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4年9月28日

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 by 木兰竹(110 – 114)

第110章 山东全境民乱起

杨玄感正在做选择。

凭他内心, 他想选下策,攻打洛阳。

虽然洛阳有其他官员的家属,但攻打大兴和涿郡各有好处, 攻打洛阳的必要性和攻打大兴、涿郡拉不开距离。

他选洛阳, 是因为洛阳繁华, 又是大隋国土的正中央,选洛阳很有面子。

再者,涿郡有大隋最精锐的将士, 大兴留守刑部尚书卫玄虽带兵的本事不是太强,但高颎还在大兴编书,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杨玄感虽然自视甚高, 甚至有“再世项羽”之名,但人的名树的影, 要在军事上胜过高颎, 他只能祈求父亲灵魂上身。

洛阳只有太子杨暕和唐国公李渊,看上去似乎是最软的柿子。

李渊还没有带过兵,杨玄感本不应该惧怕他,但李二郎的名声太过显赫,让他对李渊忌惮不已。

李二郎今年才十四周岁, 已经因功劳升任当朝最年轻的虎贲郎将。

看看李二郎立的功劳,初次作战就靠着几百家丁和从铁勒部落借的骑兵俘虏了吐谷浑可汗, 杨广一征高丽民乱四起时他拉着一支临时拼凑的乡勇就能百战百胜,这功绩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可以说当朝许多老将都没有李二郎这么耀眼的功绩——若不是李二郎实在是过于年少,光是吐谷浑可汗的脑袋就足够李二郎封侯。

以前李二郎和李三郎升官的时候, 他还嘲笑李二郎和李三郎只是因为背靠唐国公府, 是杨广的外甥, 才有这样的机会。

李三郎这几年没有显露出多大的本事, 原本“少年秀才”的光环淡去。但李二郎实在是太耀眼了,把李三郎一个病秧子都带上了虎牙郎将的位置。

唐国公教养的这两个孩子真是厉害。

李二郎有这样的本事,李渊肯定不会差。

想想李二郎的战绩,杨玄感不得不犹豫。

因一个十四岁少年郎将犹豫,杨玄感感到很挫败。

可李二郎的战绩真的是很不讲道理。杨玄感都疑惑,为何杨广二征高丽不把李二郎带上。难道是因为担心二征高丽时突厥或者吐谷浑残党骚扰大隋后方,所以让李二郎坐镇张掖,震慑西域?

杨玄感犹豫时,献策的李密很失望。

现在大隋民乱四起,驿站系统几乎崩溃。各家勋贵现在传递消息都是派出自己的部曲,无法再倚仗官府的驿站系统。

洛阳离杨玄感起兵的地方很近。杨玄感只要有所动作,洛阳肯定会防备。何况洛阳有太子在,李渊在朝中也颇有声望,他们的自主权很大。就算没有实际证据,他们也能调集钱粮将士提前准备。

长安和涿郡离中原较远,交通被民乱堵塞,别看离他们也远,但他们无法像洛阳那样直接查到自己的动向,需要洛阳留守向他们传递消息。

在全国力量都压在高丽的时候,大隋情报系统传递信息很慢。再者长安留守只是一个刑部尚书,他想调集更多兵力得先向皇帝或者太子上报,这一来一往又会耗费许多时间。

在李密看来,涿郡虽然有大隋最精锐的将士,但大军粮草不济,且有杨广这个狠狠拖后腿的人,想要达成战略目标较为容易。有风险,但富贵险中求,杀掉杨广和逼降大隋军队主力,毕其功于一役的富贵太大了,值得冒险。

选大兴除了大兴的反应速度很慢之外,大兴是关陇勋贵的大本营,而杨广将政治中心转移到东都,又大肆提拔江南士族,让关陇勋贵很是不满。这个被杨广冷落的西都很可能抵抗意愿不强,愿意成为杨玄感的助力。

且长安和涿郡都处于中原之外,退可和突厥、高丽联合,容错率非常高。

洛阳地处中原,交通十分便利,就意味着大隋的军队可以四面八方支援围堵他们。而且就算占据了洛阳城,之后要发展也非常难。若是输了,更是无路可逃。

李密原本以为杨玄感身为杨素的儿子,战略眼光应该有一点。不过他看出了杨玄感想要攻打洛阳的意图,才退而求其次,告诉杨玄感攻打洛阳是下策。

但杨玄感居然仍旧想去洛阳?他真的以为攻占洛阳后就能一呼百应天下归心?杨广还没死呢!

李密突然觉得杨玄感自诩项羽,还真的有点像项羽,“衣锦还乡”“沐猴而冠”。

李密虽然仍旧受杨玄感礼遇,但他心中萌生了退意。

杨玄感看着不像是个能成事的人。自己要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唉。

杨玄感犹豫了许久,对李密道:“我仍旧意属攻打洛阳。我们先去洛阳,若洛阳戒备森严,再取道去涿郡。”

李密松了一口气。罢了,至少杨玄感还有基本常识,知道第二选项选直接攻打杨广而不是高颎。

杨玄感做好决定后,就紧锣密鼓地开始谋反。

他以诬陷来护儿谋反来凑集粮草、征集士卒,然后举兵前往洛阳。

李密看着杨玄感的“十万大军”直皱眉。

他以为杨玄感既然敢造反,至少准备了一支五千人左右的精兵。

好歹战马、盔甲、武器齐全的三千精锐骑兵应该有吧?

没想到杨玄感除了自己和少数亲卫有像样的武器,“十万大军”军备极其缺乏,完全没有攻坚的力量。

杨玄感不是早就准备谋反了吗?这提前准备做得太差了吧?

难道是因为杨广的监视太严密,所以楚国公才没有机会积攒造反的力量?李密给杨玄感找了理由。

李密想,杨广威望未坠,又对朝臣监视极严,楚国公无法提前积攒力量很正常,自己不该责怪他。

……

“阿嚏。”李玄霸揉了揉鼻子。

他紧了紧毛皮大氅,将账本最后一笔添上。

“西域贵族真是富得流油,简直能和后世的沙漠土大户媲美。”李玄霸露出笑意,“能给二哥养活五百精兵了。”

五百具装精锐骑兵,争霸天下可能还有点困难,但要割据一地当诸侯是完全没问题了。

李玄霸努力多年厚积薄发,终于能给带领了多年杂牌军的二哥凑一支真正的精兵,让二哥不用顾忌任何领兵之外的事随意发挥他的军事才能,这种成就感,让一贯冷静的李玄霸都忍不住自得感膨胀。

这样一点一点偷偷摸摸积攒势力并成功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算完账后,李玄霸才拆开家人送来的信。

父亲的信只是让自己和二哥注意身体,絮絮叨叨了一堆“人生经验”。

母亲的信写了中原近况。信送来时,杨玄感还未叛乱,但民乱更频繁了。

三月,杨广第二次御驾亲征高丽。同时,他还征伐十万百姓修缮扩建大兴城。

母亲在信中叹息,皇帝说是只征丁男,但她去大兴探望女儿时亲眼见到路上服徭役的百姓,竟没见到一个“丁男”。

哪有什么丁男。

适龄的丁男承担征伐高丽的徭役都不够,壮妇都早就被摊派了徭役。来大兴的“丁男”,全是老幼。

李玄霸叹气。

杨广三月御驾亲征高丽,三月扩建修缮大兴城。

同是三月,济阴(山东曹县)孟海公起义;齐郡(山东济南)孟让起义;北海(山东益都)郭方预起义;平原(山东平原)郝孝德;厌次(山东无棣)格谦;渤海(山东阳信)孙宣雅起义。

并非现在所指的崤山以东,而就在后世的山东省范围内,几乎全境叛乱。

山东半岛与朝鲜半岛隔海相望,是杨广征高丽搜刮民力最严重的地区。

同时,山东半岛在去年和前年连续遭遇极大水旱灾害,本就民不聊生。

李玄霸当初去泰山脚下时,山东在靠近郡县的地方,大致还算安稳。现在山东的郡县大概都已经失守了吧。

但山东离朝鲜半岛如此近,山东全境民乱郡县失守,竟也没让杨广有丝毫触动。

他是真的看不起民乱。

看完母亲的信,李玄霸缓了一会儿才消化了这些糟心事,拿起了宇文珠的信。

宇文珠也提到了大兴城徭役的事。

她本想出外行医,被师傅劝阻,说救不过来,还会引发骚乱,只能不救。

“师傅说这天下病了,但我们这些医师只能治人的病,治不了天下的病。我问师傅和祖父,谁能治天下的病,他们都闭口不言。其实我明白,无论是谁,终归和我这等女儿身无关。我询问也无益,不如不问。”

李玄霸从字里行间看出了宇文珠的自怨自艾,不由有些出神。

等这次回家时,就告诉珠娘救治天下的病她也必须出力吧。母亲会加入,三姐会加入,嫂子也会加入。那珠娘肯定是要辅佐母亲、三姐和嫂子的。

宇文珠抱怨了一句后,说起身边人的事。

李玄霸看着看着,猛地睁圆眼睛。

“观音婢患了气疾,幸亏我发现得早。师傅说,若气疾拖久了就会终身不愈,只能将就养着,把观音婢吓得哇哇大哭。我第一次看到她哭的这么厉害。”

“三姐先守孝,又侍疾,身体亏损得厉害,我给她调理了一下。她自己居然没发现身体已经亏损严重。我吓唬她‘身体长久亏损有碍性命’,柴家夫人再不准三姐侍疾,三姐侍疾她就不喝药,逼迫三姐休息。柴家夫人对三姐真好。”

“现在京中有好多勋贵夫人娘子邀我为她们调理身体。她们说寻常医师难以为她们仔细诊断,幸亏有我这位女名医。如三郎所言,我的本事真的会有用处。虽然被称为‘名医’心中有愧,但……我真厉害!”

李玄霸失笑,心中担忧散去。

没错,真的厉害。

第111章 李世民出使河源

李玄霸长长舒了口气。

长孙皇后有气疾。平阳昭公主很可能死于产后身体亏损。

这两件事他都知道。

但他离开大兴的时候, 嫂子并没有患上支气管炎,三姐虽疲惫了些但精神也不错。他以为那是很遥远的事。

慢性支气管炎多是在得急性支气管炎后没有及时治疗,被拖成了慢性病。李玄霸发现嫂子并不是自幼就有遗传支气管炎后, 就猜测如果历史中的长孙皇后和嫂子如今身体状况一样, 就可能是在被赶出家门客居舅家时患病。

虽然高士廉对妹妹和外甥不错, 但寄人篱下带来的心头苦闷不会消失。长孙皇后和长孙无忌在历史记载中几乎点满了的察言观色能力,显然是从小在谨小慎微中学来。

长孙皇后在罹患气疾后,如果只是不严重的咳嗽, 她可能不会太麻烦舅舅为她请名医。何况高士廉会在今年受朋友斛斯政连累贬官岭南。

高士廉与斛斯政的关系很远,被牵连只是因为朝中无人为他说话,被当作小卒子随意丢弃——准二儿媳的舅舅这个亲戚身份对李渊来说太远, 何况原本时空中李渊在高士廉被贬官时,在朝中也没有话语权。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长孙晟还活着, 二哥也很得皇帝喜爱, 父亲还会在前线与杨玄感作战。不需要他们主动做什么,朝中大臣就会主动把高士廉从被牵连名单上划去。

不,高士廉说不定根本不会上名单。

“没想到嫂子还是差点患上慢性支气管炎。”李玄霸有点后怕,“三姐也真是……唉,贤惠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哪有自己的身体重要。”

李玄霸抚摸着宇文珠的信:“多亏珠娘了。”

中医的“望闻问切”,不仅仅是把个脉就算诊断。古人很早就积累了观察病人身体各处情况来判断病情的经验。

比如贴耳听胸音就是其中之一。

可世间女子从医者十分难得, 除了家学渊源者,大部分女子就算想要学医也无从拜师,只能自学。历史中记载的女性名医寥寥无几。

隋朝才从乱世中缓过气来, 乱世中女子生存都困难, 何谈学医。再者学医至少需要识字, 就是勋贵官宦也不会家家都教女儿识字。能识字士女娇贵, 不事生产,基本没机会去做行医那等社会地位不高的工作。

支气管炎有时候会伴随肺上的毛病,将愈未愈的时候只有轻微咳嗽,不懂的人可能连止咳的药物都懒得吃。医师只有听胸音才能判断准确的病灶。

男性医师怎么可能听女性患者的胸音?就是听诊器发明出来,女性患者也不会将听诊器贴在胸前让男性医师听声音。

宇文珠学医时间不长,真正的名医至少要积累二三十年经验。她并非名医,只是略懂皮毛,便能为嫂子和三姐诊断出连勋贵家中供奉医师都诊断不出的疾病,不是她的医术超出这些老医师,不过是她为女病人诊断疾病不是只切脉,甚至只悬丝切脉而已。

不过……而已。但竟世间难得。

李玄霸难得感慨了一会儿,才提笔写回信。

先敷衍父亲,然后宽慰母亲,最后狠狠夸奖珠娘。嗯,写些什么夸奖的话呢?

在宇文老师家中住了几日,经历了一同逛街踏青和簪花之后,李玄霸与宇文珠的交流自在许多。就像是宇文珠会在给李玄霸的信中写上抱怨和得意的俏皮话,李玄霸也能在信中和宇文珠侃侃而谈了。

二哥带着罗士信离开张掖不知道做什么事去了。李智云独自一人无聊,来找三哥玩。

他一到书房门口,就看见露出迷之微笑的三哥奋笔疾书,默默转身离开。

一看三哥这表情,他就知道三哥在给三嫂写信。自己还是别打扰了。

“唉。”李智云幽怨道,“我也想要未婚妻了。”

好孤单啊_(:з」∠)_。

……

李世民这次出门,自然是去执行他之前和李玄霸所制定的计划,与吐谷浑残部天柱王唠嗑去了。

李世民生擒吐谷浑王,本应该是吐谷浑部落的仇人。但吐谷浑在慕容伏允被杀后,就名义上向大隋臣服。虽然他们不受大隋管辖,但也不会主动招惹大隋,除非大隋又和他们抢地盘。

再者游牧民族部落崇尚强者,李世民主动向天柱王示好,天柱王只会对李世民厚礼以待。

罗士信本以为这次跟随李世民去天柱部落“作客”,肯定会有一场恶战。谁知道自家虎贲郎君迅速和天柱王称兄道弟,每日一同游猎,好不快活,看得罗士信直挠头。

他对周达问道:“我们真的只是来做客?”

周达已经习惯自家郎君超高的亲和力,心中毫无波澜:“不然呢?郎君之前说是来做客,那就肯定只会做客。”

罗士信疑惑:“去仇人那里还能真的只作客?”不敢置信!

周达失笑:“仇人?哪来的仇人?别说天柱王对原吐谷浑可汗不一定忠心,就是真有仇,只要郎君想,郎君就能和他化敌为友。没有人能抵挡住郎君的热情。”

罗士信感叹道:“原来集弘说的是真的。”

周达好奇:“五郎君给你说了什么?”

罗士信正色道:“集弘说,‘只要需要结交麻烦的人,三兄就会关门!放二兄!’。”

周达:“扑哧!”

“喂喂喂,我是猎犬还是猎鹰?什么叫‘关门放二兄’?”李世民一身酒气走过来,打着哈欠道,“给我熬醒酒药。真是的,非要喝酒。如果知道我多喝酒,阿玄又会唠叨个不停。”

周达忙亲自去熬醒酒药。

罗士信为李世民打来温热的洗脸水:“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李世民一边洗脸一边道:“怎么?无聊了?”

罗士信苦着脸道:“好无聊啊。”

李世民擦干净脸上的水:“你将来难道一辈子都只打仗?好好看好好听好好学,将来你若想镇守一方,这些本事都用得上。”

罗士信仍旧苦着脸道:“我知道,但是好无聊啊。”

李世民大笑:“无聊也得学。”

罗士信垂头丧气:“是。”

李世民喝完醒酒药后,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了一点,吩咐道:“好了,我知道不止士信,我的兵都无聊了。明日我们就能拔营去西海郡,与天柱王一同游猎。”

罗士信和周达眼睛都亮了。

周达道:“他终于被说动了?”

李世民笑道:“吐谷浑虽然只认慕容家族为可汗,但不当吐谷浑可汗,当天柱可汗不就行了。若是伏允还在,他不会有自立之心。但不过一黄毛小儿也敢在他头上,他就不满了。有强盛的大隋支持,他不心动都难。”

草原游牧部落对可汗本来就没有多少忠诚心。就是成吉思汗建立“黄金血脉”后,也有不少野心家想要自立。明朝的瓦剌,也就是清朝的准噶尔,就看不起所谓“黄金血脉”。

吐谷浑可汗家族的声望显然远远不如“黄金血脉”,天柱王想要自立很正常。

只是如果没有大隋支持,天柱王也不敢贸然出这个头。

周达道:“可是郎君和三郎君不是推测陛下二征高丽必定失败吗?”

罗士信瞳孔地震。还有这事?!二郎君和三郎君这都敢推断!我真的加入了一个忠君爱国的军队吗!

呃,陛下是昏君暴君,好像忠不忠诚也无所谓。

罗士信一秒给自己做好心理准备。

李世民一直在偷偷观察罗士信的神色,将罗士信迅速从震惊转变成淡然,心中对罗士信评价又高了一层。

“所以要趁着消息不对等,在大隋战败的消息传到河源郡之前把这个计划完成。”李世民自信道,“天柱王要带我们去青海湖畔狩猎,目的是让西海王看到他已经与大隋结盟。如果西海王惧怕他与大隋结盟,就不会干预他自立。这是我给他出的主意,哼哼。”

罗士信傻乎乎道:“我们不是要攻打西海郡吗?西海王不干预他自立,我们怎么打?”

李世民无奈:“他们打不打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只要天柱部落不出手就行。”

罗士信又学到了:“这样啊!我记住了!”

李世民道:“而且就算我们也迫于形势做出不攻打西海郡的承诺,该打的时候仍旧要果断出手。谁和蛮夷讲道义?明白吗!”

罗士信再次受教:“明白!”

李世民笑道:“孺子可教。呼……困了,我先睡了,明日要拔营的事你们安排。周达,多带带士信。”

周达道:“是。郎君放心。”

李世民打着哈欠道:“你做事我一直放心。”

李世民澡都懒得洗,倒头就睡。

周达对罗士信语重心长道:“郎君要培养你,你一定要好好努力。”

罗士信点头:“一定!周叔,郎君要让你教我什么啊?”

周达道:“教你后勤安排。你若独自领军,必须熟知这个。”

罗士信心中暖得脸都烧了起来。

郎君对自己太好,他都羞愧了。自己一定要更努力。手不释卷,手不释卷!

第二日,恢复充沛精力的李世民与天柱王一同一边狩猎,一边往青海湖前行。

天柱王的驻地离青海湖只有两百公里,骑马七日就能到。他们一边走一边游玩,半月也到了。

还未看到青海湖,李世民和天柱王就见到了率领骑兵前来“迎接”的慕容孝隽。

慕容孝隽愤怒质问道:“天柱王!你为何和可汗的仇人在一起!”

天柱王知道自己这样慢悠悠来青海湖,肯定会被慕容孝隽发现。他慢悠悠道:“西海王,你也已经对大隋臣服,怎么能对大隋将军无礼?你是想又和大隋为敌吗?”

李世民装作活泼少年,直接在马背上给天柱王鼓掌:“说得好!慕容孝隽,你想与我为敌?”

慕容孝隽背后的骑兵不怎么样啊。这是他能凑出来的精锐,还是故意展现出虚弱的一面诱我轻敌。

李世民心痒难耐,在心底不断念着“阿玄会骂人”把自己的蠢蠢欲动压下。

天柱王和李世民一唱一和,慕容孝隽就算城府再深也不由脸色大变。

伏允可汗被杀后,他即使再殚精竭虑,也难以让年幼的新可汗得到其他部落的认可,只能割据一方,其中天柱部落自恃强盛,对年幼可汗最不屑一顾。

慕容孝隽早就察觉天柱王有脱离吐谷浑之心,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天柱王居然会对杀了伏允可汗的李世民如此礼遇。

有什么比伏允可汗的仇更重要?慕容孝隽想起幕僚对自己的劝说。如果天柱王不顾可汗仇恨与大隋联合就只有一个可能,天柱王不满足自立,想要取代吐谷浑!

第112章 翩翩少年血盈袖

慕容孝隽看向李世民的眼中全是仇恨。

李世民满脸笑容地看着他, 转头对天柱王称赞道:“西海王倒是个忠臣。”

天柱王看向李世民的眼神十分复杂:“是啊。”这是没心没肺呢,还是专门讽刺?

慕容孝隽显然认为李世民在讽刺他。

他冷哼道:“归顺大隋是一回事,不能放过可汗的仇人是另一回事。”

李世民笑道:“那你去找大隋的皇帝啊。我只是一个小小将领, 听命行事。”

李世民在逗弄慕容孝隽的时候, 视线扫过慕容孝隽身后的骑兵。

就一千人, 还没带甲?李世民眼中闪过轻蔑。

“你现在拦着我,难道是想为你家可汗报仇?”李世民对身后的兵卒道,“盔甲穿上, 有仗打了!”

李世民身后表情散漫的骑兵立刻把头盔戴上。

慕容孝隽在此处等候的事,天柱王派去的人早就打探到了消息。

天柱王只是想给慕容孝隽施加压力,不是想真的和慕容孝隽打起来, 去青海湖畔“狩猎”的时候当然会先通知慕容孝隽一声。

为防万一,靠近青海湖畔的时候李世民就要求原地休整半日。出发的时候, 他和所有士卒都穿戴了甲, 只是把头盔挂在马背上懒得戴。

天柱王带来的人也穿上了皮甲,并在皮甲上插上了五颜六色的羽毛,以展现他的威严。

这是李世民的主意。

既然我们要去威吓西海王,自然要把盔甲都穿戴整齐了,让他看到我们威风的模样, 对吧?

天柱王深以为然。

现在李世民一说有仗打了,本就带甲的下属立刻准备妥当。

他们身上散漫的气质顿时一清, 肃杀之气蔓延。

李世民未有动作,下属自己小幅度调整位置,很快就组成了整齐的方阵。

天柱王不动声色地看慕容孝隽笑话。

他当然能看出来, 慕容孝隽肯定不想和隋朝将领起冲突。

慕容孝隽现在势弱, 一不小心就会被吐谷浑其他部吞并。他也知道自己暂时不想打, 现在虚张声势, 不过是想保住脸面罢了。

毕竟慕容孝隽自称辅佐吐谷浑可汗,就算承认自己自立,也要装出个从容的模样。

天柱王甚至怀疑,这位伏允可汗最信任的大臣,现在对李郎将露出的悲愤有几分真实。

慕容孝隽严密控制那位年幼的吐谷浑可汗,不准他与其他名王接触时,可不像是多记着伏允可汗恩情的模样。

李世民这次出行只带了五百零一个骑兵。

其中五百骑兵是他挑选出来的精锐,吃穿住行盔甲武器都是最好的,是跟随他作战多年的老卒。

那“零一个”,就是罗士信。

罗士信虽然还没有副将之名,但李世民已经把他当副将培养。

罗士信第一次出任务,就击破了突厥一个小部落。老卒看着罗士信拼杀的模样都有点心悸。再加上老卒大多是唐国公府家生子或者应征来的平头百姓,罗士信身为寒门士子子弟的身份比不过世家和勋贵,但也会被人高看一眼。

有身份,有本事,有功劳,李世民破格提拔罗士信没有引起老卒不满。

现在罗士信拍马来到李世民身边,与周达并立李世民左右。

周达手握令旗,负责传达李世民的命令;罗士信就只负责给李世民当护卫。

李世民像个没城府的熊孩子一样叫嚷:“是不是要打?打不打?不打就赶紧走。我和天柱王要在这里狩猎,别扰了我们狩猎的兴致。还是说你是想陪我们一起打猎?”

李世民对天柱王笑道:“西海王想加入我们的狩猎,天柱王可同意?”

天柱王捋着胡须道:“那自然是非常欢迎。西海王,可否放下恩怨,给本王一点脸面?”

慕容孝隽见天柱王完全站在李世民这边,知道已经没有了回转的余地。

李世民虽然偷袭杀掉了伏允可汗,但慕容孝隽轻视李世民的年龄,再加上李世民是大隋勋贵子弟,迟早会回中原,并没把李世民当敌人。他此次的目的只是打探天柱王是否有吞并自己部族的意图。

他担忧天柱王有与他开战之意,所以不能惹怒天柱王,才只针对李世民,打探天柱王的态度。

慕容孝隽脸色一沉:“天柱王,你确定要脱离吐谷浑了吗?”

天柱王叹气:“西海王,吐谷浑早就已经失败了。现在我们依附的是大隋,不是吗?你也派使臣去向大隋皇帝朝贺了。”

慕容孝隽道:“吐谷浑实力不如人,我愿意臣服大隋皇帝。但杀了可汗的仇人我绝对不会放过。”

天柱王也脸色一沉:“你想如何?”

慕容孝隽冷声道:“应该是我问你要如何!你若想自立就自立,为何要把可汗的仇人带到我面前!”

天柱王也火大了:“我带就带了,你要如何?”

慕容孝隽愤怒道:“我要如何?我决不允许可汗的仇人活着离开这里!”

天柱王一听,就知道慕容孝隽要开价了。

什么不允许伏允可汗的仇人活着离开这里。他敢冒与大隋和天柱部落同时开战的险杀掉李郎将吗?

若他对伏允这么不顾自己的生命和部族,就不会向大隋臣服。

再说,李世民已经在张掖几月,可没见慕容孝隽有任何想要攻打张掖的举动。

天柱王扫了一眼慕容孝隽身后的一千青壮骑兵。

这一千青壮骑兵都没有带甲,马背上也没有背多少弓箭。

他心中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

天柱王正色道:“李二郎是我带来,我就要把他平安地带回去。难道你要和我开战?”你开价吧,但别过分。

慕容孝隽咬牙切齿道:“天柱王!我看错你了!好,好,我今日……”

李世民:“杀。”

战马嘶鸣,令旗高立,弓弦鸣叫。

李世民率先拍马冲出,周达和罗士信一人手持长刀,一人手持长矛,与挽弓的李世民并驾齐驱。

骑兵方阵狠狠撞上了队形散漫的慕容伏允队伍。

“士信,你持矛,我挽弓,我们比一比谁杀的吐谷浑人多!”李世民大笑道,“慕容孝隽,你要为慕容伏允报仇,尽管来!”

他手中的弓箭应声射出。

慕容孝隽大惊失色,连忙躲闪。

李世民的箭居然不是直取慕容孝隽,而是一剑射中他身旁壮硕护卫的眼眶。

壮硕护卫惨叫一声,吃痛捂住眼睛。

罗士信瞅准机会长矛递出,借着马往前奔驰的动力,一矛插穿护卫的胸口。

长矛带着壮硕护卫的身体落马,惨叫声立刻消失在战马践踏中。

“抢我人头?”李世民又是一箭,射中了慕容孝隽身侧另一个壮硕护卫的马眼睛。

战马惨叫一声,马蹄高高扬起。

罗士信再次趁机一矛,矛尖刮过慌张勒马的另一个壮硕护卫的脖子。

李世民后一箭射来,正中壮硕护卫胸口。

罗士信抿嘴。李世民大笑。

“变阵!”李世民杀了慕容孝隽队伍中最能打的两人后,立刻下令,“游走!”

刚撞散敌人的骑兵随着李世民从侧面穿出,然后方阵变长蛇阵,绕着溃散的敌人游走。

李世民就像是借了鹰的视角似的,周围再混乱,他下一次冲锋的地方一定是慕容孝隽所在地方。

但他又不直接朝着慕容孝隽冲锋,而是擦着敌人边缘“刮”过去。

骑兵除了初次冲锋时弓箭齐射,现在除了李世民外,皆用马槊、长矛、长刀,见人见马就劈砍。他们也不管对方死没死,砍完就骑着战马离开,斜着绕敌人一圈后,继续朝着慕容孝隽的地方冲锋。

李世民的弓箭就像是自带导航似的,每当慕容孝隽出声下命令时,总能射中离慕容孝隽身边最近的人,吓得慕容孝隽打断指挥。

他宛如狸猫戏老鼠般戏耍敌人,让慕容孝隽组织不起抵抗。

天柱王大惊失色,冒出了一脑门的冷汗。

他正和慕容孝隽讨价还价,李世民突然冲了出去,率领五百轻甲骑兵瞬间冲垮了没有防备的慕容孝隽。

慕容孝隽所率领的一千多人就像是无害的羊群,被头狼领着狼群包围起来。

这一千人每次想逃窜的方向,总有李世民骑兵堵住去路,迫使他们往慕容孝隽的地方靠拢。但李世民下一次冲锋,又再次把聚集在慕容孝隽身边的人冲散。

如此循环往复,地上倒下的人和马越来越多,李世民所率领的骑兵包围圈越来越小。

这根本不是打仗,是围猎!天柱王惶恐,李世民难道是想把慕容孝隽所率领的人全杀了?!

“啧!箭用光了。”李世民一弓背砸碎了落马后刚站起来的吐谷浑人脑袋,弓往马鞍上一挂,反手抽出长刀。

这次他没有再“戏耍”已经神情崩溃的慕容孝隽,左右劈砍身侧逃窜的吐谷浑人,直接朝着慕容孝隽冲去。

骑兵也再次变阵,离慕容孝隽较远处的包围圈出现了一个口子。

在被围猎的“羊群”眼中,这个逃生的口子是那么的明显。“羊群”立刻涌向生路。

骑兵没有阻拦“羊群”离开,只拦住了“头羊”。

慕容孝隽见势不妙,赶紧高喊:“我投降……”

“啾!”

他话未说完,一只金雕落下,狠狠往他脑袋上一抓,然后迅速升空飞走。

“啊!!”头皮被抓掉一块的,慕容孝隽捂头惨叫。

他眼前寒光一闪,脑袋滚落,双目失去光芒。

“别追了。”李世民收刀,“留点体力,等会儿还要去看看吐谷浑的小可汗。”

出手慢了一招的罗士信瘪着嘴收起长矛,下马帮李世民拾脑袋。

李世民慢悠悠策马,回到瞠目结舌目瞪口呆噤若寒蝉的天柱王身前。

他摘下头盔,甩了甩头盔上的血滴。把头盔挂在马背上后,他又卸掉臂甲,把湿透了的袖子一拧,鲜血如注。

“真麻烦,好了,解决了。”李世民露出标志性阳光开朗笑容,“先去西海王的部族借帐篷换身衣服洗个澡,我们继续狩猎。这下没人打扰我们了。”

天柱王:“啊?”

李世民一边继续拧袖子,一边笑道:“天柱王知道他的部落在哪吗?地上还有没死透的,我去问路?”

天柱王使劲摇头,又使劲点头:“不用不用,我知道我知道,我带你去!”

李世民道:“牧民归你,牛羊财物归我如何?你缺人我缺钱,给个面子。”

“给给给。”天柱王发觉失言,忙道,“我没出力,全是你的!”

李世民笑道:“以你我交情,别说这么客气。我说把牧民分给你就分给你。若实在不好意思,派点人帮我把牲畜财物运回张掖。我带的这点人,捉襟见肘啊。”

说罢,他扬了扬全是血的手肘。

天柱王:“一言为定!”

别对我笑了!赶紧走!

第113章 历史悄然小拐弯

周达和罗士信带着将士打扫完战场, 把耳朵分了分,之后再算功劳。

只有慕容孝隽的脑袋完整无缺,等到了慕容孝隽所在的部族时找盐和石灰腌制, 等陛下回东都后送过去邀功。

队伍重新启程, 直接向慕容孝隽所建立的吐谷浑小朝廷部族前行。

天柱王和他带来的下属表情有些僵硬, 眼底藏着藏不住的忌惮。

天柱王此次来西海郡带了五千人。其中两千是青壮骑兵,剩下三千有下属,有仆从, 有美姬,负责后勤和伺候权贵。

慕容孝隽带来的一千多骑兵看着人数少,但他只带来了青壮精锐, 只论能打仗的精锐人数没比天柱王少太多。

李世民只带了五百精锐,路上依靠隋朝驿站和城镇的补给, 一个后勤人员都没有带, 自己押送干粮和礼物。

等李世民到达天柱部落后,就吃天柱王的用天柱王的。这次来青海,他的补给也是和天柱王混在一起。

看李世民的人员配置,天柱王料定李世民没想过打仗,才放心把李世民带来威慑慕容孝隽。

李世民虽然告诉天柱王自己之后会攻打慕容孝隽。他支持天柱王自立, 就是以天柱王部插手支援慕容孝隽为交换。但天柱王所猜测的是李世民之后会率大军来西海郡。他希望最好隋军和慕容孝隽两败俱伤,自己好轻松获得渔翁之利。

谁能猜到这个平时表现十分活泼善良, 连对卑贱的牧民都会微笑着说话的少年郎,居然一言不合直接把慕容孝隽屠了?

你有这本事,还和我称兄道弟说什么联合?你这是杀鸡儆猴吧?!

天柱王头皮都麻了。

他在战场上拼杀多年, 见过无数血腥场景, 自己也不是什么良善人, 杀人取乐的事也做过。他的属下中也有很多心性残忍暴虐, 吃过人肉的都不少。

但他还是对李世民突然翻脸的行为心有余悸。

他们所做的事都符合逻辑和人设。李郎将是怎么回事?刚刚还笑着说慕容孝隽要和他们一起狩猎,怎么就突然开屠了?而且以李郎将的聪慧,天柱王不相信李郎将看不出慕容孝隽并没有开战的意思,只是随便找个借口和自己讨价还价。

天柱王捏着缰绳的手心全是汗。

李世民看出天柱王的忌惮,微笑着没有去打扰天柱王在那担惊受怕。

怕什么?我又不会转过来把你也屠了。

李世民当然不是喜怒无常一时兴起,鲁莽行事。

他许多看上去很莽的行为,其实更应该说是“奇”——抓准时机,出奇制胜。

西海郡是一定要占领的,慕容孝隽是一定要杀的。首先,慕容孝隽就在李世民必须剿灭的名单上。

李玄霸派出的探子打探了慕容孝隽所统率的部族情况,李世民知道慕容孝隽顶多只能凑出接近四千的青壮兵卒,收拢的慕容伏允残部老卒有一千人左右。

在这,刚见到慕容孝隽,李世民就在观察慕容孝隽所带兵卒的数量和装备情况。

确实如天柱王所想,李世民在看见那些兵卒混乱的队列,就知道慕容孝隽只是虚张声势,没有真想打的意思。

但那又如何?

开不开打,是看能不能打赢。若李世民没有把握获胜,或者获胜后没有好处,他自然不会动手。

现在情况是什么?

慕容孝隽主动挑衅,他师出有名。

慕容孝隽带来的兵卒没有想过会打仗,军纪混乱,他能赢。

最后就只剩下一个需要考虑的问题了——打赢之后有好处吗?

当然有!非常有!

慕容孝隽带来的骑兵虽然没做好打仗的准备,但看这些人的体格和神情就知道他们肯定是部族精兵。

如果现在剿灭这一千多精兵并把慕容孝隽斩杀在此,慕容孝隽的部族猝不及防失去了首领和超过五分之一精兵,且这五分之一的精兵还可能是伏允可汗残部老卒,西海郡的吐谷浑人一定会失去抵抗之心。

如果现在回去慢慢准备攻打西海郡,慕容孝隽可能会将部族精锐退到西海郡半荒废的郡城内,打着时间差修缮郡城,将来他要打的就可能是攻城战。

那要打下来就很困难了,只能慢慢围城打援,把慕容孝隽困死在西海郡中。

李玄霸与李世民最初商议的就是这样打法,先游说周围吐谷浑部落孤立想要“挟可汗以令名王”的慕容孝隽,然后和慕容孝隽慢慢拼消耗。

如果现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后的消耗就免了。

有危险吗?

有!危险在于天柱王会不会反水。

李世民看出天柱王有想让慕容孝隽和自己两败俱伤,好坐收渔翁之利的念头。如果自己杀了慕容孝隽,天柱王会不会把自己杀了,抢夺胜利成果?

沉思之后,李世民认为这样的可能性很低。

天柱王在河源郡,离西海郡较远。他不可能放弃河源郡,而他现在的实力和牧民数量又不允许他占领两个郡。

如果自己分给他一些白拿的好处,他不会冒险和大隋翻脸。

为了加大这个“奇策”的成功率,李世民立刻决定实行“围剿”战法,尽可能当着天柱王的面剿灭对方有生力量,杀鸡儆猴!

他命骑兵游走,将敌军往慕容孝隽身边赶,然后冲散敌军,又再次游走溃兵边缘,将敌军再次聚拢,就像是削萝卜一样,一层一层地将敌人“削掉”。

但李世民知道,他吃不下所有人。

虽然吐谷浑人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但在身边的人一个一个被杀死,只剩下很少的人后,这些人肯定会拼死一搏。

李世民只带了五百人,每个人都很珍贵,不能和他们换伤亡。

所以李世民在“揉面团”“削萝卜”时,也一直在观察剩余吐谷浑人的神态。

当看出这些吐谷浑人即将进入困兽之斗时,他就让骑兵把包围打开一条口子放这群困兽逃生,自己把慕容孝隽的命收掉。

把慕容孝隽留在最后杀,是不想让敌人过早溃散,不能对天柱王形成震慑;杀了慕容孝隽,困兽就没有斗志了。

这些算计都在电光火石间完成。李世民头脑风暴结束时,天柱王和慕容孝隽还在互相装腔作势。

对情报的掌控、对局势的预测、对人心的把握,促成了这次“奇袭”。

结局果然如李世民所料。

合掌,完美!

可惜阿玄不在,他都不知道找谁炫耀。

天柱王已经吓到了,他现在要给天柱王“细思恐极”的时间,不好向天柱王炫耀。

对下属炫耀,他有点不好意思,觉得有些破坏首领的形象。

李世民叹了口气。

天柱王打了个寒战:“李郎将,你为何叹气?”

李世民随口胡扯:“我带的人太少,跑了不少人,这次围猎有微瑕。”

天柱王:“……”你还真当围猎啊!

天柱王道:“他们会回部族。”

李世民笑道:“回到部族就不是被狩猎的野物,而是被圈养的牛羊,怎么能轻易杀害?也请天柱王约束一下下属,不要骚扰他们的牧民,以免造成混乱冲突,让我们的人白白受伤。已经到手的财物就是我们自己的东西,要爱惜啊。”

天柱王颔首:“我明白。”

他转头下令,让带来的人好好约束自己,不许哄抢,自己会分给他们好处。

特别是财物!那是李郎将的!谁敢偷拿就砍了他们的手!

天柱王此次带来的最大的刺头子都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会很乖。

李世民道:“那我就放心了。驾!天柱王,我们加快速度,别让他们跑了!”

天柱王赶紧挥动马鞭跟上。

罗士信一脸不满地跟在李世民的马屁股后面,用幽怨的眼神戳李二郎君的后脑勺。

周达放慢马的速度与罗士信并行,小声问道:“你怎么了?胜利了还一脸苦相。”

罗士信低声道:“哪有当将军的抢下属的人头。人都被二郎君杀光了,要我何用!我就没见过像二郎君这样自己亲自冲杀的将军!”

周达忍笑:“这下见到了。没办法,二郎君就是这样。”

罗士信深深叹了口气,失笑道:“我要更加努力!下次一定要赢过二郎君!”

周达笑着叹气。真是年轻气盛,罗士信这样,二郎君也是。

这么年少的人,本不应该上战场啊。

周达想起还和平的时候,心中刚打了胜仗的喜悦淡去不少。

……

天柱王和李世民来到西海郡时,果然慕容孝隽的部族还没有得到西海王已经被杀的消息。

那些逃窜的人大概是太过惶恐迷了路,再加上天柱王和李世民等人都骑着马,所以比他们晚一步。

李世民“奇策”的最后一步——狐假虎威达成。

以他五百骑兵,想要威慑慕容孝隽的部族,哪怕能打赢,敌人看着自己人数少,也会起“拼一拼”的侥幸心理。

而且自己毕竟是大隋人。留守的吐谷浑贵族不一定愿意跟随自己。

所以李世民将人都送给了天柱王,这就变成了吐谷浑部落自己内部吞并,自己只是“外援”。

再加上天柱王带来了五千人,声势浩大,留守的吐谷浑贵族自然没有了抵抗的心思。

反正他们到了天柱王手下仍旧是贵族,不过是换了个部落首领而已。

至于吐谷浑小可汗的心情,没有人在乎。

李世民退居“外援”地位,悠哉悠哉地清点财物。

他将财物都绑在了收获的牛羊马匹身上,实在是带不走的就送给天柱王。

天柱王哪敢收。他说先把这些东西记下,他换成骏马送给李世民,就当是李世民和他做生意了。

李世民感慨,天柱王人还怪好的。如果天柱王以后野心不大,他将来就封天柱王为大柱王好了。

蛮夷怎能称天?希望天柱王以后能自己识相一点。

李玄霸把衣服又加厚了一层,屋里燃起了炉火时,终于得到二哥快回来的消息。

“杀了慕容孝隽,灭了吐谷浑西海郡部落,缴获了许多牲畜财物,让我赶紧去接应?”李玄霸重复了一遍从乌镝脚下取下来的信。

他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乌镝:“我二哥又冒险了?”

乌镝歪头。我只是一只小小金雕,妈你这么问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唉。”李玄霸摸了摸乌镝的头,“辛苦了,先去吃点好的。还要劳烦你再累一会儿,带我去接人。”

乌镝跳了跳:“啾啾!”

李玄霸看着乌镝鼓鼓的肚子,哭笑不得:“看来确实缴获了许多牲畜,你这肚子鼓的啊……”

他揉了揉乌镝的肚子,乌镝躺在桌子上,肚皮朝上任由李玄霸揉。

站在书架上闭目小憩的寒钩睁开眼,然后嫌弃地闭上眼。

李玄霸清点人手,迅速出发去接应李世民。

半日后,李玄霸看见了正在焦头烂额赶羊的二哥。

“阿玄救命!羊好难赶!”李世民大叫。

李玄霸看着浩浩荡荡的牲畜,瞠目结舌:“你缴获了多少。”

李世民道:“约有五万吧。”

李玄霸高声道:“多少?”

李世民苦着脸道:“其实原本是六万。途中实在是赶不动,就吃了一些,卖了一些,还……咳,走散了一些。我尽力了!”

李玄霸深吸一口气:“你带着五百人赶了五万头牲畜回来,这不是尽力了,二哥你是放牧天才!”

李世民的苦脸变成笑脸:“真的?好吧,我也这么认为。哎呀,累死我了。赶着这么多牲畜,我途中都不敢睡觉。”

李玄霸道:“赶紧回去睡觉,接下来……”

他看着密密麻麻的牲畜,脑袋都大了。

“二哥,你怎么不在信中写有多少牲畜?我该多带点人来。”李玄霸抱怨。

李世民笑道:“我这里只有五百人都能把牲畜赶回来,阿玄你随便带点人就行。”

李玄霸嘴角抽搐:“你只是想给我一点小小的震撼,看我笑话对吧?”

李世民干咳一声:“有这个念头。”

李玄霸深深叹了口气,派人回去叫支援。

兄弟二人一起赶了一个时辰的羊,张掖郡守骑着快马赶来。

“我的老天!真的是好几万的牲畜!”张掖郡守揉了揉眼睛,“李郎将,你真的把西海郡打下来了?”

李世民道:“如果天柱王按照约定离开,那么西海郡现在已经空了。我们需要立刻出兵。”

张掖郡守道:“交给我!我立刻为你凑出人来!”

这个功劳的汤水自己一定要喝一口!

李世民和李玄霸没有拒绝张掖郡守喝汤。

不仅张掖的官吏,附近其他郡的官吏他们也会分口汤。只有利益绑在了一起,他们才好更加肆无忌惮。

李世民回到家后,睡了整整三日才爬起来喊饿。

李玄霸见李世民三日没吃饭,先给李世民上肉粥。

李世民咕噜咕噜喝了一锅肉粥,又吃了一只小羊羔。

李玄霸不敢置信地打量二哥的肚子。他觉得二哥吃下去的食物体积是不是已经比他的肚子大了?

这不科学!

李世民吃饱睡足后,才对两个弟弟滔滔不绝炫耀自己这次战果。

他详细地讲述了自己的考量,并让李智云好好听好好学,将来争取早日独领一军。

“真是累死我了。”李世民打着饱嗝道,“打仗真累。一想到天下这么大,不知道还要打多少仗,我就累得不想动弹。”

李玄霸吐槽:“你现在这么说,等有仗打的时候,你还不是冲得最快?而且我觉得你打仗没有太累,累的是赶羊。”

李智云已经听呆了:“好厉害,原来二兄这么厉害,太厉害了!”

李世民敲李智云的脑袋:“什么叫‘原来二兄这么厉害’,我一直都这么厉害。”

李智云道:“但是以前二兄没有用五百人赶五万只羊!”

李世民笑容淡去:“我的辉煌战绩不需要这一笔。”

李玄霸和李智云皆大笑。

李世民先装出恼羞成怒的模样,看着弟弟们笑得停不下来,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以后还是得把阿玄你带在身边。哪有我一个人把打仗后勤一把抓的道理。”李世民道,“总得有个人帮我督运粮草,清点战利品。”

李玄霸道:“这可不能怪我,是你自己太过突然。”

李世民得意道:“那没办法,战机难得,时不再来,必须迅速出击。”

李玄霸叹气:“是你的个性。不过士信在我这里告了状,说你总是拼杀在最前面。寻到战机之后迅速出击很正确,但主将总是拼杀在最前方,你……”

李世民捂耳朵。不听不听,阿玄念经。

李智云笑得跌到三兄膝盖上打滚。

李玄霸切换心音继续“念经”。

亲自拼杀确实很帅,但现在身上受的伤都是老了受的罪。别人的敬仰比不过你自己的身体,想想母亲和嫂子得知你冒险会有多担心,你身上任何一道伤口都是割在她们心上巴拉巴拉。

李世民捂着耳朵两眼无神,决定明天把罗士信拎到校场揍一顿。

区区一个小将,居然敢告本将军的状,胆子肥了你!

李智云附在李玄霸耳边小声道:“士信会被恼羞成怒的二兄揍吗?”

李玄霸更正:“是切磋。”

李智云捂嘴笑:“我要去看。”

李玄霸也微笑:“好。说不定二哥还会输呢。”

李世民化身尖叫鸟:“绝对不可能!”

罗士信知道自己告状后,二郎君肯定会来找自己麻烦,所以早早去了军营中居住。

得知二郎君来了之后,他一副“果然如此,郎君小气”的表情。

李世民气笑了。

两人拿着木棒噼里啪啦打起来,李智云在一旁吃肉干。

我一条,乌镝一条,寒钩一条,我一条……

至于李玄霸,自然在苦哈哈地加班。

二哥累完之后,就轮到他劳累。

兄弟二人分工合作,总有人能有休息的时间。

……

李世民带着五百人平定西海郡的事传到了洛阳的时候,李渊和杨暕刚打了一场胜仗。

杨暕亲自上了战场,身上盔甲还没脱去。

他擦了擦脸上的血,打开木匣子看了一眼人头,笑道:“真是好消息。没想到把大雄外放镇守张掖,还误打误撞弄对了。”

李渊感叹道:“没想到吐谷浑人的消息这么灵通,中原一乱起来,他们又反了。唉,带着五百人去攻城,大雄这胆子……唉,大德怎么不劝着……唉……”

李玄霸和张掖郡守所上书的战报,自然是吐谷浑人贼心不死,伏允可汗的大忠臣慕容孝隽趁着大隋皇帝亲征高丽反隋,正在准备阶段时被天柱王告密,虎贲郎将李世民带着五百精兵连夜奔袭西海郡,出其不意斩首成功。

大隋风雨飘摇,蛮夷蠢蠢欲动,幸亏有大隋少年虎贲郎将一战定乾坤,威震西域!

李渊又是自豪,又是担心。怎么只带五百人?多带点人啊!立功虽好,你自己才最重要!

老父亲的心头担忧极了,都不敢把这件事告诉自己夫人。

杨暕道:“杨玄感意图退兵,把这个好消息一同告诉父皇。”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长叹:“父皇,该放弃征讨高丽了。”

李渊道:“陛下得知杨玄感叛乱后,肯定会立刻退兵。我只是担心陛下退得太急,让高丽人占了便宜。”

杨暕犹豫:“应该不会。父皇从当皇子时就经常亲征,又是老将领兵,大军进退肯定很稳妥。”

李渊心道,那可不一定。

杨暕又犹豫了一会儿,道:“我们是不是该出兵追击杨玄感,以免杨玄感北上涿郡惊扰父皇?”

李渊道:“洛阳守军不多,杨玄感叛乱时又有许多民贼同叛,洛阳若守备空虚,可能会引来其他贼寇攻击。陛下那里有百万大军,杨玄感只是乌合之众,一击即溃。我们只需要守好洛阳。”

杨暕道:“也是。守住洛阳才最重要。唉,我真希望他下一站去大兴。”

李渊道:“他不敢。高公在大兴。”

杨暕笑着叹气:“是啊,高公在。”

大兴城中,高颎与大兴留守卫玄正在下棋。

卫玄笑道:“恭喜高公,李二郎君五百骑兵破西海郡,名师出高徒啊。”

高颎摇摇头:“哪可能五百骑兵就能破城?二郎大抵是诱敌出城,斩了慕容孝隽的脑袋,让敌军不攻自散罢了。”

卫玄道:“无论用什么计谋,李二郎君只带了五百郎君就剿灭了伏允可汗残部,为大隋夺回了西海郡,这是事实。高公可别谦虚了。”

高颎失笑:“也是,这么大的功劳不该谦虚。”

卫玄感慨道:“唐国公在洛阳击败杨玄感,李二郎君又为大隋镇守边患。父子二人合在一起,堪称对大隋有再造之功,真是大隋的镇国功臣啊。”

高颎捏着棋子的手微微一抖。

他严肃道:“卫尚书,此话不可乱说。大隋只是有了一点小叛乱,大体仍旧是繁荣安定的,何谈‘再造’‘镇国’?若你的话传到陛下耳中,你和唐国公父子可能都会被怪罪。”

卫玄叹气:“是我失言了,高公。”连最为耿直的高公都被陛下逼成这样了吗?这天底下可还有敢对陛下说真话的人?

卫玄转移话题:“杨玄感会攻打关中吗?”

高颎淡淡道:“他不敢。”

大兴九年七月,杨玄感试探地攻打了几次洛阳,见洛阳防守森严,难以攻克后,立刻北上涿郡,试图截断征讨高丽的隋军粮路。

在李密、李子雄的建议下,杨玄感绕过屈突通驻守的河阳渡口,沿着黄河往西行军,到达民乱最多的齐郡,招揽当地民贼共同抗击大隋。

齐郡郡守被民贼牵制,杨玄感顺利渡过黄河。

与此同时,杨广也仓皇下令从高丽退兵,命宇文述、来护儿由水陆两路迎击杨玄感。

杨玄感抵挡不住,眼见溃败在即,杨广突然下令宇文述和来护儿回援。

民贼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杨广后方,偷偷捡走了隋军丢弃的装备,竟把杨广所在的涿郡围了!

第114章 友人齐聚张掖郡

涿郡城外, 王薄、翟让、高士达三人坐在帐中首位,但帐中将领却都看着另外三人,隐隐以那三人为主心骨。

这三人便是王薄的谋主魏徵, 翟让的谋主徐世勣, 高士达的谋主窦建德。

十九岁的徐世勣年轻气盛, 十分直爽地问道:“魏公,我们可有胜算?”

魏徵摇了摇羽毛扇,回答得也很干净利落:“没有。”

三人中年纪最大、最老成持重的窦建德叹气。

魏徵放下羽毛扇:“当时我邀诸位前来本就只是为了抢夺隋军物资, 顺带吓唬狗皇帝,让他知道百姓被他压榨到何种程度。诸位怎么想着获胜了?”

王薄已经熟悉魏徵这张嘴,嘴角微微上翘, 强忍着没有笑出来。

高士达对王薄道:“虽然魏公深谋远虑,才高八斗, 但只有知世郎有福消受。”

翟让笑道:“我觉得我也可以, 知世郎可否割爱?”

王薄摆摆手:“魏公想去哪就去哪,岂是我能决定的?”

高士达和翟让眼中闪过对王薄的敬佩。魏徵是王薄心腹谋士,王薄却不约束魏徵的自由。哪怕王薄现在只是客气的话,也可见王薄心胸了。

徐世勣虽有勇有谋,毕竟年少, 心情比较容易外露。

他叹了口气,道:“我们不仅围了涿郡, 还连胜城中守兵,我真以为能一劳永逸。”

魏徵瞥了徐世勣一眼:“以懋功才略,真的以为能一劳永逸?”

徐世勣失笑:“我开玩笑。唉, 只是想多吓唬皇帝一阵子, 若是能把他吓死就好了。”

窦建德也赞同:“要能再多吓唬他几日就好了。”

帐中众将领皆失笑。

王薄笑道:“好了, 吓唬了他几日, 又截了隋军许多粮草辎重,已经够本了。我们赶紧按照既定的计划逃走。再不逃,就要被宇文述和来护儿两个老贼堵住了。”

翟让笑着拱手:“此次一别,不知何时还能再见。诸位保重。”

高士达也拱手:“我们都努力些,争取活到下次见面。”

王薄拱手作揖:“祝愿诸君运势昌盛。”

帐中诸位将领有的抱拳,有的作揖,有的勾肩搭背。

“别死啊小子。”

“不知道还有没有并肩作战的机会。”

“说不定下次见面,我们会为了争地盘兵戎相见呢?”

“哈哈哈哈,有可能。”

“若我们兵戎相见,就说明狗皇帝已经死了吧?”

“这么说,还蛮期待的。我肯定能取你项上人头,嘎达!”

“我现在就砍了你的脑袋。”

“哈哈哈哈哈。”……

围城即将失败,众人即将逃亡,他们脸上却没有丝毫阴霾。

最后一次作战会议结束,王薄借道高丽,翟让借道东突厥,高士达则化整为零回到中原。他们各自的谋主都给他们找好了退路。

辛苦是辛苦,危险也危险,但一想到手中的木棒换成了铁刀,麻衣变成了盔甲,还得到了一大批粮草马匹,最重要的是,他们终于把狗皇帝吓到了,让狗皇帝那眼高于顶的狗眼睛,能够看到他们这群活不下去揭竿而起的平民百姓。

值了!

离开之前,三人杀了带不走的牲畜,在城外狂欢宴饮到半夜。

徐世勣和窦建德向魏徵敬酒:“虽然不能喝醉,但薄酒一杯,请魏公赏赏脸?”

魏徵笑着喝酒:“客气了。”

窦建德看着魏徵的眼神十分炙热:“此次作战成功全倚仗魏公计谋。魏公现在肯定名扬天下了。”

魏徵抹了抹胡子上的酒水,道:“我这点小伎俩离名扬天下还早。三位主公倒是能名扬天下。”

徐世勣道:“等我们的主公逐鹿中原时,我们三人都能名扬天下。”

窦建德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惆怅,但他还是笑着赞同道:“一定会。到时我们就是对手了。”

魏徵笑而不语。

徐世勣觉得魏徵的笑容有些奇怪:“魏公难道不认为吗?”

魏徵笑着叹气道:“你们认为如果大隋灭亡,我们各自的主公就能逐鹿中原吗?”

徐世勣疑惑道:“为何不能?”

魏徵收起笑容,叹气道:“你看看主公麾下的谋士,可有一位士族跟随?不说高门世家,就是普通官宦子弟,可有吗?这义军中,出身最好的居然是我与懋功你。”

徐世勣虽出身高平北祖上房徐氏,但这个“小世家”小得和寒门无异,家中也无人做官。

徐世勣和窦建德同时皱眉。

窦建德道:“那是我们还不够强大。等我们强大,他们一定会来投靠我们。”

魏徵道:“希望如此吧。”

徐世勣笑道:“现在想这些还早。我们先避过这一劫再说。”

窦建德点头:“也是。”

徐世勣道:“说起士族子弟,你们可听闻唐国公府的李二郎君?”

窦建德叹气:“‘战无不胜’李二郎,谁没听过?”

魏徵的手指头敲了敲酒杯:“不是‘义薄云天’李二郎吗?”

徐世勣道:“那是多久之前的称号了?现在是‘战无不胜’!”

魏徵道:“哦?李二郎又做什么?他不是驻守张掖吗?离我们这挺远的,你们还能得到他的消息?”

窦建德道:“报喜的人到了洛阳,我们在洛阳附近安插了人手,自然都知道了。隋太子也在到处宣扬李二郎的战功,以安抚被楚国公杨玄感挑起不安的官吏。”

徐世勣道:“李二郎只率领八百人就把西海郡给夺了!杀了几万人,捕获了十几万牲畜,啧啧,有点夸张,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魏徵淡淡道:“肯定是假的。就是几万头羊,八百人也难以抓获,何况几万人。大概是大隋为了安稳人心,故意夸大了李二郎的功绩。”

徐世勣道:“夺回西海郡肯定是真的。虽然我厌恶大隋,但大隋再怎么乱也是我们中原人自己的事,吐谷浑人想趁机来抢劫,活该被李二郎杀了。”

窦建德十分赞同:“无论是突厥、吐谷浑还是高丽,希望他们老实些。”

这次抢辎重的时候他们就和高丽人交了手。高丽人据城而战很厉害,出了城抢东西可不是他们的对手。

虽然高丽打不过他们,也和高丽人与大隋鏖战多日,已经十分疲惫有关系,但中原人一向看不起蛮夷,何况徐世勣和窦建德都自恃才高,寻常人都难以入他们的眼,更不说高丽蛮夷了。

窦建德叹息:“虽然大隋有个狗皇帝,但有许多大臣和将领还是一心为国。中原混乱,李二郎孤军奋战誓死戍边,振我华夏雄威,真是令人佩服。”

徐世勣道:“虽然他很厉害,但若他不是唐国公之子,哪有机会去戍边?若我有这等机遇,我不会比他差,哼!”

窦建德笑道:“懋功也是少年英才,一定比他强。”

魏徵慢悠悠道:“李二郎现在才十四岁。”

徐世勣道:“我十四岁也能!”

魏徵道:“李二郎首战擒获吐谷浑可汗时,才十一岁。那时他还不是将领,只带着自己的家丁。”

徐世勣道:“我也能!而且他不是还说动和回纥帮忙?”

窦建德笑得直不起腰:“我信,我信,你一定能。”

徐世勣讪讪道:“好吧,我不能。才十一岁,他吃什么长大?这他娘的太离谱了!”

魏徵道:“是离谱。”

窦建德擦了擦笑出的眼泪:“近些年李二郎的名声越来越响亮,我倒是注意到隐藏在身后的另一人。”

徐世勣道:“李三郎?李三郎是个好人,救助了许多百姓。”

窦建德摇摇头:“八岁秀才李玄霸,怎么可能只是个好人。”

魏徵道:“听闻李三郎先天体弱,可能这些年的时间都用来养病了,所以名声不显。”

窦建德再次摇头:“如果他的时间都用来养病,为何能得到虎牙狼将的官职?一介病弱书生,却能当上郎将……”

徐世勣捏了捏下巴:“李三郎……他莫不是李二郎谋主?”

魏徵在心中微微叹气,并对面前两位暂时同僚高看一眼,将二人名字记下。

“是又如何,不过仍旧是为狗皇帝效力。”魏徵淡淡道,“无论李二郎还是李三郎,他们空有才华,却助纣为虐,当不得人杰!”

窦建德道:“话不能这么说……唉,各自立场不同吧。不过唐国公这对麒麟子真是厉害,‘战无不胜’和‘算无遗策’,真不愧是双生子。”

徐世勣道:“对哦,他们还是双生子。这也太相辅相成了吧?李二郎出生时自带谋主?这什么天之骄子啊?!”

魏徵道:“不过如此。”

窦建德苦笑:“魏公你……唉,你对勋贵子弟的偏见真大。刚刚你还夸他们呢。”

魏徵冷哼:“不必再提扫兴的人,喝酒!”

徐世勣和窦建德:“是是是。”

魏徵斟满酒,心里嘀咕,郎君太过有本事,自己压力真大啊。

他此次计谋成功,本有些得意。听到主公“八百骑破西海郡”的壮举,他便对现在获得的成就意兴阑珊了。

魏徵把酒一饮而尽。还得继续努力!

……

宇文述和来护儿匆匆护驾到来时,围城义军已经退得干干净净。

义军不仅把周围物资搜刮得干干净净,连城外百姓都跟着义军跑了。涿郡周围杳无人烟。

杨广派出宇文述和来护儿之后,还留了加上民夫在内约二十万人保护自己。

这些人都被困在了涿郡中,又有义军趁着撤退混乱偷偷潜伏进军营和城里放火。现在城中早已经断粮。

隋军挨家挨户搜刮粮食,引起城中民乱大火,引发不小骚乱。

更可怕的是,大火烧到了临朔宫。

杨广灰头土脸逃了出来,虽然一点都不危险,但他从小到大哪吃过这样的苦?就是穿越大斗拔谷冻死十分之一的大隋将士,也和穿着厚厚皮毛大氅烤着小火炉的他毫无关系。

杨广又饿又惧,吓得抱着小儿子杨杲和大孙子杨倓嗷嗷直哭,又吸进了灰尘,大病一场。

等宇文述和来护儿到达涿郡时,杨广仍旧病得起不了身。

苏威等重臣希望杨广把太子杨暕召来涿郡。

杨广在病榻上大骂:“朕还未死!尔等就要弃朕投向太子?!”

朝中重臣被杨广骂得满头雾水。

苏威劝说道:“陛下生病,太子本应侍疾。且大军尚在涿郡,叛贼杨玄感还未擒拿,朝中需要有人主事。我等只是陛下臣子,不应僭越,只有太子能在陛下生病时监国啊。”

苏威在心里道,何况你重病时太子不在身边,不能及时继位,你就不怕将来江山有变吗?

但他不敢说。

他发现皇帝非常恐惧死亡,只能以太子理应侍疾监国为借口。

可就是这样合适又温婉的借口,杨广也难以接受。

杨广砸了手边所有能砸的东西。这时他身边的重臣却不愿意再像以前那样顺着他的意,就是虞世基等人不提太子的事,也没有与群臣辩驳。

第一,杨广重病,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若太子登基,现在谁反对太子来涿郡,肯定会被清算。

第二,现在急需有人监国。这种事谁沾谁死,除了太子。

所以他们都希望太子赶紧来。

虞世基等人也在私下偷偷抱怨。

皇帝病倒,就该太子监国。寻常皇帝重病时恨不得太子连夜飞过来,生怕有权臣借此生事。自家皇帝难道是病糊涂了?

可无论群臣再怎么劝谏,杨广也不肯下旨。

于是朝中事务瘫痪,没人去追逃跑的义军,也没人继续围剿杨玄感。

杨玄感喘了口气后,攻下了渤海郡,在渤海郡站稳了脚跟。

附近零散义军纷纷投入杨玄感麾下,杨玄感的军队瞬间扩充到十万。

他刚缓过气,就带人攻打附近郡县,掠夺物资。

知道不能一战定乾坤后,杨玄感就改变战略,徐徐图之。

屡次战败锉掉了杨玄感的傲气,让杨玄感对李密和李子雄更加信任。

在李密和李子雄的辅佐下,大隋朝廷又迟迟没有反应,杨玄感的势力再次壮大。

杨玄感乃楚国公,大隋顶尖的勋贵。他麾下自然有善谋略、善治理的士人跟随。

当他站稳脚跟,有了据点之后,这些士人立刻发挥出力量。他们整合附近义军,重定法令,打出“轻徭薄赋”的招牌,吸引百姓来投。

杨玄感还宣布将杨广更改的所有规章制度都废除,所有朝廷制度退回到隋文帝时期,以诱惑勋贵世家投靠他。

一些在隋文帝和杨广两朝被打压的士人被诱惑成功,如被杨广冤杀的史万岁兄弟史万宝、史万寿兄弟二人就前来投靠。

其实史万岁是被杨玄感之父杨素陷害。但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史万宝和史万寿把史万岁的死都扣在了隋文帝杨坚头上,选择性无视了杨素干的事。

洛阳城中。

杨暕得到父皇病重的消息之后,就想立刻赶往涿郡,被李渊劝阻。

李渊道:“陛下若想让你去涿郡,自然会给你下令。陛下没下令,你就是无诏离开洛阳。太子殿下,你应该派人去涿郡询问陛下旨意,然后按照陛下旨意行事。”

杨暕忙派人去涿郡请求父皇下旨。无论是去涿郡侍疾,还是继续留守洛阳,希望父皇给一道明确的旨意。

杨广看到杨暕的信后,愤怒道:“他这是在打探朕的死活,想登基了呢!”

或许是愤怒给了杨广力量,杨广恢复了一点精神,下旨封幼子杨杲为赵王,长孙杨倓为燕王,并斥责太子杨暕没有守好洛阳,居然让杨玄感逃走。

群臣皆震惊疑惑不解。

最了解杨广的宇文述、虞世基等人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该站在太子的对立面了。

不是太子不好,也不是太子太好,只是陛下病重时对健壮的太子生出了忌惮厌恶而已。

身在洛阳的太子杨暕得到了杨广的旨意,茫然失措。

他心里回想起李玄霸曾对他说过的话,身上生出冷意。

父皇这是……忌惮我了吗?

只是因为他生了一场重病,就忌惮我了?

杨暕有点悲哀,但又很想笑。

他突然生出了去拜访兄长的念头。

兄长啊兄长,你在去世前故意惹父皇恼怒,好让你的孩子脱离皇位争夺的漩涡,但你还是失策了。

杨倓被封为燕王,他要被迫和叔叔们争夺皇位;你其他儿子,包括嫡长子杨侑居然都没晋封,他们一定很不满。

父皇要亲自打造大隋皇位争夺的乱象,是嫌弃这天下还不够乱吗?

李渊得知此事后,对窦夫人感慨:“我还未见有病重皇帝忌惮太子者。太子本就是储君,皇帝病重,应该做好让太子继位的准备啊。”

窦夫人平静道:“当初隋文帝病重时,不也突然忌惮如今陛下?”

李渊叹气:“这……唉。夫人,我看我们在洛阳待不下去了。我看陛下不愿意把守住洛阳的功劳给太子,估计会全推我头上,到时我就贿赂朝臣寻求外放。还是二郎三郎好啊,在边疆真自由。”

窦夫人道:“郎君想做什么就放心去做,我支持你。”

李渊笑道:“我知道。这次守城辛苦夫人了。”

李渊守城的时候,窦夫人换上荆钗布裙,带领城中妇人为将士做饭缝衣,极大地提升了城中士气。

太子杨暕多次向窦夫人道谢,号召城中其他勋贵女眷向窦夫人学习。

李渊也对窦夫人刮目相看。原来自己夫人还有这等本事,并不是只会后院之事,所以愿意和窦夫人说一点前朝之事了。

中原形势大变时,李世民和李玄霸迎到了房乔和杜如晦。

“玄龄!克明!”李世民一见两人,不顾两人身上风尘,手臂一张,把两人都抱进了怀里。

房乔:“?”

杜如晦:“哈哈哈,李二你放手。”

李玄霸像只乌龟一样,一边打哈欠一边慢吞吞挪动过来。

李玄霸:【二哥,你现在的动作让我想起了后世一句台词,“你们都是我的翅膀”。】

李世民大笑着松开怀抱,转头对弟弟道:“他们确实都是我的翅膀,你也是。”

李玄霸作干呕状。

杜如晦笑着抱怨:“你们又仗着双生子的心灵感应私下嘀嘀咕咕了。”

李世民叉腰:“没办法,双生子就是这样。”

杜如晦拱手:“行行行,你说得对。”

房乔叹气:“离别几年,你二人都创下莫大名声了,怎么一点都没变?”

李世民好奇道:“创下什么名声?还是什么‘义薄云天’‘德重恩弘’吗?”

房乔摇头,道:“是‘战无不胜’和‘算无遗策’。”

杜如晦叹气:“我也听闻了,据说是从义军那里传出来的,他们对你们可推崇了。”

义军?李世民和李玄霸对视一眼。难道是魏徵在为他们扬名?

李玄霸道:“是说的攻克西海郡之事吗?和我没关系,算无遗策的是二哥。我都被吓了一跳。”

杜如晦道:“不急,慢慢说,先让我洗澡换身衣服休息一日。哎呀,累坏我了。”

房乔点头:“大德,先把我带来的书册整理了。”

杜如晦道:“我就带了一点田亩资料。我也想带啊,但陛下就在涿郡,我不敢有太大动作。”

李世民道:“你人平安来了就行,还带什么礼物?当然,带了礼物更好,哈哈哈哈。克明,你这次输给玄龄了。”

杜如晦翻白眼:“是是是,你说得对。”

李玄霸道:“什么叫我先整理了?当然是放着一起整理。你们二人来了,别想再让我一人干活。”

四人虽分别了几年,仍旧如当初一样相处融洽。

房乔和杜如晦洗去风尘后,就住进了李世民和李玄霸家中,顺带认识了罗士信。

听闻罗士信的武力值能与李世民媲美时,两人都啧啧称奇。

杜如晦好奇心很强,私下悄悄问李玄霸道:“这也是你提前为李二寻来的?”

李玄霸摇头:“是他听了二哥的名声,自己跨越万里来投。”

杜如晦感慨道:“李二现在就已经露出明主之相了。”

李玄霸道:“再说了,我以前也没有提前为二哥提前寻找人才。你们不都是自己撞上来要与我和二哥交朋友吗?我可没有主动寻过你们。”

杜如晦道:“也是。唉,你就不能说你是主动寻我们吗?这样我和房玄龄才更有脸面。”

李玄霸摊手:“但你们就是自己贴上来的。”

杜如晦气笑了:“还自己贴上来?你说话越来越过分了。”

李世民赶紧伸手勾住嘴欠的弟弟的脖子,把弟弟勾离已经开始挽袖子的杜如晦身边:“好了好了,克明,阿玄是个什么德性你不是不知道,他就是嘴欠,别在意。”

杜如晦笑骂道:“知道他嘴欠,你就让他改!你就不怕他挨打?”

李世民挑眉:“有我在,谁敢!”

房乔慢悠悠道:“你父母?”

李世民:“……”

他讪讪道:“那我就只能和阿玄一起挨揍了。”

房乔和杜如晦忍俊不禁。

李玄霸翻白眼。他才不会对父母嘴欠。

几人围着篝火,说起了各自经历的事。

李智云和罗士信也乖乖坐在一旁听故事。

最先发言的自然是李世民。

李世民终于有机会吹嘘自己了,那叫一个滔滔不绝文采斐然,简直可以给自己写一篇歌颂的赋。

李玄霸听得直打哈欠。

李智云和罗士信虽然已经听李世民说了很多次,仍旧一副敬仰的表情。

房乔和杜如晦眼中异彩连连。

虽然刚才已经粗略听了李世民攻克西海郡之事,但当李世民将自己在电光石火间的谋划详细说出时,他们才深刻地体会到了李世民的厉害。

不过也并非李玄霸所言,李玄霸什么都没做。前期的情报收集和向两个部族派奸细,都是李玄霸的工作。

更重要的是,李玄霸在如此短的时间就给李世民凑齐了五百精锐骑兵装备,这敛财的本事真是令人震撼。

李世民一口气炫耀完后,抱着葡萄酒当水喝。

张掖的葡萄长得特别好,酿成的葡萄酒比大兴和洛阳的葡萄酒更好喝。

房乔和杜如晦品着葡萄酒,吃着烤羊肉,也说起各自的经历。

房乔已经尽可能地收集了江南各郡的户籍等文书,在江南民乱范围扩大之后才离开;杜如晦则将高丽之战记录下来,细细梳理了隋军出征高丽的得失。

这点小事房乔和杜如晦没有多说,他们提起了各自遇到的“奇人”。

房乔提起的“奇人”,自然是指兄弟二人的母亲窦夫人。

房乔感慨道:“窦夫人真是巾帼英雄,怪不得能教养出你们这么优秀的孩子。”

李世民问道:“母亲在洛阳可还好?虽然杨玄感肯定无法攻破洛阳,母亲应该无事。”

房乔道:“我来张掖前先路过了洛阳,我还给你们带来了唐国公和窦夫人的信。他们都很好,具体的事你们自己看信吧。”

房乔顿了顿,道:“太子知道我要去投奔你后,也悄悄托我给你们送来了信。我没拆。”

李世民大大咧咧道:“拆了也没事。我和阿玄什么事都不会瞒着你。哦,我家观音婢和阿玄家珠娘的信不准拆!”

房乔无语:“谁会拆啊!”

杜如晦挤眉弄眼:“我对太子的信不好奇,你们未婚妻的信我倒是真好奇。”

李玄霸道:“你最好别好奇。克明,你遇到了谁?难道是哪个农民起义军的首领?”

“农民起义军啊……是你会说的话。”杜如晦笑着叹息道,“是首领,也不是。李二,李三,你们认识一个叫魏徵的人吗?”

李世民和李玄霸对视一眼,李世民拍着胸脯道:“是我和阿玄的人。”

杜如晦道:“他也说是你和李三的人,来找我要涿郡的城防图。”

李世民和李玄霸瞠目结舌:“啊?!”

杜如晦苦笑道:“这人也太大胆了!他就不怕我出卖他吗?”

李玄霸道:“他要涿郡的城防图干什么?难道想让王薄攻打涿郡?涿郡坚固,又有大量隋军,王薄攻打涿郡,无疑以卵击石。以他聪慧,不会这样做才是。”

杜如晦道:“我也如此对他说。他说,他原本只是想趁着杨玄感吸引了皇帝的注意力,带着义军捡走大隋丢在高丽的辎重,以免便宜高丽人。如果皇帝决策失误,涿郡防备松散,他就带义军去围住涿郡,把涿郡附近军队囤积的粮草兵器盔甲抢了,顺便吓唬一下皇帝。”

李玄霸嘴角抽搐,不知道要怎么评价。魏徵的胆子也太大了!

杜如晦接着道:“他说他不认识我,但你提起过我,那么他就相信我。唉,这人不简单啊。你们一定要好好把握住他,不能让他倒向其他人,否则一定会成为我们棘手的敌人。”

李世民摆手:“不用担心。他已入我彀中,还能逃?”

李玄霸道:“魏徵所愿乃是名垂青史。他所希望的只有二哥能为他实现。其实我已经告诉他未来,他才前往王薄处。”

房乔疑惑:“为何?他不应该留在你和二郎身边吗?”

李玄霸道:“他听了‘房谋杜断’后,对自己只留下‘谏臣楷模’的名声很不满意,说自己修习纵横,本事不比你们差,要和你们比一比。”

李世民默默瞥了弟弟一眼。

来了来了,弟弟的坏心思来了。这是挑拨离间啊!

房乔挑眉:“哦?”

杜如晦捏着下巴道:“这样啊……”

李智云好奇道:“什么未来?什么‘房谋杜断’?”

众人这才“注意”到,李智云和罗士信还在这里。

李玄霸:【说吗?】

李世民点头:“小五已经长大了,应该经得住事了。士信的口风也很严,我相信他。”

李玄霸道:“我有谶纬之能,能为众人看相。”

李智云丝毫不怀疑:“哇,三兄好厉害。三兄,我的未来是什么?”

李玄霸道:“封王。”

李智云得意道:“我就知道,我很厉害!二兄,我和你一样!将来都能封王!”

李世民似笑非笑:“那可不一样。”

李智云疑惑:“封王是最厉害的了吧?”

众人皆扶额叹气失笑,把李智云笑得一头雾水。

罗士信眼皮子直跳:“集弘,只有宗室能封王。寻常臣子最多只能封国公。你傻了吗?这件事连我都知道!”

李智云大惊失色:“对哦!”

惊完后,李智云迅速平静:“我就觉得这大隋一副快要灭亡的模样,原来接下来该二哥当皇帝了啊。”

李世民好奇:“为何是我,不是父亲?”

李智云道:“父亲当皇帝和二哥当皇帝有什么区别?难道还能让长兄当皇帝?他若立讨人厌的长兄当太子,弟弟我帮你夺位!”

李世民切了个羊腿给李智云:“吃你的羊腿,别胡说。你乖乖的,危险的事别掺和。”

李玄霸道:“你护好自己就行。”

李智云恶狠狠地啃羊腿:“刚刚还说我已经长大了,现在还是把我当小孩。哼!你们等着!”

房乔、杜如晦和罗士信三人面面相觑。

李智云也太淡定了吧!不愧是李二郎和李三郎养大的弟弟,和两人真像,造反和夺嫡的事都能轻易说出来,丝毫不惊讶。

罗士信支支吾吾,犹豫不决。

李世民笑道:“你也想问你的未来?”

罗士信先点头,又摇头:“不想不想。”

李世民逗弄道:“怕了?”

罗士信道:“只要我跟着二郎君,未来肯定不会差。”

李玄霸幽幽道:“是不差,二十多岁的剡国公,谥号为‘勇’。”

房乔和杜如晦丝毫不意外。这少年不仅武力高强,还拥有极强的毅力,跨越万里来张掖投奔李二郎,未来成就不可能差,青史留名很正常。

房乔疑惑:“大德,你的表情可不像是夸人。”

杜如晦开玩笑:“怎么?他将来反了?”

罗士信吓得手中的羊肉都掉了:“不可能!郎君对我恩重如山,我绝对不是这种人!”

杜如晦一本正经道:“我知道你不会,才开这种玩笑。如果你是这样的人,我就不会这么说了。”

罗士信表情变得幽怨。

杜如晦对房乔笑道:“逗小孩真好玩。”

房乔忍笑:“够了,以后我们都是同僚。”

杜如晦正色道:“李二还是我主公呢,我还不是要趁着李二还没长大,多欺负他几下?”

房乔嘴角抽搐道:“将来你被大雄关进牢里,可别后悔今日之言。”

李玄霸起哄:“好主意。二哥,等你当皇帝了,就把杜克明关到牢里给你办事。”

李世民与李玄霸一唱一和:“关进牢里还要为我干活,这也太惨了?我会多给他增加点俸禄,把牢里的稻草也多铺一层。”

李智云傻乎乎道:“听说牢里黑黢黢的,要多点一根蜡烛吗?”

李世民和李玄霸异口同声道:“蜡烛管够。”

说完后,兄弟二人为默契击掌。

杜如晦笑骂道:“滚!都把我关进牢里了,居然还让我干活?想都别想!”

罗士信结结巴巴道:“我真的没谋反吧?我没有吧?”

李世民笑着给罗士信切了块肉:“没有。只是你跟着我南征北战英年早逝了。相信我,我绝对不会让未来应验。你这次一定能寿终正寝。”

罗士信松了口气,笑道:“我是将军,马革裹尸理所当然。每次上战场,我都做好了战亡的准备,郎君不必在意。”

他笑眯眯地啃羊肉,心情好极了,半点没有因为自己在战场上英年早逝难过。

李玄霸语重心长道:“我提前告诉你这件事,就是让你上战场时别太拼命。还有,如果你被俘虏了就尽管投降,留得命在,才能偷偷溜回来。”

李世民点头道:“听到没,士信。如果不小心战败了,赶紧投降。哪怕逃不回来,我也能很快把你接回来。你放心,我和阿玄永远相信你。”

罗士信低着头道:“我不会战败。”

李世民道:“你只需要回答,是!”

罗士信咬着牙关道:“是!”

李世民笑道:“这才对,来,继续喝酒。”

李智云不满道:“不用叮嘱我吗?”

李玄霸叹气:“小五,如果我和二哥还要叮嘱你,就白教你这么多年了。”

“嘻嘻。”李智云洋洋得意地啃羊腿。

房乔笑道:“喝酒喝酒。我大概不会上战场,不会有被俘虏的一日。”

杜如晦笑道:“不过李二李三,你们放心,如果真的运气不好被俘,我也绝对会迅速投降,不给你们祭奠我的机会。喝酒!”

李世民和李玄霸举起了酒杯,然后李世民飞速把李玄霸的酒杯抢了。

他们笑闹着吃肉喝酒,都没有去看罗士信,假装无视了罗士信。

罗士信吸着鼻子低头啃肉,眼泪鼻涕糊了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