岁的少年说：“四哥你也就说的凶，你要真想抓住机会，刚才怎么不直接掐死那个大哥哥？”
他说的大哥哥就是现在还脚软地坐靠在车厢后门的季建。
04座脸色僵了一下，恼怒地说：“还不是要怪老三坏我好事，要不是他受不了，幻境怎么会破？幻境不破，我就会掐死他！”
然而一个厉鬼弄死一个人，并不需要那么长时间，想要掐死一个人，更是只用用力捏一下那人的脖子，直接把脖子拧断就行，而季建被拖下水的时间并不短，不论哪个水鬼想对他下杀手，都足够他死一百次了。
余依依突然觉得暴躁的浓眉小伙看着还挺可爱。
“看什么看？”04座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视线，恶狠狠瞪过来，“要不是我兄弟们拖后腿，我非弄死你们。”
余依依嗯嗯两声，连连点头：“我懂。要不是有你兄弟们拖后腿，你该成就千秋大业。”
04一噎，愤愤骂：“……神经病！”
余依依也不理他，已经明白这些个厉鬼都不是什么危险存在，就抬起一只了脚。
厉鬼们都一脸警惕。
余依依伸手撩起运动长裤的裤角——为了方便，进副本她基本都穿的运动短袖加长裤，露出细白的脚踝。
她低头观察自己的脚，意外发现脚上并没有什么伤痕：“大兄弟们，之前在水里谁咬了我一口，会不会留下尸毒什么的啊？”
“谁是你兄弟啊？别瞎叫。”浓眉小伙立刻怼她。
余依依没理他，去看其余水鬼，发现07座的少年捂着嘴巴眼神游离，立刻瞪向他：“是不是你咬的？”
“我、我是咬了，”少年委屈巴巴地说，“可我根本没有咬到，也不知道你的皮肤是什么做的，我牙齿都快崩掉了，你看，门牙都裂了。”
余依依还真凑过去看了看，发现他的大门牙竟然真裂了，着实愣了一下。
她当时明明有一瞬间感觉到疼了的，怎么会没有伤口，咬她的鬼还被反弹了呢？
什么时候她竟然练成了金刚不坏神功？
余依依想了会没想通，把疑问放在心里，决定以后再探究，现在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
她收起腿，说：“行吧，既然我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就不和你们追究了。估计你们也不想看到我们在你们面前晃悠，待会要是开门需要你们帮助，希望你们能主动出点力。”
04座问：“什么门？”
“通往十六节车厢的门啊，”余依依顿了一下，“对了，01和02座的乘客是怎么离开的？”
“就直接消失了，不然你以为我们会轻易放王东那个王八蛋走？”04问，“你有办法打开车厢的门？我听说除非杀光车厢里所有的人和鬼，当车厢只剩下一个人或鬼时，车门才会开。”
而余依依身边还有好几个人和鬼，这就说明，她绝对不是用的传说中的那种办法。
余依依一边想“直接消失”大概率是使用了类似瞬移的道具，一边说：“18车厢的门是我们几个一起推开的。”
水鬼们如有所思。
一回生二回熟，余依依和淼淼几个一起走到车厢门前，这扇门和18车厢的门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差别是门上没有锁。
他们照着之前的做法，一齐缓冲推门，但是门没有推动。
余依依便看向水鬼们：“兄弟们，搭把手。”
水鬼们犹豫着没动，04问：“门开了我们是不是也会过去？”
“我估计只要不要冲的太急，稳住脚步，门开后，过不过去选择权在自己。”余依依说，“我也不骗你，我们之前就冲的太急，没有选择的机会就直接进了你们的幻境。”
淼淼看向各个位置的窗户，窗户上数不清的人脸都一脸兴奋狰狞。
淼淼说：“你们的仇还没报，心里的怨气不甘没散，到站也无法下车，现在车灯都关了，野鬼会想尽办法进到车厢占据你们的座位，你们留在这里，哪怕一直用幻境保护自己，只怕也撑不了太久。”
余依依也早注意到了车窗上的动静，接着淼淼的话说：“我看你们不如跟着我们一起走算了，王东那个王八蛋就算跑了，他也不可能在列车没停之前离开列车吧？他肯定还在这个车上，一路追过去，总能找到他。”
报仇对水鬼们来说是可以说是最重要的事，涉及到这个点，不需要余依依催促，他们也主动走过来帮忙了。
03座的小伙还主动说了他们几个溺亡的事。
其实加上王东，他们七人都是熟人，住在相邻两个村，王东年纪是他们中最大的，家里是村里谁家都不敢惹的恶霸，他自己人也横，逼着他们拜了把子，自己当老大，因谁都不想当老二，就空出老二，老大、老三、老四……这么一直顺下去。
前几年暑假，王东吆喝大家去划船，他们两个村前面有一条不是很宽但很长的河，河里养鱼，河边会停一条给看河人用的船，他们有时会偷偷趁看河人不在的时候划船玩。
出事的那次，是王东嫌热跳进水里游泳，他不光游，还嫌不好玩，还在船底摇晃船吓他们，最后把船弄翻了，船上的人被船盖住，哪怕会水的也都被淹死，王东却吓得跑了，甚至没喊人救人。
余依依又觉得憋闷了：“找到他，你们可别留情。”
“绝对不会。”
大家开始推门。
余依依特意做了尝试，发现当加上17车厢的乘客，大家哪怕一起推门也推不开；仅让17车厢的几个水鬼推门，门也不会开；只有当她和17车厢的水鬼们一起推门的时候，们才会开。
因为这次没有小跑冲刺，大家直接推开的门，所以能清楚看到门开后，门后只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大家没急着通过门，都用打量的眼神看着余依依。
浓眉小伙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必须要加你我们才能打开门？”
余依依也有点纳闷，后来才想到口袋里额骷髅锁，她觉得应该和那锁有点关系，不过没有说出来。
她说：“我也不知道，我就一平平凡凡普通人。”
季建与一众鬼：“……”谁信谁是傻瓜。
余依依也不多说，率先迈步而出。
眼前场景立刻就变了，她身边没了任何人和鬼，只有她和另外一个陌生女孩。
她们很明显在卫生间里，她正站在洗漱台前，右侧靠墙是马桶，身后是浴缸，浴缸靠着一面玻璃墙，玻璃墙的百叶帘被拉下了，。
余依依从百叶帘的缝隙中能看到，玻璃墙另一边是床——很显然，这是在酒店，普通人家里不会这么装修。
那个陌生女孩现在就坐在放满水的浴缸里，抱膝瑟瑟发抖，透过百叶帘，余依依能看到有人正趴在窗户墙上咚咚咚地敲窗，同时，卫生间的门也被撞得咚咚作响。
余依依正纳闷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鼻尖就隐隐传来浓浓烟味，除了外面的敲门声外，房间里还传出尖叫哭喊的声音。
第95章 95. 最后的旅途 两难的抉择
“开门, 美美，咳咳……你开门！”门外的人一边敲门，一边大喊, 并伴随着被呛着了的咳嗽声。
余依依看了眼坐在浴缸里的女孩，走到门边。
她没有直接开门, 而是将手贴在门板上感受了一下, 门板上有热度传来。
显然，外面似乎正在发生火灾。
而且不知道什么原因, 房间里的人没办法打开房间大门离开，所以都寄希望于有水的浴室, 想进浴室寻求一线生机。
偏偏女孩把门反锁了，不愿打开。
“你做什么？”前一秒还坐在浴室中的女孩, 现在出现在余依依身后, 拽住她的手臂, 有些惊慌的说, “不要开门！”
余依依回头看向她。
女孩大概二十岁出头的年纪, 穿着吊带加超短裙, 因是从浴缸出来, 衣服从腰部以下都是湿的，超短裙紧贴着身体, 余依依意外发现她裙底是真空的。
余依依默默移开视线：“……为什么？”
这个叫美美的女孩画着浓妆, 脸色像是扑了一层厚厚的粉，惨白惨白的, 她的眼睛里血丝非常重，配着烟熏妆，有几分诡异感。
不论是她的面貌还是她刚才几乎‘瞬移’到背后的动作，都暴露了她不是‘活人’的事实。
余依依有点意外, 因为按照18和17节车厢的经历，她在发现房间里出现火灾时，她脑海里第一时间就把这节车厢的故事背景给圆了：美美不愿意开门，房间内的人死亡，变成厉鬼，想要找美美报仇。
可当发现美美自己本身就是鬼的时候，她就知道她的想法是错的，至少不太全面，看美美的情况，显然是有前情的。
美美拽着余依依的衣摆，听到浴室门被敲得咚咚咚的声音，每咚一下她就瑟缩一下，显得有些可怜的样子。
她紧张地小声说：“不能开门，他们想玩死我，我不想和他们玩。”
余依依听了这话再联系她的穿着，心里对她的职业有了不太好的猜想，只是外面的人明显不止一个……
“你怎么会来这里？”余依依停住发散的思维，不想把女孩想的太不堪，干脆直接问。
美美拽着她衣袖的手猛地一紧，脸上的表情一阵扭曲：“我和我男朋友一起来的，我没想到他会带别的人来。”
余依依一听就怒了：“他带别的人来欺负你？”
美美正要说什么，外面的敲门声更响了，同时也传来外面的声音：“美美，你开门，只要你开门，我给你二十万！三十万也可以！只要你开门什么都好说。”
余依依看向美美，美美朝她猛摇头。
这时浴缸靠着的玻璃墙也发出砰砰砰响声，另一道男声也传来：“给你五万你都愿意跟人睡，三十万你还不开门？你好好想想，你现在不开门，我们真出了事，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我不要钱了！”美美忽然尖叫着喊了一声，声音非常刺耳，她松开余依依的衣摆，重新回到浴缸，疯了一样的大喊大叫，“你们这些变态，我不要你们的钱了，你们都滚远点，离我远点！”
“贱人，你给我开门！”玻璃墙外的男人愤怒地对着墙连锤带踢，“别装什么清纯小白花，我带你过来前给你说的很清楚，你还不是为了钱来了，现在装什么？助兴的饮料以前你也不是没喝过，现在要死要活是不是太晚了点？赶紧把门打开，我就不计较你临时反悔，不然你给我等着。”
美美捂住耳朵，脑袋埋在膝上，猛地摇头：“我今天说了我不想喝，你们还逼我，我不想喝！”
余依依总算明白了这几人的关系，总结来说只有一个字：乱。
她大概猜到美美为什么会已经是厉鬼了，很大的可能性是因为那什么助兴饮料，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在浴室里不小心出了意外。
总之外面的两个男人显然并不知道她出了事，而且完全没往这方面想。
她知道现在她看到的和之前在17车厢看到的水池一样，都属于幻境，只是不清楚这是属于哪一方的幻境，把她拉进来的又是为了什么。
她只知道，不救男人，她会被男人记恨，救男人，可能会被美美记恨。
好像不管怎么选都有风险——虽然她也不是那么怕被谁记恨。
外面的火势像是突然之间变大了，烟火味越来越浓，两个男人的声音也从一开始的威逼利诱变成了带着几分乞求，撞门声和喊声都弱了些。
“开、开门……你难道想杀了我们吗？”门前的男人声音嘶哑。
本来一动不动的美美听到这话，猛地抬起了头，喊道：“对，我想你们死，都死了才好！我死了活该，你们也该死！”
外面的声音渐渐衰弱下来。
余依依站在洗漱台前，神情是带着冷漠的平静，一边看着美美，一边听着外面偶尔传来的惨叫，听说烧伤是最疼的，外面两人现在大概生不如死。
听他们的声音，她就能判断出，他们坚持不了太久。
“你……不救他们？”美美有些奇怪地看着余依依。
“他们身上的烧伤应该挺严重了，”余依依说，“我觉得他们现在应该获救。”
美美的神情一瞬变得狠戾。
余依依说：“你真的让他们和你死在一起？你想过这样的后果吗？你一个女孩和两个男人死在酒店房间，你知道新闻会怎么说，舆论会怎么评价你？你的亲人又会受到怎样的诋毁和打击。还有，他们两个家里明显比你家有钱，你不怕他们的家人对你的亲人报复？”
美美僵住了，眼里流出眼泪：“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拜金，我不该寻求刺激乱玩，是我给家人丢脸了，我活该死……我也恨他们，我不想他们活！”
“他们受了严重烧伤，极可能毁容，哪怕有钱也会容貌和身体都会受很大影响，”余依依说，“而且，他们两个男人活着，你却出了事，他们就是最大的嫌疑人，他们将会面临你可能会面临的所有舆论压力——他们会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比死更残忍的代价。”
“而你也已经为你的过错付出了生命。”
美美愣愣地看着她，哇的一下痛哭出声：“我太傻了，太傻了，我明明有机会改变一切……”
想到她死后看到的一切，她不再是一味憎恨，而是添了无数后悔。
余依依暗叹口气，打开了门，把两个快要晕过去的男人拖进浴室，并且在美美的帮助下成功打开了被锁死的房门。
她打开门走了出去。
美美站在房间内看着她，她回头看了美美一眼，按响门外的紧急报警按钮。
没多久，走廊尽头传来保安走动的声音。
酒店房门自动关上。
眼前的场景一变，又成了熟悉的车厢场景。
第96章 96. 最后的旅途 势如水火
16节车厢比17节车厢更大, 但座位却只有两排四座，和之前相对坐的两个座位共用一张桌子不同，这个车厢里, 每个座位都单独拥有一张宽阔的桌子。
01座和03座相对，坐着两个脸部烧伤面积超过50%的男人。
这两个男人一直用阴狠的眼神看着坐在02座的美美。
美美对面的04座是空的。
余依依以及18、17车厢的人和诸鬼都站在走道上。
余依依从诸鬼面上看不出什么, 但能看到季建满头大汗、身上的的衣服都汗湿了。
“大师！”看到余依依, 他简直像看到了救命恩人，跑到余依依身后, 一脸后怕地说，“我刚才差点被烧死了, 幸好大师关键时候打开了门。”
余依依一愣：“你也在门后？”
她完全没感觉到季建的存在，不论是门后还是玻璃后的两个男人都说过话, 她能肯定, 绝对都不是季建。
“是啊, 我一直在门外敲门求你救命, ”季建劫后余生, 面对余依依的问话, 回答的很详细, “一开始你都没有反应，我都差点绝望了。”
余依依发现了一个漏洞, 看向季建：“你在门外, 既然有门挡着，你为什么能看到我？”
“我……”季建似乎也发现这很不合理, 一时哑口，“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看到了你，你站在洗漱台前, 刚好背对着我。”
余依依听完他的描述，立刻看向美美，季建看到的场景，应该是从浴缸里看她的角度，而当时浴缸里——准确说整个浴室里除了她就只有美美。
季建能看到她，很可能是因为美美共享了她的视野。
美美本来在和两个面部有烧伤的男人眼神对峙，察觉到余依依的视线偏过来看了一眼，冰冷视线在季建身上扫过。
美美冷冷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季建往余依依身后缩，紧张地不敢说一个字，就怕引起明显“厌男”的美美的更多注意。
余依依没接美美的话，另起话题，她问美美：“这节车厢有其余人来过吗？”
“就只有你们。”美美说。
水鬼们闻言都有点失望，同时也忍不住纳闷：“他们竟然有跳过车厢的办法？那女人是什么来历？”
发出疑问的时候不止他们，连18车厢出来的丹丹妈妈他们都忍不住看向余依依，越来越觉得发觉得她太神秘了。
她和带走水鬼们复仇对象的女人都有护身符，会不会也像那个女人一样，也有能特殊的通过车厢的办法？
看出他们在想什么的余依依：“……”
真是把她想的太富有了，瞬移之类的道具，她目前真的一个都没有。
美美并没有太注意他们的交谈，只注意余依依的问题：“你想离开这节车厢？你用什么办法离开你之前的车厢的？”
余依依说：“直接推门，我可能需要你们的帮助。”
“我们？”美美冷冷一笑，“你难道以为就凭你在幻境里提醒了我当初有更好的处理办法，我就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和他们合作？别太看得起自己——你出现的太晚了。”
01座的烧伤男说：“如果你们能助我们解决美美，我们俩可以帮助你。”
美美立刻说：“解决他们俩，我也可以帮你。”
余依依：“……”
他们势如水火，想得到双方帮助似乎不太可能。
第97章 97. 最后的旅途 我来了
美美和两个烧伤男都想争取余依依一行的支持, 但余依依一行并不想如他们的意，没有立刻表态。
余依依问：“你们真的不愿意帮忙？想让我们留在这节车厢里？”
01座的烧伤男哼了一声：“怎么？以为你们人多就能威胁到我们？这里是我们是地盘，求我们帮忙态度最好放好一点。”
余依依没立刻接话, 淼淼轻声说：“我在这个车厢没有座位，会受到制约, 没办法发挥最大实力。”
余依依其实也没想联合其他同行者一起暴力逼迫16节车厢的三只鬼帮忙。
不过听了淼淼的话, 还是看向几个水鬼，就见水鬼们齐齐点头。
“我们也一样。”
显然是听到了刚才淼淼的话。
余依依说：“不用你们出手。”
美美上下大量余依依几眼, 冷冷呵了一声，她在幻境里对余依依产生的那丁点感谢情绪已经没了, 现在更多的是看余依依不爽。
因为余依依提醒了她，当初给家人带来诸多痛苦的除了两个男人的家人以及各路键盘侠、喷子, 最根本还是因为自己的愚蠢。
她讨厌余依依的冷静自信, 讨厌她还拥有鲜活的生命……
“不要你身边的鬼帮忙, 你难道想自己一个人出手？”美美说, “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余依依看出美美对自己的厌恶或者说嫉妒, 心里讪笑了几声, 觉得果然不能指望一个人变成鬼后就真的会大彻大悟、从坏变好——倒是从好变坏的几率要大的多。
她没接美美的话, 她没那么多耐心和他们在语言上拉扯。
她更喜欢直接行动。
她示意淼淼等鬼往后站，和自己拉开距离, 等他们走开, 她取出三张护身符，动作利落地折成纸飞机, 不等美美和烧伤男反应，直接用星星之火技能点燃，然后扔向三张桌子。
单纯的护身符已经没办法对这节车厢的三只鬼造成严重伤害，但配上星星之火, 效果就非常好了。
星星之火的火不同于一般火，不仅能对一般鬼怪造成伤害，还更容易引燃各种物品，简直是放火利器。
几乎眨眼间，护身符上的火就延伸到了整张桌子，更有朝桌前的美美三鬼席卷的迹象。
被活活烧死的两个烧伤男一见到真火，吓得立刻离开座位，甚至不需要余依依发问，他们就忙喊：“我们愿意帮忙，无偿，没条件！”
美美比他们多撑了几分钟，也松了口。
她脸色难看的说：“行了，我不需要你帮忙，生前我都不怕他们，死后我也不会怕！”
余依依达到目的就很好说话了，她嗯了一声，笑道：“那就谢谢你了。”
烧伤男和美美都忍无可忍：“快把火收起来！“
余依依：“……”
她并没有把火收起来的能力。
她也不慌，直接请水鬼们帮忙，没多久就把火给灭了。
余依依一行非常顺利地离开16车厢，美美和两个烧伤男都更专注于自己的仇恨，没有跟着离开，队伍没有增员。
在踏入15车厢的瞬间，余依依还没来得及观察环境，传声筒里就传来唐小哥的问话。
“你在哪？”
余依依报位置：“15车厢。”
唐小哥似乎轻笑了一声：“我来了。”
第98章 98. 最后的旅途 要躺赢了
唐小哥说“我来了”, 可余依依并没有立刻看到他出现。
她现在正站在高高的教学楼天台的栏杆边，从上往下看，楼底仿佛是无尽的深渊。
她的心情无端沉重, 一种浓浓的绝望情绪席卷了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催促, “跳下去吧”“跳下去一切都结束了”“跳下去就彻底解脱了”……
她的脚不自觉地往前移了一点, 小半个身体倾出栏杆外，看上去惊险万分, 好像下一秒她就会栽倒下去。
绝望感觉来越强烈，在她眼里, 整个世界似乎都是一片漆黑、看不到半点光明，心里那道催促声越来越急。
“跳下去吧……”
“跳下去吧……”
……
她的脚又往前移了一点, 身体往前倾, 眼睛直勾勾地往楼底看。
只要再往前一点, 她就会失去平衡, 掉下楼。
然而她停住了脚步, 不论心里的绝望压抑多么浓, 整个人都没有再动一下。
忽然, 栏杆下伸出一只干枯细瘦的手，动作迅速地朝余依依几乎贴近栏杆的脚踝抓去。
只是原本看着有些呆滞的余依依比那手动作更快, 抬脚、下踩, 迅速利落地把伸过来的手踩在脚下，还用力碾了一下。
“啊……”栏杆下方传来一道痛呼。
余依依正想说什么, 眼前的场景一变，她脑子里空白了一瞬，接着被无尽的伤心绝望和不甘愤懑填满。
她定了定神，发现自己正穿着一件红色的吊带裙躺在装满温水的浴缸里, 左手拿着一把长条形刮眉刀，刀刃恰好贴着右手的手腕，手腕上已经出现了一抹血色。
余依依下意识想把刮眉刀拿开，却被无形的力量阻止，不仅不让她把刮眉刀拿开，反而把她手往下按，用力之大，简直像想她把手腕切断。
“这么痛苦地活着有什么意义呢？让一切结束吧，反正没有一个人爱你。”
“割下去吧，重重割下去，一切都结束了。”
“据说穿红衣死掉会变成厉鬼，那就死掉吧，变成厉鬼去报复那个贱人。”
……
心底又出现一声声如诉如泣的声音，不断诱导催促着她结束生命。
余依依脑子里因那些负面的情绪有些混沌，但还是凭着本能，死死抗住了按在手上的力道，没有真正让刮眉刀重重割到手腕。
那无形的力道加重，余依依看着手腕上加深的血痕心里无端烦躁。
她保养的白白嫩嫩毫无瑕疵的皮肤，怎么能因这么可笑的理由损坏呢——哪怕她此刻根本说不出她为什么会觉得可笑。
余依依暗暗咬牙，左手使劲手腕一翻，把刮眉刀有塑封的那边对着手腕，刀刃则对着那无形的力道，同时，右手也用力往浴缸边沿移，手扶着边沿，随时准备起身离开。
摆脱了之前那副割腕的姿势，她脑海里的负面情绪一下子消散了大半，意识瞬间清明。
“你什么毛病？”余依依撑着浴缸边沿站起，回头一看，一个红衣女鬼正躺在浴缸里——刚才她指不定就躺在女鬼上方，她气得用脚拨水，泼了女鬼一脸水，“你自己不想活了，自己放弃生命，怎么现在又后悔了，想找替死鬼？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红衣女鬼恨恨看着她：“你这种长得漂亮、一生顺遂的女人怎么会知道我活着有多痛苦？不过没关系，老天不公，我自己争取，从今以后，属于你的一切全都会是我的！”
女鬼从浴缸直挺挺飘起，红裙摇曳，裙摆滴着血色的水珠，她头发无风而动，并且以飞快的速度变长，像一根根钢丝一般直直朝余依依袭去。
头发几乎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网，要逼得余依依无路可退。
余依依正准备试着用星星之火，看能不能一把火把她的头发给烧了，就听到“嗖”的一声。
——那是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
声先至，刀后到。
一柄漆黑的长刀破空而来，一刀斩断女鬼所有飞舞的长发，并且不等女鬼反应，刀身随着持刀人跃起而抬高，从女鬼头顶正面劈下。
余依依没有看到女鬼最后的凄惨模样，因为唐小哥的背影挡住了一切。
她只听到了一声凄惨而短促的声音，之后便归于沉寂。
同时，幻境消散，又出现了熟悉的车厢场景。
余依依看到，抱着炎炎的淼淼、丹丹、丹丹妈妈、季建、水鬼们全都站在车厢走道最后边，挤挤挨挨的，带着些许惊悸的看着她——也许是看着她前方的唐小哥。
这节车厢是非常宽阔的八座，八个座位空了一个，其余七个座位上的乘客都在瑟瑟发抖——余依依没有看到红衣女鬼，可想而知，女鬼只怕已经魂飞魄散了。
唐小哥和幻境中一样，正背对着她，手里的长刀已经收起，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有点僵硬。
明明之前他说“我来了”的时候，是带着笑的啊。
她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唐小哥背：“怎么不回头？你该不会是在前面的车厢受了伤，伤到脸了吧？”
唐小哥背脊在她戳到的时候猛地紧绷了一瞬，下一秒又彻底放松，他转过身，神情平静，好像一点也没有担心刚才大下杀手吓着她。
他说：“没有，我没有受伤。”
唐小哥和她一样，进副本都是穿的方便行动的宽松长袖T恤加运动裤，露在外面的皮肤只有头部、颈部和手掌。
她快速扫过能看的见的地方，确定他确实没有受伤。
不过她总觉得他眉梢眼角带着几抹没有压下去的杀意和冷凝。
再一想他刚才露面就直接对女鬼下死手，不由猜测他在前面的车厢里很可能动了很多次手。
她也没深究，只说：“没受伤就好。”
说着她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刚才在幻境中那刮眉刀确实割伤了手的，虽然伤痕很浅但还是见了血，有点疼。
结果和之前被水鬼咬了后没有伤口一样，现在她手上也光滑一片，一点痕迹也没，也感受不到丁点疼痛。
唐小哥轻声嗯了一声，问：“接下来你有什么想法？”
余依依没太在意周围的诸多围观者，不过还是走近唐小哥，等唐小哥低下头，才小声说：“其实我还没搞懂这次的任务，目前看来，仅仅只要活下去好像没什么难度——你经过的车厢难不难？对了，你是不是还是冒险瞬移过来的？”
“不难，”唐小哥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回答，轻声说，“没有冒险，我有九号车厢到十八车厢的车厢图，我从十二车厢过来，不到一百米距离。”
他手里的瞬移符，能无视障碍瞬移百米内的距离。
余依依继续问：“那你前面几个车厢是怎么过的？”
“九号车厢有一位乘务员，专管九到十八号车厢，乘务员能在这几个车厢畅通无阻，我打败了他，接管了乘务员身份，车厢图也是从他那拿的。”
唐小哥说的很平静，余依依听得瞪大了眼：“所以你现在是乘务员？”
“嗯。”
余依依一琢磨，觉得不太对，她通过每个车厢的速度不慢，可要和畅通无阻的唐小哥的相比，那肯定要慢很多。
唐小哥是从十二车厢瞬移至十五车厢，也就是说，瞬移前，他依次经过了九、十、十一三节车厢——她也经过了十八、十七、十六三节车厢，两人都经过三节车厢，时间对不上。
唐小哥似乎看出她的疑问，解释道：“有鬼想竞争乘务员岗位，每经过一个车厢，都得打一架。”
这也是为什么他之前没有和余依依说起他成了乘务员的原因。
一路过来其实冒了很大的风险，他不想她担心。
而且车厢图只标注车厢大小，没有乘客信息，他不确定会遇上什么样的厉鬼，不能肯定自己速度够快，所以就没极力要求她待在十八车厢等他。
他以最快速度赶来就行。
“……高危职业啊。”余依依说着看了一眼车厢里瑟瑟发抖的诸鬼，“乘客都知道乘务员的存在？”
如果是这样，那跟了她一路的诸鬼们就可能有些问题了，毕竟谁都没有提过这点。
唐小哥说：“只有当乘务员出现的时候，他们才会想起有关乘务员的记忆——车票由乘务员发放。”
余依依听了暗松口气，这样就好，她并不想和淼淼等鬼产生隔阂，这一路合作还挺愉快的。
“你手里有车票？”
“没有，这趟车的车票已经发完，到达终点后，乘务员才会有下趟车的车票。”
余依依疑惑：“一定要到达终点？这辆车不是每隔十二小时就会停一次吗？等十二小时到了，会有一部分乘客下车，空出来的座位不让新乘客坐？”
“没有空出来的座位，”唐小哥说，“停站时，车厢会和乘客一起消失。”
余依依听到这，才总算有点明白，为什么诸鬼都那么迫切的想要在到站之前，报仇的报仇、找替死鬼的找替死鬼，尽早解决心里执念。
车厢也会消失，这就是说诸鬼无处可逃，放下执念的诸鬼应该能有个好结果，也许是能投胎也许是别的去处，而没放下执念的鬼，只怕会魂飞魄散或承受无尽痛楚。
当然，也会有一种例外，那就是像她这样，早早离开初始车厢，只是这也不过是多苟延残喘一段时间罢了，不提通过车厢的难度和其余车厢的危险，到了第二次停站、终点站，执念放不下，该来的还是会来。
“乘客也知道这些吗？”
“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有些厉鬼能从车窗外的厉鬼里得到一些信息。”
余依依想了想，说：“我们肯定是得待到最后，这样的话，我们必须到前面车厢去才行。你知道每个站点下车的乘客是怎么分布的吗？”
“十六到十八号车厢的乘客第一站下车；十二到十五车厢的乘客第二站下车；九到十一车厢的乘客终点站下车。”唐小哥立刻答。
余依依其实也就随口一问，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知道，还知道得这么清楚，意外地看着他，笑着说：“我这次看来要靠你躺赢了——这么看，前面八个车厢的乘客也是终点站下车？”
“你也做得很好，没有靠我。我不知道前面八个车厢的情况。”唐小哥说。
余依依心里对前面八个车厢产生了好奇。
从现在经过的车厢来看，有被人害死的厉鬼，有被鬼害死的厉鬼，还有自杀而死的厉鬼……不知道前面车厢的乘客，又都是些什么样的厉鬼。
余依依在脑海里理了理思路，发现自己还漏了一个点，又问唐小哥：“你有碰到过其余读者吗？”
“没有，”唐小哥顿了顿，继续说，“也许有，只是已经变成了替死鬼，辨认不出了。”
余依依一愣，第一反应是觉得这怎么可能，然而认真一想，又觉得没什么不可能。
虽说她一路顺利，自觉没有碰到什么称得上难题的问题，可也不是完全没有遇到危险，尤其是十六和十五车厢，里面的厉鬼不像前面的厉鬼还保有人性，下不了死手，他们是真的想让她当替死鬼，只不过她没如他们意而已。
再前面的车厢只会更危险，有读者失手也不是没可能。
这么看，她这一路虽然没得到什么有用信息，但至少安全无虞，从最简单的车厢入门，在还没到真正困难的时候，又有唐小哥接应，简直不要太幸运了。
和唐小哥旁若无人的交换完信息，余依依就朝淼淼一行招手：“过来呀。”
淼淼一行慢腾腾地走过来，看唐小哥的眼神带着明显的警惕。
余依依纳闷：“他看上去有那么可怕吗？”
淼淼抿了下唇，看了一眼唐小哥，说：“他现在是乘务员，而且他身上鬼气很重很重……他杀了很多鬼。”
余依依听她连续用了两个“很重”，就明白唐小哥之前大概真的大开杀戒了。
她还没说什么，唐小哥就说：“都是恶鬼。”
余依依说：“你安全就好。”
不管是不是恶鬼，就像水鬼他们，本质来看并不恶，但他们确实是对她和季建主动出手了，她当时没有立刻反杀是因为她没有那个实力，只剩最后一口气的季建恐怕更是如此。
如果换了唐小哥，他哪怕在没有了解他们的时候就下了杀手，她也不会觉得他过分。
你都亮出了刀，我还要去深刻认识你，还要去辨别你的刀是不是真的会用力砍下来？没有这个道理。
也许这样想有些冷酷无情，但在副本这样的环境里，本就容不得什么心软多情。
唐小哥闻言，脸色缓了几分，眸光温和。
余依依问淼淼一行：“我和他——你们可以叫他唐小哥，我们准备继续往前面的车厢走，你们要一起走吗？”
水鬼们表示在找到害死他们的王东之前，绝不回头，胆子最大的浓眉小伙还问唐小哥在前面的车厢有没有见过王东。
唐小哥说没有，余依依就猜测王东八成就在唐小哥跳过的十三和十四车厢里。
丹丹妈妈回答之前先问了丹丹，丹丹迟疑了几秒，还是点头：“我还想去前面看看。”
淼淼也抱着炎炎点头说要去。
季建脸色惨白，撑着墙脚肚子都在发抖，想来在这个车厢也经过了一番折磨。
他小心翼翼地问：“我还能安全回家吗？”
余依依看他焉了吧唧的模样，心里有点愧疚，这人帮她推门，一路也真是受苦受难了。
她说：“可以的，你肯定能安全回家。”
说着又给了他三张护身符，叮嘱他遇到危险记得大喊，他感动地热泪盈眶：“谢谢大师！”
余依依：“……”这可怜孩子。
有了唐小哥在，十五车厢自杀的厉鬼——这节车厢没有一个人，原本的人也已经变成了替死鬼，全都不敢作妖，安安静静地看他们离开。
他们一行来到十四车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唐小哥这个临时乘务员在，车厢里没有出现幻境，他们看到的直接就是熟悉的车厢。
第99章 99. 最后的旅途 车票
一进到14车厢, 余依依就闻到一股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还听到有人撕心裂肺额咳嗽、疼痛地呻吟、哀哀哭泣……
直到他们一行突然出现，那些声音夏然而止, 各个座位上呈现不同病态的厉鬼都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余依依一看就明白了，这节车厢的厉鬼生前都是重病而死, 而且年纪至多不超过50岁, 以年轻人为主。
这节车厢的人比其他车厢的乘客要多，一共有十六个座位, 全都坐满了，此时都坐在座位上把脑袋扭了三百六十度, 直勾勾的看着他们。
这节车厢里也没有人类，不知道是原本就没有人, 还是人已经遇害。
唐小哥一行径直往前走, 这节车厢的厉鬼胆子比之前的大, 有不甘心自己年纪轻轻就病逝的人觊觎唐小哥、余依依还有季建年轻、鲜活、健康的身体, 在他们走过的时候做些小动作。
有偷偷摸摸想用针扎他们的、有试图往他们身上吐唾沫、吐血……似乎这样就能把他们身上的病气转移走, 结果当然是全都被唐小哥用暴力阻止了。
十四车厢快速通过。
到了十三车厢, 余依依发现自己又进了幻境。
她正站在一条马路中间, 显然是正在过马路刚过了一半，不等她多想, 不远处一辆失控的大卡车从拐角冲来, 以飞快的速度朝她冲过来。
余依依抬脚就想跑，然而两只脚却被两只宛若千斤顶般的枯手抓住了, 她脚都抬不起来。
就耽误了这两秒，大卡车已经离得很近了，不出五秒就会到跟前。
余依依心跳到嗓子眼，这还是进副本第一次觉得自己离死亡这么近。
情况太过危急, 她哪怕有许多办法能对付厉鬼，也没时间动手，这紧急的情况下，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调出之前和唐小哥换的极品特殊道具“骷髅一具”。
她在心里默念使用骷髅一具的时候，大卡车带起的风甚至已经吹起了她的刘海，细小飞沙铺面而来。
等她念完，她只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撞得一个踉跄，然后她就站在了马路边，而马路中间，是散架的骷髅和一堆被碾碎却还在蠕动的骨血。
余依依心脏砰砰砰砰地狂跳，看到骷髅散成一地，又是庆幸她手里有保命道具，又是心疼在这么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就使用了它，随着这些情绪升起的，就是汹涌的愤怒。
她怒气冲冲地朝那地上蠕动的骨血而去，决定用星星之火送他个灰飞烟灭。
只是走了几米，就发现脚下的地面发生了变化。
她脚底从马路变成河边的窄道，而她刚好踩上了一块松散的泥土，整个人身体一歪。
眼看就要掉到水里，她右手腕被一只温暖宽厚的手紧紧拽住，顺着那手的力道，她站直了身体，并且再次看到了车厢景象。
余依依呼出口气，就听唐小哥有点焦急地问：“你没事吧？”
余依依摇头，听出他声音里带着喘息，他体力有多好她很清楚，这显然是运动量过大造成的，可刚刚他们似乎只分开了一小会儿啊。
她有点疑惑地看向他，竟然发现他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了汗，目光不由一顿：“你怎么了？你在幻境里遇到了什么危险？”
“没有，”唐小哥上下打量她一番，确定她没事才松口气，语气平静下来，“我没有遇到危险。”
“你看上去在幻境里待了很久的样子。”
唐小哥抿了下唇：“我闯了几个幻境。”
哦，看来又是动手了，可能还打得比较激烈，这样的话也能理解他微喘着气的原因了。
余依依手微微一动，想摸一下掌心的痣，来确定一下珍贵的保命道具是不是真的没了，却发现手腕还被唐小哥拽着。
她垂眸看了一眼，唐小哥手一僵，这才反应过来，快速松开了手。
余依依却眼疾手快拉起了他的手，并且快速撸起了他的衣袖，速度快的唐小哥都没来得及阻挡。
余依依死死盯着唐小哥手腕上的那条浅浅的划痕：“你这伤怎么回事？”
她拉起唐小哥的手，就是因为刚才无意中看到了唐小哥手上的伤痕。
右手手腕，浅浅细细的一条，那位置、那长度，太眼熟了，熟悉得让她有点心惊。
唐小哥手往回缩，被余依依死劲拽住。
她压抑着某些要汹涌的情绪，又问了一遍：“你这伤怎么回事？”
“小伤而已，”唐小哥声音平静的好似没有一点异样，“之前和厉鬼们动手不小心划到的。”
余依依抬眸看了他一眼：“真的？”
唐小哥动了动唇，没和她对视，含糊的发出了一个音节，也不知道是承认还是怎样。
余依依甩开他的手，身体一矮，单膝跪在地上，弯下腰去扒他的裤腿，他脚刚要动，就被她一膝盖压着脚面。
同时，她几乎咬牙切齿地说：“你动一下试试？”
唐小哥整个人都僵着不动了。
余依依顺利挽起他的裤腿，并且在他的脚踝上看到了浅浅的青色发黑的牙印——他皮肤挺白，这咬痕看着挺清楚。
余依依虽然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但真正看到这个牙印的时候，呼吸还是停滞了好几秒。
她拽着他裤腿的手都在颤抖，骨节泛白。
唐小哥从上往下看，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和她隐隐颤抖的后背。
他心里慌乱，忐忑不安，保持着那条腿不动的姿势也缓缓单膝跪了下来。
他说话声都比平时轻了很多：“都是小伤，没大碍……你不要生气。”
余依依深深吸了几口气，轻轻地放下他的裤腿，抬头看他，声音是压抑着怒气的平静：“小伤？这本该是我受的伤，怎么会在你身上？要是我受了重伤，是不是也会转移到你身上？你怎么做到的？为什么不事先和你说？你应该知道，我不需要你这样的保护！”
话到最后终是带出了怒气。
脚踝上的咬伤，显然是在遇到水鬼的时候被水鬼咬的，手腕上的伤痕则是刮眉刀压出的痕迹，本该都是她受的伤，却出现在他身上。
她就说呢，怎么自己会平白好运多一个金刚不坏的金手指，原来都是唐小哥的手笔。
他明白他是想保护她，可这样的保护，她一点也不想要。
唐小哥认错态度良好：“对不起，我不该自作主张，不该不和你商量，下次不会这样了。”
余依依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有下次。现在立刻，不管你用的什么方法，立刻停下来。”
唐小哥：“好。”
余依依冷凝的表情缓了缓：“那伤真的没问题吧？”
唐小哥紧绷的神情也随之一缓：“没大碍，很快就会自愈。”
余依依总算想到现在是什么情景，拉着唐小哥站起来，往后看了一眼，就看到原本津津有味远程围观的同行伙伴们一个个移开视线。
余依依：“……”
她看向车厢内，发现这个车厢的座位也不少，有十二座，只是空了一半，剩下的六个乘客都缩在椅子里，连个伸出脑袋看的都没有。
余依依纳闷，怎么觉得这个车厢的厉鬼反倒更胆小了？
明明她在幻境感觉厉鬼的鬼力很强啊。
这个车厢的厉鬼生前死因大概率是意外，而正因意外，匆忙告别世界，没有一点准备，甚至可能连怨恨对象都不确定，怨气和不甘就更浓。
按说不该这么胆小才对。
可能还是被唐小哥震住了吧。
余依依径直走上前，去观察座位上的乘客，想要找出车祸意外死亡的厉鬼报仇。
找了一圈，却没发现那个厉鬼的身影。
唐小哥说：“车祸的那个，我已经解决了。”
余依依收回视线，点头说：“也算为我们报仇了。”
幸好她果断用了骷髅道具，不然真被撞了，唐小哥要替他承受那么重的伤，她可受不了。
唐小哥恩了一声，眸光闪过一抹冰冷。
他说：“下次进车厢，我拉着你的手……可以吗？”
余依依想了想，点头：“行。”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就在唐小哥准备打开通往十二车厢的门时，一个水鬼忽然叫了一声。
“我艹！这不是王东那王八蛋吗？”
水鬼指的是一个缩在座椅上，脑袋摔扁了、满头满脸都是血的厉鬼，那个厉鬼的五官几乎都被血侵染，几乎看不出来面目，能被水鬼认出来，也算难得。
水鬼们聚过去，发现那确实就是王东，他显然被坠楼鬼当成了替死鬼，已经死了，倒是原本的坠楼鬼不见了踪迹。
最特别的是，王东不仅成了替死鬼，还成了一只摔傻了的替死鬼，问什么都瑟缩着傻笑几声，烦躁了就张牙舞爪乱挥。
一群水鬼心情有些复杂，不过虽不是亲手报仇，人死如灯灭，何况是面对一只傻鬼，他们再多的怨恨也散了。
“这下好了，我们能按时下车了。”
余依依听到，就问唐小哥：“对了，第一站应该还有几个小时就到了吧？到时候乘客必须要在自己的座位上下车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淼淼他们得看着时间返回才行。
“不用，只要带着车票就能下车。”
余依依点头，一想也是，如果不是这样，恐怕淼淼他们不一定会敢离开，毕竟出来难，回去也不会简单。
十二到九车厢全都是唐小哥之前走过的车厢，也不知道他之前是展现了多恐怖的实力，这几节车厢的厉鬼全都乖的不能再乖，没一个做小动作的。
他们一行成功来到了第九车厢。
第九车厢竟然是空的，座位却有六个。
余依依咂舌，暗道该不会原本的乘务员和其他乘客都被唐小哥解决了吧？
他的战斗力到底多厉害？
九号车厢除了唐小哥的座位还有五个空位，但大家都不敢坐，毕竟没有相应座位的车票。
唐小哥拆了其余座位的坐垫给余依依铺成柔软的板凳，余依依就在他座位边坐下了。
那五个空座位的窗户上无数鬼脸挤挤挨挨，对座位充满渴望，但不知道是不是怕唐小哥，竟没有爬进来的——哪怕灯全都是熄的。
余依依只简单观察了下就开始吃东西了，季建也是如此。
其余鬼则都拿出了车票，一副等着下车的模样。
余依依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低声问唐小哥：“我会不会走进了误区？我的车票是十八号车厢，按列车的规矩，我该是第一站下车的乘客才对，会不会任务说的‘活下去’，其实就是让我活到第一站……”
边说边拿出车票，等看到车票的瞬间，话音戛然而止。
只见她的车票变成了：S404-A车厢-小鱼儿。
第100章 100. 最后的旅途 请嘉宾入场
余依依用力眨了眨眼, 再次认真朝车票看去，车票上依然显示的是：S404-A车厢-小鱼儿。
她没有眼花。
可她非常清楚的记得，她的车票原本应该是S404-18车-07座位。
“我的车票变了, ”她把车票拿给唐小哥看，“你快看看你的。”
在她再三确定她手里的车票内容时, 唐小哥已经拿出了他的车票, 听她问起，便直接把车票给她看。
S404-A车厢-唐小哥。
唐小哥说：“也变了。”
余依依十分不解：“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A车厢又是哪节车厢, 这辆列车不是按照数字序号排列的吗？”
唐小哥非常冷静：“继续想办法再往前走，总能找到对应车厢。”
余依依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琢磨了一会儿车票上的内容，说：“车票内容有点奇怪, 没有写座位号。难道到时候可以任选座位？感觉……这车票有点像邀请函, 只不过没有时间提醒。”
她实在有点摸不着头脑, 甚至连车票是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都不知道。
上车前记下车票内容后, 她就一直没拿出来过。
这时, 车厢里忽然传出丹丹妈妈的惊呼声：“为什么会这样？什么时候变的？”
余依依和唐小哥扭头看去, 就见丹丹正举着自己的车票说：“我、我也不知道, 我刚刚才发现的。”
余依依和唐小哥起身走过去，丹丹妈妈见他们过来, 忙抱起丹丹, 让丹丹把车票给唐小哥看。
她紧张地问：“乘务长，麻烦你帮忙看看是怎么回事, 我女儿的车票忽然变了，之前车票上显示的明明是18车厢，现在竟然变成了什么A车厢。”
只见丹丹手里拿着的车票上显示的是：S404-A车厢-丹丹。
唐小哥说：“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车票也变了。”
丹丹妈妈眼眶发红, 有要化鬼相的趋势，紧紧抱着丹丹，颤声问：“我的没有变，那丹丹还能和我一起下车吗？”
唐小哥沉默，给不了她回答。
“我不想和妈妈分开，”丹丹也意识到车票变化可能带来的后果，紧紧搂着妈妈的脖子，“我不要和妈妈分开。”
余依依问其余人和鬼：“你们的车票有没有变化？”
大家都赶紧又确认了一遍自己的车票，发现没有变化，心里松口气，摇头说没有。
淼淼问余依依：“你的车票也变化了。”
她用的陈诉语气。
余依依点头，又问大家：“你们有听过类似的事吗？”
水鬼们都摇头，丹丹妈妈也摇头，季建更是一脸懵。
只有淼淼面上露出了几分犹豫，丹丹埋在她妈妈肩膀上看不到表情。
余依依看向淼淼：“你听说过？”
淼淼恩了一声，说：“车票会发生变化这事是以传说的形式流传的，我无意中听过一次，没有当真，要不是真的见到，也想不起来。这个传言是说，上了车的乘客，无论是厉鬼还是人，都会经受列车筛选，列车会筛选出特别的乘客，送他们一张列车狂欢派对的邀请函。”
“邀请函？”余依依微讶，她之前看到变化过的车票，就觉得车票有点像邀请函，没想到竟然猜对了？
只是……筛选是什么意思？又是以什么规则筛选的？
列车狂欢派对又是什么？听起来和这辆列车的画风实在是太不符合了吧。
“嗯，传说邀请函就是特别的车票，看你们现在的情况，想来就是得到了邀请函，”淼淼颇有几分遗憾地说，“列车狂欢派对肯定很好玩，可惜我没被选中。”
余依依：“……”她倒觉得被选中肯定不是好事。
她正想再说什么，车突然停了，一道响亮的‘嘀’声后，广播响起。
【列车已到达第一站，请下车的乘客携带好各自车票下车。】
几乎是广播声一落地，余依依眼前抱着小熊的淼淼、丹丹妈妈、诸水鬼以及季建，全部都消失不见。
原本被妈妈抱着的丹丹从半空落下，当然也没摔着，漂浮了一瞬，然后双脚落地。
丹丹紧拽着车票，瞪大了眼睛四下看，有些茫然无措：“妈妈……”
她往上下列车的车门跑去，重重的拍门：“开门，开门，我还没下车！我要和妈妈一起下车！”
然而门根本不开。
余依依看着瞬间只剩下她和唐小哥以及丹丹的九号车厢，着实愣怔了一下。
她完全没想到，到站后乘客下车时间竟然会这么紧，根本不给人反应，来不及说任何道别的话。
也没想到原来停站的时候列车并不会开门，乘客不需要从车门下车，直接就会消失。
列车停了不到一分钟又继续行驶。
【列车即将启程，友情提醒，窜车厢的乘客注意安全。】
列车开动，丹丹不再拍门，她紧抿着唇，红着眼睛看向余依依。
“小鱼儿姐姐，我还能见到我妈妈吗？”
余依依也不敢肯定，只说：“只要好好活着，总有希望的。”
作为人，丹丹的生命早已终止；但作为鬼，她的鬼生在这个特殊的副本世界还有很多可能。
丹丹重重嗯了一声：“我一定好好活着，去找妈妈。”
这时，车厢顶部忽然有红色光芒闪烁，同时有冰冷不带情绪的声音响起。
“检测到列车狂欢派对嘉宾，请嘉宾入场。”
“入场”两个字结束，余依依便觉得眼前一花，等恢复清明，就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栋临街的古色古香的大宅子前，宅子大门上挂着红灯笼。
唐小哥站在她左边，丹丹在她右边。
还好，都没有走散。
“这个幻境……好大。”余依依扫视四周，有点心惊。
之前车厢的幻境范围都很小，这个幻境目之所及，街道、店铺、住宅，甚至远处的山都能看清楚，夜色下来往行人还不少，热热闹闹的。
真实得就好像穿越回了古代。
什么样的厉鬼能制造出这样规模的幻境？
第101章 101. 最后的旅途 先打一场
夜色沉沉, 鬼气森森，天空无月无星，只有前方大宅前和不远处临街高挂的灯笼勉强带来些许光亮。
灯笼不是红色就是青色, 散发的光芒便也是这两种颜色，在这样的光线笼罩下, 不论是人还是景, 都显出了几分诡异。
“小鱼儿姐姐，这是哪里？”丹丹有些紧张的拽住余依依的衣摆, “我妈妈会在这里吗？”
余依依说：“我也不知道。”
丹丹有点失望，又问：“那我们要去哪里？”
余依依没回答这个问题, 偏头看向唐小哥。
因他们离大宅近，身上都笼着红色灯笼的暗光, 原本熟悉的五官都显得有点陌生。
她握住他的手, 感受到他手上传来的热度才暗松口气, 问：“你觉得我们往哪走比较好？”
唐小哥还没说话, 不远处的街上就传来了一阵骚动。
鼓声喇叭声等奏乐声响起, 吹吹打打, 听起来很是热闹, 余依依暗暗猜测会不是鬼娶新娘的场景，认真一听, 又觉得不像是喜乐。
路上的行“人”跑动起来了, 不知是不是巧合，他们几乎全都朝大宅这边跑。
兴奋到有些扭曲的尖细声在一片嘈杂声中传来。
“狂欢开始了！开始狩猎食物吧！”
“啊, 活人的气味，鲜活的气味，就在那里！”
……
余依依刚意识到那些“人”似乎就是冲着他们来的，就被唐小哥拉着跑起来。
“快跑！”
余依依跟着唐小哥跑出几米, 回头看丹丹，只见丹丹一双眼睛在黯淡的光线中发着幽光，她落后几步跟着他们俩，眼睛死死盯着他们。
丹丹说：“小鱼儿姐姐，你们好香啊，我突然好饿。”
余依依背后一阵发凉，丹丹并不是那种吃人的恶鬼，之前在车厢里碰见过的人也不少，但从没有表露出对人有食欲的一面。
肯定是这里的幻境影响了她。
“小鱼儿姐姐，你让我咬一口好不好？”丹丹紧紧跟在余依依和唐小哥身后跑。
稍远一点，是挥着手臂追上来的一群鬼，一双双如动物一般的眼睛在黑夜里散发着饿狼般的光。
余依依和唐小哥跑步速度很快，但和一群鬼相比，还是慢了点，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丹丹已经要跑到了伸手就能拉住余依依的地方。
余依依能感受到她的靠近，头也不回地说：“丹丹，你不能吃人，你吃人的话，就永远找不到你妈妈了。”
“妈妈……我要找妈妈……可我还是想吃……”丹丹听到她的话速度慢下来，不知想到什么，停下，捂着嘴巴扭头朝另一个方向跑了。
跑远点，就闻不到香味了，她就不会想吃人了。
余依依知道她跑了，虽有点担心她单独走会很危险，但现在也实在顾不得那么多了。
“这样下去不行，”余依依边跑边说，“他们会追上来。”
唐小哥说：“你变成鬼。”
他这是劝她使用特殊技能“09的伪装”，伪装成鬼。
她想了想，说：“现在用不保险，冷却时间太长。”
“09的伪装”这个技能冷却时间24小时，伪装时间至多1小时，她如果现在使用，大概率可以保证未来一个小时的安全，可列车才刚到第一站，剩下还有二十多个小时时间，他们初到这里就被群鬼追杀，后面肯定会有更危险的时候，她得省着用技能。
何况她要是用了伪装技能，群鬼的追击目标不就只有唐小哥一个人了吗？那太危险了。有她吸引火力，相对安全一点。
很快，群鬼离他们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了。
余依依越跑越心惊，他和唐小哥已经跑了挺远，周围的环境依然没有失真，她忍不住怀疑这里并不是幻境，而是真实存在的地方了。
唐小哥选的跑路方向是郊外，没多久他们就跑到了路的尽头。
路的尽头是一座高高的牌坊，牌坊上挂着两个红色大灯笼，牌坊之外，是无尽的漆黑。
两人没有直接往外冲，而是在牌坊前停下。
余依依问：“出去吗？”
唐小哥一手牵着她，一手握长刀，看着短短几秒就要冲到面前的一群死状不同的厉鬼：“先打一场。”
余依依松开他的手，免得影响他的发挥：“正和我意。”
她左看右看，也没有看到趁手的工具，正准备用玫瑰花汁画个什么武器，就听唐小哥说“注意安全”。
唐小哥冲了出去，冲出去的瞬间，他一人变成了三人，三人看上去一模一样，便是余依依一时也没分辨出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她知道，他这是是用了技能“如影随形”，这个技能在敌人数量过多的时候使用，能产生分|身效果。
凄厉的鬼叫声传来，余依依耳朵都被震的发麻。
只见厉鬼的数量转瞬变少，三个唐小哥立于三个方向，形成一个包围圈，横刀一挥，就像割韭菜一般，一茬厉鬼就倒下了。
余依依：“……”
“如影随形”这样的技能配上唐小哥这样杀伤力的人，简直就是群鬼的克星。
不过……唐小哥的武力值也实在是太强了些，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余依依很好奇，却并不在意，念头扫过，没有深想。
她画了一把匕首拿在手里，然而她觉得并没有她上场的机会。
她冲上去，反倒会让他束手束脚。
厉鬼一茬一茬倒下，又有更多厉鬼跑来，余依依心想这也不是办法，这样下去唐小哥总会累的。
正这么想着，就见唐小哥一个腾跃落地的时候，地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唐小哥甚至来不及说话，就被卷了进去。
唐小哥一消失，剩下的厉鬼就盯上了余依依。
余依依提着匕首就准备往黑色漩涡消失的地方跑，哪怕要迎面撞上厉鬼也不退缩。
她要找到唐小哥。
“我没事，别担心，你注意安全。”余依依刚迈出脚步，耳边就传来了唐小哥的话。
余依依脑海里的冲动立刻散去，脚步一转，背着厉鬼们往前跑。
就在要跑出牌坊的时候，她注意到厉鬼们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像是在忌惮什么。
她硬生生在牌坊下停下脚步。
第102章 102. 最后的旅途 留一个就行了
前面是数不清的厉鬼, 背后是无尽黑夜，余依依站在牌坊下，犹豫不决。
她很清楚自己没有唐小哥那么强的武力、没有杀伤力大的武器, 周围也没有什么能借助的工具，独自对上一群厉鬼, 并没有胜算。
而背后那片漆黑的地盘, 显然是非常危险的，就连厉鬼们在靠近的时候都面露迟疑, 她胆子虽大，在这个奇特的幻境里, 也不会贸然冒险。
——她甚至都忍不住怀疑这里是不是幻境了。
厉鬼们张牙舞爪地朝余依依冲过来，似乎是害怕那片黑暗, 在离她三四米的时候一部分厉鬼停下了脚步, 另一些虽放缓了脚步, 却始终继续往前。
余依依脑海里飞快闪过许多计划, 花了不到三秒钟使用玫瑰花汁画了一条绳子。
于是她手里除了一把匕首外, 又多了一条绳子。
她安心了几分。
厉鬼已经到了面前, 一个个面色青白、皮肤腐烂, 有的头破血流，有的肠穿肚烂, 有的缺腿少脚……凄惨又恐怖。
一群这样的厉鬼围过来, 若是胆子小的人只怕要吓得头皮发麻、尖叫不止，余依依虽不害怕, 也有些站不住了，恨不能拔腿就往后跑。
因为太臭了。
那扑面而来的血腥、腐烂的尸臭味熏得她差点把胃里本就快要消化完的食物全都吐出来。
走在最前面的厉鬼若是突然往前一扑，按他们之间的距离，都能把她扑倒了, 她心里闪过的念头却是“失算，早该画个防毒口罩才对”。
她也不是傻大胆，敢站在原地不动，也是因为有所倚仗，她精神高度集中，做好了随时使用“09的伪装”的准备。
最大胆的那只厉鬼在离她大半米的地方也停下了脚步，然而这并不代表他放弃了她这个猎物。
厉鬼干枯的鬼爪直直朝她的双眼袭来，她眼睛一亮，机会来了。
手腕一翻，一根绳子缠上那只干枯的鬼爪，不等厉鬼有所反应，余依依就用力一拽，同时侧身，在厉鬼往前跌的时候，一脚把他踹进了黑夜。
“啊！”
滋滋滋……
余依依凝神往黑夜中看去，依然什么都看不清，只听到了一声十分短促的尖叫，以及类似于烤肉发出的滋滋声。
那点“杂声”过后，黑暗里恢复了一片寂静。
厉鬼们往后退了好几米。
余依依默默往前走了一步，远离那片黑暗。
她宁愿和厉鬼们肉搏也不想去那黑暗中冒险。
哪怕她心里其实很好奇。
厉鬼们似乎被她踹鬼到黑暗中的行为吓到了，一时没有一个敢上前的，但同样也舍不得她这块香喷喷的肉，不愿离开。
一个个目光幽幽地盯着她，喉咙里发出奇奇怪怪的响声，还有的变化各种鬼相，像是想吓她。
余依依：“……”
余依依不仅不怕，还觉得这些厉鬼有些幼稚。
她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也就不准备使用“09的伪装”，冷却时间太长的技能，得在关键时候使用。
厉鬼们不走，排成排盯着她，她也没办法在他们的包围下溜走，就只能和他们对峙着。
她打了个哈欠，在几十双幽幽目光的盯梢下走到牌坊的柱子边，靠着柱子休息。
她这边危机解除，就关心起唐小哥，摸了下耳朵，开口问：“你还好吧？”
唐小哥没有回答。
余依依暗暗为他担心，过了好几分钟，她才听到唐小哥有些压抑地声音：“我没事，有人盯着，不方便开口，说说你的情况。”
余依依就把目前的情况说了：“……他们好像真的怕了，都快有十分钟了，也没一个敢冲过来了，就只盯着我，也不知道要盯到什么时候。”
唐小哥又是过了一段时间才说话：“我会尽快去找你，你注意安全。”
之后就没再出声。
余依依靠着柱子，因好一会儿没有运动，开始觉得冷，不仅冷，还哈欠连天，想要睡觉了。
她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她到底是人，体力精力有限，厉鬼们站那里盯她多久都没关系，她不吃不喝、吹着阴凉的风、闻着腐臭的味道，不出几个小时就会觉得不适。
哪怕不会生病，只是降低警惕，都随时可能会被厉鬼们找到机会袭击。
她原地蹦了几下，吓得几只厉鬼一蹦老高，还鬼叫了几声。
余依依：“……”
余依依没管他们，周围她早就观察过了，光秃秃的，不说花草树木，连颗石头都没有，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
她仰起头，视线落在牌坊上高高挂着的两个灯笼上。
其实刚到这个幻境，她首先看到的也是红灯笼——那栋古色古香的大宅门前挂着的两个。
这个幻境里，不论是住宅还是商铺的屋檐下，都挂着灯笼，有红色和绿色两种，随处可见。
天空没有月亮星星，可以说这个幻境世界的一切光亮全都是由灯笼带来的。
之前没有多想，现在注意力放在灯笼上，就莫名有点在意。
她看了眼站在五米开外，那群对她垂涎不止，却始终没有上前攻击的厉鬼，扭头抱着柱子蹭蹭蹭地往上爬去。
这对她来说不是难事，不到两分钟，她就已经成功爬到牌坊上坐着了。
厉鬼们在她爬到一半的时候就开始的骚动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在牌坊前一两米的地方站定，仰着脑袋朝她嘶吼，有的还蹦起来，妄图蹦到上头去。
余依依看了眼下方的动静，确定他们一时半会上不来也就没多担心，她小心地挪动身体，很快就成功把两盏大灯笼提在手里。
灯笼差不多有一米高，她一手提一个不是很方便。
她提着一个灯笼往牌坊后的黑暗处照了照，红色的光洒向那原本黑黢黢的地带，照出……一片黑暗。
光照不过去？
余依依觉得奇怪，大着胆子往那边倾了倾身体，认真看了好一会儿，有了个大概的猜测。
牌坊之后，是一片深渊。
她没再看黑暗处，而是一边观察下方的厉鬼们，一边检查灯笼。
灯笼的外罩是红色的，材质轻薄有弹性，余依依摸了两下，就收回手，只提着灯笼，不再碰一下灯罩，因为她已经知道灯罩是用什么做的了。
下方的厉鬼在她提着灯笼时忽然就像对她失去了兴趣，茫茫然东看西看，然后就准备散开了。
余依依心里一动，把灯笼放到一边。
厉鬼又露出疯狂的模样，在下方聚拢，一边朝她嘶吼，一边用利爪抓的柱子咔咔作响。
余依依看着聚拢在一起的厉鬼，又看了看两个不好提的灯笼。
留一个就行了。
这么想着，她用上星星之火，点燃一盏灯笼，直接往下方诸鬼站的地方扔去。
第103章 103. 最后的旅途 我不想死啊
燃着的灯笼似乎很轻很轻, 被夜风吹起，没有直接落到地上，而是像落叶一般, 在空中打着旋儿翩翩下落。
火借风势，转眼就席卷了整个灯罩。
凄厉瘆人的惨叫声从灯芯中传来, 一直看着灯笼的余依依目光一顿, 只见那已经成了大火球的灯笼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一张痛苦挣扎的人脸。
那张脸十分狰狞, 带着疯狂的恨意，余依依心里一紧, 一手拧着灯笼，一手紧握匕首, 随时准备迎接那张脸的绝地反击。
地上的厉鬼们在看到着火的灯笼飘下来的时候, 就已经满脸惊惧地往外跑了。
余依依心里很是遗憾——她本来计划用点燃的灯笼烧死几个来着厉鬼, 没想到他们竟然跑这么快。
而且麻烦的是, 她似乎给自己招了个更厉害的厉鬼出来。
然而出乎意外的, 灯笼里那张脸的满腔恨意好像并不是针对她, 而是针对地上的厉鬼。
因为那张脸看也没看她, 他带着浑身的火，追上了那些跑开的厉鬼。
那团火所过之处, 厉鬼的哀嚎不绝于耳。
余依依只见那团火点燃一只厉鬼, 厉鬼就在惨叫挣扎中消失，不过几分钟, 几十只厉鬼消失的无影无踪。
同时，那原本一米高的火球，已经变成了拳头大小，若不是此地昏暗, 一点光线也很显眼，甚至都很难被人注意到。
余依依将灯笼别在腰上，双手抱着柱子滑到地上。
落地后她便把灯笼用手提着，快步走到了那拳头大小、火苗奄奄一息的火球边。
一张巴掌大小的人脸在火球中浮现，脸上的表情不再狰狞，依稀能看出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人。
他看向余依依，嘴巴动了动。
余依依弯下腰：“你想对我说什么吗？”
一阵风来，火苗熄灭，人脸消失的无影无中。
地上什么都没有留下，那一米高的灯笼被烧得干干净净，回也不剩。
余依依站在原地，把手里的灯笼提高，看向灯笼内部。
她之前看过，灯笼内部用线悬空挂着一个白色半球状的碗，碗里装着油和一根点燃的灯芯，她摸出灯罩是用人皮做的，对里面的东西就有了大致猜想，当时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仔细研究。
只是经过刚才的事，她又有了好奇心，这回便仔仔细细地观察起来。
和她猜的差不多，那碗是头盖骨，和她以前在《消失的爱人》里见过的盛放颜料的碗取材一样；那灯油大概率是人肉熬制出来的；灯芯她一时不能确定是什么，但九成九也是取自人体，或许是筋什么的……
扒皮抽筋、炼肉成油……可以想象那张脸的主人生前经历过怎样的痛苦，也难怪会有那么深的恨意了。
她回想那张脸消失前的动作，嘴巴动了动，出口是一个字：“走！”
他让她走。
哎，谁不想走呢？
她暗叹口气，看向手上灯笼里的灯芯，开口：“你好，你还有意识吗？能不能听到我说话？”
灯笼丝毫变化也没有，她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看到人脸出现。
难道只能用星星之火把灯笼点燃才行？
那算了吧，星星之火这个技能还在冷却中不说，她现在还需要这个灯笼掩藏气息——提着灯笼能掩藏气息，这点是从之前厉鬼们的反应中推测出来的。
她提着灯笼往居民区的方向走。
走了一段距离，她回头看向牌坊，意外发现原本应该陷入黑暗的牌坊处，依然被红光笼罩。
挂灯笼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了两个灯笼。
余依依提着灯笼的手一紧，她其实时刻都保持着高度警惕、精神紧绷着，可她刚才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什么动静。
灯笼是什么时候挂上去的，她完全不知道。
她站在原地环视四周，没看到一个人影一只鬼，站了几秒，她面色如常地迈开脚步，继续往居民区走。
不管暗处是不是藏着谁，她都没兴趣去试探去寻找，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寻找关于‘幻境世界’的线索，找到离开的方法。
她不确定列车到站前，她和唐小哥若还在这幻境里，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
想到列车，余依依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车也够厉害的，简直就像是把他们送到了另一个世界。
她摸了下耳钉，问唐小哥：“你在哪？我可以去找你。”
过了十几秒，唐小哥轻咳了两声，就好像只是清了清嗓子，没有说话。
两声代表否定，这是他们之前约好的暗号，在不方便说话的时候使用，他不赞成她去找他。
要么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要么就是他那边非常危险。
余依依问：“你还好吧？”
唐小哥过了一会儿轻咳了一声。
余依依便知他现在只是不方便说话，没有生命危险。
她也不再说话，免得让他分心，虽然他暗示他没危险，但不方便说话就代表他面临不太好的情况。
可惜传声筒只能传递拥有传声筒的两人的声音，如果能像手机那样收集附近的声音，她说不定能听出唐小哥身边是否有别人，判断他处于什么样的情况。
不过再想想，传声筒虽然只能传递他们俩的声音，但它不会受人和环境影响，不管在哪都不怕没信号，这又比手机要方便得多，也就不觉得失望了。
哪有十全十美的道具呢？人不能太贪心。
她继续往前走，没多久，就走到了居民区附近。
她并不想去‘人’多的地方，因为她不确定这个灯笼隐匿她气息的效果怎样，去‘人’少的地方比较好，一来安全，二来也方便她忽悠或绑架‘人’问些问题。
她在居民区附近观察了好一会儿，最终选中了一间左右都没有邻居的破旧小宅子。
小宅子门前挂着一盏绿色的灯笼，幽幽绿光笼罩小宅子那一横排的三间小屋，以及屋前起了几分遮挡作用的两族竹子。
竹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地上黑影幢幢。
余依依走到一簇竹子边，眼看离大门也没几米了，看着门上那盏绿色的灯笼，又有点犹豫起来。
也许……应该去找间点了红色灯笼的宅子比较好？
她目前只搞清楚了红色灯笼是怎么回事，对绿色灯笼不了解。
红色灯笼的光呈红色，那是因为人皮染了血色；绿色灯笼的绿色光，又是怎么形成的呢？也会和人有关吗？
正犹豫着，宅子后方忽然传来一道惨叫声，那叫声才传出就消失，就好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般。
余依依听出那声音是活人发出的声音，而且……还有点耳熟。
她一时想不起那是谁的声音，不过那并不重要，在这里听到活人的声音已经是一件非常不同寻常的事了。
她绕到宅子后方，看到了一堵矮墙。
她弯腰站在矮墙后，听到里面隐隐传来磨刀声和惨叫声——惨叫声很小，像是被堵住了嘴。
一道阴冷的声音响起：“叫什么叫，你暂时还死不了。”
那惨叫声停了一下，又继续叫起来。
“啧，真吵。”那阴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里是鬼城，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劝你省省力气，越叫你越死的快。”
鬼城？这里不是A车厢吗？
余依依一头雾水，她想了想，跑回宅子前，用绳子绑着匕首，把宅子上的灯笼取下来。
这个灯笼只有一尺高，灯罩摸起来和红色灯笼有点不同，这像是……年老人的皮肤，她手顿了一下，移开。
往灯笼内部看去，碗白中带黑，灯油也泛着黑。
她没有犹豫，直接用星星之火把绿色灯笼点着，扔向宅子前的一簇竹子。
烧着的灯笼中，一张人脸虚浮了几秒，看了余依依一眼，像是解脱又像是憎恨，很快就消失不见。
余依依也只看了那边一眼，就直接提着红灯笼往宅子后方跑。
她在矮墙后，听到那道阴冷的声音发现前面起火后骂骂咧咧走远。
她暗松口气，先把灯笼放墙上，接着利落翻过矮墙，又提着灯笼往之前听到惨叫声的方向走。
她走进一间开着的像是厨房的屋子。
只见屋内一个人被倒吊着，两只手垂下，手臂上有数道伤口，血顺着手臂往下流进地上的盆子里。
盆子底部已经铺了一层血了。
“唔唔……”原本死猪一样动也不动的人看到余依依，瞪大了眼，激动地挣扎起来。
余依依看到人的一瞬间瞳孔紧缩了一下，这人的衣着……不，也许是巧合。
她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把灯笼凑近那人脸边，季建那熟悉的五官映入眼帘。
余依依确定那人确实是季建，不是别人伪装的后，快手取下他嘴里的抹布：“别喊！你怎么在这？”
他不应该下车回家了吗？
“大师，大师……”季建像是看到了亲娘，眼泪都哗啦啦掉了下来，因他倒吊着又极力想面对着余依依，眼泪被他甩进了盆子里，他哽咽道，“大师，我不想死啊。”
“我放你下来。”
余依依把灯笼搁在旁边的地上，让季建抱着她的腰，等他抱紧，她一手用匕首割断绳子，一手托着他的脚，花了点力气，成功把他放下来。
季建想要起身，但因倒吊太久又失了不少血，一时头昏眼花，怎么都站不起来。
“都滚滚滚，那是今晚的新灯，我还没处理好，不到吃的时候。说我私藏活人？我呸，我做灯笼师傅这么多年，还会欠一口人肉？都给我滚，休想脏了我的地方。”
阴冷的声音由远极近，季建吓得浑身都抖了起来。
“大、大师……”
余依依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便没敢说话。
‘嘭’地一声，被余依依随手带上的门被踹开，一个身形削瘦的鬼走了进来。
余依依提着灯笼贴墙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