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兄弟二人斗法忙
李世民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他直接找到李玄霸, 拽着李玄霸的袖口不准他敷衍,逼李玄霸坦白。
李玄霸十分无语。
二哥当然找不到证据,因为李建成与突厥、勋贵勾连, 投运突厥骑兵入城的事, 在二哥回长安前就结束了。
当突厥兵进城藏好后, 李建成等人接下来要做的事就只有保持最低限度的情报联系,然后抓住机会莽一波。
二哥入宫时不会带太多护卫,无论城里有多少卫兵, 只要在宫里埋伏,就有极大可能成功。
至于突厥的动静,如果不知道李建成已经和突厥人联合起来, 那么东|突厥本来和二哥就有仇。二哥要当皇帝,他们当然要趁机在边境上缓一缓, 给二哥增加压力。
派军队去防备突厥, 反而中了李建成的调虎离山之计。
李玄霸只是帮李建成隐藏了一点养突厥兵耗费粮食过多的马脚,其他什么都没做。
就这样,二哥还能凭借直觉发现我要搞事?!究竟谁是剧透家人设??
李玄霸死鱼眼道:“我坦白什么?现在嫂子和珠娘都还没回京,我、小五、你现在每日都凑一起忙碌,我做了什么你不是一眼就看到了?”
李世民坚信自己的直觉:“我确实什么都没看到, 一点证据都没有,但绝对有问题!”
李玄霸好奇道:“二哥, 这个绝对有问题从何说起?别告诉我是‘一阵寒意凭空升起’这种奇怪的事。”
李世民想了想,道:“我就宫里气氛有点不一样。不要小看你哥我带兵的本事,兵卒气氛不对, 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李玄霸:“……”这个他还真忽视了。
李世民接着道:“再者, 我都要登基了, 观音婢和弟媳都找借口不回来, 这太奇怪了。我怀疑是你和她们说了什么,让她们避开危险。”
李玄霸:“……”被二哥猜对了。
李世民抱着手臂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得到你要做什么。你会瞒着我的事只有一点。但阿玄,弑父是不对的。他对我们再差,我们也只能好好养着他,大不了给他一处最偏僻的宫殿出出气,不要乱来啊。”
李玄霸:“……”你的意思是杀李建成我就没必要瞒着你?
李玄霸无奈:“其实父亲虽然偏心了点,也有和你争夺皇位的想法,但他还什么都没有做到,就被我们掐灭,我们没到父子相残的程度。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坏了?”
李世民嘴角浮现得意的微笑:“那就是你要对李建成动手啰。”
李玄霸:“……我确实一直想对李建成动手,但不是现在。你的登基仪式才最重要。我承认,写信让三姊把嫂子和珠娘拉着一同联络其他西域诸国防备东西突厥,确实是我的主意。我只是担心他们会在你登基前狗急跳墙。等你登基后,一切就尘埃落定,我也放心了。我一直很谨慎,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世民道:“阿玄,你自己说的什么来着?被害妄想症是吧?行了,知道你的想法,那之后我们就各凭本事了。你想做的事我不会阻拦,京城的防卫你继续负责。但你也别想我什么都不做,我倒是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狗急跳墙。希望李建成别逼我杀他。”
李玄霸道:“我也希望。不过二哥,如果李建成真的狗急跳墙,我和小五都可以杀他,你不可以。”
李世民无奈:“你怕后世人说我?说就说呗,他们还能来到大唐当面骂我?我连魏玄成当面骂我都无所谓。”
李玄霸打趣道:“我看你挺有所谓,没少在背后骂他。”
李世民笑道:“他当面骂我,我在背后骂他,扯平了。”
他伸手揉了一下弟弟的脑袋,就像是小时候一样:“我是哥哥,你是弟弟,记好了。”
李玄霸把李世民的手打掉,就像是打掉了什么脏东西。都及冠了,揉毛线的脑袋!
李世民大笑了几声,对李玄霸挥挥手,大跃步离开。
李玄霸目送二哥离开,屈起手指敲了一下桌子。
“谁能取李建成项上人头,就各凭本事了。啧,二哥这种过分自信的人设真的好烦人。”
没有证据?无所谓,我超自信!我的预感一定是真的!
李玄霸叹了口气,然后失笑:“不过我相信总有事是二哥想不到的,我一定能给他惊喜。”
有了李世民的默许,李玄霸再做准备时就方便许多,不需要瞒着李世民。
李世民已经猜到李建成可能会动手,而李玄霸会趁着李建成动手的时候反杀李建成。
李世民还猜到了李建成可能借了突厥人的力量。毕竟现在只有突厥人能拿出与他抗衡的骑兵。
但李玄霸知道,二哥肯定没有猜到京中有许多勋贵世家都出手了。
甚至京中只有少部分勋贵世家没有完全插手。许多人都是两边下注,让一二个族中不惹眼的小辈为李建成提供资助。
这点资助可能就是一点粮食一点布,算是为自己留一条路。
勋贵世家中这样做很正常。每个人都各自有自己的追求,不站在李世民这边,李世民也不可能去迁怒别人的大家族。
在原本历史中,薛德音眼瞎支持王世充,而薛收和薛元敬都是李世民的心腹。李世民杀薛德音,也没有因此与薛收和薛元敬离心。
如果李建成的事暴露,他们本也应该不能迁怒支持李建成的人。
前提是李玄霸没有提前收集证据,并提前用这些证据伪造九真一假的“证据”。
如果从分开站队变成了联络突厥袭击长安,那么这些大家族不大出血,大概是免不了流放的。
苍蝇不叮无缝蛋。如果是完全无辜的家族,李玄霸也不会做什么。但如果那些晚辈是家中直系甚至族长直接命令去帮助李建成,那定他们一个私|通突厥,也不算冤枉。
时间离李世民登基的日子越来越近。
朝臣们的神色越来越轻松,李家父子兄弟的心情越来越紧张。
李世民仍旧每日去拜见李渊和母亲,偶尔与李建成虚伪地交流一下不存在的兄弟之情。
他的行程滴水不漏,李建成好像一点机会都抓不住。
直到有一日,李世民被人邀请去打猎,然后被李渊叫回宫。
“阿玄病了?”李世民挑眉,“假的。回宫吧。”
秦琼疑惑道:“既然主公知道是假的,为何还要回宫?”
李世民笑道:“真因为是假的才要回宫。呵,我看阿玄的信也要来了。”
李世民正说着,李智云就来送信了。
李智云大声道:“二兄!三兄无事,别被骗!”
李世民转头对秦琼道:“看,来了。周达。”
周达苦笑:“在。”
他身为唐国公府家丁,是最早跟随李世民的部将。但因为能力有限,本身也没有野心,所以一直留在陇右大本营,先后辅佐李智云和李昭。现在一回来,居然要卷入家中郎君们的兄弟相残,他心里真难受。
李世民道:“把与我狩猎的人暂时扣在猎场,你就别和我一起回去了。”
周达忙道:“不,二郎君,我……”
李世民打断道:“你是我家的家将,这种事不好插手。而且我也需要一个心腹来安抚被扣下的勋贵。秦叔宝,拿好你的武器,放心出手,你们杀的人都算我杀的。”
跟随李世民出来狩猎的裴行俨重重地叹了口气。
李世民瞥了裴行俨一眼:“你知道点什么?”
裴行俨道:“李三为了瞒住你,把所有人都劝了一遍。主公,你应该知道,有些事你最好别动手。既然李三要为你承担污名,你不该让他功亏一篑。”
李世民失笑:“我就说你们怎么都瞒着我,就联合起来为了让阿玄给我背黑锅是吧?也对,我不出手,只有阿玄出手才最稳妥。其他人出手,都有可能被朝臣逼着受惩罚。”
“但是啊,我早就已经和父亲承诺过了。”李世民扬鞭指着京城,“李建成,我必亲手杀之。”
……
李玄霸皱眉:“薛绍玄,你这是做什么?!”
薛举苦笑着抱拳道:“主公有命,不准军师出门。军师,三郎君,晋王殿下,别为难我。”
李玄霸挑眉:“你还当双面间谍啊?”
薛举忙摇头:“不是不是,我绝对没有!只是主公出去狩猎的时候下令,如果他出城狩猎时军师也出宫,那么在主公回宫之前,决不允许军师回宫。”
宗罗睺也苦笑:“三郎君,主公大概不知道你会干什么,所以就直接堵住你的门,让你什么都干不了。这是军令,我们没办法违抗。”
宗罗睺将李世民亲笔信送上。
李玄霸拆开信,上面是二哥标志性龙飞凤舞和被自己带坏的滑稽表情简笔画:“等我回来!我是哥,你是弟,弟要听哥的话(比耶)。”
李玄霸有点心梗。
他叹了口气,道:“还好我也料到他这一手,早做了准备。”
他从怀里摸出圣旨:“陛下有令,众将士接旨。”
宗罗睺和薛举:“???”
李玄霸笑道:“现在二哥只是太子,还不是皇帝。明面上父亲这个皇帝还是实权皇帝,他的圣旨是凌驾于太子的命令之上。为免意外,我早就向父亲请旨了。”
李玄霸又从怀里摸出令牌:“还要急诏我入宫的令牌。”
李玄霸扬了扬手中的圣旨和令牌:“哪怕二哥就在这里,他也不能阻拦我。父亲拼着撕破脸给他下旨,他也只能先应着。好了,接旨吧。”
宗罗睺和薛举面面相觑,又回头和其他堵门的兵卒面面相觑,然后无奈接旨。
主公对军师用“战无不胜”的战术,军师就对主公用“算无遗策”的策略。
你们俩真的够了!
第200章 谁能玄武门夺冠
宗罗睺和薛举无奈放走了李玄霸。
宗罗睺道:“主公有令, 如果拦不住三郎君,我二人便为三郎君的护卫。”
李玄霸笑出声来。
从小时候起,二哥在看到他想做什么会挨打的事时, 总会准备好“兜底”。
幼时二哥的兜底大部分是替自己背负或者分担惩罚, 现在变成为自己收拾残局了吗?
“好。”李玄霸道, “二哥还有什么命令?”
宗罗睺叹气道:“没了。主公说之后一切听三郎君的。”
李玄霸微笑:“那就好。”
宗罗睺和薛举看着李玄霸的微笑,感觉背后有点凉飕飕的。
但不应该啊。三郎君军师只是与主公抢人头,难道还能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会发生吗?
跟了全程的宗罗睺和薛举冥思苦想, 也想不出还有什么事会出乎自己的预料。
虽然最后还是没能拦住李玄霸,但兄弟斗法的事终于结束了,宗罗睺和薛举神情轻松不少。
薛举乐道:“军师, 我们这么多人往皇宫赶去,李建成不会被吓得不敢出兵了吧?”
李玄霸摇头:“谁说我要去皇宫?有突厥骑兵突兀地出现在长安城郊, 我得到父皇旨意, 亲自带人前去查探。”
薛举傻眼:“啊?”这件事自己居然不知道?
宗罗睺露出了头疼的神情。他还以为自己跟随三郎君了解了所有计划,但怎么三郎君的第一个命令就是与计划相悖?
薛举和宗罗睺再困惑,他们得到的命令是一切听李玄霸的,就带着人与李玄霸一同出城了。
两人骑在马上离开城门的时候都想挠头。
早知道三郎君军师会出城,他们就没必要去堵门吧?
“三郎君, 我们现在离开京城,那李建成怎么办?”宗罗睺担忧道, “是交给五郎君吗?”
李玄霸笑得特别欠揍:“谁知道呢?”
宗罗睺和薛举齐齐叹气。他们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了。三郎君准备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和主公抢李建成的人头吗?
李玄霸离开京城后没多久,消息就传到了李渊和李建成耳中。
李建成松了口气, 而李渊叹了口气。
直到事情快要发生的时候, 李渊仍旧在犹豫不决, 他虽然把李玄霸调开, 但并没有强制李玄霸离开,李玄霸是可以将事情交给其他人,拒绝离开京城的。
李渊想,如果李玄霸没有中计,李建成应该也不会再坚持原本的计划。等这件事拖到李世民登基,李建成大概就会死心,自己也能死心了。
一切就交给李玄霸的智慧吧。
如果李玄霸真的是“算无遗策”,而不是李世民为了抬李玄霸的地位故意给他刷的名声,他们一家人就不会陷入自相残杀的绝境。
现在李玄霸离开了,证明李玄霸“算无遗策”的名声果然是虚名,不过是依托李世民的“战无不胜”而已。李渊心里有些难受。
这大概一切都是命吧。
李世民途经城门的时候,也听到城门守卫说李玄霸带着薛举和宗罗睺离开了京城。
他眉头紧锁。
裴行俨也满脸沉重:“李三绝对不可能中计。他难道真的有我们所不知道的大计划?”
李世民回头骂裴行俨:“你不是站在阿玄这边的吗?阿玄有什么计划,连你都不知道?”
裴行俨道:“秦叔宝不也站在李三那边,你问他知道吗?”
秦琼:“……”不要把我拉下水啊!
李世民又把头转向另一边:“小五,你也不知道?”
李智云睁大无辜的双眼:“知道什么?”
李世民笑骂道:“看来你知道些什么。算了,只要阿玄不抢人头,他做什么都无所谓。走!我们去会会李建成。”
李智云放弃装弱智,无奈道:“二兄,你别托大啊。他可能带着甲兵和弓兵。”
李世民道:“这么厉害的吗?看来我得把头盔戴上。”
李智云叹气:“三兄还说,请二兄谨防落马,免得被弓弦勒。”
李世民:“……”看来阿玄“看见”的“未来”,自己命悬一线啊。
李世民好奇:“我都落马了,为什么不用刀枪或者弓箭?用弓弦那得勒多久啊,不是专门等着别人来救我吗?”
李智云道:“我哪知道?等三兄回来,二兄问三兄去。”
李世民笑道:“等我们庆功的时候,我定要好好问问他。”
李智云见马上就要兄弟相残了,二兄还笑得出来,分外无语。
这种时候,二兄你不该紧张一点,沉痛一点,犹豫一点吗?
李智云松开紧握着缰绳的手,搓了搓手中的痕迹,又在衣摆上擦了擦汗。
二兄表现得太过轻松,他都紧张不起来了。
李世民十分自信,对弟弟的信任和他的自信一样,也是“十分”,所以他就带着自己身后只有两百的将士,大大咧咧回宫。
为了以防万一,他也就只是在进入宫门的时候把盔甲穿戴好而已。
知道李建成可能会做什么后,他走哪都把盔甲塞箱子里随身带着。
李智云也穿上了盔甲。
李世民唏嘘道:“小五都长这么大了,穿着盔甲比你三兄还魁梧了。”
李智云没好气道:“二兄可不要对三兄说这个,三兄对他长不壮这件事一直很在意。”
李世民不住点头:“对,阿玄总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器量狭小……玄武门。”
李世民眼神中闪过一丝恍惚。
他记得很小的时候,阿玄曾经说漏嘴。
“玄武门之变”。
如果发生宫变,也只能在父亲所住大兴宫前的玄武门了。
李世民拍了拍马脖子,道:“小枣红,你要争气啊,别没死在战场上,死在宫变中,那就太倒霉了。”
曾经被李世民承诺会改名,但现在都没改名的枣红马狠狠地打了个响鼻。
“啾啾!”
李世民抬头,天空中有两只鸟的影子盘旋。
两只鸟飞翔的高度很高,如果不是李世民太熟悉自家两只雕崽,也很难发现这两只鸟就是……唉,除了自家雕崽,还有什么大鸟成双成对地在长安城上空“啾啾”乱叫?
这很明显是示警吧?
李世民一眼就看出这两只雕现在出现,应该是弟弟在示意他装出现在才知道自己遇伏的模样。
“停下!赶紧回去!”
李世民面色一怔,语气惊恐地命令所有人都调转马头,离开宫城。
裴行俨瞥了李世民一眼。现在又没有观众,你演这么像干什么?
两百将士刚调转马头,宫门就关闭了,一队突厥骑兵从隐藏的地方冲了出来。
李世民高喊:“宫城里怎么会有突厥人!”
李智云无语地看着自家二兄。二兄不是早就猜到了李建成能凑出的宫变兵力,肯定是向突厥人借的,有必要演得这么逼真吗?
李世民高喊后,突厥人拉满了弓,瞄准了李世民的马屁股。
但他们在拉弓的那一刹那,李世民所率领的两百骑兵突然从中间分开,从侧面绕行,朝着突厥骑兵疾驰。
不是突然。
李世民在高喊“赶紧回去”的时候,骑兵调转马头的方向就不是完全转向,而是转向侧后方。
在宫门关闭的那一刻,骑兵完成了马匹的加速,划了两道弧形,绕向了突厥骑兵,好像知道突厥骑兵会从哪里出来似的。
宫城对骑兵而言太过逼仄,李建成能带进宫城的也只有不到一千骑兵,其中带甲的不过十几人,弓箭也没有多少。
李玄霸为了展现出他真的有努力防备李建成逼宫,不是故意设套让李建成钻,对投运兵器卡得很严,为李建成的逼宫计划制造了不小的阻碍。
如果没有李玄霸矜矜业业地防备,李建成怎么能安心在玄武门设防?
“杀!!!”
骑兵绕向突厥骑兵,两百人完成了对自己两三倍骑兵的包抄。
他们的装备比突厥骑兵精良,人手一张强弓,还因为提前做好准备,箭射出的速度也比突厥骑兵快。
在突厥骑兵拉弓的时候,他们的箭已经离手。
有的突厥骑兵松开了弓箭,急急忙忙拉缰绳躲避;有的突厥骑兵仓皇之下放箭,玄甲兵轻松游走,无一人一马中箭。
明明是李建成带着突厥人埋伏,喊杀声却是从李世民身后的玄甲兵传出。
玄甲兵拉弓绕行一圈后,因为没有将领指挥,突厥骑兵本能地朝里躲避。
当马撞着马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不对劲。
但他们朝着中箭退缩的时候,玄甲兵的包围圈也缩小,弓箭更加密集。
有老道的突厥骑兵意识到他们现在必须突围,否则近千人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中间的人几乎没有办法动作,原本的人数优势会丧失殆尽。
可这支突厥骑兵的将领是李建成。
李建成虽然上过战场,但不是像李世民那样亲自在战场上作战指挥,而是如普通勋贵那样将领兵的事交给将领和他父亲李渊,自己负责谋略。
电光石火间,突厥骑兵就从伏击到被突袭,李建成完全没反应过来,便被挤压在军阵中的最中间。
按照他的想法,他带了近一千人埋伏,李世民只有两百护卫,自己随随便便命令人冲杀,就能把李世民的护卫歼灭。
所以当李世民率领玄甲兵朝着突厥骑兵冲来的时候,他还疑惑李世民为何要送死。
当他被困在突厥骑兵中间时,他也没有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劣势,不清楚战阵被挤压意味着什么。
因为宫城狭小,近一千的突厥骑兵冲出来的时候战阵本就较为紧凑。
玄甲兵凭借战马先加速的优势,并用弓箭压制,完成了对一千骑兵的包围。
因玄甲兵人少,他们排成单列绕行,可以尽情放箭;突厥骑兵被压缩在小圈子里,战马挨着战马,除了最外围的骑兵能拉弓,其他人别说不敢射箭,就连长兵器都施展不开。
突厥骑兵的人数优势丧失殆尽,反而被玄甲兵包围。
玄甲兵交替绕行,就像是绳索套一样一点一点收紧,外围的突厥兵不断落马,里层的突厥兵被射死的马和人阻挡,想要冲锋而不能,只能被动迎接玄甲兵的箭。
当李建成的战马被挤得无法走动时,他才发觉不对劲。
“不要挤!往外冲!”李建成下令道。
突厥骑兵听到这个命令,分外无语。
你在说什么废话?怎么冲,从哪里突围,谁挡箭,你用令旗说清楚啊!
李建成的命令不仅没有让突厥人突破玄甲兵的绳索套,还让他们更加混乱。
原本有的突厥人还没有意识到己方陷入了劣势,毕竟他们人数在那里,心里很有底气。
当李建成慌张的声音传出时,他们心底也慌了。
突厥人本就是来帮忙,而不是来为李建成赴死的。李建成都慌了,他们瞬间就放弃了与玄甲兵死磕,只想着逃命。
有突厥人大喊:“快开城门!”
城门大开,有兵卒冲出。
李世民却连头也没回,继续率领玄甲兵绞杀突厥骑兵。
“太子殿下!突厥人来犯,贼首已经伏诛,臣来助太子殿下一臂之力!”玄武门守将敬君弘大喊。
李建成惊惧:“敬君弘!你居然背叛我!”
李世民在马背上差点笑出声。
玄甲兵众将士也露出了迷之微笑。
当他们进门的时候发现玄武门守将还是大隋人,不是突厥人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自己一点危险都没有。
甭管李渊和李建成对城门守将许诺了什么,但他们回京之前,宫城守卫都是军师安排。只要守卫没变,他们就坚信一切都在军师的掌握中。
军师可是连自己这方战亡多一点就会皱眉叹气,数落他们太冒进的良善人。无论军师有什么计划,肯定都把他们的性命放在了心上,不会让他们真的赴险。
所以当城门打开的时候,无论是李世民还是李世民麾下的将士,都默认到来的肯定是军师安排的援军。
而且他们在作战的时候还发现,突厥人的弓有一点问题,射出来的力道偏低,而且准头很差。
突厥人的兵器也有点粗制滥造,没挥舞几下枪头马槊头就从木杆上脱落,只有几个将领的兵器正常,或许是他们自带。
突厥人还没有将领指挥,这和他们驱赶的民贼有什么差别?别说一比二一比三,一比十他们都能追着这群人杀。
被李建成“假借”李渊和李玄霸的命令调走的玄武门守将及时赶来,本来就处于劣势的突厥骑兵现在连人数优势都没有了。
他们想起了自家一个大可汗一个小可汗都被李世民抓走的恐惧,干净利落地下马投降。
突厥人不仅骑兵进攻的速度快,投降的速度也很快。
他们知道中原人缺马缺骑兵,只要投降得够快,他们还是有机会保住性命的。
李世民确实没有对突厥人赶尽杀绝。
他还需要这群突厥人为李建成私|通突厥作证,当然要留活口。剩下的突厥人也能成为奴隶,送到张掖养马场养马。
玄甲兵留了一条道,让突厥人走出来投降,将里面的李建成亮出来。
瞬间陷入颓势,瞬间战斗结束,瞬间战局已定,这一切来得太快,李建成都没有反应过来,突厥人就要抛下他投向了。
但有一点李建成是知道的。如果他被李世民抓到,这次肯定难逃一死。
突厥人投降,战阵变得松散,他终于有机会冲出去。
李建成忙策马奔向大兴宫,向李渊求助。
只要他到了父亲面前,李世民肯定不能当着父亲的面杀了他。
而且父亲为了以防万一,还专门把母亲和万媵叫到了大兴宫。李世民和李智云绝对不会在母亲和万媵面前杀人!
李建成大喊着“父亲母亲”救我,身边一个人却长枪,一枪扎在李建成所骑的马腹上。
李建成惊恐看向偷袭的人:“怎么会是你!郑广!”
未及冠的小将将自己的头盔稍稍掀开了一点,对着李建成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集弘!”明明是郑家派给李建成的亲卫,却在战场上捅了李建成的马肚子的郑广高喊。
在郑广呼唤李智云的时候,默不作声跟在李世民身边的罗士信狠狠抽了一下李世民所骑骏马的马屁股。
与此同时,秦琼也撞了一下李世民的马。
小枣红立刻跳跃起来,往旁边小树林奔去。
李世民:“??!!!”
一直在划水摸鱼的李智云早就等候在大兴宫附近。
当李建成策马奔向大兴宫的时候,他弓箭拉满,箭矢脱手。
箭矢脱手那一刻,李智云丢下长弓,手持马刀,俯身向着李建成冲刺。
郑广回旋马身,长|枪挡住了李建成其他亲卫。
李建成在战马受伤挣扎的时候就没能坐稳,从马背上滑落。
李智云的箭在他落马的时候,准确无误地瞄准头盔和盔甲的缝隙射了进去,扎入了李建成的脖子。
李建成连惨叫都发不出来,李智云的马已经赶到。
李智云一只脚从马镫上松开,身体往旁边一倒,马刀带着骏马奔驰的速度往前一划,干净利落地将李建成扎着箭的脖子砍断。
待李智云重新直起身体,坐回马背上的时候,李建成的首级已经被他提在了手上。
“齐王李建成勾结突厥叛国!已经伏诛!速速束手就擒!”
李智云高举李建成的首级,骏马速度放缓。
郑广冷哼一声,收回了长|枪,策马跟随李智云左右。
罗士信和秦琼则策马去小树林去找被迫惊马的主公。
郑广抱拳:“幸不辱命。”
李智云紧张的神情稍稍缓和:“辛苦了。”
郑广笑道:“没有带着两个护卫偷偷跑去张掖时辛苦。士信跑路的年纪比我小,路程比我长,带的人也比我少,真无法想象他独自一人怎么能跑那么远。”
李智云道:“别学他,他不是正常人。”
郑广一听李智云这话,就知道他肯定又因为莫名其妙的小事和罗士信吵架了,不由露出无奈的神情。
郑广,字仁泰,荥阳郑氏旁支,曾祖、祖父、父亲皆是小官。
李世民和李玄霸幼年时曾为了李建成的婚事,在荥阳郑氏面前努力“卖艺”。郑广自那时起,就一直把这两位特别厉害的“李家兄长”记在心中。
他的父母也支持他跟随李世民。李渊起兵后,父母帮他瞒住了郑家主家的人,让自己能悄悄从已经被瓦岗寨占据的荥阳离开。
郑广到达陇西时,李世民已经离开了陇西。他就一直跟随李智云这个年龄相仿的小主将,之后也和罗士信成为朋友。
后来他得到军师的密令,伪造资历后回西京潜伏,假装一直被困在西京,然后到了李建成的麾下。
郑家无人知晓他的跳反。
不过他们知道了也会夸赞自己。若不是自己的慧眼,荥阳郑氏就要在李建成的狂妄中被灭满门了。
郑广心里有气。
现在郑家拖累他,他虽然立了功,将来肯定也难以被重用,只能当个普通勋贵,不可能有独自领兵的机会。
不过想着主公麾下那么多猛将,郑广又自我安慰。就算郑家没拖累他,他好像也难以与主公麾下那么多猛将竞争。
要越过主公抢得头功的人才有资格领兵一方,自己真的做不到。
“集弘,我们现在算是比主公抢先一步立功吗?”郑广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做到了。
李智云眨了眨眼,被郑广提醒,才意识到这件事:“对啊!”
郑广回头看了一眼,惊恐道:“赶紧去大兴宫,主公赶来了!”
李智云忙策马向大兴宫奔去。
李世民震怒:“李智云!你站住!”
郑广悄悄躲在一旁,不敢拦震怒的主公。
跟在主公身后的罗士信和秦琼,用鼻青脸肿的面容告诉他,赶紧躲!
裴行俨悠悠哉地勒马缓行:“哎呀,你们居然瞒着我!李三他不信我!”
秦琼捂着眼角的伤口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军师的计策全貌。军师只是让我跟着罗士信做。”
罗士信捂着嘴角的伤口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三郎君的计策全貌,集弘在给我递盔甲的时候递了张纸条给我。”
裴行俨唏嘘:“要瞒住主公,就要先瞒住我们所有人。主公真是被他两个弟弟吃定了。”
二五仔郑广终于能加入讨论:“那有什么办法。军师一直对集弘说不能让集弘动手,这话肯定也传到了主公耳中,所以主公认为军师爱护集弘,不会让集弘动手。集弘也一直表现出对李建成还留有一丝情谊,装得可像那么回事。二比一,主公这个兄长也只能认栽。”
裴行俨笑道:“对,李小五的功劳最大。我都被他骗过去了。”
罗士信道:“是啊,主公万万没料到,这一局的胜负点在集弘身上。”
秦琼点头:“楚王殿下演技惊人。”
玄武门守将敬君弘大喊:“竖子别躲懒!这么多俘虏,你们让我一个人收拾吗!赶紧过来!”
敬君弘原是大隋内史侍郎,是劝说卫玄献城的西京留守勋贵之一,是一位辈分很高的老臣。
他一骂人,裴行俨等人赶紧过去帮忙。
敬君弘骂骂咧咧:“怪不得高公特意盯紧,你们这群小年轻,一个个都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太子殿下遇袭,突厥人都打进宫里了,你们还笑得出来?!”
几个小年轻和几个已经不太年轻的将领都点头哈腰,唯唯诺诺,在这位隋朝老臣面前大气都不敢出。
……
“这个时间,玄武门之变应该已经结束。不知道小五成功抢到人头没有。”李玄霸自言自语,“希望母亲别吓到。”
很对不起母亲,但他们也没办法,是李建成先动的手。
“晋王殿下,你真的会兑现承诺,放我们回草原?”
李玄霸回头。两位年纪虽大,但身体仍旧壮硕的突厥人紧张地看着他。
李玄霸笑道:“处罗可汗、始毕可汗,我做事只会隐瞒,但从不骗人。这次事了,我定会放两位离开,并支持两位重登东西突厥可汗之位。”
两位可汗不信李玄霸会支持他们,但只要李玄霸会放他们离开,这句虚话他们不介意。
东|突厥始毕可汗与其弟阿史那·俟利弗设小可汗被李世民俘虏后,献给了杨广。
杨广是个好大喜功的人,尤其喜欢对蛮夷宽容,来显示自己万国来朝的威严。所以始毕可汗派兵围了他,他还大度地赦免了始毕可汗,送义成公主与始毕可汗团聚,将始毕可汗一直带在身边陪他观看歌舞。
西突厥处罗可汗是因为裴世矩的计谋,才无奈归隋。
长孙晟当初用计,帮助弱小的,打压强大的,不仅消耗了突厥的力量,还让突厥分裂。
裴世矩故技重施,拉拢西突厥已经不得人心的处罗可汗,却是让处罗可汗投隋内附,强大的射匮可汗重新整合西突厥。
这计谋用了个寂寞。
处罗可汗内附大隋后,也一直跟随在杨广身边,娶了隋朝的宗室女,陪杨广观看歌舞。
杨广死后,两人仗着有突厥旧部保护,没有与宇文化及一同离开,而是直接回西京。
他们都知道东西突厥已经没有他们的位置,只能先归顺大唐,在大唐继续混吃混喝。
谁知道李玄霸提前截住了他们,把他们偷偷安置在李昭的军中。
现在李玄霸让李昭把突厥俘虏全部送给他们,为他们组建了一支看得过去的军队,居然要放虎归山。
处罗可汗和始毕可汗都觉得李玄霸有点傻,使出浑身力气夸赞李玄霸智谋超群。
于是,在李玄霸的指挥下,他们亮出了自己突厥可汗的旗帜,并且露出了自己的脸,让早就熟知他们二人长相的长安勋贵认出他们。
李建成说要给我们开城门!赶紧开城门!
什么?李建成已经被杀了!我们被骗了!赶紧撤!
东西突厥联军突袭长安城下,等着叛贼李建成和长安城的隋朝旧贵开城门,却发现李建成已经失败,而玄甲军和平阳公主李昭的军队已经在晋王李玄霸的亲自求援下即将到达,他们无奈退兵离去。
离去时,东西突厥联军与李玄霸、李昭所派军队发生了遭遇战,李玄霸和李昭俘虏了数百突厥贵族,但突厥人撤得太快,始毕可汗、处罗可汗和阿史那·俟利弗设小可汗还是率领大部分突厥军队成功逃回了草原。
朝野上下惊怒。差点遭遇突厥洗劫的长安城中百姓更是惊恐无比,满城百姓都在咒骂李建成。
此事传遍天下,各地百姓纷纷向各自太守请命,求太子李世民赶紧继位。
于是各地太守带着百姓代表和万民请愿书,浩浩荡荡前往长安城。
……
“皇袍终于绣好,可以加身了。”
“三兄,别说什么皇袍了,先可怜可怜被揍的我!”
“扑哧。”
第201章 他死得无人在意
李建成勾结突厥谋害太子李世民, 于玄武门伏诛的消息传出后,京城勋贵没什么动静。
就算是给李建成提供了帮助的人,也只是随手一笔“天使投资”, 没想过李建成会赢。
李世民的天下是自己打出来的, 李建成就算有李渊暗中帮手, 对西京的掌控度能有李世民和李玄霸强?
只是后来两位大名鼎鼎的东西突厥可汗前来攻城,让勋贵们有点纳闷。
处罗可汗和始毕可汗,他们当然认识, 一起陪隋炀帝看歌舞的同僚嘛。
原本以为这两人身陷江都,没想到居然逃回了草原,还和李建成联系上了?
虽然李世民和李玄霸两兄弟仍旧更高一筹, 但李建成居然能联络到突厥可汗,还能让突厥可汗兵临城下, 看来李建成也不是如他们之前所想的那样完全没有城府。
京城中的普通百姓在庆幸自己与战乱擦肩而过, 勋贵们则喝着酒吃着肉谈着笑,都没把这场宫变当回事。
李唐皇室自相残杀,与他们有什么关系?看热闹就行。
他们的轻松终止于李玄霸拿着一叠书信挨个敲门,并一边敲门,一边把印刷版的书信贴对方门上。
开门, 查防火。
西京勋贵哗然。
让他们更加哗然的是,玄甲兵居然整队出发, 前往各个勋贵世家的老家抓人!
“谋逆可以赦免,但勾结突厥进攻长安,绝对不能饶恕。”李玄霸对前来说情的人笑道, “二哥最初带兵离开陇右时就说过了, 虐民者杀, 投突厥者杀。你们是完全没当回事啊。别太激动, 你们唯一的杀手锏不就是声称要反了?但现在不是已经反了?还是最不要脸的勾结突厥?”
李玄霸三言两语把人打发出去,捧起茶杯小酌一口。
“今天这是第三波求情的人了。”假装自己在皇宫的李世民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他们都已经帮李建成谋逆,居然没把这个罪当回事?看来我们很被轻视啊。”
李玄霸道:“二哥你都要当皇帝了,他们出钱出人联络突厥要杀你,还认为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你应该反省。”
李世民:“……”阿玄这嘴里永远吐不出象牙,开口不损人就不舒服。
李世民转移话题:“你真的要杀人?”
李玄霸道:“当然,势已经架上了,不动刀子岂不是不礼貌?”
李世民疑惑:“那你为何还要听他们说情?”
李玄霸笑道:“我想看他们能开出怎样的赎身钱。这罪可大可小,往大了说是叛国弑君,往小了说他们可能是被李建成骗了,只是讨好李建成。只要他们出得起价,二哥你就可以赦免一些人,只诛首恶。”
李玄霸从怀里摸出一卷舆图:“你看,靠河这些灌溉比较好的地都在勋贵手中,我们连灌溉水渠都没办法修。你信不信我们今天修水渠,他们明天就拆了?”
李世民按着额头道:“这些事能不能等我当皇帝了再讨论,好头疼啊。”
其实这些事李世民和李玄霸老早就商议过,一商议就头疼。
李唐要坐稳天下,旧勋贵旧世家的人必须用,否则就没人才了。
李玄霸曾经尝试在陇右试点推行科举,但最终录取的仍旧是勋贵世家。
豪门世家家家都有藏书,岂是落魄寒门能比的?落魄寒门里确实可能出现一两个天赋异禀的天才,但一个国家需要的官吏太多了,哪能指望特殊性?而且豪门世家从小营养充足,学风浓厚,自幼被名师教导,出天才的可能性更高。
现在想要压制关陇和山东世家,指望其他地方的小豪强世家,与扶植他们的旁支,比从零开始培养寒门人才更现实。
李玄霸很想把这些轻视他们的人都砍了,但这一杀,李唐的皇位就坐不稳了。
他总算知道唐太宗在原本历史中几乎不动李建成下属的原因。
除了唐太宗确实心胸宽广之外,李唐刚刚立国就经历了皇位争夺,如果不赦免参与的勋贵世家,恐怕天下会再次混乱。
刚从乱世回来,一些勋贵世家都还留着坞堡呢。
“可以放过他们,但卖命钱拿来。”李玄霸笑道,“无论你我有多大的成就,那些人仍旧轻视我们的年龄和资历,认为我们的城府没有他们深,那就装出一个符合他们想象的年轻人冲动易怒的模样。我们遭遇了这么可怕的事,气急败坏要杀人不是理所当然吗?”
李世民道:“气急败坏不是这么样……算了,随你。京中的事交给你,我要亲自去草原一趟。”
李世民又按了一下额头:“观音婢和弟妹居然真的去草原了,三姊也不在他们身边,你都不担心吗?唉,与突厥可汗重新制定和平约定的事只有我出面,这段时间你在长安老实点。小五我也带走了,不能把他留给你,免得你们俩凑一起,又闹出什么大事。”
李玄霸辩解:“什么叫又闹出大事?明明是李建成在闹大事。去吧,等你回来正好登基,我把皇袍给你准备好。”
李世民道:“每种颜色都要准备一套!”
李玄霸嘴角微抽:“知道。”
不说此时,其实就连明清时候,皇袍都有不同颜色的常服,以应对不同场合。
身为皇帝,怎么可能永远只穿一种颜色的衣服?那也太寒酸了。
不过虽然皇帝有不同颜色的常服,二哥的要求还是太多了。
李玄霸早就知道他二哥喜欢华服,打仗的这几年李世民几乎没空琢磨衣装打扮,现在要当皇帝了,他就要提要求了。
虽然华服很麻烦,但皇帝的衣服和勋贵的衣服差不多都是一个质量,只是花纹不同。李世民还是唐国府公子的时候穿得起最好的衣服,当了皇帝自然也能。
李玄霸还准备给二哥缝一套珠光宝气的皇袍,上面全部镶嵌满自己仍旧没做成功的玻璃碎片。
李玄霸现在仍旧在琢磨烧玻璃,可惜烧出来的都是玻璃碎片,难以成型。他知道有吹玻璃这种技法,但没有了解过,所以也不知道需要什么步骤,只能让工匠摸索。
那些碎裂的玻璃磨成珠子,正好符合他二哥亮闪闪的喜好。
“只要够闪,都是宝石。”李玄霸点点头,把缝了玻璃珠子的皇袍当作给二哥的惊喜之一。
李世民很快就离开了长安,带着楚王李智云一同前去突厥会盟。
李玄霸继续留守长安。
李世民分了一半玄甲兵给李玄霸,让李玄霸想抓什么人就抓什么人。
李渊已经被软禁,现在没有人再阻碍李玄霸的政令。
监国太子李世民把监国大权交给了晋王李玄霸,这事说出来都绕口。
对李世民、李玄霸、李智云三兄弟而言,李建成是肯定要杀的,计谋他们都各自参与了几分,最终“胜负”不是他们和李建成,而是李建成的脑袋落在谁手上。
李智云偷鸡成功,这件事是李世民没想到的。在他眼中,李智云仍旧是那个会躲在他和阿玄背后的孩童,没想到小五居然已经长大到可以和兄长抢脑袋了。
李世民虽然狠揍了李智云一顿,母亲和万阿姨双双求情都没能救下李智云。但他也因此认可了李智云的本事,所以这次带李智云去突厥,教李智云一些基于战场,但不在战场的本事。
至于担心李玄霸又带着李智云搞事的话,李世民是开玩笑的。
阿玄的本事他还不了解?搞事的工具人哪里都有,小五走了他也有的是人用。
李世民离开长安时,没有把李渊放出来送行。
他对李玄霸道:“阿玄,我知道你心软,但我回来之前,你不可放父亲出来。”
李玄霸狠狠翻了个白眼:“你心软我都不会心软。”
李世民失笑:“那就好。”
他往皇宫看了一眼,笑容微淡:“好好照顾母亲。母亲嘴上说着支持我们,但心里肯定难受,不然也不会病倒了。”
李玄霸道:“嗯,知道。母亲就是太喜欢精神内耗。”
李世民道:“精神内耗……这词挺贴切。”
他对李玄霸挥了挥手,扬起马鞭,带着一众将士向西离开。
现在是早晨,李世民带兵离开的方向正好背对着光,反倒显得背影一片璀璨。
李玄霸揉了揉眼睛:“这盔甲真闪啊。说好的玄甲兵呢?”
裴行俨没好气道:“还玄甲兵呢!这次出访突厥,李二特意从库房找了好久南诏进贡给隋炀帝的金漆,特意把所带两千玄甲兵的盔甲都涂了一层,你不知道?”
李玄霸道:“我忙着敲诈……审案,哪有空去注意这种小事。二哥花钱,房玄龄和杜克明都没说不好。”
房乔和杜如晦无语地看着李玄霸。
他们是不想拦吗?但堂堂监国太子为了给部将的盔甲涂金漆,居然露出了哭唧唧的表情,他们能怎么办?
房乔和杜如晦把李世民从小看到大,很难对他硬下心肠。再者李世民说得也有道理,好东西堆在仓库里烂掉才叫浪费,自己把快扔掉的东西拿出来用了,这叫节省!
李玄霸听了房乔和杜如晦的吐槽,赞同道:“二哥说得有道理。处理报废品不也需要花费人力物力,不如拿来用了。玄甲兵很帅气,金甲兵也不错。”
裴行俨笑得直不起腰:“是是,可节约了。”
高颎带着一众老臣远远地看着这些年轻人谈笑,听着身后此起彼伏的叹气声,有点想笑。
他一直很奇怪,李二郎和李三郎如此年龄就有这么大的成就,世人应该更加敬畏他们。无论是李渊还是一些勋贵世家老臣,他们却因为李二郎和李三郎的年龄轻视他们,真是完全不知道他们脑子里在想什么。
现在李二郎和李三郎根本不理睬说情的人,一个去和突厥人会盟,一个人留守长安继续处理参与谋逆之事的勋贵。
而杀了李建成的李智云不仅没有惩罚,还加了亲王双俸。
李玄霸现在名义上都还没有亲王双俸,他只是在李世民离开后监国而已。
“当初先主隋文帝对谋逆之人可从不手软,隋炀帝更是肆意妄为。再更往前一点,宇文家的皇帝也从不手软。李二郎说自己是监国太子,你们还真把他当做太子不成?”高颎对老同僚们讥笑道,“如果不是二郎三郎心软,不忍多造杀戮,他们如果带着玄甲兵把你们的家乡屠一场,你们的坞堡能抵挡?放下幻想吧,乱世已经结束了,现在是李世民的天下。”
高颎拂袖离去。
宇文弼等人摇摇头,也懒得装了,与高颎一同离去。
宇文弼和长孙晟是外戚,他们本就属于李世民这一派,其他勋贵很想孤立他们。
但虽然被尊称为帝师,但一直保持中立,也拿着李渊的旨意去教导齐王李建成的高颎也懒得装了,摆明车马告诉众人他一直都支持李世民和李玄霸。
至于薛道衡,河东薛家三凤都是李世民的属臣,他也早就被划为李世民这一边。
而裴世矩和河东柳家的大臣也离开时,他们才发现河东郡明明长时间握在大隋朝廷手中,尧君素直到洛阳城陷才被李玄霸亲自劝降,但河东世家早就投靠了李世民。
明明当过河东慰抚使的是李渊啊,他们什么时候投奔的李二郎李三郎?难道是李二郎和李三郎回去成亲那短短的时间吗?但那时他们不应该更注重唐国公李渊?
曾经为洛阳留守,洛阳城陷后投奔李唐的屈突通自嘲道:“听闻河东柳氏和楚王早就定亲了?不愧是世家,眼光就是准。”
“世家的眼光也不一定准。山东郡姓自诩清高,想要挑挑拣拣一番,没想到还没挑出个名堂来,乱世就已经平定。唐国公府还和陇西李氏联过宗,除了一个自寻前途的李靖,他们没派任何一个人支持唐国公府,真是有趣。”
“王氏早就式微,不过他们和唐国公府一系有过联姻,现在反倒是山东郡望中最得意的一个;崔氏、李氏、卢氏作壁上观,大概认为哪家当皇帝都不敢得罪他们。倒是郑氏跳得高,可惜跳错了地方。”
隋朝的旧臣大多是关陇出身,他们本来心里难受,但一提起山东郡姓世家,他们就感觉受到了安慰。
山东郡姓虽名望很高,但隋朝旧臣一直对他们感情很复杂,既想和这群人结亲沾点书香气,又鄙夷他们。
现在看他们又迟了一步,关陇世家的人可高兴了。
……
“嗯?崔氏、王氏、郑氏都要送女给二哥?卢氏倒是矜持,准备举荐入仕。这个娘亲你自己决定,只要不往我后院塞人,随意。”李玄霸帮着病倒的母亲处理后宫事务,第一件事就是二哥后院,“不过我还是建议等嫂子回来后,经她的手分配份位,娘亲先压着。”
窦慧明咳了几声,疲惫道:“我也是这么想。等观音婢回来,我手把手地教她。我现在是问你后院进不进人。”
李玄霸道:“我这身体,还是别纳妾了。纳妾也只是放后院养着,浪费钱。”
窦慧明被李玄霸逗笑了:“哪可能缺养几个媵妾的钱?你不喜就罢了。你身体不好,与珠娘二人耳根清净一点也好。五郎的后院也先不进人,至少等楚王妃有了身孕再说。”
李玄霸黑线:“小五还小,娘亲,说这个是不是早了点?”
窦慧明无奈道:“小五这个年龄,后院早该进人了。你把小五拉扯大,连小五今年多少岁都忘记了吗?”
李玄霸:“……”多少岁?虚岁十六周岁十五呗。算了,封建时代的勋贵大多这样。
李玄霸道:“后院的事娘亲自己做主,我懒得听。”
窦慧明苦口婆心道:“你还是得为二郎和五郎多看看,他们没有你心细,只知道美色。若后院不和,不知道会惹出多少事。虽然我也能帮忙看着,但你更了解他们。现在他们二人不在长安,那些世家又催得急,你必须帮忙端详。”
李玄霸:“……”早不急,现在急了。
原本历史中唐太宗的后宫里崔氏、王氏、郑氏都有,全都是当皇帝后对方眼巴巴地送上来的,可惜没有一个得宠。唐太宗时期山东郡望在政治上基本没什么地位,只是在民间声望高。
这几家人的眼神确实不太好。
提到山东郡望,窦慧明随口问了一句:“你和二郎如何处置郑家人?”
李玄霸道:“该杀头杀头,该流放流放。嫂子若想要离婚,就把嫁妆还给她;若不想,那就一同流放。”
窦慧明问道:“你的几个侄儿……”
李玄霸道:“原本是打算杀了的,但担心母亲难过,就贬为庶人一同流放了。无论侄儿侄女,他们的父亲勾结突厥人,我不能将他们留在京中。如果母亲怜惜他们,可以以后私下补贴。”
窦慧明松了口气:“好。”
皇位争斗想来都会祸及子嗣,有时候还会祸及家中女子。二郎三郎只是将侄儿侄女流放,还允许自己私下补贴,他们已经对李建成仁至义尽了。
窦慧明生病不是伤心,而是因为痛心。
她怎么也不明白,自己和李渊、李建成说过很多很多次,这天下三郎、五郎辅佐二郎打下,和李渊、李建成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什么都不做就能享受荣华富贵,为何要自寻死路?
二郎三郎从小一直忍让李建成,从垂髫孩童一直忍让到及冠。李建成年少时想过继弟弟,长大后要杀了弟弟。都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怎么差别如此大?
窦慧明又想起另一个差别更大的儿子,李元吉,做了好几宿的噩梦,生生怄病了。
李渊还想让自己帮忙求情,也不看看他做的什么事!他以为躲在李建成身后,旁的人就看不出他做了什么吗!
窦慧明想起当初李渊雀屏中选时的轻狂少年模样,又想到垂垂老矣的李渊那满腹算计的虚伪模样,枕边人这几十年改变如此巨大,让她悲从心生。
李玄霸见母亲干了一会儿正事,又忍不住骂起李渊来,找了个借口离开,让母亲关上门好好发泄一番,不用顾忌自己。
他终于从完全不想碰的兄弟后院事务脱身,思索了一会儿,提脚去拜见李渊。
李渊在明面上把他自己摘得很干净。这死拽着“孝”字的社会,他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
李玄霸拜见李渊时,李渊正坐在窗口发呆。
现在李渊身边的人都被李世民换了一遍,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用。
这时候李渊才发现,原来自己以为的心腹早就不是自己的心腹。他以为自己还能在皇宫里自由行事,只是李二郎默许。
所以,自己和大郎谋划的时候,李二郎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三郎,你不必每日过来,我清静些也好。”李渊听见李玄霸的声音,没有回头。
李玄霸行完礼后抬起头,看到只不到一旬时间,李渊的头发已经变得斑白,好像是被逆子伤透心的颓废老父亲。
李玄霸没回答李渊的话。
他的走过场不是走给李渊看,而是给天下人看。他来拜见李渊,李渊难受,他开心,为什么不每日跑这一趟?
李渊叹了口气,转身回头道:“宫变刚过,好像一切事都没发生似的。无论你们还是朝臣,都好像完全不在意这件事。哪怕你要用大郎的事牵连别人,他们也只提私|通突厥,半点未提大郎。”
李玄霸道:“父亲,你是说李建成带着一千突厥人伏击二哥,居然死得悄无声息,连句遗言都没有,朝臣也不在意他,你觉得很奇怪?”
李渊听李玄霸直呼李建成的姓名,神色一黯。
李玄霸笑道:“我还以为父亲早已经习惯。李建成比我和二哥年长近十岁,我和二哥还在为识字断句苦恼的时候,他已经得了荫官,能出入宫廷了。结果呢?同为唐国公府公子,他还占着嫡长,当了近十年的唐国公独子,居然一直籍籍无名,碌碌无为。所以他现在的死,不是很符合他的人设?”
“来得声势浩大,死得悄无声息。宫变全程和梦游似的,完全不知道在干什么。死后也无人在意他,只关心城里居然有勋贵私下勾连突厥。谁都知道,这件事他做不了主,完全是棋子。”
李玄霸深吸一口气,笑得更大声了些:“不过他这样,倒是很像父亲。父亲,你大概听到传闻,我会谶纬,能看到没有我的那个未来。你想知道那个未来吗?”
李渊表情惊恐。
他还未说话,李玄霸就自顾自道:“如果没有我,二哥要晚七年才能当皇帝。你还是老样子,拿着李建成和二哥搞平衡,自以为权术高超,实则被后世人鄙夷。”
“你当了九年皇帝,在历代皇帝中都算在位时间中规中矩,但后世祭拜帝庙的时候,把你的牌位从开国皇帝中移了出来。”
“唐朝人自己也完全忽视了你。每当说起‘我朝先祖披荆斩棘创立伟业’,提的都是唐太宗李世民。你这个唐高祖,好像不是正常谥号,而是追封的似的。”
“所以父亲,你别装了,越装越被人耻笑。你自己也是熟读史书的人,史官眼睛亮着,你以为你躲在李建成身后,就真的能清清白白吗?”
李玄霸没有看李渊的神情,转身离开,免得李渊气急败坏追打他。他是儿子,父亲追打他,他不能还手。
早就想给李渊剧透了,今日终于如愿以偿。
剧透完就跑,刺激!
第202章 暂且先高兴一下
李玄霸创完李渊后, 就找借口去城郊住了几晚。
他现在是大唐的晋王,大隋皇家的房地产都变成了自家的。他正在装修新宅子。
虽然李世民已经在宫里划好了李玄霸和李智云居住的宫殿,但晋王和楚王在宫外肯定也有自己的王府。
现在百废待兴, 李世民稍稍想奢侈一点都会被劝谏, 但亲王奢侈一点反而会让群臣放心。
所以李玄霸花自己的钱修个精致的园林宅院, 给自家二哥和二嫂夫妻二人住。
李玄霸还顺带接过了分配给李智云的宅邸的装修。以后以后李世民看腻了皇宫想度假,两个弟弟的王府和别院都是他的别宫,不仅满足了李世民想住新房子的愿望, 还可以减少劳民伤财。
皇帝别宫要建就必须建得符合规制,而且要征用民夫,花费少不了。
皇帝自己掏钱请人建个小一点的园林是不行的, 不符合规章礼制。而且在朝臣眼中,皇帝的内库私房钱也是国家的钱, 不能擅自动用。
总之, 封建时代规矩特别多。
当然,如果李世民不当明君,他可以随意乱来。但李玄霸知道,自家二哥有点轻微的完美强迫症,就像是他上战场为了最大胜率非要自己带兵一样, 他当了皇帝也会尽量当一个明君。这和他得位过程没关系,他就是这样的人。
李玄霸在城郊的大宅子就在渭水河畔。
听老师们说, 隋朝刚建立的时候,这一片地方都是森林。
李玄霸曾经看过的魏晋南北朝时,也有对关中秦川自然森林美景的记载。
南朝郭仲所撰写的《秦州记》记载, “登陇东望秦川四、五百里, 极目泯然。行人、墟宇、桑梓与云霞一色”, 天然植被极其丰富。
但在李玄霸懂事后再游关中, 供给大兴城的关中平原已经不见森林,河流旁全是农田。
现在北方的战乱持续时间长,田地的荒废还不严重,仍旧只有高山峻岭上才有森林。
李玄霸和工匠商量着园林如何修,不知不觉就谈到了现在关中平原的水患情况。
工匠叹息,现在渭河的水越来越浑浊,水流量越来越少。但夏季暴雨的时候,渭河水量突然增大,把河边农田房屋冲得七零八落。就算没有战乱,日子也很难过。
李玄霸与工匠闲聊的时候,房乔和杜如晦正有事结伴来找他。
他们在李玄霸身后听李玄霸与工匠闲聊完,才拍了一下李玄霸的肩膀,把李玄霸吓了一跳。
李玄霸无奈道:“你们进门不用通报的特权,就用在了吓唬我上吗?”
杜如晦笑道:“现在你还是李三,不多吓唬一下,等你真的成为了晋王,我们就要对你毕恭毕敬了。”
李玄霸没好气道:“你们这话对二哥说算是有点道理,二哥登基后,你们为什么要对我毕恭毕敬?我还能因为二哥当皇帝比现在更嚣张吗?”
房乔比李玄霸更没好气道:“你也知道你很嚣张?你对陛下说了什么?陛下在宫里大骂你不孝。我和克明好不容易才把消息禁锢在宫中。”
李玄霸对房乔和杜如晦招招手,两人没有带护卫,佩剑与李玄霸一起沿着宅院中挖出的活水小河漫步。
“我对他说了我预见中没有我的那个未来。”李玄霸道。
杜如晦挑眉:“怎么?难道没有你,李二逼宫时还能杀了他不成?”
房乔则皱眉:“你和他说这些干什么?”
李玄霸没告诉杜如晦和房乔他所预见的未来中没有他。但他现在提起这件事时,两人都不意外。
这种事很好猜。
两人也猜到了李世民登基需要逼宫。
没有李玄霸这个弟弟与李世民守望相助,李世民孤军奋斗,估计要等十六岁能上战场时才能崭露头角。
李建成这怂样,估计不太可能上战场,就算上战场也只会待在最安全的大后方,安全程度极好;李渊的英雄气也不多,称帝后估计就不肯离开长安温柔乡。这天下还是得李世民来打。
功高盖主的功臣可以自污保命,功成身退。功高盖主的皇子不自己当皇帝,全家妻小都要遭殃。
而且他们已经从李玄霸口中得知李世民会当皇帝。李渊和李建成都很擅长保命,李世民不可能是正常按照顺序继位,就只有逼宫了。
逼宫是弑兄逼父还是干脆把父也弑杀了没必要问。皇位争夺和带兵打仗一样,不是你死就是我死。这时候计较什么道德都是闲得发慌,站着说话不腰疼。
房乔和杜如晦对李玄霸很是无语。这种事完全没必要和李渊说啊,白白增加麻烦。
李玄霸失笑:“你们那么了解我二哥,肯定知道他不可能弑父。那时李元吉还活着,二哥一对二杀了李建成和李元吉,逼父禅位而已。我和父亲说的不是这件事,而是他当了九年皇帝,却被后来王朝的皇帝移出了祭拜历代开国皇帝的帝庙。后世认可唐朝开国皇帝是我二哥。不仅后世,唐朝人写诗文怀念过去时,也只提二哥开辟祖业如何辛苦。”
房乔和杜如晦的脸皮同时一哆嗦,竭尽全力都压不下上翘的嘴角。
“当了九年皇帝,这在位时间也不短了。”杜如晦抬起手臂,用袖子遮住脸,假装自己没笑,“你和他说这个,怪不得他骂你不孝。”
房乔干咳了一声,倒是比杜如晦能忍一点:“他居然会相信你?‘
李玄霸道:“他一直不相信我有真本事,他相信我会谶纬所以先他一步,比相信我真的才能比他想象中的高更容易。”
杜如晦放下袖子,笑容隐去:“他为何不肯相信你?”
李玄霸淡淡道:“大概因为我自出生起,就被默认会早逝,所以老是被他忽视吧。”
如果不是二哥做什么都带着他,他在李渊面前的存在感,可能还没有李智云这个唯一的庶子强。
房乔摇头:“难以理解。不过他不仅现在失败,还被迫知道在其他可能存在的世界中他仍旧失败,还被抹去了开国皇帝的功绩,你倒也算报了一直被忽视之仇了。”
李玄霸失笑:“谁告诉你他的功绩被抹去?他留下了为自己歌功颂德的《大唐创业起居注》。《大唐创业起居注》中三姊的功劳都被抹去分给别人了。二哥为了彰显自己的孝道,更是’天下第一父吹‘,但没人理睬他,都说他是客套,太虚伪,不是好人。父亲的牌位是几百年后才被下一个大一统王朝的开国皇帝移出去。”
杜如晦声音拔高:“几百年?!又是一个南北朝乱世吗?”
李玄霸道:“比南北朝乱世稍好一点。唐亡七十多年后,中原基本被宋统治,但西域和燕云十六州被契丹人建立的辽朝统治,是比较稳固的南北朝,百姓过得没有大乱世那么差。”
房乔叹息:“稳固的南北朝,也是南北朝啊。”
李玄霸笑道:“大唐三百年,你我的尸骨都化为了泥,考虑三百年后那么遥远的事干什么?我们刚咽气,就管不了身后事了。不然你二人的儿子怎么各个都谋反?”
房乔:“……”
杜如晦:“……”
他们时隔多年,想起了曾经的震撼。
两人一左一右,把手臂搭在了李玄霸肩头:“细说。”终于可以让李三细说了!
李玄霸被两人的手臂压得差点往前栽倒:“真的想听?”
杜如晦咬牙切齿道:“至少我要知道该揍哪个孩子!”
房乔苦着脸道:“克明早逝,没教好儿子很正常。我应该不至于教不好孩子啊?我怎么可能教不好孩子?”
李玄霸成功转移把两人的注意力,从三百年后唐朝灭亡,乱世再临中转移。
两人都是长子不错,幼子惹事。
杜如晦死得早,来不及教导幼子。房乔的长子都来得很晚,幼子更是老来子了,自然宠得有点过。
本来他们这种开国功臣,幼子纨绔点没什么关系。谁知道李世民也不会教儿子,三个儿子一个疯了一个纯坏一个阴险,把脑袋不好的勋贵子弟都搅和了进去。
现在李玄霸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痛痛快快嘲笑了两人一番,顺带嘲笑了二哥不会教孩子,嫂子一去世,儿子就爆雷。
虽然后人说长孙皇后刚去世,儿子们就纷纷作妖,说明长孙皇后也不会养孩子。这就是不懂古人了。
《三字经》这种启蒙教材中都说得很明白,“子不教父之过”,古代子嗣的教育是父亲负责,母亲将孩童带到启蒙后,就只关心孩童的起居,除非寡母,否则很少插手孩童的教育。
皇室教育注重外戚专权,严禁后宫影响皇子,后妃是不能也不敢过分掺和皇子教育。
所以教不好孩子的锅,请二哥自己背好。
嫂子活着的时候,还能从中劝一劝,替儿子们粉饰一下太平。嫂子一去世,家中就“轰”地爆炸。
房乔和杜如晦还没成为唐朝顶尖的勋贵家族,就先听到自家儿子惹事,气得眼前一黑。
他们用手臂狠狠压着李玄霸,咬牙切齿道:“主公请的什么帝师?连太子都教不好?这个帝师必须你做!太子不懂事就揍!”
李玄霸忙和他们说了“三个废太子之师”的大笑话。
李纲,惨。
房乔和杜如晦表情很复杂,又想笑,又无比同情。
杨勇被废是和杨广夺位失败,与李纲无关,而且李纲只是太子洗马,不是太子师,只是太子麾下一个小官;李建成是自己不行,李纲劝不动,一直郁郁不得志;现在估计已经不会叫李承乾的唐太宗太子被废,更是与李纲无关,因为太子变坏的时候李纲已经去世。
但这人的运气真的不好啊。
“他就没有成为皇帝近臣的命,不能让他进太子府!”杜如晦严肃道,“我宁愿推举他当丞相!”
房乔也道:“他的身份和才华确实出众,又非世家之人,应该被重用,所以他当丞相很好。”
李玄霸本来背就被两人故意在手臂上加大的重量压弯了,现在更是笑得直不起腰。
明明是很严肃很悲伤的未来,房乔和杜如晦见李玄霸笑得这么夸张,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们嘲笑着还不认识的李纲,又嘲笑笨蛋李二不会养孩子,互损对方的破家之灾,最后自嘲自己也不会养孩子。
“都交给你好了。”
“啊?我又没养过孩子。”
“但你能狠下心揍人。”
“克明说得对,就靠你了,毕竟你预见的未来中你的儿子没有问题。”
“因为我早逝,没有儿子。”
三人虽然说着悄悄话,笑声却特别响亮。
李玄霸笑眯了眼。
现在让好朋友们高兴一下,等二哥回来,再告诉他们明年十月长安地震好了。
二哥这个倒霉蛋,无论是原本的贞观元年,还是现在的贞观元年,都有大的天灾发生。
如果不提前预防,二哥得位不正的谣言甚嚣尘上无所谓,他心大,撑得住。百姓刚从乱世中逃生,又遇上天灾,也太凄惨了。
但预防就能控制住天灾吗?
李玄霸脸上笑着,心头微沉。
武德二年(公元619年),京师地震;三年、四年皆大旱,至七八月乃雨;武德七年,关内、河东又遇上了大旱。
然后是贞观年间,几乎年年大灾。
贞观元年和贞观四年大旱与发大水同时发生;贞观三年、九年、十二年、十六年、二十一年、二十二年大旱;贞观六年至十一年年年发大水,洛阳城多次被淹没;贞观十三年、二十一年、二十二年鼠害加鼠疫,疫区百姓十室九空。
贞观二十三年,唐太宗就驾崩了。
在这样的天灾下,唐太宗还要征讨突厥、吐谷浑、高丽。
受灾地区卖儿卖女,唐太宗却能保证没受灾的地方平均粮价以汉斗为单位,只需要不到十钱。
这也要如何做?赈灾后也能保持京城粮价,还是放弃灾民后稳定了大局?史书中的记载并不详尽。
这些不详尽的记载,现在要由他们兄弟和友人一同填充了。
“年年天灾,还要南征北伐稳定边疆,二哥晚年修宫殿,真的不能用’都节俭了一辈子,不能享受享受吗‘遮掩过去。”
李玄霸以前对太宗的黑点如数家珍,现在太宗真成自家二哥了。
“不过封建时代就是这样,难道还指望朝廷好好赈灾,百姓受灾不死人吗?”
李玄霸送走房乔和杜如晦后,低声嘟囔。
他活动了一下脖颈,转身继续与工匠商量装修豪宅。
天灾马上就要到来,奢侈舒适的好日子也要继续过。忧国忧民是皇帝的事,小小的亲王操什么心?
“等二哥回来,就把今后的自然灾害列个表给他。”
二哥,加油!
第203章 这里吵架那里舞
李玄霸在城外待了几日, 母亲唤人让他回宫,说李渊病得厉害。
既然是母亲派亲信来让他回宫,李玄霸相信李渊是真的病了。
他回到皇宫拜见探望李渊。李渊之前在寻找他, 现在却不肯见他。
李玄霸就每日在宫殿门口晃悠, 以表示自己真的很孝顺。
窦慧明来看了一次, 叹了口气让李玄霸回他自己的宫殿去住,别把李渊气死,白白担了不孝之名。
窦慧明问道:“你和他说了什么?他居然会气病?”
李玄霸道:“没说什么, 就说他没用,自己当不了皇帝还想抢二哥的皇帝,后世人都不会认可他。说不定会把他从帝庙中移出去。”
窦慧明嘴角微抽:“你真是能说……不过他也没必要因为一个假设生你的气。唉, 他年纪大了,器量倒是小了。”
李玄霸在面子上过得去, 窦慧明便不再要求他其他了。
窦慧明还叮嘱李玄霸, 如果李渊气顺了要召见他,先等自己过去再去见李渊。
虽然李渊以前没打过李玄霸,但现在的李渊已经不是以前心疼孩子的郎君。窦慧明担心李玄霸这副身体,经不住李渊的责打。
李玄霸答应后,一边处理政事, 一边继续监督建园子。
又等了一旬,在李玄霸抓了该抓的一半人进大牢后, 这次涉案的勋贵世家终于相信李玄霸是真的不给他们面子,便一一服软了。
每个涉案的勋贵世家首先都推出了一个首恶。
李玄霸说了要“公正”,就算这些勋贵世家已经服软, 直接参与此案的人仍旧需要获罪。
李玄霸以“二哥很仁慈, 建国之初, 不想大动干戈”为由, 除了提供了兵器与和突厥联络的人处死,其余人都是举家流放,财产充公。
他早早就盯紧了这些人的产业,把账本都做好了,导致他们没办法将财产转移给宗族。
勋贵世家的宗族见到李玄霸带人抄家时,眼睛都气红了。
受牵连的人也给了“赎罪钱”。
李玄霸没有要金银财宝,而是盯紧了他们的地。勋贵世家占据的灌溉好地,被李玄霸拿了近五分之一充公。
这些地,李玄霸都用均田制与附近在河道旁建屋耕地的农人置换。
因为勋贵世家占据了几乎所有的灌溉好地,隋朝虽然用均田制给农人分了田,但这些田不好灌溉,难以耕种。
河道两旁枯水期裸露出来的地在平时有很好的灌溉条件,但夏秋洪水一来,这些农人的房屋和田地全部都会受灾。
再者他们的耕地挤压了河道,大量泥沙淤积在河道中,洪水一次比一次猛烈,河道也一次比一次狭窄。
朝廷想要修建水利疏通河道,可以修建工程的地方也被百姓全部占据。法不责众,很难将这些百姓全部迁徙。
就算朝廷不在乎百姓的死活,强制百姓迁徙。百姓没了活路,可能会上山当贼寇,也可能卖身给勋贵世家当佃农,不仅影响了治安,也减少了税收。
一个正常的朝廷是很不希望百姓暴|动的。
李玄霸现在用灌溉条件上等的田地和河道两旁的百姓换地,哪怕他用一换二换三,百姓们都挤破头了愿意换地。
李玄霸手头的地才出了三分之二,他想疏通河道所需要的地就已经全部到手。
“整个关中平原的好地估计都在勋贵世家手中了。”房乔叹道,“怪不得关中平原养不活大隋西京。那群人真不是东西。”
李玄霸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京兆杜氏的杜如晦:“玄龄骂你呢。”
杜如晦翻白眼道:“要不要查查我家的地?我看他是在骂你,你这个晋王殿下难道不是京中最大的勋贵?”
李玄霸道:“那我们还是等二哥回来,把二哥骂一顿吧。他这个皇帝才是天底下最大的地主。”
李玄霸习惯性地和杜如晦、房乔瞎逼逼,旁边青云直上入主中书省的魏徵把毛笔“啪”的一声拍在桌上:“你们究竟还干不干活了?谁说的这些文书今日必须发出去?!”
房乔兜着手道:“就算再忙,说句话的时间还是有。”
杜如晦点头:“你何必这么暴躁?难道在主公面前也这样?你这是不敬啊。”
李玄霸道:“朝廷是排资论辈的地方,你这个新来的少说几句,不尊重前辈和上峰。”
魏徵:“……”虽然李三郎是他的伯乐,但他有时候真想用剑鞘抽李三郎几下。
房乔、杜如晦、李玄霸三人你一言我一语“霸凌”魏徵,还把最繁琐的工作全推给魏徵,美其名曰培养朝堂后辈。
魏徵忙拉拢薛元敬和薛德音两兄弟,与这三人对抗。
可惜薛收刚回长安,就跟着李世民去草原了,不然他们就是四对三。
李靖回来参加李世民的继位典礼,顺便述职。
大唐文武不分家,朝堂太忙,李玄霸把李靖也拉了进来。
可惜长孙无忌连长安都没回,直接去草原寻找李世民了,不然他也是个好苦工。
李靖见职场险恶,吓得赶紧称病。
他打下了江南半壁江山,如此劳累,现在还不能病一病吗?
李玄霸准了李靖的病假,然后一群人带着文书来李靖家里处理公务,继续吵架、霸凌、党争。
李靖:“……”
怪不得魏徵老骂晋王殿下,晋王殿下就是朝堂毒瘤!
李玄霸不仅抓了李靖当苦力,他把老师们也抓了苦力。
特别是心灰意冷的裴世矩。
他不知道高老师他们还能活多久,但知道裴世矩的寿命。现在不赶紧把裴世矩用起来,将来多遗憾啊。
虽然裴世矩在草原上的策略都是拾长孙晟的牙慧,被长孙晟私下嘲笑画虎不成反类犬。但裴世矩对朝堂人心的了解,和对朝廷规章制度的熟悉,是朝臣中的佼佼者。
高老师等人毕竟已经退居二线编书很多年,政务有点生疏。裴世矩是能在隋炀帝弄出那一堆烂摊子时也能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人才。
其实昏君暴君身边的奸臣佞臣大多都很能干,不然无法在粉饰太平的前提下把昏君暴君伺候得舒舒服服,青云直上。
所以有些大臣在昏君暴君那里是奸臣,跟随了明君就是贤臣。
裴世矩就是这样的人。
李玄霸用一句一句的“裴老师”把裴世矩捧了起来,裴世矩叹着气回到了朝堂,并主动撸起了袖子,成为对抗想要倚老卖老的隋朝旧臣的先锋。
因为李世民这次平定天下的动作太快,苏威没有投奔太多人,而是在直言进谏被杨广冷落后,直接成为了大唐的臣子。
他可骄傲了,认为自己是以大隋贤能老臣的身份进入大唐朝堂,怎么也该给个三公当当。
高颎还在想着怎么压一压这个给一点颜色就灿烂的老友,免得苏威晚节不保,裴世矩就一个大逼兜糊了过去。
两人都是隋炀帝的宠臣,都知道彼此的黑历史。裴世矩和苏威在朝堂上吵起来的时候,朝堂上的隋朝老臣都不敢说话,因为他们俩在抖对方黑历史的时候,把隋朝旧臣的黑历史顺便也抖了出来。
众所周知,昏君暴君都喜欢搜集朝臣的小道消息,疑心病特别重。裴世矩和苏威就曾经在隋炀帝身边掌握第一手的消息。
虽然这些消息不致命,但丢脸。
以前朝臣们故意用丢脸的消息转移杨广的视线,免得杨广抓到他们致命的地方。
现在他们没有了危险,来到了一个新王朝的朝堂,就不想自己的丢脸往事被其他人抖出来了。
裴世矩和苏威吵架,隋朝本来想倚老卖老的旧臣被两人在武德年间不讲武德的王八拳,误伤,纷纷撸起袖子“群殴”这两人。
李渊生病,李玄霸监国。为了让朝堂更正式一点,李玄霸还请出了母亲垂帘听政。
窦慧明在帘子后面扶额:“朝堂秩序是不是太乱了?”
李玄霸笑道:“热闹点才好。等二哥回来看到如此有活力的朝堂,一定很高兴。”
窦慧明伸出手指在李玄霸额头上弹了一下:“你就是坏心眼。”
李玄霸摇头辩解:“这和我可没关系,是裴老师的主意。裴老师从突厥那里吸取了教训,知道要分裂突厥,该扶弱抑强。所以他就在朝堂上先试试。”
窦慧明笑着叹气:“让朝堂不变成铁板一块,二郎才好做事是吗?”
李玄霸点头:“裴老师真的很厉害。我怀疑他针对突厥的计谋并不是真的不懂,只是因为杨广想要战果,所以他才急功近利。”
长孙老师的计谋只是把突厥分裂成几块,突厥仍旧存在;杨广所希望的却是灭国之功,所以裴世矩选择挑拨突厥中的强者灭掉弱者,以达成杨广所希望的“灭国之功”。
后者实际上是帮突厥统一,但明面上杨广灭掉了某个突厥部落,让突厥可汗来洛阳陪他看歌舞,十分有面子。
朝堂上在吵没营养的架,在他们吵出结果前,大概是不会说正事的。
让他们吵架也是整顿朝堂的一环,李玄霸让朝臣们继续吵架,和母亲说起草原上的事。
草原贫瘠,只能逐水草而居,中央王朝很难在草原建城,像在中原那样直接统治。
自商朝起,中原王朝对暂时还不能直接统治的地方,都采取羁縻统治,即地区自治,自治首领向中原王朝的君王称臣,随同中原王朝作战。
窦慧明虽然已经很多年没有思考过朝政上的事,但她很聪慧,儿子一说,她就明白了。
窦慧明叹息道:“怪不得你和二郎说向突厥称臣者杀。中原王朝向突厥称臣,就是突厥人对我们羁縻统治了。”
李玄霸点头:“是这样。对许多人而言,无论向谁跪下,只要自己能当皇帝,都无所谓。但对一个王朝而言,开国皇帝立国太软弱,可能对百姓而言不是好事。”
窦慧明笑道:“管他们怎么想,你和二郎最厉害,你们说了算。”
李玄霸也笑道:“母亲说得对。”
窦慧明唏嘘:“听你说起草原,我想起舅舅以前说要带我去草原骑马。”
李玄霸道:“这简单,等二哥回来,让他带母亲去草原骑马,说不定还能召几个突厥可汗给母亲跳舞。”
窦慧明差点笑出声,赶紧把嘴掩住。
李玄霸不是开玩笑。既然母亲想去草原,为何不能去?而且突厥人被长孙老师离间一次后,可能会特别忌惮从中原王朝来的使臣。以后的草原外交,恐怕还是要落到女眷身上。
联姻是封建王朝避不开的事,想要“不和亲”还要让羁縻统治的地方与中央联系紧密,那就得等现代社会了。
联姻和联姻之间又有区别。
如厉害的隋朝的公主和清朝的公主,是能左右所嫁部族统治的;而有的和亲,就只是把皇族的女子当礼物送人而已。
这些事,等二哥打服了突厥,再思考统治草原的事。
但只要涉及女眷,母亲比自己和二哥更了解后院,肯定有更好的建议。
李玄霸和窦慧明说起草原的事时,突厥可汗还真的在跳舞。
不过不是李世民看突厥可汗跳舞,而是李世民和几个突厥可汗一起围着火堆跳舞,这几个与李世民一起载歌载舞的可汗中,还有李世民的手下败将始毕可汗。
始毕可汗在原本历史中,本该在今年病逝。
结果中原的水土养人,他和本来尊号也应该是处罗可汗的弟弟阿史那·俟利弗设都没生病,还被杨广养胖了。
两人回到了草原,现任的东|突厥可汗颉利可汗自然不肯将可汗之位还给兄长。
始毕可汗和弟弟阿史那·俟利弗设的处境十分尴尬。
这时候李世民及时赶到,嘴上说着“你是我送回草原,我这人最讲义气,你的事我管了”,拍着胸脯要帮始毕可汗和阿史那·俟利弗设夺回一部分牧民和牛羊,在水草丰美的地方重新建立部落,仍旧称可汗。
草原这么大,你颉利可汗也占不完,多几个可汗又怎么了?大家都姓阿史那,都是“可汗家族”成员,可汗之位大家都有份,不要争权,看我“义薄云天”李世民来给你们分饼子!
这时候李世民也不当什么“战无不胜**”了,我“义薄云天”重出江湖,路过的都给个面子!
始毕可汗知道李世民的目的是削弱草原,但无所谓。
人都自私,他若死了,哪个弟弟当可汗都无所谓,只要突厥继续强盛就行了。儿子如果没本事,拿着自己留下的牛羊牧民,另寻一个地方当个小可汗就行。但他还活着,就不可能甘为人下。
至于突厥统一,看咄苾那模样,也不是个能统一突厥的人。
既然突厥不可能统一,他为自己着想有什么问题?
阿史那·俟利弗设比始毕可汗更积极。
始毕可汗余威犹在,颉利可汗不好做得太过,所以送给了始毕可汗一些牛羊牧民。
阿史那·咄苾当可汗之后,始毕可汗的两个儿子阿史那·什钵苾和阿史那·结社虽然年幼,但颉利可汗为了彰显自己对侄子的照顾,分给他们不少牛羊牧民。现在这些东西都归了始毕可汗。
始毕可汗虽然没有回到东|突厥可汗的位置,但整合两个儿子手中的势力后,他也算个较为强大的东|突厥部族首领了。
颉利可汗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始毕可汗还要回来,他就不会给侄子这么多东西。
俟利弗设也有儿子。他被俘虏后,因为他只是一个小可汗,颉利可汗追究他保护突厥王帐不利之罪,再加上他的儿子软弱,颉利可汗夺走了他大半牛羊牧民,儿子自己都过得紧巴巴的,还等着他回来救济。
俟利弗设十分干脆地投靠了李世民。如果不能在草原上占据一席之地,他宁愿归附唐朝,为李世民打仗,在朝中当个将领。
李世民麾下有不少前·蛮夷,别说突厥人和吐谷浑残部,连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高丽人都有。李世民对这些人一视同仁,有功一样赏。
自己好歹是突厥人中难得饱读诗书的文化人,在唐朝混个官做应该还是容易吧?
如果不能在草原上作威作福,同样都是夹着尾巴做人,草原艰苦,不如在大唐享福。
看到自己两个儿子苦哈哈的模样,俟利弗设心态崩了。
颉利可汗是个暴躁性子,好大喜功。他的两个哥哥都被李世民俘虏,自己又在黄河河畔被李玄霸吓退。在李世民和李玄霸兄弟二人那里吃的亏,颉利可汗就要从周边找回来。
他打着统一东西突厥的旗号连连用兵,又赠送给中原反王马匹和兵器,以炫耀自己的武力。
与中原王朝一样,突厥人征战也需要横征暴敛。
东|突厥所统治的小部落不堪重负,对颉利可汗怨言颇多。始毕可汗和俟利弗设回草原后,以“与大唐交好”“将来不会再征战”“大唐还要开边贸”为诱饵,吸引了不少部落首领偷偷前来拜见未来的大唐皇帝。
据草原难得的文化人俟利弗设说,现在不讨好李世民,将来李世民当了皇帝,他们想讨好就难了。如今他们归于李世民麾下,叫“元从”,是“从龙之功”,将来荣华富贵享用不尽,晚年如果在草原待不下去了,还可以去中原再领一份俸禄养老。
他们拜见了李世民后,李世民也笑着道:“你们服从颉利可汗的时候,不也是只有在打仗的时候才听从颉利可汗的要求?这和归顺大唐有什么区别?颉利可汗只会压榨你们,我大唐强盛,中原繁荣你们都听说过。他能给你们的我都能给,我能给的他自己都享受不到。你们要认个大可汗罩着你们,不如认我当这个大可汗。”
在原本历史中,一心想为大隋复国的文化人俟利弗设,为了自己和儿子能吃饱喝足不饿死,完全变成了李世民的狗腿子。李世民说一句,他附和一句。
“没错,我这次去了江南,见识到了中原王朝的繁华,才知道这可汗真没什么好,不如给大唐打仗。”
“丝绸随便穿,果子随便吃,连冬季都有新鲜水果,想不到吧?”
始毕可汗都看不下去了,让弟弟矜持点。
俟利弗设叹气道:“我被主公俘虏后,咄苾将我的妻妾收为己用,驱逐了我的儿子。我不是不想矜持,但我现在得养活我一双儿子。哥,但凡咄苾给我一点活路,我能这样吗?”
始毕可汗叹气。
他当可汗的时候,弟弟们都挺和睦。现在一涉及可汗之位争夺,兄弟都不像兄弟了。
始毕可汗找到李世民抱怨自家兄弟不睦的痛苦。
李世民叹气道:“都是这样。李建成好歹只是不自量力,想抢我的天下才与我兵戎相见。我曾经有个叫李元吉的弟弟,谁都没惹他,他就是要对我们痛下杀手,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被什么魔鬼附身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理解你。”
始毕可汗与李世民促膝长谈,抵足而眠,第二日便拉着李世民的手不放,说相见恨晚。
今日篝火燃起,又来了一批小可汗拜见李世民。
长孙无忌和裴行俨坐在石头上看李世民与突厥人载歌载舞,两人的表情都很木然。
薛收疑惑:“你们怎么不跟着去跳?不能把所有事都压在主公一人身上,不然带你们来何用?”
裴行俨木然道:“带我来不是打仗的吗?”
长孙无忌:“我不是才该站在李二郎的位置,和突厥人针锋相对吗?”
薛收无奈:“好像这不是针锋相对吧?他们都是失意之人,在颉利可汗那里过不下去,所以来拜见主公,寻求大唐的庇佑很正常。你们应该帮助主公,怎么能在这里躲懒?”
裴行俨闭上双眼:“我堂堂两朝勋贵,怎么能和突厥人手拉手跳舞?”
长孙无忌使劲点头。
薛收道:“但长孙将军当年不就是和突厥人一起打猎跳舞?裴守敬就罢了,长孙辅机你真不像长孙将军。”
他指向另一边,长孙康宁正和突厥人的女眷们一起唱歌拼酒。
“你妹妹倒是很像你父亲,你这个兄长不羞愧吗?”薛收嫌弃道。
长孙无忌:“……”
他默默地站起来,冲到篝火旁,拉起李世民的手就开始跳。
李世民:“???”你发什么疯?
要和我斗舞吗?好啊,我绝对不会输!
李世民高喊:“把我的琵琶拿来!辅机你别嚣张!我们来斗琵琶!”
长孙无忌:“???”为什么我要和你斗琵琶?
长孙康宁拉着已经完全记不得李玄霸是谁的宇文珠跑来:“好呀好呀,阿兄你一定要赢!”
长孙无忌:“……”行吧,斗都斗,谁怕谁。我绝不辜负我父亲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