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借郑家名扬天下
“好!”中年男人夸赞道,然后用严厉的视线扫视在场的郑家小郎。
郑家大郎接触到那人的视线,赶紧低下头。
郑玄毅跟在父亲郑仁基身后,擦了擦额头上因奔跑而冒出来的汗珠。
郑仁基心中满是怒火。
荥阳郑氏身为“郡望”,在地方上相当有实力。
不仅在荥阳,郑氏几乎每个支脉的小房都有人出仕地方官,从县令到太守不等。
但郑氏在朝堂中,已经好些年没有人能身居高位了。
本来荥阳郑氏在隋文帝取代北周时立下了大功劳。当时荥阳郑氏在朝堂的代言人是郑译,曾与隋文帝杨坚一同求学。这关系应该很稳固。
但隋文帝竟然以郑译品德不端为借口,多次磋磨和打压郑译,以及郑译背后的荥阳郑氏。荥阳郑氏气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
虽然郑译快死的时候,隋文帝恢复了郑译的爵位和官职,给了郑译死后殊荣。但郑家就被排挤出朝堂中枢,一直没机会回去。
郑仁基其父死后,郑仁基这一脉也游离于朝堂中枢之外。郑仁基的长兄郑乾意一直在边陲防备突厥,难以回到中原。郑仁基本人靠着家族荫蔽,担任从六品上的通事舍人。
通事舍人掌承旨传宣之事,多由名流担任。郑仁基便是在此职位上结识了李渊。李渊和荥阳郑氏的联姻也是他牵的线。
当今皇帝兴建东都洛阳,郑仁基到处找关系,想为长兄谋取轘辕府鹰扬郎将一职。
轘辕府鹰扬郎将拱卫东都,虽品阶上与长兄目前相差不离,但终于可以回到中原繁华地方,不在边塞吃风沙。
如今皇帝的亲兄弟死的死,幽禁的幽禁,同辈近亲仅有表兄李渊一人。虽然李渊现在还未在朝中任高职,但以隋朝皇帝提防亲族但又任人唯亲的矛盾性格,李渊这个皇帝唯一的表兄肯定会受皇帝信任重用。
再加上皇帝自诩孝顺,朝野上下越是传他弑父的谣言,他就会表现得越尊重长辈。
独孤老夫人是皇帝唯一活着的近亲长辈。虽说她不常向皇帝讨要什么,但正因如此,她如果帮郑乾意向皇帝美言几句,轘辕府鹰扬郎的位置就稳了。
若不是郑乾意和郑仁基兄弟二人没有合适的女儿,早就自己上了,哪还会便宜族人?
郑仁基看着郑家小郎们,心头既窝火又失望。
荥阳郑氏这一代稍稍有能耐的人都在外地做官。他们所看重的子嗣基本都带在身边教导。留在荥阳祖宅的孩子要么年幼,要么没太上心,要么是地位不高的旁支。
这些小辈难道是在荥阳祖宅待太久,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土皇帝,看不起唐国公府这种勋贵人家?
还是说,他们原本没想过太过失礼,只是自诩才高,却输给了两个六岁神童,脾气上头,所以失了分寸?
可能都有吧。
郑仁基瞥了一眼儿子。
郑玄毅把脖子缩得更紧。
郑仁基听闻家中想要试探一下唐国公府两个嫡次子的才华和性格,以推测唐国公府这个宗妇好不好当,立刻推荐自己儿子去“领导”这件事。
他就怕这群被郑家名声惯坏了的郑家小郎们轻视李家二郎、三郎。
没想到自己儿子这么没用!
幸亏儿子还记得自己的叮嘱,及时把自己找了来,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早听闻唐国公府二位公子神童之名传遍大兴城,李公与我喝酒时常常炫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郑仁基带着慈祥的微笑,先夸赞了李家二郎和三郎,又对窦氏拱手道,“窦夫人,今日失礼了。”
郑仁基曾来唐国公府做客,窦氏知道他是自家丈夫的友人,便给了他一个面子,平静道:“见过郑舍人。二郎、三郎,郑舍人是你们父亲的友人,该叫一声叔父。”
李世民和李玄霸拱手:“郑叔父。”
郑仁基见窦氏似乎没有生气,松了一口气,道:“郑家诗书传家,刚会说话便开始读书识字,小辈们个个自恃才高。在荥阳这地,他们也确实没有敌手。乍一见能匹敌他们之人,就热血上头,没了分寸。唉,他们父辈都在外地做官,只带了已经求学的子嗣在身边。家中只有妇道人家,太过纵容他们了。”
郑仁基说完,又瞪了众小郎一眼:“你们以为是兄弟之间玩闹吗?三人行必有我师,哪怕是小自己许多岁的孩童,也可能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所以你们自己家人关起门来文斗,同辈之间只看才华,不看年龄。但这是客人!你们想传出郑家用十几人和两个六七岁孩童文斗,其中一人还已经及冠的传闻?!”
郑仁基出现时,一众如斗鸡般的郑家小郎,那脖子上张扬的羽毛已经缩了回去。
听了郑仁基的训斥,他们连连拱手向李世民和李玄霸道歉。
郑大郎也不例外。
他连连向李世民和李玄霸拱手:“是我之错。我本该劝阻族弟,但一看到族弟难过,就不由失去了理智。”
与郑大郎同来的郑家二郎、三郎、四郎也道:“友悌虽重要,但慢待客人却失了礼数,我们顾此失彼,实属该罚。”
窦氏的表情仍旧很平静,李世民的表情有些懵。
他不明白,刚刚还剑拔弩张呢,现在情况怎么突然马车调头,拐弯急得马车厢都快飞了出去。
遇事不懂找阿玄。李世民立刻用眼神询问李玄霸。
李玄霸:【这位郑叔父在打圆场,虽是给我们道歉,也是给已经严重失礼的郑家小郎们台阶下。这说明这位郑叔父应该是支持郑家和我家结亲的人。别说话,安静听着就成。】
李世民不敢置信!
都到这份上了,郑家和自己家还要结亲?!
他看向母亲。
窦氏已经恢复了之前雍容的笑意:“能让文名驰骋天下的荥阳郑氏子弟忽视年龄,一同与之文斗,虽然我心疼二郎三郎,但也觉自豪,竟然气不起来了。二郎,三郎,还不快谢谢叔父夸奖?”
李世民仍旧不满,瘪嘴不肯照做。
李玄霸:【听娘的,别犟。】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把心中郁闷压下,与李玄霸再次异口同声,动作一致地作揖:“谢叔父夸奖。”
郑大郎的脸色很不好看。这两人真的要踩着自己扬名了?!
他虽不满,但在郑家不能忤逆长辈,否则会被家法。他也只能将不满压在心底,准备私下给父亲写信抱怨。
窦氏道:“你们还得谢谢郑家小郎们,是他们给了你二人证明自己才华的机会。快谢过众位兄长。”
李世民和李玄霸作揖:“谢谢诸位郑家兄长。”
这次郑玄毅没有辜负父亲的希望,他立刻还礼:“不敢不敢,是我们失礼了。”
有郑玄毅带头,其他郑家小郎也被带着还礼,再次道歉。
窦氏道:“好了,把玉佩还回去吧。玩耍归玩耍,拿别人财物就不对了。哪怕是他人先起的头,你们也不能令自己的品德偏移。”
李世民:“!!”什么!我凭本事赢的玉佩,凭什么要还?!
李玄霸:【听娘的。】
李世民委屈地把反驳的话吞下,与李玄霸亲手将玉佩挨个还回去。
一个个的还,一个个的行礼。
郑家小郎只得再次一个个向李世民和李玄霸道歉。
李玄霸:【累。】
李世民:【啊!!!!!】
李玄霸:【哈哈哈哈哈。】
李玄霸没忍住,被二哥那声突破天际的“啊”逗笑了。
所有人都将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李玄霸随便找了个借口:“之前觉得很生气,但现在回想,刚才的游戏也很有趣。只是可怜哥哥。不知道嗓子会哑几日。”
李世民非常配合地为李玄霸打掩护,他做出委屈的表情:“阿玄,你这是在嘲笑哥哥?”
李玄霸点头:“对。”
李世民扯着窦氏的裙角道:“娘娘!你看看阿玄!快教训他!”
窦氏“扑哧”笑道:“行,娘娘教训他。三郎,伸手。”
李玄霸伸出手。
窦氏在李玄霸手心上轻轻打了一下:“好了,娘娘帮二郎教训三郎了。”
窦氏、李世民和李玄霸这一番打闹后,现场气氛稍好了一些。
这时,一个傻孩子站了出来,让现场气氛彻底缓和。
一个和李世民、李玄霸看上去差不多年龄的胖墩墩孩童犹豫了一下,扯下了脖子上的玉牌,眼巴巴地把玉佩和玉牌捧着凑上来:“你们都好厉害,能不能收下我的玉佩和玉牌,以后给我当阿兄?阿父总说我笨,没有兄长带,将来肯定会被狼叼走。”
李世民和李玄霸:“??”
郑玄毅赶紧把那个傻孩子拉回来:“你说什么?家里有这么多兄长,你还找什么阿兄?”这族弟是谁来着?怎么没印象?
傻孩子正想回答,一个衣着比其他女眷稍微陈旧的女眷冲上来,把那傻孩子抱进怀里,向众人连连道歉:“我家孩子从小就又傻又楞,连《千字文》都背不明白,让窦夫人见笑了。大傻,你又犯傻了!”
傻孩子咬着手指,满脸茫然。
他这副傻乎乎的模样,成功逗笑了所有人。
李世民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玄霸没觉得好笑,只是众人都在笑,他也礼貌性地勾起嘴角。
傻孩子环视了一眼周围人的笑容,垂下头。
李玄霸心里叹了口气;【哥,把你捡到那枚残破铜钱擦干净送给他。】
李世民虽不明所以,还是照做。
他将铜钱在衣袖上仔细擦干净后,踮起脚递给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傻孩子:“送给你。”
傻孩子眼睛一亮,连忙伸出手,把铜钱紧紧攥在手中。
李玄霸道:“等唐国公府和荥阳郑氏结为亲家,我和二哥也确实是你兄长了。你再长大些,就来我们家做客吧。”
他记得这个傻孩子本来缩在人群最后面,被一众兄长推出来与自己比试,确实连《千字文》都结结巴巴背不出来。
比试时,傻孩子死死攥着玉佩眼泪汪汪。但输了之后,他却满脸崇拜地把玉佩递过来,引起在场众人好一阵笑。
李玄霸在烧水的时候,这傻孩子也试图来帮忙,被他阻止。
就这副傻样,李玄霸真担心他会被烫到。
但至少傻孩子有这份心,对比其他傲慢无礼的郑家子弟,算得上人傻心善了。
李世民看着李玄霸主动邀请那个傻孩子来家里做客,心中了然。
虽然阿玄会给自己找一大堆借口掩饰心软,但他肯定只是看不下去这群人嘲笑一个没有犯错的笨小孩而已。
“你叫什么名字?”李世民对傻孩子露出招牌开朗笑容。
傻孩子道:“郑广!兄长,我叫郑广!”
李世民笑着点头:“我记住了。”
傻孩子露出傻乎乎的笑容,鼻涕都流了出来,引得众人又是一番笑。
他的母亲脸上配合着众人笑着,赶紧给孩子擦鼻涕。
郑仁基看着那个不记得是谁家,但看穿着,应该只是偏远旁支的孩童,心里松了口气。
这孩童的卖蠢,成功让气氛彻底缓和了。
等回去查一查这孩童是谁家的,给他一些钱财资助。
李玄霸听着众人的笑声,眼眸微微垂下。
李玄霸:【哥,和娘说你嗓子疼得厉害,想回家。】
李世民跑回窦氏身边,撒娇道:“娘娘,我嗓子有些疼,可以回家了吗?我想耶耶了。耶耶还在等我们回家,说晚上会亲自给我和阿玄烤小羊羔。”
李玄霸:“……”什么烤小羊羔,二哥真是张口就来。
李玄霸道:“娘,我也想念父亲。”
窦氏接着李世民和李玄霸递过来的梯子,道:“二郎和三郎年幼,他们的父亲又许久未见孩子,今日出门前仔细叮嘱了一定要及时回去烤小羊羔,我先告辞了。”
郑仁基给崔老夫人使了一个眼色。
崔老夫人立刻上前道:“我送夫人一程吧。”
窦氏忙道:“哪敢劳烦老夫人。”
崔老夫人笑道:“不打紧。我看这一双孩子真是喜欢得紧,恨不得多与你们待一会儿。”
窦氏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崔老夫人亲自送窦氏出门。
郑仁基是外男,虽然刚出来打圆场,但还是不好亲自送窦氏离开。
他留在了原地。待窦氏离开后,才脸色一沉。
“你们究竟在做什么?!”郑仁基骂道,“若不是我今日正好在府中,你们要如何收场?你们还记得郑家是要和唐国公府家结亲吗?!回去反省!我会写信告诉你们的父亲,让他来收拾你们!”
郑仁基甩袖离去。
郑玄毅在一众郑家小郎隐晦的“告状狗”的眼神中,弓着背跟着父亲一路小跑离开。
女眷们领着自家孩子,各自心疼地安抚孩子,说他们受委屈了。
只傻孩子的母亲悄悄退下,然后抹了抹眼泪。
小郑广伸出手,手心铜钱被他攥出了汗:“阿娘,我有新的兄长了,新兄长很厉害。阿娘以后不用再为我找兄长,去给别人缝衣服。”
妇人刚止住的眼泪不由又涌了出来。
她亲了亲因一场高烧,比旁的孩子更愚钝的儿子的额头一口,没有回答儿子的话。
……
“我想起来了!”李玄霸一拍脑门。
李世民好奇:“阿玄,你想起什么了?”
李玄霸道:“没什么,等你十六岁再告诉你。”
李世民:“??!”
他扑上去挠李玄霸的痒痒,被窦氏拎开:“马车行驶速度快,别打闹。”
李玄霸躲在母亲身后。
他总不能现在告诉二哥,那个叫郑广的傻小子,极可能就是以后晋阳起兵时,年仅十六岁就孤身以兵卒身份投奔秦王府,你未来的心腹吧?
郑广在贞观时政治地位不高,史籍记载较少。唐高宗时他曾独领一军,但风光都给了副手薛仁贵。他的才华和家庭助力都很一般。
但唐太宗每次提拔功臣,都会把他的官位和爵位提一提,还叮嘱唐高宗,让郑广陪葬昭陵,可见是很喜欢他。
郑广身为荥阳郑氏却牢牢贴着秦王,“自贱身份”从小兵和低等将领做起。他当时查到这个史料就觉得奇怪。
以今日之事猜测,难道郑广在原本历史中,也曾经偶遇过二哥?
李世民见李玄霸不搭理他,自己转移话题:“唉,荥阳郑氏不是名门世家吗?名门世家不是很懂规矩吗?这就是他们的规矩?”
李玄霸道:“娘,父亲还是会和郑家结亲,对吧?”
李世民瞪圆眼睛:“娘娘,郑氏这么讨厌,难道我们还要和他们结亲吗?不要啊,我讨厌他们。”
窦氏苦笑。
李玄霸面无表情道:“哥,所以你知道郑氏为什么目中无人吗?就是因为这个。即使他们无理,别人看在荥阳郑氏的面子上,也不会对他们如何,还会继续眼巴巴和他们结亲。”
李世民抱着脑袋摇晃:“我不听我不听,我讨厌郑家!我不要郑家女当大嫂!”
李玄霸道:“父亲要的就是荥阳郑氏这一块招牌,和他们在地方上的势力。现在因娘的机智,郑氏同意我二人借着他们子弟的名声扬名,以此作为赔礼。唐国公府不仅不吃亏,还算得了小利。所以父亲应当是对今日之行满意的。”
李世民抱着脑袋继续摇晃:“什么小利?难道没有郑家,我和你就不能扬名?我们可是唐国公的二郎和三郎,认识的权贵不少!只要有才华,哪可能没有扬名的机会?哪还需要郑家给我们扬名?再不济还有皇帝表叔呢!皇帝表叔亲口夸赞我们一句,不比郑家强?这怎么说的好像我们还占了郑家便宜似的!”
李玄霸耸肩:“这世间道理确实如此。二哥,你是不是读史还没读到北齐?”
抱着脑袋摇晃的李世民动作一滞:“快了快了……唉,阿玄,别催。”
李玄霸道:“我没催你。荥阳郑氏每一代会选出最惊才绝艳者,倾尽全族力量送入朝堂中枢,是郑氏在朝堂的代言人。北魏时郑氏在朝堂的代言人叫郑道昭,是当世士林领袖,世人无不称赞其风范。”
李世民保持着抱着脑袋的姿势:“然后?”
李玄霸翻了个白眼:“他嫡长子郑严祖贪财好利,与堂姐通奸;他孙女先嫁广平王元悌,后嫁高欢,与亲子通奸。淫|秽无礼,声满天下。”
窦氏捂着脸道:“阿玄,你……唉!”
李世民抱头惊呼:“哇!”
李玄霸道:“隋朝刚建立时,郑家在朝中掌舵人是郑译。郑译贪婪世上罕见,且对继母极其不孝,既不准继母回归娘家,也不肯赡养继母,把继母赶出了府邸自生自灭。隋文帝都看不过去,赐给他《孝经》,把他削职为民。”
李世民抱头再次惊呼:“天!”
李玄霸道:“郑严祖在世时为骠骑将军、鸿胪卿,去世后赠豫兖颍三州都督、司空公、豫州刺史;郑译生前复原职原爵,去世后谥号为‘达’。他们恶名众人皆知,但世人仍旧说荥阳郑氏家风清正,门扉高洁,众子弟乃是士林楷模。”
李玄霸深呼吸了一下,道:“郑严祖一脉的郑氏女仍旧被求娶者踏破门扉,人人一边骂郑严祖和郑大车淫|秽无礼,一边又夸郑氏女子品行高洁,宜室宜家。”
“明白了吗?哥,名门世家高贵的是他们的牌匾,世人夸赞他们也只是因为那一块牌匾,不是他们真的有多高洁、多优秀。名门世家掌握着最多的笔杆子,那些扬名的文章,都是他们互相吹嘘的。”
“别的人加入他们需要展现出高洁的品德和优秀的才华,但他们自己不需要。”
“就像是九品中正制,下品寒士必须非常优秀才能入皇帝的眼,而上品名门哪怕是个智力障碍者也是上品。”
“呵,门风清正?越是名门,越没规矩,因为他们不需要守规矩,他们就是制定所谓名门规矩的人!”
李世民放下抱着脑袋的手臂,挤到李玄霸身边,摸了摸弟弟的头。
李玄霸:“……干什么?”
李世民道:“阿玄,别激动,哥哥知道你很生气,但别激动,你身体不好,太激动会难受,说话说多了也累。来,跟着哥哥深呼吸。”
李玄霸:“……我没激动。”
李世民点头:“是是是,来,深呼吸,然后平静下来,干脆闭上眼靠着哥哥睡一会儿?”
李玄霸撇过脸:“不睡。”
他小口小口地深呼吸。李世民用袖口帮李玄霸擦拭脸上的虚汗。
窦氏深深叹了一口气,感到了浓浓的疲惫。
她强打着精神道:“我打探过你们未来大嫂的名声,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女子,不是那等仗着郑氏虚名的恶人,别担心。今日之事,娘亲一定给你们讨回公道,不让郑家好好放一会血,绝对不会罢休。”
李世民点头:“我相信娘亲。阿玄,快说相信娘亲!别生气了,不准再激动。”
“没生气,也没激动。”李玄霸有气无力道,“我当然相信娘亲……哈……唔。”
他冷静下来,还真困了。
李世民指着自己的肩膀:“睡吧。”
李玄霸倒头躺在娘亲的膝盖上,闭上了眼。
李世民笑骂道:“好你个阿玄,还嫌弃我肩膀不舒服是吧?”
李玄霸嘴角微微上弯。
第13章 唐国公府得三赢
李世民虽然精力充沛,今日也太累了。
别说顺背时大多时候他真的是自己背,就是重复李玄霸的话,足足念书几个时辰,如果不是他意志坚定,也难以撑住。
李世民挪动到窦氏另一边,也倒头枕在母亲的腿上。
两个孩子头顶着头,各自枕着母亲的一条腿闭目睡觉的模样,那真是一模一样。
窦氏低头看着这睡着后终于像双子的孩子,眼中隐忍许久的悲伤和愤怒终于漏了一丝出来。
她此时分外想念父母,想念兄长,想念舅父舅母。
若是他们还在,自己何至于强忍着怒气,还劝孩子们隐忍。
窦氏闭上眼,马车晃悠。
父母兄长和舅父舅母的音容在她眼前浮现又消失。
她睁开眼,眼中复于平静。
诚然如三郎所说,此事结果是不错的,所以丈夫不仅不会生气,还会欣喜。但她仍旧可以为两个孩子多讨要些好处。
马车驶入家门时,李渊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李世民揉了揉眼睛,自己从马车上跳下来。
李玄霸也想自己起身,但身上很沉重,脑袋晕晕沉沉,起身后身体老晃。
李世民拉了拉李渊的衣角:“耶耶,快把阿玄抱下来。”
李渊笑骂道:“你还指挥你耶耶做事?不孝子。”
虽然这么说,李渊还是从窦氏怀里将李玄霸接过来,不熟练地拍了拍李玄霸的背:“辛苦了。”
李玄霸趴在父亲的肩膀上,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然后闭上眼继续睡觉。
李渊把李玄霸抱到房间,让下人帮李玄霸和李世民换衣服,用温水擦洗脸和身体。
李世民恢复了精神,李玄霸更困了。
“阿玄再坚持一下,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吃点东西再睡。”李世民拍了拍弟弟的脸。
李玄霸闭着眼睛:“嗯。”
李世民跳下床榻,往厨房跑。
李世民说李渊会亲自烤小羊羔是现编的借口,但因李世民早几日就在吵着要吃小羊羔,今日李渊还真的很碰巧让人烤了小羊羔等窦氏和两个孩子凯旋。
当然,不是亲自烤的。
李渊提前考校了两个孩子的学习进度,虽然李玄霸拘着李世民一同藏拙了,李渊也很满意,心想就算是荥阳郑氏,同年龄的孩童如自家二郎三郎这样的也不多,所以早早就准备着为他们“庆功”。
李世民和李玄霸离开后,窦氏一边换衣服,一边将今日之事告知李渊。
在听到两个孩子被郑氏十几个孩子围攻,还有已经及冠的郑家子来找场子时,李渊疑惑:“郑氏门风不至于此,是否是二郎和三郎太高傲,与他们有了口角?”
窦氏垂眸道:“郎君,即使是二郎和三郎有错在先,他们就能这样?”
李渊忙道:“当然不是,只是,唉……还好结局是好的。”
窦氏道:“对我们而言,五姓七望并非高高在上。我看二郎三郎如此羞辱他们,他们仍旧有结亲的意向,或许我们不该太客气。若太客气,就不是荥阳郑氏为大郎所用,而是我们为荥阳郑氏而用。”
李渊摆了摆手:“我知道,你不用说了。朝堂上的事,你不懂。”
窦氏心中闪过一丝疼痛。
她多次向丈夫进言,丈夫总是让她管好家里事即可。
“大郎是个爱护弟弟的好孩子。他年轻气盛,大概是不理解荥阳郑氏的好处的。再者,若宗妇仗着荥阳郑氏的名望对唐国公府不敬,也不是件好事。”窦氏换了内宅的角度。
这次李渊听进去了。
他皱眉:“这倒是。”
窦氏道:“郑舍人已经暗示会补偿二郎三郎,让二郎三郎借郑氏扬名。”
李渊大喜:“有如此好事?好,好,我明日就与郑舍人见面,问问他我该如何配合!”
他大喜之后,又忍不住叹气:“唉,没想到二郎三郎如此厉害。若早知道,我该带他入宫去面见陛下。”
窦氏想要阻止,但她因为皇帝的事与李渊多次不痛快。明知丈夫不会听她的,她便适时地沉默。
再者,如果皇帝感兴趣,自己两个孩子也是跑不掉的。
窦氏见李渊听了进去,便继续委婉地和李渊商议,要怎么在郑氏那里给孩子们讨些好处。
李世民猫着腰从窗户下面偷偷溜走,眼睛里含着两泡眼泪要掉不掉。
他是来叫父母一起吃小羊羔,碰巧偷听到对话。
家里安全,李世民常甩开仆从自己乱跑。天色昏暗,一个小孩在庭院里乱窜,下人都没有发现李世民偷听了。
李世民找了草丛蹲着,眼泪终于掉了出来。
他瘪着嘴抹眼泪。
他很喜欢耶耶,但阿玄总是不肯和他一起亲近耶耶。
阿玄虽然从未说过耶耶的坏话,但李世民怎么可能没发现,阿玄不仅不喜欢耶耶,甚至还有些防备。
这次也是。阿玄断定耶耶不会为他们二人出头。
“不过是个荥阳郑氏,不过是依靠冢中枯骨。”小小的李世民不会怨恨父亲,把仇都记在了荥阳郑氏身上。
待胳膊上被蚊虫咬了好几个红包后,李世民才受不了痒,从草丛里钻出来。
他使劲地擦了擦眼睛,然后笑着跑回卧室,把已经忍不住趴下睡觉的李玄霸摇醒:“阿玄,醒醒,醒醒,今天真的有小羊羔。”
李玄霸睁开眼,视线先落到二哥红肿的双眼上,又落到二哥胳膊上的红疙瘩上。
“蚊虫这么多?”李玄霸皱眉,“你等等。”
李玄霸努力爬起来,使劲拍了拍脸,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打了好几个哈欠,勉强清醒过来。
他打开带来的行李木箱子,翻找出一个小漆盒。
“胳膊伸出来。”李玄霸拿出防蚊虫的药膏,给李世民涂药。
李世民笑着道:“凉滋滋的,一下就不痒了。”
李玄霸斥责道:“哥,我说多少次了,去庭院里玩的时候把防蚊虫的罩衣穿上,还有,不要因为抄近路就钻草丛……”
李世民打断道:“哎呀,好啦好啦,阿玄你现在说话又不累了?好啰嗦。”
“哼。”李玄霸用布擦干净手中的药膏,打开了一罐乳白色的药膏,“闭上眼。眼睛都肿了。”
李世民抿了一下嘴,乖乖闭上眼。
李玄霸:【你该不会是偷听了父亲和娘亲的对话?】
李世民沉默了一会儿,待药擦完了,他才小小地“嗯”了一声。
李玄霸:【大人自有大人的考量,不像我们想的那样单纯。别难过。】
李世民嘴角微微上弯:“嗯。”
窦氏来找两个孩子吃饭时,李世民和李玄霸都恢复了以往的模样。
李世民扑到窦氏怀里,抱怨蚊虫讨厌,把自己胳膊上的红疙瘩给窦氏看。
等见到了李渊,李世民又把自己胳膊上的红疙瘩给李渊看。
李渊笑着道:“这耶耶可帮你出不了气,耶耶也被蚊子咬了。”
他撸起胳膊,也露出胳膊上的红疙瘩。
父子二人对视大笑。窦氏也忍不住失笑。
只有李玄霸还在打瞌睡。
你们这饭究竟吃不吃了?困。
……
孩童的喉咙很脆弱。李世民昨日喉咙使用过度,晚上又对抹了辛香料的小羊羔大快朵颐,第二日他起床时,喉咙就肿得说不出话来。
李玄霸十分懊恼。
父母不懂,自己还不懂吗?他昨日难道太困,把脑子困没了?居然忘记了这件事。
李世民喉咙肿了后,引起了扁桃的发炎,扁桃的发炎又引起了低烧。
活泼的李世民变得和李玄霸一样蔫哒哒的,把窦氏和李渊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李渊本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他不仅脾气不好,还小心眼。
昨晚他还觉得两个儿子和郑氏的冲突是孩子间的小事,现在李世民因昨日之事病倒了,他就忍不下这口气了。
李渊骂了来拜访的郑仁基一顿,并写信给郑继伯,骂了郑继伯一顿,质疑郑继伯的家风,还扬言如果二郎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算郑家是自己的亲家,也不会善罢甘休。
听闻大海寺有双王像,据说向其祈祷,对治愈疾病效果很好。李渊又捐造石弥勒像一尊,为李世民祈福。
郑家没想到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终于慌乱起来。
其他世家都在看郑氏的笑话。
虽然大家同为世家,大部分时候都同气连枝,但彼此之间也有强弱之分。
你弱一分,我就强一分,笑话还是要看的。
郑氏的人一合计,见瞒不住,又是自家理亏,终于同意了郑仁基的提议,帮唐国公府捧个神童出来。
门阀中不乏用普通子弟去捧其他士人的例子。
虽然他们一般不这样做,但若是对方已经碾压他们,自己主动为其扬名,还能给自己家留下一个宽宏大度,甚至慧眼识珠的好名声。自己那些平庸的子弟还能借此机会,贴着那个贤才扬名。
“换个意思,就是吸血。”李玄霸削了桃子,切成小块喂给李世民。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何况孩童。
李世民这病情反反复复,窦氏为了照顾李世民都累得病倒一回。
李玄霸这个病秧子倒是出乎众人意料,没有病倒,能帮母亲照顾二哥。
李世民说话仍旧难受,但还是忍不住说话:“我终于明白阿玄为何不爱说话了。以后阿玄不说话,我再不吵你。你想当哑巴,哥哥也随你。”
“闭嘴,我不想当哑巴。”李玄霸恶狠狠地把桃子塞进二哥嘴里。
有桃子吃还不闭嘴,噎死你!
李玄霸怀疑,二哥喉咙好得这么慢,肯定是不听医嘱,刚能发声就非要说话闹的。
又过了一月,李世民终于好得七七八八。
海棠残红已经落尽,桂子花香悄然弥漫。
郑家和唐国公府家终于交换了庚帖,定下了这门亲事。
不仅如此,郑家为了表示诚意,还送了一位旁支的刚到双十芳华的寡居女给李建成当妾,并且暗示若庶长子从此女肚中出来,就可以留下。
荥阳郑氏人口众多,偏远支系者除了有个姓氏,若不付出,几乎得不到家族任何支援。这个寡居女家境贫寒,夫死归家后,家中本来就相看高官中。
身居高位者年纪不会小,儿女大概都和她差不多大。同是当妾,给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郎当妾,还是人生第一个有名分的妾,并允许生下庶长子,她心里自然是乐意的。
那四五岁就传出贤良淑德名声的唐国公府未来宗妇,据说也很赞同这件事。
据说这件事就是她提出来的。
自己年幼,未婚夫空等自己十年,耽误夫家子嗣,实在是不贤惠。所以她特意向家里求来姐妹一同出嫁,也是一桩美谈。
李世民和李玄霸得了名声,李建成得了娇妻美妾,唐国公府和荥阳郑氏达成联姻。
唐国公府三赢。
李玄霸得知这个结果时,正踮着脚折下一枝桂花,想要给李渊刚给他们置办的小书房增添一缕幽香。
闻言,李玄霸护住手中桂花枝,嗤笑一声,正想说什么,突然头上花枝颤抖,金色桂子落了满头。
他抬头一看,二哥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金桂树,摘了一捧桂花散在他头上。
“阿玄,来树上!”李世民笑着对李玄霸伸出手。
李玄霸想了想,气沉丹田,发出罕见的超大声音:“娘亲!哥哥爬桂花树!好高好危险!”
李世民笑容僵硬。
“李、世、民!!给我下来!!”
窦氏提着裙子从屋里冲出来,李玄霸立刻把手中桂花枝奉上。
他拍了拍头上的桂花,吹了一声口哨。
金秋八月,桂子飘香,岁月静好。
宜看娘亲揍哥。
……
李渊自来郑州当刺史后,为长子李建成求郑氏女,求了快整整两年,终于如愿以偿。
李建成本来十三岁相看人家,十四岁相中郑氏女,拖到了十六岁,这婚事终于订成了,还得了一美妾。
他在朋友中受尽艳羡之语,对给他挣得此番好处的弟弟终于多了一分亲近。
至于李世民和李玄霸的神童之名,李建成是不嫉妒的。
身为未来的唐国公,他早早被教导,弟弟所有的成就都是他的助力。如现在,李世民和李玄霸“力战”郑家十数子弟,不就为他挣得了娇妻美妾和荥阳郑氏的助力?
原本李建成对李世民和李玄霸得了祖母和母亲的嫁妆铺子的事有些不满。
他倒不是在乎这点财产。唐国公府所有财产都会是他的,他还不至于计较祖母和母亲的嫁妆,只是厌恶吐了他一身的李玄霸而已。
现在李建成虽然仍旧不喜李玄霸,但对祖母和母亲私下补贴两个弟弟的行为也不再抵触,和朋友游玩时还会经常夸奖李世民和李玄霸,说自己教他二人读书时,他二人表现得有多聪慧。
唐国公府出了两个连荥阳郑氏都赞叹不已的神童,也传到了正在洛阳行宫的杨广耳中。
洛阳新城还未修好,但洛阳曾是北魏的都城,原本旧城就很繁华,有隋朝的行宫。
杨广刚登基,最喜“祥瑞”。
他当即给李渊下令,让窦氏带李世民和李玄霸来洛阳面圣。
第14章 李家二子独面圣
此时刚到八月。
今年是大业元年,杨广修洛阳城、修洛阳西苑、修显仁宫、修通济渠……上线一大堆工程。
经过百万劳工的拼命干活,付出了“累死者十之四五,载尸车相望于道”的代价,大业元年上线的大工程只剩下洛阳新城还没有完工。
荥阳就在通济渠边上。
杨广的令使是通过通济渠来的。虽然通济渠现在还不允许闲杂人等下水,但李渊是杨广表亲,窦氏又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杨广特意让窦氏可以与令使一起从通济渠去洛阳,免于旅途劳顿。
李渊十分得意,不由又笑了窦氏一场,说窦氏猜忌表弟实在是没必要。
窦氏赔笑,说自己确实想错。
李渊有公职在身,不能随行。窦氏忐忑不安地带着李世民、李玄霸和一众仆从,从通济渠乘船去洛阳面圣。
船上,李世民和李玄霸恶补自己家的亲戚关系,背下了一大堆名字和名字主人的生平,以免皇帝问起来的时候,他们都不知道说的是谁。
两个孩子背得直打哈欠。
李世民背一会儿,倒在铺了毯子的甲板上滚一圈,把百无聊赖阐述得淋漓尽致。
李玄霸咬牙坚持了一会儿,也不行了。
他大字躺在甲板上,任由二哥滚过去碾他一遍,滚过来又碾他一遍,一动不动。
李玄霸以前看西方玄幻涉及贵族的小说时,对那些贵族居然要熟背贵族谱系感到无语。谁知道自己投胎到了隋朝,居然也要背谱系。
哦,这套糟粕是从我们开始,比西方早几千年,不能怪在西方头上。
李世民又滚了一圈,把弟弟又碾了一遍,然后也大字躺在李玄霸身边。
他打着哈欠道:“原来我们的表伯表叔还有那么多,怎么我老听奉承我家的人说,耶耶是陛下唯一的表亲?”
窦氏坐在地毯上看两个耍赖偷懒,听了李世民的话后微笑道:“你父亲是陛下唯一的姨表兄弟。母亲是陛下唯一还在世的母族长辈。”
李世民年幼,没听懂窦氏的言下之意。
李玄霸帮忙解读:【杨广此人生性凉薄,若长辈还在,他为表现出对文献皇后的孝道,才会认一认表亲。】
李世民眨了眨眼睛。
也就是说,独孤家其他几位长辈已经去世,导致小辈关系生疏?
他在家也未见耶耶与表伯表叔有多少亲密来往,所以对独孤家的人总记不全。看来独孤家与自家也有些生疏了。
可祖母强势,为何会与家中兄弟生疏?真奇怪。谱系里会有答案吗?
李世民翻身坐起来,道:“我继续背书了!阿玄,不要偷懒,赶紧起来!”推攘推攘推攘推攘。
“嗯……”李玄霸打着哈欠坐起来。
兄弟二人背靠着背互相为靠椅,伸长着小短腿,强打着精神继续背书。
窦氏要来笔墨纸砚,将两个孩子背书的模样画下来。
李世民和李玄霸启蒙前就被教着背过家中亲戚的谱系,只是现在忘记了,咬紧牙关努力背诵,捡起来也快。
他们在船上度过了一日,又在洛阳杨广安排的别邸里等候了一日,待杨广召见他们时,两人已经将谱系熟背。
李世民和李玄霸也从亲戚谱系中,寻到了祖母没有和表爷爷们太过亲近的原因。
兄弟二人蒙着被子咬耳朵说着祖辈的逸闻,为明日面圣“复习”。
原来曾祖父独孤信一共有三任妻子。原配如罗氏生一子独孤罗,继室太原郭氏生六子两女,第三个继室清河崔氏生文献皇后独孤伽罗。
唐国公老夫人也为太原郭氏所生。
独孤信投奔西魏的时候将父母妻儿都抛弃在东魏。独孤罗还在襁褓中时就被囚禁,至北周建立,二十余年才被释放,流落民间,贫困潦倒。
无论是独孤信还是独孤信的其他儿子都以为独孤罗早就死了,所以以太原郭氏所生子为嫡长。
独孤伽罗让杨坚找到独孤罗。太原郭氏所生六子对独孤罗轻视侮辱,又因独孤罗之母出身不高,不认独孤罗为兄长。
杨坚建立隋朝后,独孤皇后通过杨坚认独孤罗为独孤家的嫡长家主,重用独孤罗。
太原郭氏所生第五子独孤陀心怀怨恨,以巫蛊之术诅咒独孤皇后,被贬为民。
那之后太原郭氏还活着的儿子都开始小心谨慎了。
李世民:“其实文献皇后对其他异母兄长也不错,每个活到了大隋的表爷爷都不缺高官厚禄,六表祖父此举实属不该。”
李玄霸提醒:“六表祖父是文献皇后异母弟,不是异母兄。”
李世民惊讶道:“曾祖父娶清河崔氏时曾外祖母还活着,之后还生了一子?不对啊,曾外祖母虽是继室,但也是曾祖父正妻啊!”
李玄霸道:“曾外祖母和文德皇后之母都是正妻。曾祖父续娶了二妻。”
李世民:“……”
李世民抱头:“啊!我刚质疑荥阳郑氏的家风,怎么太原郭氏和清河崔氏也是如此?清河崔氏还是五姓七望和天下四姓之首吧!我听闻耶耶想给兄长求娶崔氏女儿,崔氏婉拒后,即使崔氏中有耶耶的好友,耶耶都只能作罢!”
李玄霸摊手:“还是我们家太弱小了。”
李世民翻白眼。以前他以为自家特别厉害,现在……看看自家曾外祖父!
李玄霸道:“现在表祖父都去世了。当今皇帝上台后,追赠了包括被削爵的六表祖父高官,以显示他对文献皇后的追思。但看族谱,或许皇帝与我们心里其实不会太亲近。母亲所忧虑的没错。”
李世民叹气:“可祖母和耶耶都自以为和陛下很亲近。”
李玄霸道:“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听娘的,小心谨慎无错。”
李世民点头:“对,听娘的。”
这时,窦氏在门口道:“二郎,三郎,睡着了吗?有没有偷偷聊天不肯睡觉?”
李世民想也没想,高声道:“娘亲,已经睡着了!没有偷偷聊天!”
李玄霸深吸一口气,双手捂住眼睛。
啊,拿什么拯救我即将被娘亲揍屁股的愚蠢哥哥?
……
第二日,被打扮成珠宝架子的李世民和李玄霸被窦氏带进了宫。
李世民坐在马车上,屁股左扭右扭。昨日挨的揍还疼着呢!
李玄霸捂着嘴偷笑。
李世民的表情十分幽怨。阿玄真坏,居然立刻装睡。娘也偏心,明知道阿玄装睡也不揭穿,只揍了自己的屁股。
李世民幽怨的表情一直带到了面圣的时候。
皇帝为避嫌,一般不会接见外命妇。
窦氏被引去见皇后,只两小孩被引去见皇帝。
窦氏本以为皇帝皇后会同时接见她和两个孩子,自己会伴随在孩子身边。没想到皇帝居然是单独接见两个孩子。她心中焦急,却无可奈何,只能寄希望两个孩子能随机应变。
李世民和李玄霸独自拜见了皇帝。
他们礼仪周全,但杨广一见李世民幽怨的表情,眉头就不由紧皱:“李二郎,你为何面圣还面带不虞?”
李世民瘪嘴道:“回陛下,昨夜小儿因面圣太过激动未能早早入睡,被娘亲揍了屁股,现在还疼呢。”
李玄霸拱手替兄长解释:“回陛下,二哥不是面带不虞,是臀疼难忍。”
杨广一愣,没想到居然得到这样的回答。他还以为是李渊对他不满,所以教唆儿子呢。
他大笑:“可要朕派太医给你瞧瞧?”
李世民连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只是有一点乌青,已经上过药,表叔……陛下不用担心。”
杨广听李世民说漏嘴,差点叫他“表叔”,不由心头了悟。
看来李渊不仅没有异心,还自诩自己的表兄,常对孩子夸耀与自己关系亲近。
杨广疑心病极重,一登基就猜忌诸位堂兄。又因李渊曾被隋文帝和文献皇后喜爱看重,和他兄长杨勇关系不错,所以他心中对李渊也很是警惕。
此次他单独召见李家二郎三郎,除了真的想看看他们是不是神童“祥瑞”之外,也有通过两个单纯孩童,试探李渊对他的态度的心思。
李世民一句“口误”,让杨广心里安定许多。
他笑着继续试探道:“叫朕表叔也无事。朕确实是你的表叔。李渊可常在家中称呼朕为表弟?”
李世民傻乎乎道:“耶耶确实常自得和陛下是表亲,还对小儿说‘表叔’如何如何。”
李玄霸板着小脸道:“每当这时,祖母就会骂父亲不懂尊卑。”
李世民:“耶耶总会反驳,陛下宽厚亲切,且和他自幼关系亲近。”
李玄霸:“祖母斥责父亲,陛下越是宽厚亲切,父亲就越该恪守君臣之礼,不能僭越。”
李世民和李玄霸异口同声总结道:“娘亲母亲说,祖母是长辈,听祖母的。”
杨广听李世民和李玄霸你一句我一句,最后还来了个和声回答,被逗得前俯后仰:“哈哈哈哈,没想到李渊私下居然……哈哈哈哈哈。”
他彻底放下心来。
原来李渊表面上装得很有能力,私底下居然是以外戚身份自得的肤浅之人。
李世民悄悄瞥了弟弟一眼。
李玄霸:【看,我说的没错吧?隋炀帝就是这样的人。你说父亲在家中也对他毕恭毕敬,他绝对起疑心。把父亲说成自得肤浅的愚蠢外戚,他才会高兴。】
李世民背一僵。
又来了又来了,阿玄你能不能别再说什么“隋炀帝”了!你就不担心哥哥我不小心说漏嘴,,我们家全家遭殃吗!闭嘴啊阿玄!
李玄霸没有意识到二哥的抓狂,还在那里感慨:【现在的隋炀帝真是意气风发丰神俊朗。】
别再说什么“隋炀帝”了!
李世民使劲憋,在心里憋出了一个字:【闭!】
李玄霸回过神:【嗯?】
李世民:【嘴!!】
李玄霸:“……”
李玄霸:【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一时口误。】
咳,不小心又用了习惯性称呼,失误失误。
第15章 赚钱讨赏不寒碜
李玄霸曾“说漏嘴”一次。
李世民特意去翻了谥号, 吓得多吃了一张饼,撑得躺榻上直哼哼,让弟弟帮他揉肚子。
那之后, 李世民就像是失忆了似的, 从未和李玄霸提起过这件事, 只是悄悄地将祖母和母亲给的零花钱藏好,读书习武也更勤奋了。
李世民完全没有怀疑李玄霸的“预言”。
汉武帝时,谶语附会儒学, 借由经义行预言占卜之事。光武帝时,“谶纬之学”达到了最高峰,世人无不相信。
经历了魏晋南北朝, “谶纬之学”被兵锋碾碎,迷信的人不多了, 但上位者也会制造谶语为自己造势。
乱世之中, 隔三差五就会出现一个会谶语的人为枭雄看相,年幼的李世民看完史书,傻傻地全信了这些人真的会预言。
那么自家阿玄会谶语,很正常!
除了李世民年幼,没到会怀疑与自己最亲近的双生弟弟的年纪, 隋朝之前,长达三百六十年的乱世, 也让现在所有人都没有想过隋朝会长久。
从三国到西晋短暂的一统后,很快就到了东晋五胡十六国并立。一场混战后,又变成南北朝对峙格局。
南朝有宋、齐、梁、陈四个朝代, 北朝有北魏、东魏、西魏、北齐、北周五个朝代。这期间许多时候各个朝代还并存, 彼此征战不休。
隋朝建立前长达一百多年南北朝时期, 是华夏史上最混乱的时期之一。
在这样的情况下, 隋朝的统一就已经是奇迹。
之前的大一统王朝只有秦汉,秦还二世而亡。所以隋朝从上到下,都还没有做好天下已经太平的心理准备。
李世民早慧。他也被社会气氛影响。再加上弟弟的谶语,他猜到现在这安稳的生活不会长久。
可他一个小孩又能做什么?只能让弟弟赶紧闭嘴,小心被史书里那些野心家捉走。
李世民也不敢追问。
书本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偶然泄露天机无事,但主动泄露天机就可能会有事。而且虽然他年纪还小,也不想听太多未来的事。这样让他有一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别扭感。
李世民在家人面前大部分时候脾气和泥捏的似的,但他骨子里却藏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桀骜不驯。
李玄霸闭上了嘴,李世民将秘密藏在了心底,连母亲都未告诉。
这是只属于他们二人的秘密。
两个小孩在心声交流的时候,杨广观察力很强,发现了两人在走神。
他先是不悦,然后内心失笑着摇摇头。
杨广为了当皇帝压抑自己太久,十几年的演员人生的后果就是他太关注外界的风吹草动,时常草木皆兵。
再加上他快继位的时候突然差点功亏一篑,同母兄弟皆反,许多人污蔑他是弑父篡位者,让他太在意是否对他尊敬。
但李世民和李玄霸只是两个六岁孩童。
神童也是孩子。他们已经很努力地回答皇帝的问话,偶尔走神一下,不值得自己疑神疑鬼。
虽然有些波折,但杨广还是顺利地坐上了皇帝的宝座,现在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他对没有威胁的人还是很宽和。
见两个孩子已经频繁走神,像是有些累了,杨广让人给李玄霸和李世民赐座,还赏赐他们水果和蜜水,准许他们饿了渴了的时候,可以随意取用。
“朕是你们表叔,大可自在些。”杨广温和道。
李世民和李玄霸异口同声感激道:“谢陛下!”
李玄霸:【腿都站麻了,腰都弯酸了,才让我们坐下,这可真自在。】
李世民大着胆子问皇帝要了一个软垫,塞在了李玄霸的背后。
杨广宽厚地让两个小孩喝了些蜜水润了润喉咙,才继续发问。
他这次问的果然是唐国公府众多亲戚的事,着重问了独孤家。
同族联系都很紧密,杨广没必要问唐国公府李氏族亲的事;窦夫人的娘家近亲只剩下年幼的外甥,虽然窦氏家族权势尚存,但杨广知道,近亲和族亲还是不同的。
独孤家族因为独孤皇后的缘故在隋文帝时期得到重用,现在独孤老夫人成为独孤家族最年长的人,即使她是外嫁女,但按照鲜卑习俗的残余,独孤老夫人在独孤家族也是有一定话语权的。
再者,杨广诛杀和囚禁的兄弟都是同母弟,即都是独孤皇后的儿子。他担心独孤家族会不会有怨言。
李渊曾深受杨广的父皇母后喜爱,与隋文帝诸子都十分友善。杨广猜忌李渊会和独孤家族联合起来反对他。
这些事李世民暂时还想不到,李玄霸也是现在被询问时才想到。
但他想起母亲让他们背谱系,并且着重让他们背独孤家的谱系,并在皇帝询问的时候就立刻一字不漏地背诵。母亲是否已经猜到了杨广的心思?
两个孩子仍旧按照之前的计划,非常呆板地你一言我一语把独孤家的谱系,和现在还活着的人所担任的官职背出来。
背诵的时候,两人背着手摇头晃脑,眼睛微微眯起,就像是老夫子教导蒙童背《千字文》似的。
杨广不由再次扶额失笑:“好了好了,朕知道你们的记忆力很厉害,不用背了。”
李玄霸睁大眼,眼睛亮晶晶道:“陛下?不用背了吗?我和二哥提前背了所有和我们家有姻亲的大家族的族谱!”
李世民也睁大了眼睛。
他是被吓得睁大了眼睛。
这这这……阿玄你怎么了?吃错了东西?!
哦哦哦。李世民想了起来,弟弟提前和他说过,要装一装正常孩童的模样讨好皇帝。
但这表情,这动作,这语气,怎么如此熟悉?
李世民陷入沉思。
他的沉思,在杨广看来,就是孩童背书背累了再次走神。
这次杨广已经不在意两个孩子的走神。他对李玄霸的炫耀很得用,顺着李玄霸的话道:“好了,朕知道你二人聪慧了。赏!”
美貌的宫女端来早就准备好的笔墨纸砚。
李玄霸将大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连连感谢皇恩。
李世民:“……”
李玄霸:【哥,你愣着干什么?给我笑。】
听着弟弟平静冷漠的心音,李世民陡然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阿玄没吃错东西QAQ。
李玄霸学李世民,李世民就做自己,也将明亮的大眼睛笑成了弯月。
杨广看着两个孩子连笑容和音调都极其相似,就像是看到了稀奇的玩具,更觉得有趣了。
他对唐国公府的双生子神童本来只是看个稀奇。李世民和李玄霸博得了他的好感后,他再看二人,倒是真的带上了一些看有才华的晚辈的眼神。
如果李渊是忠于他的,这两个聪慧的孩子正好留给太子。杨广心想。
杨广和他的父皇杨坚一样,既猜忌亲戚,又只信任亲戚。
比起外臣,还是亲戚更值得信任一些。
杨坚晚年猜忌滥杀忠臣,只信任宗室和外戚,导致杨广继位时皇位差点不稳。
杨广收拾了一批宗室和外戚,又走上了杨坚的老路,想培养忠于自己的亲戚取代外臣。
李渊是他表兄,兄弟皆亡,其夫人也是孤女,杨广理智上知道若要培养亲戚,李渊是最适合成为他心腹重臣的人。可杨广又担心李渊成为第二个“杨坚”。
纠结来纠结去,杨广心里矛盾无比。
因着这矛盾,杨广才会连两个六岁的孩童都要试探一番。
现在试探完之后,杨广又在反思,身为皇帝,居然从六岁孩童那里试探姨母和李渊是否对他忠诚,似乎有些过了。
杨广反思后虽不会自我检讨,但会给对方甜头。
他想了想,对身边宦官低语了几句,宦官退出去,再回来的时候,他手中多了一个装满了金子的托盘。
杨广笑道:“刚才朕作为皇帝赏过了,这是朕身为长辈给你们的赏钱。”
李玄霸甜甜道:“谢表叔!侄儿和哥哥正在和阿姊学经营铺子,自己赚钱花。有了表叔的赏钱,侄儿就能把铺子做强做大,赚很多钱给表叔买礼物!”
李世民:“??!”
旁边的弟弟仿佛鬼上身……啊不对,自己上身,李世民吓傻了。
还有弟弟,你怎么直接称呼陛下表叔了?!
李玄霸:【哥,你今天怎么老发愣?快谢恩。】
李世民结结巴巴道:“谢,谢表……表陛下!小儿从未见过这么多金子!”
杨广终于忍不住了,撑不住皇帝的形象,笑得肚子都痛了:“什么表陛下?叫表叔就好。李渊难道很穷吗?这么点金子都能让你看傻?”
李玄霸抱怨道:“父亲可能不穷,但父亲对我和哥哥很吝啬。”
李世民:“……”别模仿我了,哥哥看到小一号的自己,感到毛骨悚然了!
“耶耶,耶耶不算吝啬。”李世民结结巴巴道,“对我们很好。”
李玄霸偏头问道:“那哥哥你见过这么多金子吗?”
李世民摇头。
李玄霸道:“可表叔说父亲不穷,父亲却从没给我们看过金子!我所见过的金子只有祖母和母亲的首饰!”
李世民迷糊了:“是这样吗?可能是耶耶节省?”
李玄霸学着李世民迷糊:“原来是因为耶耶节省吗?”
杨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李渊他可不节省,或许是他的金子都用来买好马了。”
李玄霸瞪大眼睛:“什么?父亲养好马了?他也从来没给我和哥哥骑过好马。我和哥哥摸都没摸过。表叔,父亲真的好吝啬啊。”
果然。李玄霸心头一沉。
在杨广不断试探他和二哥的时候,李玄霸就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虽然史书盖章杨广生性多疑,但这才大业元年,正是杨广最意气飞扬的时候。李渊还没有大业末年的权势,不过是个郑州刺史兼荥阳太守,杨广不应该对李渊有太多不满才是。
李玄霸想起了一则关于母亲的“历史逸闻”。
相传李渊在担任扶风太守的时候曾得到几匹骏马,母亲劝李渊送给隋炀帝,李渊舍不得。杨广因此对李渊不满。后来李渊回过劲了,多次向杨广赠送猎鹰骏马,才拜得大将军。李渊那时才感慨已经去世的妻子是对的。
李渊喜爱收集骏马,肯定不是从担任扶风太守才开始;杨广对李渊的不满猜忌,肯定也不仅仅是眼馋扶风的这几匹骏马。
矛盾原来早就埋下。
李世民:“……”这个表情又是学自己,这就是阿玄所说的学人精吗?
阿玄,你是个“学哥精”!
被李玄霸惊吓了几次后,心大的李世民开始习惯,也卖力地配合起来。
虽然他不知道为何阿玄突然说耶耶吝啬,昨天阿玄可没提过这件事。但出于对弟弟的信任,李世民仍旧毫不犹豫地与弟弟一唱一和。
“真的吗?不会吧?耶耶真的对我们很好。虽然我确实没有摸过好马。”李世民迟疑道,“是不是耶耶还没有买到好马?所以才不给我们摸。”
李玄霸也露出了迟疑的神色:“原来是父亲还没买到好马啊。”
杨广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他可不是没有买到好马,只是吝啬。他的爱马连朕都不肯送,何况你们?”
李玄霸立刻装出委屈表情:“父亲好吝啬。”
李世民已经对李玄霸这个“学哥精”麻木,鹦鹉学舌道:“吝啬。”
李玄霸拍着小胸脯道:“表叔,我和哥哥像娘亲一样慷慨,不像父亲那样吝啬。我和哥哥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立刻先送给表叔一份!”
李玄霸:【哥,你今天发呆的时间怎么这么多?快跟上我。】
李世民忙道:“啊对,我和阿玄不吝啬!”
杨广笑着对两个孩子招手:“来,来朕这里来。”
李玄霸欢快地跳着过去。
李世民:“……”原来我平时是这副模样。
他也硬着头皮跟上去,和李玄霸一左一右被杨广揉脑袋。
“是孝顺的好孩子。窦夫人把你们教得很好。”杨广想起窦氏的模样,心头有些痒。
不过他随即想起北周武帝,心头那点瘙痒就消失了。
杨坚的女儿嫁给了北周武帝宇文邕的儿子,杨广年少时曾跟随杨坚多次面见宇文邕。北周武帝威严的形象,在杨广心中留下了很深的痕迹。
杨广一生少有真正敬佩和向往的人,北周武帝是其中之一。
因窦氏和北周武帝眉眼间的相似,让杨广因窦氏姿色太出众而产生的旖旎心思都消失了。
想到北周武帝,他仔细打量了李世民和李玄霸的五官。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了北周武帝的模样。
民间有句话,外甥肖舅。窦夫人身为女儿身,眉眼间都与北周武帝有几分相似。那长相肖似窦夫人的李世民和李玄霸,长得像北周武帝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不由间,杨广对李世民和李玄霸的好感更深了。
如果是宇文家的旁系中有长得像北周武帝的人,杨广立刻就会将其诛杀。
但李世民和李玄霸与北周武帝的关系很远了,还是自己的表侄,杨广就高兴了。
他一高兴,又是大手一挥,送来一匣子南方进贡来的珍珠,给两个孩子当弹珠玩。
李玄霸的眼睛这次真正地弯成了月牙。
李世民不住地瞥向弟弟那过于高兴的脸。
李玄霸:【瞅什么瞅?】
李世民收回视线,十分焦急自己无法用心音和弟弟畅谈。
但李世民不回答,李玄霸也知道李世民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李玄霸:【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何突然演了起来?】
李世民眨了眨眼睛。对对对!
李玄霸:【看看那一盘堆的满满的金子。】
李世民看向金子。
李玄霸:【再看看这一匣子顶级的珍珠。】
李世民看向珍珠。
李玄霸;【赚钱,不寒碜。】
李世民:“……”
我们好歹是堂堂唐国公府的二公子和三公子,阿玄你至于钻进钱眼里吗!
李玄霸:【呵,你不爱钱是不是?你不是还想分府养我吗?就算府邸是皇帝赏你的,修缮府邸要不要钱?新的家具和翻修花园要不要钱?衣食住行要不要钱?你将来还想行军打仗,骏马盔甲兵器粮草,哪样不花钱?难道你想让父亲给你出钱?那兄长可就要闹了。】
李世民小小的身躯一颤。
李玄霸:【如果我们有钱,就不用仰仗父亲兄长鼻息。而且你也猜到了,乱世将至。没钱招兵买马,你怎么保护我和娘、阿姊?】
李世民猛地抬起头,一双丹凤眼硬生生地被他睁大成了圆凤眼。
那还等什么?赶紧的!
表叔,你看我期盼的眼神,可以再多赏一点!
“侄儿没有阿玄聪明,但侄儿骑马射箭学得很快!”李世民眼睛亮晶晶,“将来侄儿要当表叔的冠军侯!”
杨广一愣,然后大笑着拍了拍李世民的脑袋:“好,表叔等你长大,给表叔当冠军侯。”
虽然教杨广读史的人都不喜欢汉武帝,认为汉武帝穷兵黩武,不是明君。但杨广却非常向往汉武帝纵横天下无所匹敌的强大气魄。
汉武帝能做到的事,他也想做到,他还能做得更好!
汉武帝有卫青和霍去病。李渊现在看来还不够忠心,不堪为他的卫青。但这个小小的表侄,说不定真的是朕的霍去病?
杨广对李玄霸道:“那三郎可要成为朕的霍光?”
李玄霸正在震惊。
自己拿着自己纵横职场的厚脸皮,模仿二哥扮小孩讨隋炀帝欢心,居然不如二哥一句“冠军侯”?
二哥这讨人欢心的本事是与生俱来的吗?!
李玄霸正色道:“霍光是权臣,侄儿不愿意为霍光。侄儿愿和二哥成为表叔的萧何韩信!”
李世民傻眼:“可是阿玄,韩信被杀了啊。”
李玄霸道:“二哥,韩信比霍去病活得长。若非要选一个,你还是当韩信吧。”
杨广看着满脸不敢置信的李世民,差点笑得呛到。
李世民委屈道:“那侄儿不当霍去病,侄儿当李世民。侄儿是表叔的冠军侯李世民,不是什么霍去病。”
杨广笑着拍了拍李世民的脑袋:“好,好,你是朕的冠军侯李世民,不是什么霍去病,也不是什么韩信。”
杨广又大手一挥,这次竟然赐给了李世民和李玄霸各一匹小马驹。
“李渊吝啬,不给你们摸好马,朕赐给你们好马!”杨广拉着两个孩子的手,大步往西苑的马苑走去,竟然要亲自给李世民和李玄霸挑马。
李世民和李玄霸兴高采烈地跟上。
李世民是真的兴高采烈,李玄霸是装的。
李玄霸:【哥,我不行了,好累。我好想就地一躺呼呼大睡。他能不能走慢点,我跟得好艰难。】
李世民只能在兴奋之余抽空给了弟弟一个“坚持”的眼神。
弟弟,坚持住啊!正如弟弟你所说的,赚钱,不寒碜!
第16章 卖艺讨赏不寒碜
窦夫人陪着萧皇后说了一会儿话, 表面上陪笑,心里一直惦记着孩子。
萧皇后知道窦夫人惦记孩子,但皇帝没有让她放人, 她不敢放。
杨广伪装了十几年, 能骗得过隋文帝和独孤皇后, 却骗不过枕边人。
即使杨广为了讨得独孤皇后的喜爱,独宠萧皇后十几年。但萧皇后也知道,杨广不是隋文帝, 她也不敢是独孤皇后。
所以萧皇后对杨广刚继位就大兴土木虽有微词,也只敢委婉进谏。
但杨广可能没听懂,一直没有在意萧皇后的进谏。
不过萧皇后倒没有对现在的处境不满意。
萧皇后是被大隋所灭的西梁孝明帝之女。西梁虽灭, 但兰陵萧氏尚存。萧皇后入宫时,就得族人耳提面命, 兰陵萧氏是否重获荣光, 全系于萧皇后一人之身。
萧皇后在杨广夺嫡的时候也使出了浑身解数,为杨广夺嫡增益不少。
现在杨广虽然恢复本性,不再独宠她,也不听她的谏言,但对她仍旧尊重, 兰陵萧氏也是恩遇不断,“缌麻以上, 并随才擢用,于是诸萧昆弟布列朝廷”。
兰陵萧氏复兴,皇帝之子又俱是自己所生, 她一生所愿皆得所偿。况且她比皇帝大三岁, 如今已经三十九岁, 想争宠也争不过, 得皇帝敬重就够了。
萧皇后过得很舒心,眉间没有多少皱纹,仍旧能窥见当年一二风华。
她见窦夫人焦急,抚着窦夫人的手温婉道:“我听闻二郎和三郎受了荥阳郑氏的气。窦夫人为何不来寻我?荥阳郑氏不愿意结亲就罢了,惯得他们!”
窦夫人苦笑道:“国公早就与荥阳郑氏定下了这门婚事,只是没寻得合适的人,倒不是他们不愿意结亲。唉,我家二郎和三郎脾气直爽,受不得挑衅,有些过于无礼了。”
萧皇后笑道:“既然是郑氏子弟先挑衅,二郎和三郎不过是反击而已,哪叫无礼?我看郑氏才无礼。我见二郎和三郎很喜欢。”
窦夫人叹气:“二郎三郎确实讨人喜欢,可惜就是身体太弱,令我揪心。”
萧皇后皱眉:“身体弱?孩童年幼,时常生病很正常,窦夫人无须太过忧心。”
窦夫人摇摇头,用帕子擦了擦眼角,道:“不能不担心啊。都是我的错,寻常孩童年幼时就容易生病,我一胎双子,他们二人自娘胎里就不足。二郎和三郎自出生起,汤药就没断过。他们性情越是活泼,我就越心焦。”
她说着说着,回想起李玄霸的病弱,和李世民这次遭的罪,眼泪真的流了出来。
窦夫人哽咽道:“我就不该把他们带去荥阳!两个孩子身体稍好了一些,就闹着要去见父亲。我以为会无事的,我……呜……”
窦夫人用帕子捂着嘴,泣不成声。
萧皇后见状,一边温言安抚,一边赐下药材,让窦夫人别太忧心。
她心里叹了口气。
她听闻李二郎和李三郎的聪慧,心中萌生了让兰陵萧氏和这一对双生子结亲的念头。
兰陵萧氏虽没有双生女,但年龄相仿的堂姐妹还是有的。以“姐妹嫁双生子”是佳话的借口,说不得能让两个萧氏女进入唐国公府内宅。
两姐妹联合起来,不一定不能帮这对双生子之一夺得唐国公的爵位。
即便是不行,李家二郎和三郎是皇帝的表侄,自己又有本事,哄得他们好好辅佐太子,待太子继位时,他们二人也少不得高官厚禄,可以帮衬家里。
没想到,李二郎和李三郎居然身体不好?
萧皇后有些怀疑窦夫人是不是看出了自己想要结亲的心思,故意找借口推脱。
但窦夫人哭得情真意切,李二郎和李三郎是否多病又是能随意打听到的事,萧皇后以为窦夫人应该不会用会被轻松揭穿的借口敷衍自己,便信了这件事。
窦夫人确实是看出了萧皇后想要结亲的意思。
“五姓七望”是山东士族的“首领”,但天下名门并非只有山东士族。天下名门一共有“四姓”——“侨姓”“吴姓”“郡姓”“虏姓”。
“侨姓”是衣冠南渡的名门,以“王、谢、袁、萧”为大;“吴姓”是原本吴地的名门,以“朱、张、顾、陆”为首;山东和关中的名门皆为“郡姓”,山东名门地位高于关中名门,以“五姓七望”为尊;代北胡人贵族称“虏姓”,除八柱国后裔外,还有“长孙、陆、源、窦”最为显赫。
唐代柳芳的《氏族论》言,隋唐之前,“举秀才,州主簿,郡功曹,非四姓不选”。可见其显贵。
虽然隋文帝建立隋朝后,举荐不再限制出身,但朝中外姓官吏仍旧以“四姓”为主。
在争夺中原名门的斗争中,“吴姓”“关中郡姓”稍逊一筹,“侨姓”和“山东郡姓”一直打得有来有回。
因南北朝争夺中,最终是以“北朝”胜出,“山东郡姓”便压了“侨姓”一头。但“侨姓”可不会就这么认了。
窦夫人一点都不想自家卷入汉族名门的斗争中。
若是家中儿媳既有“郡姓”,又有“侨姓”,那这个家就别想安稳了。
李玄霸确实是体弱。李世民一直陪着李玄霸。李玄霸不出门,李世民也不出门。窦夫人担心兄弟二人因为身体健康不同而心生间隙,从不对外说李世民身体健康。所以她不怕萧皇后去查。
窦夫人原本没想过给双生子太早定下婚事,但萧皇后居然盯上两个孩子,为了家门安宁,她只能赶紧去为两个孩子早早寻一门亲事了。可三郎这身体……唉,窦夫人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为三郎寻得一个合适的人选。
窦夫人一边哭,一边心焦不已。
另一边,她挂念的两个儿子却快活得和雏鸟似的,围着小马驹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李世民在叫,李玄霸在演。
有些事仿佛是命中注定一般。
李世民学骑射的时候骑过温顺的小马。那时他对马的感觉就那样,虽然喜欢骑马,但对马没有特殊的感情。
但杨广为他选的小马驹,李世民就抱着马脖子,对小马驹一见钟情,力气大得小马使劲挣扎都挣扎不出来。
李玄霸也想尝试着学习二哥对马发花痴。但他走近之后,马“呲”了他一下,他就打消了主意,并后退三步。
他可没有二哥那么大的力气,放弃。
无论是李世民抱着小马驹狂蹭的模样,还是李玄霸向前三步又倒退三步的模样,都让杨广忍不住大笑。
杨广今日大笑的次数,抵得过之前一整月。
自他决定修东京、修运河时,朝堂就有无数嘈杂的声音,令他厌烦。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开怀大笑了。
“好了,二郎松手,马要踢你了。”杨广慈爱地揉了揉李世民的脑袋,“你就在西苑多住些时日,把马驯服了,表叔带你去游猎。”
李世民高兴道:“好!谢表叔!阿玄!快说谢谢啊!”
李玄霸:“……谢表叔。”
李玄霸忍不住在心中大喊:【哥!谢什么谢!快点想办法!皇帝要让我们留在西苑!】
李世民装作没听见。
李玄霸絮絮叨叨劝说:【哥,我知道你喜爱骏马。但骏马不是已经赐给你了吗?我们留在西苑,娘亲会担心。】
李世民把脸埋在了马脖子上。我再挣扎会儿。
李玄霸还想继续劝说,杨广却已经下令给两个孩子腾屋子,就住在萧皇后附近,让萧皇后帮忙照顾。
至于窦夫人,杨广对李渊的芥蒂因这两个孩子稍稍消失了一些,决定给李渊机会,自然不会和李渊生出误会,所以没留窦夫人在西苑居住,以免传出不好的传闻。
杨广还贴心地派人送窦夫人离开洛阳,并询问窦夫人是想回大兴还是回李渊身边。
至于这两个表侄,杨广要效仿先皇,把他们养在身边一段时日。
杨广已经决定八月十五就去江都巡游,这两个孩子,他准备带在身边。
这是莫大的荣誉。
李世民震惊抬头,李玄霸在心底喊“哦豁”。
窦夫人听到这个诏令后哭声一停,面露喜色,叩首谢恩。
她的指甲掐进了手心。
住在西苑,还要随驾南下巡游江都?!我两个孩子才六岁啊!他们哪经得起长时间离开父母长途跋涉?何况伴君如伴虎,两个孩子如果惹了皇帝不快该如何是好?他们只是大臣之子,唐国公的名号在皇帝身边可没有用,他们被人亏待该如何是好?
虽然李世民和李玄霸早慧,或许能讨好皇帝,赚得一个较为舒适的环境。但毕竟不比家中,窦夫人不信他们能过得舒心。而且小小孩童如此殚精竭虑,也伤身体啊!
窦夫人心中极恨,不知道为何皇帝会突然心血来潮。
她焦急万分,心中却想不出任何应对的方法,只能竭力露出欣喜和自豪的表情,不让皇后看出自己心中的不情不愿。
隋朝皇帝一家心胸都极其狭小,可不会体恤她一片慈母之情。
好在萧皇后是有儿女的人,刚刚窦夫人又因为担忧两个孩子体弱哭了一场,窦夫人没表现出来,她也能了解窦夫人心中的担忧。
她宽慰道:“陛下让我来带两个孩子,表嫂还不信我?”
萧皇后都称呼窦夫人为表嫂了,窦夫人只能强装笑颜:“信,二郎和三郎能得皇后教导,是妾身之幸事。”
她更加担忧了。
皇后有让兰陵萧氏和二郎三郎结亲的意图,如果她与二郎三郎相处久之后,又生出心思怎么办?
窦夫人决定先去找丈夫商议,然后立刻回大兴,赶紧与二郎三郎相看亲事。
虽她一时半会儿可能相不得合适的人选,但可以先相看家族,然后待孩子稍稍长大一些后,再相看族中适合的女子。
长子李建成就是如此相看的。他早早就定下和荥阳郑氏联姻,只是没寻得合适的女子,才迟迟没有定亲。
只要唐国公府已经订好和某个家族联姻的意愿,皇后兰陵萧氏的出身,就会成为她做出阻拦别人联姻之事的障碍。
名门联姻中有许多“潜规则”,皇后既然在乎她那兰陵萧氏的出身,就不会打破名门的“潜规则”。
既然已经决定让两个孩子留下,皇帝那里应该试探结束了。萧皇后便带着窦夫人一同面圣。
窦夫人的心揪成一团,脑海中全是孩子们强颜欢笑讨好皇帝的模样。
谁知道她还未看到两个孩子,就听见李世民响亮的笑声。
“哈哈哈哈,表叔,说好的,不可以反悔!我赢啦我赢啦!”
“行行行,你赢了,给你。”
“谢表叔赏赐!阿玄,快说谢谢!”
“谢表叔赏赐。但表叔,别太纵容哥哥,哥哥是谁给他几分颜色,他就能去开个染坊的胡闹性子。”
“阿玄,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哥哥。表叔,别理他,我们继续比!”
窦夫人先面色一僵,然后面色微沉。
萧皇后用帕子捂嘴微笑:“你说你家二郎活泼,看来是真活泼,看着不像是体弱的人。”
窦夫人眼露悲哀道:“正因为如此,我才揪心。唉,他爱玩爱闹,却和郑氏子弟赌斗背了一会儿书,就病了好几月。”
萧皇后叹气道:“辛苦你了。不过孩子活泼是好事,多动一动,身体总会好的。”
萧皇后带着窦夫人穿过曲折的花廊,视野豁然开朗。
李世民一手挽弓,一手搭箭。李玄霸头上立着的大蒲团上,已经插了三支没有箭头的箭。
“嗖”的一声,第四支箭飞了出去,稳稳地扎上李玄霸头顶松松软软的的大蒲团。
窦夫人深吸一口气,眼前一黑,伸手扶住旁边仆妇的手,才勉强站稳了身体。
萧皇后再次疑惑地看向窦夫人:“你说……二郎这样,真的是体弱?”
窦夫人:“……”好想把二郎按在膝盖上狠揍一顿!
李世民!你就是这么带弟弟?!你居然让弟弟顶着靶子,你往弟弟头上射箭?!
窦夫人脸上狰狞一闪而逝,看得萧皇后心头一颤。
她随即醒悟:“你担心他用力过猛,又生病了?”
窦夫人深呼吸:“是、是啊。唉,二郎和三郎都极其敬重父亲,努力学习射箭,可是……唉。”
李世民听到了窦夫人的声音,立刻转身:“娘亲?”
他摊开胳膊,露出脖子上挂着的金银珠宝链子:“娘亲娘亲,你看!我赢了好多表叔的赏赐!”
杨广大笑着,又挂了一串绿松石佛珠在李世民脖子上。
窦夫人再次倒吸一口气,呼吸停滞,眼前一黑。
李世民你在做什么!向皇帝卖艺吗!谁教你的!!
李玄霸心虚地移开视线。
对不起,我的主意,我教的。
第17章 窦夫人唠唠叨叨
窦夫人到来后, 杨广没有多说话,让窦夫人领着两个孩子去收拾行李,明日就住进西苑。
杨广不是没常识的人, 知道六岁的孩童娇贵, 窦夫人肯定会叮嘱一番。
他还特意允许窦夫人可以给每个孩子都留两个用惯的仆人, 若有什么需要,尽可以提。
窦夫人领着两个孩子离开,路上的时候, 三人都很沉默。
李世民感受到了母亲那里的低气压,不断往李玄霸身边移动,差点把李玄霸挤得贴车厢上。
等到了暂住的地方, 窦夫人开着窗户和门,让仆人守在稍远的地方, 才开口:“把今日之事告诉我。”
李世民看向李玄霸。
窦夫人道:“三郎, 你若累了可以先小睡一会儿,待饭菜做好,娘再叫你。”
李玄霸道:“我可以和哥一起……”
窦夫人打断道:“快去睡,你明日就要伴驾,别生病了。”
李玄霸无奈, 只能到隔壁睡觉。
李世民瘪嘴:“娘亲,不公平。”
窦夫人板着脸道:“你是兄长!”
李世民垂着脑袋。
李玄霸:【哥, 除了隋炀帝的事,其他都可以和娘实话实说,是我教唆你讨好皇帝。】
李世民对李玄霸点了点头, 又拍了拍胸脯。
李玄霸虽然不放心二哥独自接受母亲询问, 但确实累了, 倒头就秒睡。
待他醒来, 回到隔壁时,二哥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看来只是被娘训了,没挨打。
李玄霸伸了个懒腰,偷看了一眼母亲。
窦夫人察觉到李玄霸的视线,叹了口气,没好气道:“三郎,虽然二郎把什么事都揽在了他自己身上,但二郎不是会故意讨好别人的孩子,你们隐瞒了什么?”
哥把所有责任都揽自己身上了?李玄霸愣了一下,无奈道:“哥,回来的时候怎么说的?实话告诉娘就好了。”
李世民吸了吸鼻子:“我是你哥哥。”
“这时候你倔强什么……”李玄霸无奈,他对母亲坦白道,“是我让哥讨好陛下。陛下喜欢听好话,又是我和哥的表叔,无论是身为臣子还是晚辈,讨好他都不为错。”
窦夫人叹气:“是没错。但射箭是怎么回事?你们的模样很熟练啊,在家里经常玩?”
李玄霸点头:“挺好玩。”
窦夫人拍了一下桌子:“教你们用弓箭的师傅怎么能让你们做如此危险的事!”
窦夫人又气又急。
学习的事是丈夫安排的。李世民和李玄霸都很懂事早熟,她忙于伺候婆婆,张罗唐国公府一大家子人的衣食住行,还要与其他贵族夫人交往,没有每日过问李世民和李玄霸的事。
她想两个孩子极有主见,也不会想每日被询问。她只是每天都抽出一定时间与两个孩子聊一聊,询问他们是否被欺负,有什么需要,并陪他们读一会儿书。
谁知道两个孩子居然经常在家里玩这么危险的游戏?!
虽然箭枝没有箭头,弓也只是孩子用的玩具弓,弹到了身上也没有危险,但假如受伤了呢?!
李玄霸和李世民对视一眼。
显然,他们都以为母亲会对他们不要脸面地讨好皇帝而生气,没想到母亲气的只是他们玩的弓箭游戏。
李玄霸:【你和母亲道歉了这么久,都没发现母亲在生气什么?!】
李世民:“……”
他挠了挠头,道:“娘亲,原来你不生气我们讨好表叔啊?”
窦夫人道:“他是皇帝,你们若有本事讨好他,那是好事。”她虽警惕皇帝,但警惕之后也是打消皇帝的戒心所要做的事,与孩子们讨好皇帝所做的事差不多。
李世民道:“那娘亲为何还不断追问我,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一旦得知母亲没因为这个生气,李世民立刻把小胸脯挺了起来,不委屈了。
就是嘛,我们讨好皇帝兼表叔不是很正常的事吗?看我和阿玄赚了多少赏赐!娘亲应该夸奖我们!
窦夫人屈指轻轻敲了一下儿子的脑袋:“娘就是为了吓唬吓唬你们。虽然现在陛下奖赏你们,但伴君如伴虎,君心难测,不要以为你们的小聪明能次次奏效。你们接下来要伴驾,必须小心谨慎。”
李世民垂下头:“知道了。”
李玄霸道:“娘,我饿了,询问结束,可以吃饭了吗?”
趁着母亲被二哥带偏,赶紧把射箭游戏的话题带过去。
窦夫人瞥了李玄霸一眼,为三儿子理了理睡乱的头发,道:“你还没说,你们二人为何要玩这么危险的游戏?教你们射箭的师傅都不阻拦?你们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李世民和李玄霸再次对视一眼。
唉,没有把话题岔过去。
李世民又想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李玄霸抢先道:“是我们错了。我们以为没有箭头的箭不会有危险,就经常玩神箭手的游戏。”
他低头看着脚尖道:“也是我先玩的。二哥射箭很厉害,几乎百发百中。我就把靶子拿着跑,让二哥射移动靶子。就是……就是好玩。”
李玄霸确实是因为觉得好玩才玩这个游戏。
他知道历史中李世民神箭手的名号有多响亮。见到二哥现在拿着启蒙用的玩具弓都能百发百胜,就起了玩闹的心思。
闹厉害了,李玄霸拿着靶子上下左右挥舞,李世民追着靶子射,是兄弟二人最常玩的游戏。
李世民对自己射箭很有自信,李玄霸比李世民本人对李世民的射箭技术更有信心,又只是没有箭头的玩具弓,所以他们都没想过这游戏的危险性。
“其实我也常拿着弓对着二哥射。”李玄霸讪讪道,“不过我十支箭会有五支箭脱靶。二哥拿着靶子的时候,一边躲避我脱靶的箭,一边把靶子往我箭上凑。”
李世民补充:“非常好玩!哎哟。”
窦夫人又敲了一下李世民的脑袋,真是哭笑不得:“你们就把常玩的游戏拿去讨陛下喜欢了?”
李玄霸点头。
听到隋炀帝要带他和二哥去江都,为了在龙舟上拥有更多自主权,李玄霸强打精神让二哥拿出杀手锏。
隋炀帝在历史中是出了名的好游猎。若是二哥拿出他拿手的弓箭本事,肯定能进一步讨隋炀帝欢心。
自己也能靠着当靶子强打精神,免得忍不住打哈欠。
等他们玩完这个游戏,也可以以射箭和当靶子都很累为借口,向逗他们逗得太开心,忘记让他们休息的隋炀帝请辞了。
窦夫人真是拿这两个孩子毫无办法。
她当时气得不行。但冷静下来之后,她又认可了两个孩子对皇帝“卖艺”讨欢心的做法。
窦夫人虽然自尊心很强,但她很理智,知道对皇帝有自尊心,大概就会被皇帝厌恶。
两个孩子正是不需要在乎脸面的时候,何况皇帝还是他们表叔,晚辈讨长辈开心是“孝”,传出去都是美名。
但弓箭游戏还是太危险了。
“娘给你们做个头盔和皮甲,以后你们想玩,穿好防护后再玩。”窦夫人让两个孩子伸出手掌,在他们手心各打了五下当做惩罚后,道,“善于泅水的人最容易溺水。就算对自己再自信,也要做好受伤的准备,明白吗?”
李世民和李玄霸本来都做好了以后不再玩弓箭游戏的打算,听母亲允许他们继续玩,都很惊讶。
李世民扑到窦夫人怀里撒娇道:“娘娘,我和阿玄可以继续玩吗?”
窦夫人叹气道:“你和三郎都心高气傲,将来肯定是想自己闯出一番事业。二郎你肯定会上战场,三郎虽然不需要上战场,也要有些自保的本事。你们兄弟二人从小互相学习射箭和躲避箭矢,总比等上了战场时再学习强。”
她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道:“想来你们师傅允许你们玩这个游戏,也是如此想。”
或许丈夫也早就知道了,只是觉得习武的事,没必要告诉自己。
李世民蹭了蹭母亲的脸颊:“娘娘放心,我非常非常厉害,将来一定能再得个爵位,把娘娘和阿玄都接去我的府邸享福。”
窦夫人失笑:“你把三郎接走就行了。”
“不要嘛不要嘛,我要娘娘,阿玄也要娘娘。”李世民不依不饶,“阿玄,你也快说说。”
李玄霸点头:“哥说得对。”
他还没从母亲居然会为他们想得这么远中回过神。而且母亲也判断这短暂的“盛世”会结束?
这时的人都还不相信,会再有一个如汉朝一样的超越百年以上的大一统王朝出现呢。
“好了,不是说饿了?还吃不吃饭了?”窦夫人笑道,“吃完饭,娘和你们说说该如何与皇后相处。”
唉,不知道要怎么和两个才六岁的孩子说,皇后想和他们联姻的事。
吃饱喝足后,李世民和李玄霸躺在窦夫人的腿上,听窦夫人轻言细语叮嘱他们伴驾时需要注意的事。
窦夫人主要细数了皇帝身边哪些人比较正直,哪些人与丈夫交好,可以庇佑两个孩子。
李玄霸闭上眼,将母亲所提到的名字与自己的记忆一一对应。
此次隋炀帝一游江都,伴驾者大多都是宗室。他在滕王杨纶和卫王杨集两个名字下面打了着重号。
隋炀帝继位后,大概是因为弑父的谣言,对宗室都很不信任,恨不得自灭满门。滕王杨纶和卫王杨集最先遭殃,应该是在一游江都的时候就会事发。
他和二哥得绕着这两个宗室走。
听着听着,李玄霸又睡着了。
李世民小声道:“弟弟居然还打呼噜。”
窦夫人道:“三郎肯定是十分累了。二郎,在龙舟上时,你要压一压你的性子,好好照顾弟弟。”
李世民道:“娘放心。”
窦夫人道:“皇帝身边有最好的医师和最好的药材。你们既然已经得到了他的喜爱,就不要客气,尽力去寻名医好药,每日都去给你弟弟检查一次身体。”
李世民道:“我记住了。嘿嘿,错过这次机会,即使是我们唐国公府也不好每日请御医来为阿玄诊治。”
窦夫人脸上也浮现些许浅笑。或许这是两个孩子伴驾时,唯一能让她心里感到安稳的事。
“我和皇后说了你也体弱,你也要装一装。”窦夫人道,“若皇后不管不顾,非要询问你们亲事,你们只管推说年幼不懂,全仗父母决定。”
李世民道:“本来就该如此。”
窦夫人道:“若皇后在你们面前说荥阳郑氏不好,你们可千万不能附和。”
李世民点头:“都记住了。”
窦夫人仍旧放心不下,又絮絮叨叨了一遍。
李世民虽然也困了,但也坚持听完,不断保证自己听进去了。
直到他实在撑不住,开始不断打哈欠,窦夫人才恋恋不舍地把孩子抱到床上。
窦夫人起身离开,为两个孩子准备行李,选好护身的忠仆。
第二日,杨广没有派人来催。窦夫人和两个孩子用完早膳后,才把李世民和李玄霸送入行宫中。
李世民和李玄霸一见到杨广就喊“表叔”,看得窦夫人眼角直抽筋。
特别是李玄霸那几乎和李世民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撒娇表情,看得窦夫人脚指头都扣紧了。
没想到自家三郎还有这本事。看来自己能再放心一些了。
窦夫人将两个孩子送进行宫后,立刻乘船回到荥阳,将此事告诉李渊。
她提防皇帝,甚至不敢提前派人去告诉李渊此事,担心皇帝会误解她对两个孩子伴驾的事不满意。
窦夫人道:“二郎和三郎说,陛下说郎君你吝啬,每每获得好马都不肯送他。”
李渊失笑:“表弟坐拥天下,还惦记着我的好马?”
窦夫人已经知道不可能让李渊警惕皇帝,换了个方向道:“陛下让两个孩子叫他表叔,看来是把我们家当亲戚处。亲戚就要有来有回,怎么能因为亲戚富有就少了礼数?”
李渊沉思了一会儿,仍旧摇头:“陛下就是陛下,怎能将其当作普通亲戚?我若是向陛下进献珍宝,恐会被人说是谄媚贿赂,有损名声。”
窦夫人在心里叹了口气。
丈夫重名声是好事,但太重虚名就是负担了。
这一点,大郎也学了丈夫。
她想到二郎三郎卖力讨好皇帝的模样。丈夫和大郎,还不如二郎三郎两个孩子通透啊。
“但现在二郎和三郎在陛下身边,郎君或许还是应该送些礼物给陛下。若郎君什么多不做,陛下恐会认为郎君不在乎二郎三郎。”窦夫人又退了一步。
这次李渊被说服了:“这倒是,我得送些礼物,请求陛下多多照顾二郎和三郎。唉,二郎三郎才六岁,你怎么能让陛下把二郎三郎留在身边,甚至还要南下?若是二郎三郎水土不服怎么办?”
窦夫人低头道:“是我的错,不该把二郎和三郎养得太讨人喜欢。”
李渊:“……”
他扑哧笑道:“好吧,确实是如此。是二郎和三郎太讨人喜欢的错。”
李渊也知道,陛下的决定,自家夫人也不能阻止。只是他又不能抱怨陛下,只能抱怨夫人一句。
被窦夫人顶回来后,他也不生气,顺着这句话就过去了。
何况李渊也很自豪,自家二郎三郎就是很讨人喜欢,没办法啊。
“有了此次伴驾的经历,肯定会有许多世家和勋贵子弟想要结识二郎和三郎,或许该为他们提前准备小字。”李渊兴致勃勃,“夫人,你可有主意?”
窦夫人道:“郎君,这个先暂且放下。还有件事很重要,必须立刻解决。皇后听闻二郎三郎的才名,有意让二郎三郎同娶兰陵萧氏女。”
李渊一愣,然后皱眉:“她还嫌弃兰陵萧氏不够显赫吗?后族和勋贵联姻,这不是上赶着让陛下忌惮?”
李渊虽信任皇帝,但不蠢,忌讳还是懂的。
再者,郡姓和侨姓那些摩擦,李渊也了解。
萧皇后一听二郎三郎压了荥阳郑氏一头,就立刻要与二郎三郎结亲,明摆着就是想把二郎三郎拉进郡姓和侨姓的争夺。
“她心大了。”李渊叹气,“希望不要连累太子。太子是很好的储君啊。”
窦夫人颔首,同样叹气。太子杨昭,真是贤明宽仁得不像杨家人。
李渊道:“二郎的婚事,定是要从虏姓里选。你问问你娘家有没有合适的女子,我也去问一问同僚。”
窦夫人道:“那三郎呢?”
李渊沉默。
半晌,他叹气道:“待三郎再年长些吧。明年,若他明年也没有再得重病,我再给他寻个品行良好的贤惠官宦女子。家世低些无所谓,得能照顾三郎。”
窦夫人听着李渊话中一片拳拳爱子之心,神情不由变得温柔:“以三郎的性格,过于贤惠他恐怕也是不喜欢的。三郎体弱,娶的性子得爽利些,立得起来,护得住三郎。”
李渊哭笑不得:“哪有妻子保护丈夫的?”
窦夫人娇嗔道:“怎么不行?”
李渊道:“是是是。”他不和妇道人家一般计较。
……
既然皇帝都说到他的骏马了,他就送两匹骏马并猎鹰给皇帝。
杨广接到李渊的礼物后,对李世民和李玄霸笑道:“你们的父亲终于肯拔一次毛了,真不容易。”
李玄霸看着李渊送的礼物,心里叹气。
怎么才送这么点?看来父亲还是没开窍。
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难道父亲非得要撞十几年的墙,等到大业末年再讨好隋炀帝?
看来还是得自己和二哥努力。
因李世民和李玄霸不断念叨“父亲吝啬”,让杨广把“李渊对朕不够忠诚”,替换成了“李渊只是吝啬”的印象。
这次虽然李渊送的东西“吝啬”,但好歹也送了。杨广便对李渊的怀疑度降低了一些,准备之后给李渊一点表现的机会。
这是之后的事了。
八月十五,杨广第一次南下江都。
江都即后世的扬州城。
隋文帝开皇九年改吴州为扬州,治江都。杨广当了十几年的扬州总管。扬州就是他的大本营。
此次回江都,除了安抚江南的政治意图之外,杨广更有“衣锦还乡”的念头。
杨广继位后,就立刻把江都升至“京尹”的级别,并修通济渠贯通了洛阳和江都。
现在他终于要以皇帝的身份返回“故地”,心中慷慨之意快要溢出来。
杨广所乘坐的龙舟长二百丈,高四十五丈,共有四层。最高层是杨广居住和议事的正殿;中间两层有一百一十间金碧辉煌的房间,供被杨广招上龙舟的大臣和妃嫔使用;最下层是听候差遣的宫女太监。
萧皇后所乘坐的翔螭舟构造与杨广相似,只是对比龙舟缩小了一定规格。李世民和李玄霸就跟随萧皇后住在翔螭舟顶层正殿。
当龙舟船队开始徐徐启动时,两个孩子趴在船舷上,看着两岸景象惊叹不已。
萧皇后坐在他们身边,微笑着让他们小心些。
萧皇后的两个儿子都已经弱冠,孙儿又过于年幼,离不开各自母亲,虽有些公主在身边伺候,但仍觉得膝下空虚。
李世民和李玄霸长相精致,聪慧可爱,正好弥补萧皇后心里的空缺。
李玄霸确实是体弱。李世民虽然平时很活泼健康,但玩久了也会突然陷入疲惫虚弱。
正如窦夫人所说,双生子有些先天不足。
萧皇后打消了与他们联姻的打算,但对这兄弟二人更加怜爱了。
李世民和李玄霸一点一点试探萧皇后的“底线”,现在在翔螭舟的地位仿若皇子。
李世民对李玄霸咬耳朵:“我还以为船是划的,怎么是人拉的?”
李玄霸:【整个龙舟船队需要八万多民夫拉动。光是皇帝的大龙舟就需要一千民夫才能拉得动。】
李世民眨了眨眼。
他看着岸边密密麻麻的民夫,脸上的兴奋之色淡去。
李世民戳了戳李玄霸,小声道:“阿玄,他们看上去好可怜。”
李玄霸看了二哥一眼,又环视翔螭舟上的其他人。
不只是他们看到了岸边的民夫。
所有的人看到岸边壮观的景象,都露出了骄傲自豪和得意的神色。
连宫女和太监也是如此。
“嗯。”李玄霸道,“二哥,风太大,我们进船舱吧。”
李世民点头:“好。”
他和萧皇后说了一声,牵着弟弟离开。
离开甲板之前,李世民又回头看了一眼。
民夫们已经拉动了纤绳,喊着号子使劲拉船。
有官员拿着鞭子狠狠抽打他们的背,让他们加快速度。
他们乘坐的船上,已经演奏起了歌舞。
前方皇帝乘坐的龙舟,还有战鼓声响起,似乎是在演奏激昂的战乐。
身后的船只也传来了欢笑声。还有僧尼道士高唱佛号道号,称颂大隋强盛。
李世民将视线回到正前方,牵着弟弟走进翔螭舟宫殿中属于兄弟二人的房间。
热闹没什么好看,不如陪弟弟睡午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