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4年9月18日

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 by 木兰竹(53 – 57)

第53章 李二郎初猎大虎

几人都是怀有赤子之心书生意气的人, “如此而已”四个字,好像是铜钟在几人耳边撞响。

暖春四月的熏风吹在几人脸庞,似乎也多了几分寒意。

薛收紧了紧衣襟, 道:“运河和长城还能说修着有些道理, 只是急躁了些。可宫殿……陛下还觉得宫殿不够多吗?”

杜如晦冷笑:“京城的宫殿不够大吗?若不够大, 他不是三年前刚在东都修了显仁宫和西苑?”

房乔皱眉:“陛下巡游江都时,在运河两岸修建的小行宫不提,光是在江都以北长阜苑内, 就有归雁宫、回流宫、九里宫、松林宫、枫林宫、大雷宫、小雷宫、春草宫、九华宫、光汾宫,整整十座宫殿。”

李玄霸平静道:“扬子有临江宫,渭南有崇业宫, 临淮有都梁宫,涿郡有临朔宫, 去年还在太原建了晋阳宫, 但陛下还是觉得不够。”

李世民双手枕在脑后,靠在马车座背上,看着摇摇晃晃的马车顶出神。

李玄霸将视线从马车外收回。

“帝无日不治宫室”。他们刚才报菜名似地报出的一连串宫殿名,全是自大业元年起修建。

而现在只是大业四年春。

【哥,唐末皮日休曾写道《汴河怀古之二》, “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 共禹论功不较多。”】

李世民的后脑勺砸在了马车壁上。

啊?我家大唐还没来,就唐末了?!

【皮日休是讽刺隋炀帝的骄奢淫逸,但后世却忽视了“若无水殿龙舟事”, 只感慨“共禹论功不较多”, 居然把这首诗当做夸赞隋炀帝。皮日休若得知后世人对他这首诗的评价, 恐怕得以头抢地, 号哭不止。】

李世民揉了揉后脑勺,幽怨地瞥了一眼面色十分平静,完全看不出正在心里义愤填膺絮絮叨叨的弟弟。

【皮日休正处于黄巢称帝时期,亲眼见到辉煌的唐朝崩塌的模样。比起处于安史之乱时期杜甫等人眼见着唐朝由盛转衰,好歹还有唐朝兴复的念想。皮日休面临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绝望。】

李世民的脑袋隐隐作疼。

安史之乱是什么?黄巢又是谁?大唐就这么崩塌了?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为什么我要在大唐还没建立的时候,听弟弟说大唐由盛转衰甚至干脆崩塌了???

【唐朝崩塌后是什么?是比魏晋南北朝更加黑暗的五代十国,一段因为过于残忍而在各种影视小说中几乎隐形的时代。皮日休就正站在这个界线上。】

李世民瞳孔地震。

什么?!还能比南北朝更加黑暗残忍??阿玄你是开玩笑对吧?你肯定是开玩笑对吧?

啊不!!为什么马车上还有三个外人!!我都不能开口让阿玄闭心!!

【皮日休一生的诗歌都在写忠孝,抒发自己对时局的郁闷,痛骂糜烂的朝堂和黑暗的社会,在诗歌中指着昏君暴君的鼻子骂。结果他借古讽今,用隋炀帝讽刺当时唐朝昏君的诗,居然成了隋炀帝登上网庙十哲的台阶,这大概是另一种荒诞的“借古讽今”了。】

李玄霸表面上八风不动,心里思维发散,唏嘘不已。

身为资深“太宗黑”,评论区为他摇旗呐喊的人中大部分都是网庙十哲笃信者。他很明白后世人吹捧隋炀帝的心态。

罪在当代,功在千秋。苦处让隋朝的老百姓吃了,好处被后世人捡了,那可不使劲吹一番。

可惜隋炀帝建的大运河和宫殿已经湮灭在战火中,若是能留到后世成为名胜古迹,他的评价应该会更高。

三年时间建了数十座大小宫殿哪里够,最好修个上百座,每个城市一座。

许多人把隋炀帝比作低配版秦始皇。

秦始皇修驰道修长城花了十余年,巡游全国时就整修了一下六国的旧宫殿,还经常风餐露宿住帐篷。当了第一个统一王朝的皇帝,他就在咸阳修了新宫殿,阿房宫甚至才打了个地基。

秦始皇算什么?给广神提鞋都不配。

李玄霸感叹:【后世常有人说隋朝灭亡是得罪了关陇集团。百姓活不下去,遍地农民起义,关陇集团没劝隋炀帝轻徭薄赋?劝了啊,劝了的人都被杀了。真想让那些广神粉穿越隋炀帝时期,看看哪个穿越者能阻止隋朝灭亡。他们真是太瞧得起自己,太瞧不起宇宙大广神啊。哥,你干什么?!】

李世民转头,把脑袋一下一下地往马车壁上磕。

正愤慨的房乔、杜如晦和薛收也吓了一跳:“李二,你怎么了?”

李世民碎碎念:“我怎么?我能怎么?阿玄不闭嘴,我就撞死在这里。”

三人满头雾水地看向李玄霸。

李玄霸眨了眨眼睛,神情仍旧很平静,平静且安静,乖巧。

李世民揉了揉额头上的红印子,抱怨道:“阿玄,你能不能分一分场合?虽然我心很大,但我还小!养气功夫不到家!如果我暴露了怎么办!”

李玄霸眼神飘忽了一下:“我做什么了?我什么都没做。”

李世民扯住李玄霸凹陷的小脸:“阿玄!李三郎!李大德!”

三人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赶紧阻止李世民“欺负”弟弟。

“李二,你做什么?”

“怎么如此生气?先松手!”

“怎么了?怎么突然吵起来了?”

李世民被三人拉开。

李玄霸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见二哥似乎真的生气了,辩解道:“我又没说什么不能说的话,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李世民气得抬起脚。房乔赶紧把李世民的脚压下去。

与李世民和李玄霸相识了几月,房乔和杜如晦都猜到了这两兄弟估计有什么他们察觉不到的交流方式。

杜如晦道:“李三,你也别太过分了。”

薛收看看几人。怎么就只剩下自己满头雾水了?你们究竟知道了什么?

房乔见薛收露出了被孤立的神情,解释道:“李二和李三是双生子,双生子似乎有外人不了解的交流方式。”

薛收惊讶:“居然有这等神异?”

他打量李世民和李玄霸,啧啧称奇。

薛收没有问李玄霸说了什么让李世民“暴跳如雷”。既然是悄悄话,即使李玄霸说“没什么不能说的话”,大概也是他们不好打听的。

但他虽然在书中读到过一些双生子的奇妙心灵感应,今日真的见到了,还是很好奇。

年轻人的情绪变幻的很快。百姓的事虽然让他们悲愤,但他们都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地位,唯一能做的只有悲愤。几人都不是被情绪左右的人,便借着李世民和李玄霸的“争吵”转移了注意力。

薛收好奇道:“介意我问一下你们的心灵感应到何种地步吗?”

李世民道:“就是模模糊糊能感觉到一些。”

薛收总觉得这对双生子的心灵感应不仅是“模模糊糊”,但李世民都这样说了,他虽和李世民一见如故,但也只是刚结识不久,不宜交浅言深,便笑了笑作罢。

李世民叮嘱李玄霸:“别说了,听到了吗?”

李玄霸道:“好好好,行行行。”

李世民趁着几人不注意,又伸手扯住了李玄霸的脸:“敷衍!”

李玄霸叹气:“好,行。”

李世民这才松开手。

杜如晦笑道:“我有时候真的很好奇李三说了什么,能让你这么激动。”

李世民冷笑:“你真想知道?”

房乔捂住杜如晦的嘴:“不,他不想知道。”

房乔想起了李玄霸预言的事,脑门上冒出冷汗。

李玄霸道:“再过些年,我一定告诉你们。”

杜如晦把房乔的手挡开,抱怨道:“你捂我的嘴干什么?李二李三不是小气的人。”

房乔扶额。你对李三的威力一无所知!

房乔已经隐隐猜到李世民突然激动的真相。

以李玄霸那初次见面就能把谶纬砸你身上的性格,他对李世民肯定说了更多的谶纬。

房乔就郁闷了,谶纬不是很困难的事吗?怎么李玄霸做起来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李世民道:“对,不小气。如果阿玄认为可以对你们说了,自会和你们说的。”

李玄霸看向二哥:“哥,你真的同意我说出去?”

李世民道:“嗯……一般而言,你还是不说为好。但若你认为可以说,那就说吧。反正我不在乎这个。”

李玄霸打趣道:“现在你不在乎,以后你也不在乎?”

李世民笑着揉了揉李玄霸的脑袋:“我不知道我以后会如何,但我现在肯定不在乎。”

李玄霸叹气:“有话好好说,别揉脑袋。”

李世民双手揉头:“就揉。你再厉害也是我弟弟,我揉我弟弟的脑袋怎么了?”

薛收再次感到了自己被孤立。这两人打什么哑谜?

他看向房乔。

房乔叹气:“习惯就好,谁让他们是双生子。”

杜如晦笑道:“他们说他们的,我们聊我们的。刚不是说作诗吗?现在继续!”

薛收道:“你们还有兴致继续作诗?”

李世民一边欺负弟弟,一边道:“怎么没兴致?世间意难平的事太多,若见一次愁很久,还不把自己愁死了?能解决的事就解决,解决不了的事就搁置一边,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忧愁也不能改变现状,快乐也不能改变现状,为何不快乐些?”

杜如晦嘴角含笑:“李二言之有理。”

房乔苦笑着摇摇头:“在心胸宽广上,我常自省不如你。”

薛收叹了口气,拱手道:“李二郎,在下受教了。”

李世民矜持地点点头,得意道:“好说好说,我这人的优点还有很多,你们慢慢学。”

三人大笑,李玄霸也不由笑了。

他想起史书中的唐太宗就是出了名的爱嘚瑟,“朕之功业,大小竹帛,岂能尽载”。

等他哥再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一定要在二哥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在心里帮他把整句话补全,不知道二哥还会不会厚着脸皮把整句话说出来。

真是期待啊。

……

到了禁苑猎场,李世民如他所说的那样,立刻将不愉快的事抛到了脑后。

李玄霸与禁苑的官吏沟通的时候,他已经如撒了绳子的猎犬一样冲了出去。

这时候没有士人不会骑马。但李世民骑马冲刺的速度太快,瞬间把房乔、杜如晦和薛收抛到了身后,只有唐国公府的护卫跟了上去。

三人面面相觑。

李玄霸骑着马慢吞吞过来,薛收有一点焦急道:“李三郎,李二郎瞬间就没影子了,是不是该派人去找找?”

李玄霸道:“不用理睬他。护卫跟上就行了。”

他话音刚落,李世民就从林子冲冲了出来。

在他的马前面,有只慌不择路的兔子。

已经弯弓搭箭的李世民弓箭离手,箭狠狠扎入可怜的兔子的脖子中,把兔子钉在了地上。

李世民放慢速度,脚勾在马镫上,一手抓着缰绳,一个侧身倒挂把兔子从地上拔起来,握住缰绳的手一使劲,身体回到了马背上。

他笑着晃了晃手中的兔子:“拔得头彩!”

薛收揉了揉眼睛。刚刚的弓箭箭头是不是都没入地面了?

杜如晦拍手夸赞道:“李二,你这样的年纪就有如此的射术和骑术,将来一定能驰骋沙场!”

李世民把兔子绑在马屁股上:“我现在就可以驰骋沙场,可惜耶……父亲总说我还小,不准我去边疆。”

李玄霸没好气道:“你还真想去?”

李世民笑道:“为什么不可以想呢?不多说了,赶紧的,猎物还有很多!”

见李世民已经射到了兔子,薛收、杜如晦和房乔被激起了胜负心,一个个摩拳擦掌。

总不能比不过一个九岁的孩童吧?

四人都策马进入了林子中,李玄霸在一群护卫的围绕下,慢吞吞骑马散步。

他骑术还行,但射箭……告辞!

李玄霸不是瞄不准,是真的拉不动能射动猎物的弓。

若有猎|枪就好了,他只需要瞄准,狩猎成果不一定比二哥差。

可惜他就算是穿越者,也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制造枪支。

黑火|药的配方他倒是记得,但黑火|药的那点威力,实在是浪费了他的期待。

不知道古代那些威力强大的火|药是怎么做的。等李家快造反的时候,自己再慢慢琢磨吧。

反正不琢磨,他哥也能砍翻这个乱世,不急。

“三郎君,前面好像有猛兽。”一个护卫道。

李玄霸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护卫道:“附近太安静了。”

李玄霸道:“那就绕……”

他话音未落,就听见二哥的奋的大叫声:“前面有老虎!你们都别动手!看我的!”

李玄霸身上汗毛倒竖,破口大骂道:“二哥他疯了吗!别管我,赶紧过去!”

围绕在李玄霸身边的护卫只留了两人,其他都飞速策马去李世民的身边。

李玄霸也慌慌张张策马缀在后面。

猎场的猛兽都被圈养磨去了野性,对手持弓箭的人类而言不危险。但就算是后世动物园里的老虎也可能杀人,李玄霸不知道自家只有九岁的二哥怎么会胆子大到和老虎单挑。

李玄霸赶到现场的时候,李世民已经和老虎绕起弯来。

李世民在前面绕,老虎在后面追,护卫们在老虎后面追,房乔、杜如晦和薛收三人在一旁心惊胆战地看着。

见到老虎之后,三人正想商量要怎么让护卫围住老虎,安全地捕获这个大猎物,李世民居然轻踢了一脚马腹,独自冲了出去。

三人吓得快从马背上晕过去。

“李三郎,快劝劝你哥!”房乔焦急道。

李玄霸对着李世民怒吼:“哥!今日之事我一定会写信告诉母亲!”

李世民脸上的笑容一滞。

他拧身后转,手中弓箭连发,两支箭居然准确无误地钉入了老虎瞪得如铜铃般的双眼中。

老虎立刻双爪捂住眼睛,满地翻滚,张大嘴咆哮,陷入狂暴。

李世民策马转向,放下弓箭,手持长矛,朝着老虎投掷。

在李世民投掷长矛的时候,跟在老虎身后追逐,但不敢放箭,怕误伤李世民的唐国公护卫已经持刀追上了老虎。

他们骑马靠近盲眼狂暴老虎,手中马刀往下一划,然后驱使马匹离开,与老虎擦身而过。

每次擦身而过,他们的刀都能在老虎身上落下一道血痕。

当护卫呈现“X”型全部擦过一次老虎后,老虎已经没了力气。

李世民的长矛投到,扎入了老虎的后颈中。

老虎怒吼一声,趴到了地上不动弹了。

李世民双手高举欢呼:“成功了!”

李玄霸翻身下马,来到李世民的马前,拽着二哥的腿,把二哥拖下了马。

李世民:“哎?小心些,我会摔到!”

“你还知道小心?!独自一个人和老虎搏斗是不是很爽?啊?这么多护卫,需要你一个人逞强?如果马不小心脚滑了,你是不是要给老虎一个滑铲给老虎送饭啊?”李玄霸对着李世民破口大骂,口水星子都溅到了李世民的脸上,“你不要命啦?!”

李世民用袖子擦了擦脸:“我有分寸……”

李玄霸骂道:“你有个屁的分寸!”

李玄霸的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以前他从史书中看到李世民的“浪”,只是感慨唐太宗确实厉害。

现在看到二哥才九岁就撩拨老虎,哪怕是猎场被驯养的老虎,李玄霸都吓得头发都差点竖了起来。

他再想起史书中二哥做的那些事。

战场上就算了,二哥这个过分喜爱打猎的混蛋,当了皇帝都会抛下侍卫去与熊下马搏斗。

你是毛子吗!

还是说毛子学的你?!

人进化到如今长了脑子就是为了趋利避害和使用工具,你赤手空拳和熊搏斗,是要返祖到野人吗!

李世民讪讪道:“喂喂,我没有和熊搏斗。”

李玄霸骂道:“是还没有!”

李世民捂住耳朵:“别念了别念了,什么只带着一个人亲自当诱饵,没事在禁苑追兔子追鹿,独自和熊搏斗的事我一件都没做过,不要用我没做过的事骂我啊。”

李玄霸骂道:“是现在还没有!”

在场的人都呆住了。

薛收不敢置信地看向房乔:“李三郎这是……这是……”

杜如晦高声道:“李三,别说了,还有我们这些外人在呢。”

李玄霸话锋一转:“小时候偷针,长大后偷牛!你现在就敢撩拨老虎,长大后肯定会做这些事!我只是未雨绸缪!”

李世民翻白眼。弟弟这转折也太生硬了。

不过看着围观众人赞同的眼神,李世民无奈地发现,虽然弟弟的转折很生硬,但大家都信了弟弟的鬼话。

哦,看房玄龄那满头冒汗的模样,或许只有房玄龄没信。

李世民低着头道:“是是是,我错了,我一定反省。放心,将来我一定不会再冒险。”

李玄霸磨牙:“你等着,我一定会告诉母亲!你等着挨打吧!”

李世民叹气:“行,你告诉吧。”

反正母亲得到信后也是许多日后了,等母亲来到东都又是许多日后,他就算要挨打,也要等很久。

未来的事未来再说,先把弟弟哄骗住了,好继续打猎。

哇哦,我真厉害!居然打到了大老虎!

李世民见李玄霸似乎消气了,蹦蹦跳跳来到老虎身旁:“可惜虎皮破了。阿玄!父亲见到我猎的老虎肯定会很羡慕!哼哼,谁让他不陪我打猎,老虎没他的份!”

李玄霸刚消气,又憋气。

二哥这是完全没反省吧?!

不仅李世民没有反省,杜如晦和薛收也下马来到了老虎旁,十分羡慕地夸奖李世民。

虽然刚刚看着很惊险,仔细一想,这老虎腿本来就有点瘸,跑不快,所以李世民才会带着老虎遛弯,瞅准机会射中老虎的眼睛。

两人冷静下来,才发现李世民不是鲁莽,是真的很自信,在动手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全盘准备。

李二郎真是了不起!

李玄霸远离着老虎,背靠着树干生闷气。

房乔走到李玄霸身边,压低声音道:“他以后真的还是如此鲁莽?”

李玄霸磨牙:“他就算快老死了,性格和现在也没有丝毫改变!”

一样的开朗,一样的嘚瑟,一样的浪里个浪!

什么唐太宗啊,现在是熊孩子,未来是熊得不行的老顽童!至死都是少年!

房乔失笑:“那样也不错。”

李玄霸抬头看了房乔一眼,视线重新落到了在老虎身旁跳起了奇奇怪怪舞蹈,还试图拉着杜如晦和薛收一起跳舞的二哥。

“嗯,对你们而言,确实不错。”李玄霸平静道。

房乔看向被人群环绕的欢快的孩童。

这个孩童,真的是他未来的主君吗?真是少年英雄啊。

第54章 奉旨填词李三郎

李世民完全没把李玄霸的怒骂放在心上。

狩猎了一日, 房乔、杜如晦和薛收的胳膊腿都酸软得睡不好觉,李世民和没事人似的。

第二日他挨个叫好友们去狩猎,见没人陪他去, 就独自去狩猎了。

李玄霸醒来后, 连忙骑马去寻二哥, 担心二哥又去找猛兽。

头一日李玄霸特意去寻找了禁苑的官吏,让他们把猛兽赶得远远的。

李世民确实有再猎一头猛兽的想法,可惜没能见到。

他想让禁苑的官吏放几头猛兽出来, 但看到弟弟那比猛兽可怕多了的眼神,他只能遗憾地只和兔子、狐狸和鹿玩耍。

第三日,房乔、杜如晦和薛收才再次与李世民一起狩猎, 猎物自然不比李世民猎得多。

李玄霸每日就只骑马遛弯,一只兔子都没猎到。

李世民把自己的猎物挂了一半到李玄霸的马屁股上, 笑道:“就当是阿玄你猎到的了。”

李玄霸回头看着血淋淋的马屁股, 露出了嫌弃的神色:“收到马车里去,难道你想挂在马屁股后面招摇过市?”

李世民叉腰道:“我就想挂在马屁股后面!”

就要炫耀!必须炫耀!

李玄霸道:“猎好的猎物要立刻处理了,不然肉会腐坏。你想载一堆腐肉回去?”

李世民叉腰的手放了下来,脑袋耷拉得像霜打了的茄子。

杜如晦笑着挼了挼李世民垂下的脑袋。

房乔从李玄霸的话中预测出李世民会是他将来的主君,本来想矜持些。但看着李世民毫不反抗地被杜如晦挼的模样, 手一痒,也忍不住上前挼了两把。

未来主君的脑袋啊。怪不得李三郎让我赶紧挼, 现在不挼,以后就没机会了。

李世民看向薛收:“你不摸吗?”

薛收:“……你就这么喜欢被人摸脑袋?”

李世民叹气:“不喜欢,但习惯了。”

薛收犹豫了一会儿, 也上前摸了两把李世民的脑袋。他其实不想摸, 但不能不合群。

薛收笑道:“李二郎真是少年英雄。多摸几下, 让我也沾染些英雄气。”

房乔和杜如晦纷纷点头赞同。

此时论虚岁, 十岁就能猎老虎,也太厉害了。

杜如晦道:“当朝猛将韩擒虎十三岁生擒老虎,李二郎十岁猎虎,堪比大隋第一猛将了。”

李世民谦虚道:“生擒老虎比猎虎难多了,何况我不是独自猎虎。若没有护卫在,我也不敢与老虎游斗。此次猎虎,护卫有一半功劳,当赏。阿玄,你可不能罚他们。”

李玄霸道:“我没说我要罚他们。”

李世民道:“我是让你在父亲娘亲面前说说好话,就说是我突然窜了出去,护卫很勇敢地来保护我,明白吗?”

李玄霸扫了一眼护卫感激的眼神,叹气道:“好。”

他在心里道:【你既然知道你的鲁莽可能会让护卫受罚,就不该这么做。】

李世民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他这不是等猎到老虎后,才想起这件事嘛。

见李世民从狩猎的兴奋冷静下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叮嘱弟弟一同撒谎保护忠心的护卫,房乔心里涌出暖意。

三岁看老,十岁已经完全能看出一个人的内在。

怪不得李玄霸说大唐能在李二郎手中迎来盛世,就凭李二郎现在露出的英雄气和一颗仁心,就能看出李二郎未来明君的模样。

杜如晦和薛收不知道李二郎会成为他们主君的事,只是单纯越发欣赏李世民。

之前他们只是认为李世民这个孩童很聪慧,愿意不看年龄和李世民相交。

但人都是崇拜英雄的。李世民虚岁十岁在护卫的帮助下猎到了瘸腿的老虎,武力值先不说,这临危不惧的模样,和现在表现出来的细心和仁慈,都让他们对这位年少的朋友多了几分敬意。

三日狩猎结束,李世民带着已经分割好的猎物,十分快乐地回东都。

路上,他骑马拦住了一个坐在田埂上休息的老农,询问村长的位置。

“这些肉你拿着,虽然不多,也可以邀请村里的老人一起喝一锅肉汤。”李世民将分好的肉都拿了出来,“我当着村人的面把肉给你,可不要独吞。”

李世民没有留下姓名,笑着扬鞭离开。

沿路又看到了一个村庄,他只留了虎皮和几张较为完整、毛色也较为漂亮的狐狸皮、鹿皮和兔皮,其他的都给了村长,让村长在村民的监督下拿皮子去换钱。

把猎物发完后,李世民就没有再停留,径直回城。

薛收疑惑李世民的行为。

李世民笑道:“我现在做什么都是杯水车薪,但做点事总比不做好。如果沿路撒钱,恐怕会给家里惹来麻烦,只是沿路送掉刚猎的猎物,不过是炫耀而已。这不是什么善事,只是随性而为罢了。”

三人心情复杂。

正如李世民所说,只是送一点猎物,算不上多大的善事。但这件事就真的没有意义吗?

接下来,他们没有偏离回东都的官道,只是在沿路看到了村庄后,也将自己的猎物送了出去。

“至少念头通达了。”薛收对李世民作揖道,“此事李二郎当为我师。”

李世民摆手:“不敢不敢。下次有机会,我们还一起去狩猎。”

薛收直起身体道:“好。”

李世民道:“如果有什么诗会也叫我和阿玄一起去玩。杜克明和房玄龄最近也会留在东都,我们多聚聚。”

薛收道:“我这就去准备!”

结识了新朋友,他当然要和老朋友炫耀炫耀。

薛收有一个号称当世第一文人的生父,交友圈子更广泛。

杜如晦对自己在隋朝大展宏图的未来还有幻想,很乐意在薛收这里结识更多的人脉。

房乔窥见了未来,心态平和了不少。不过现在多结识些人也不错,可以帮主公提前筛选班底。

房乔见到了李世民和李玄霸神异的一面,已经完全相信李玄霸的谶纬。

再者,他实在是对当朝皇帝太失望了。

他知道以自己的性格,在大隋不可能有多远大的前途,一个县令就顶天了。所以李玄霸口中的“房相”,就算是镜中花水中月,他也忍不住想要去相信。

反正信一点,又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危害,为什么不信?

回到家后,李世民向李渊炫耀了自己猎到了老虎,李玄霸向李渊告状二哥去猎老虎。

李渊先训斥李世民冒险,然后对二儿子亲亲抱抱举高高。

大雄真厉害!不愧是我李渊的儿子!

李世民得意洋洋:“耶耶射中雀屏的眼睛,我射中老虎的眼睛,我们父子二人都很厉害!阿玄,学着点!”

李渊朗声笑道:“阿玄,这一点你一定要向大雄学习。”

李玄霸瓮声瓮气道:“是。”这就去给母亲写信!

李玄霸的信发出去的时候,李世民把猎到的虎皮、虎鞭和老虎头骨经由李渊送给了杨广。

杨广对李世民大夸特夸,给李世民提了半级,李世民升到了从八品的守义尉,俸禄又增加了。

杨广开玩笑道:“李三郎,你和二郎是双生兄弟,官职一致才好。你现在可有什么办法让朕升你的官?”

李玄霸呈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奏疏。

杨广惊讶道:“你还真有办法?让朕看看。”

他饶有趣味地打开李玄霸的奏疏。

李玄霸的奏疏,说的是早已经准备好的定词牌一事。

杨广颇好声乐,裴蕴就是广召天下乐户,将宫廷乐人至三万余人,以此讨好了杨广,后来成为杨广朝中“五贵”之一。

宋词又名曲子词。如“诗”一样,“诗”最初也是民间歌谣;后来文人参与创作,《诗经》已经颇具文学性;再后来韵律越来越严格,绝句、律诗脱离了音乐,成为一种文体。

现在曲子词正好处于“民间歌谣”的时期;到了唐朝,“民谣词”才成为“文人词”;宋朝进入曲子词创造高峰,格律如诗歌发展一样固定;宋朝之后,词便脱离了音乐,也成为一种文体。

单凭李玄霸一人,想把“民谣词”往前推一大步,提前进入“文人词”是不可能的。

但杨广可以。

李玄霸就算要讨好杨广,他仅剩不多的朴素道德观也让他不可能做出危害百姓的事。

什么给杨广搜罗几万乐工是不可能的,李玄霸准备给杨广开辟一条新音乐赛道——让文人都来为杨广写歌词。

歌曲可以先写曲再填词,也可以先填词再谱曲。

杨广是个喜新厌旧的人,现在三万乐工也已经没有新鲜感了。让天下文人来为他写词,他再让乐工依照词来谱曲,用个人在声乐上的爱好创造一个新文体,将宋词变成隋词,提前迎来曲子词的文化盛世。这不是很符合杨广的“大业”?

李玄霸这个奏疏完美地戳中了杨广的心。

杨广一直坚信自己文武双全。他想要创造的不仅是武功盛世,文化盛世也要创造。

杨广很喜欢写诗。他的诗写得也确实不错,但他的嫉妒心非常强,不能容忍其他人的才华在自己之上。

薛道衡和王胄的死与诗才无关。但杨广在薛道衡死后,曾道“更能作‘空梁燕落泥’否?”,又在王胄死后,道“‘庭草无人随意绿’,复能作此耶?”,对薛道衡和王胄写出了比他更好的诗耿耿于怀。

杨广什么都想当第一。

李玄霸将“民谣词”变作当世流行文体的奏疏,既满足了杨广对声乐的喜好,又能满足杨广对文坛开宗立派的野心。

杨广心情激动之下,居然起身将李玄霸抱了起来:“是朕嘉侄!”

李玄霸僵硬:“陛、陛下,请放侄儿下来,侄儿已经长大了!”

李世民嘴角微微抽搐,手收拢在袖子里掐了手背一把,才忍住了笑。

杨广将李玄霸放在地上,使劲揉了揉李玄霸的脑袋,开怀笑道:“前人写了几百年的诗,确实该换一换了!朕命你为协律郎,为朕作新声!”

李玄霸跪地领命:“臣遵旨!谢陛下!”

杨广将李玄霸扶起来,又拍了拍李玄霸的脑袋:“李三郎既为八品职官,从八品的守义尉就不适合你们二人了。今日起,你和李二郎都为正八品的怀仁尉。李三郎为秀才,李二郎能射虎,若不是你二人年幼,至少该由从五品朝散大夫起。”

大隋以散实官为本阶。杨广将散实官的“实”和散官的“名”合二为一后,新的散官品阶就是官员的本阶。

协律郎是太常寺正八品职官。杨广将李世民和李玄霸的散官官职也提到了正八品,李玄霸入太常寺当值的时候,就不用对比他职官品阶低的官员行礼。

李世民和李玄霸都欢喜地谢恩。

杨广又道:“李三郎年幼,不需要每日当值,你只用填好词交给太乐署令即可。”

杨广想了想,改口道:“还是直接交给朕吧。今日之后,你要稍稍努力些,奉旨为朕填词!先定十首词牌,朕好广召天下文人为朕填词!”

李玄霸道:“是。陛下请放心,臣写奏疏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

杨广笑道:“你应当也是准备好了。”

李世民和李玄霸离开宫殿时,两人脸上的喜色消失。

马车上,李世民挠头:“陛下应当是在奖赏我们吧?但陛下的神情和言语,我怎么总觉得有些古怪,心里有些堵?”

李玄霸看向马车外繁华的东都城:“为皇帝做‘新声’的协律郎,是一个典故。”

李世民抿嘴:“陛下果然话中有话。什么典故?”

李玄霸道:“协律郎原称协律都尉,汉武帝因李夫人的兄长李延年善新声,为其置此官。”

李世民脸色一沉,磨牙道:“他在侮辱你,侮辱我们家。”

李玄霸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应当不是我俩的错。最近勋贵皆对父亲很殷勤,有将父亲捧向勋贵领头人的趋势。他是在敲打我们家。”

李延年和李夫人出身倡家。李延年年轻时就因罪遭遇腐刑,在宫廷中养狗,后因其妹李夫人得宠而颇受汉武帝喜爱。

李玄霸自己不在乎杨广将他比作李延年。

李延年是西汉著名音乐家,所做的事和他一样,就是为音律作新词。其《佳人曲》是后世五言诗的开端。

后世极文雅的诗词文体都是由乐工率先填词作为开端,而后再被文人发扬光大。李玄霸现在所做的事,和李延年区别不大。只是李延年是无意开创了五言诗,李玄霸是故意推动“民谣词”向“文人词”发展。

但对于唐国公府而言,这确实是侮辱。

李延年姓李,唐国公府也姓李。

李延年是外戚,唐国公府也能挨上外戚的边。

李延年的家族在李夫人死后,先因其弟李季“奸”乱后宫,李延年和李季被族灭,在外攻打大宛的李广利逃过一劫。

太子刘据因巫蛊之祸自尽后,李广利与左丞相刘屈氂想要推举李夫人所生皇子刘髆为太子,惹正思念太子的汉武帝震怒,李广利也被族灭。

李家至此彻底覆灭。

杨广想用李延年之事来敲打李渊。汉武帝时李家的富贵都是因汉武帝起,当他们对汉武帝不忠诚的时候,就举家族灭,生了皇子都没用。

李渊的一身富贵也都系于他,若是李渊不忠诚,他也能灭了李渊一族。

可唐国公一脉是先因功劳当了唐国公,后碰巧和隋文帝成了连襟,才从勋贵挨上了外戚的边。

现在许多勋贵和世族都被赐婚公主,难道他们都变成了外戚?

李延年一家还是故倡。用倡人比唐国公府,这侮辱的劲头真是太大了。

李世民这么心大的人,都被气得捂着胸口,感到胸口闷疼。

气红了眼的李世民道:“我家现在对陛下没有任何不敬不忠,你我二人更是对他百般讨好,他为何如此侮辱我们!”

李玄霸帮二哥拍背顺气:“他就是这样多疑,习惯就好。”

李世民憋着气,回家后将此事禀报给李渊。

李渊沉默了半晌,道:“大德,你不该上这奏疏,过于谄媚了。”

李玄霸道:“是我思虑不周。”

李世民皱着脸道:“耶耶,你这话就没道理了。他是皇帝,还是我和阿玄的表叔。我们与他之前关系一直不错。无论是身为臣子,还是身为晚辈,阿玄有了新奇的点子都应该告诉他。撰写新词难道是什么丢人的事?不是文人的雅事吗?明明是陛下阴晴不定突然侮辱人没道理,怎么还能说是阿玄的错?”

李渊被李世民堵得脸色有点青。

李世民看到父亲有些生气,仍旧不依不饶:“陛下此举,明显是敲打父亲,我和阿玄遭了无妄之灾。父亲不自己反省,还怪被牵连的我和阿玄?父亲你怎么如此没担当……哎哟!你恼羞成怒!”

李世民被李渊按着揍了一顿。

李世民躺在榻上养伤,李渊气冲冲出门,不知道找谁倾诉心中郁闷了。

李玄霸黑着脸给二哥背上和屁股上擦药。

“二哥,你……”

“喂喂,你不会也学父亲,说遭了无妄之灾的我有错吧?”

“父亲就是没担当,好面子,你揭穿做什么?活该挨打。”

“哼,我就是看不惯他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的嘴脸,呕!”

李世民就算挨了打,仍旧大逆不道地说父亲的坏话。

李玄霸道:“是推到我身上,不是你身上。”

李世民将手臂垫在下巴下,回头瞥了弟弟一眼:“我俩一同进宫,一同被陛下侮辱,怎么变成你一个人的事了?你哥我可不是父亲,不肯承担责任。”

门外哐当一声,然后是重重的脚步声由近到远消失。

李世民和李玄霸同时将视线投向门外。

“是父亲吧?”

“父亲大概有些后悔,结果走到门口听见你还在骂他,就生气地离开了。”

“难道我不该骂他?”

“按照孝道,子不言父之过,不该。”

“孔子可没这么说过,孔子曰,‘事父母几谏’,见到父母不对的地方要劝谏!”

“哥,‘几谏’的含义是委婉劝说,不是直言劝谏。而且这句话后面的‘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被你吃了吗?”

“对,我饿了,被我吃了。”

“……无语。”

李渊冷静下来后,有些愧疚地来看望被他一时气昏头揍了的李二郎。

走到门口,就听见李二郎骂骂咧咧,气得拂袖而去,把手中带来的药罐都砸了。

刚走出院门,李渊又犹豫地停下脚步。

他反省后,李二郎说得确实没错,此事不过是陛下借题发挥,故意找茬,两个孩子只是如平常像对待长辈那样对待陛下,很无辜地遭了无妄之灾。李二郎向来护李三郎护得很紧,年纪又小,口不择言,不算什么大事。

他不早就知道李大雄是个什么性子?怎么能为孩童置气?

于是李渊吩咐身边的仆人再去拿一罐药膏来,转身再次回到了门口。

李世民和李玄霸正在争论“子曰”。

李渊驻足听了一会儿,听见了李世民的胡搅蛮缠和李玄霸的长吁短叹,心中的恼羞成怒不由消散了不少。

他扶额苦笑。

罢了罢了,李世民就是这个性子。

李渊推开门,板着脸骂道:“大雄,你反省了吗?”

李世民扯着嗓子道:“我没错,我为什么要反省?父亲,你反省了吗?”

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的李渊:“……”

李玄霸赶紧张开手臂挡在床榻前:“反省了,我反省了,父亲不要再打二哥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为陛下填词,让陛下认为我是在谄媚他,借李延年的典故敲打我。都是我的错……”

哭啊!李玄霸!你快哭!

干!完全哭不出来!

李玄霸正在努力憋眼泪的时候,他身后发出一声响亮的“哇”。

“哇呜呜呜!父亲你为什么要欺负弟弟!弟弟根本没错!坏父亲!阿玄!我们回大兴!我们回去找娘亲!不要父亲了!我讨厌父亲!!”

李世民悲从心来,之前挨打都倔强地没掉眼泪,现在李玄霸主动揽锅认错,他再也忍不住,呜哇大哭起来。

听到二哥的哭声,李玄霸虽然心里不悲痛也不委屈,但不知为何也鼻头一酸,眼眶一红。

李渊看着号啕大哭的二儿子,和垂着头无声呜咽的三儿子,手足无措。

“不不不,是耶耶的错,别哭了,都别哭了,都是我的错!”

李渊掏出帕子不知道该先给谁擦眼泪,一时心中又是愧疚,又是焦急,又是因为皇帝猜忌侮辱他而悲愤,竟也落下泪来。

于是屋中父子三人哭作一团。

后来李渊和从床榻上爬起来的李世民抱在一起嚎哭。李玄霸的眼泪干涸了,默默地看着这父子二人抱头痛哭。

尴尬。

脚指头都扣紧了。

第55章 准备派人去南海

“李渊把李二郎狠揍了一顿, 李二郎伤得起不了身?”杨广听了汇报,有些愕然。

探子道:“回陛下,李二郎和李三郎回府后将升官之事告知了唐国公, 唐国公给他们解释了李延年的典故后, 就发怒要揍李三郎。李二郎担心李三郎病弱, 经不住唐国公的教训,便自愿替李三郎,多挨了一倍的棍子, 所以伤势有些严重。”

探子犹豫了一番,还是继续禀报道:“唐国公还说,说李延年是汉武帝男宠……”

杨广手一挥, 桌案上的果盘杯盏“哗啦”扫落,碎了一地。

杨广冷笑道:“怎么?李渊认为我对李三郎有非分之心?!”

探子忙磕头道:“唐国公可能没有此意, 只是骂李三郎不知检点, 谄媚陛下,侮辱唐国公府门风。”

杨广深呼吸,将心中怒气压下:“李二郎和李三郎如何说?”

探子道:“李二郎和李三郎辩解,他们只是对待陛下如亲父一样,陛下对待他们也如亲子一般, 并无谄媚之事。”

杨广沉默许久,让宫人把地上碎片收起来, 命探子回唐国公府。

杨广屏退众宫人,低头翻看李玄霸呈上来的奏疏。

半晌,杨广叹息道:“朕该直接敲打李渊。”

他本以为李渊是一个心思深沉的人, 自己敲打他的儿子, 就等于敲打他。谁知道李渊居然将过错全部推给了年幼的李世民和李玄霸, 还连累李世民挨了一顿毒打。

杨广想起, 姨母在世的时候,似乎因为李渊和老夫人偏袒李建成,闹出了很大的笑话。

李二郎和李三郎为嫡长兄让路是合乎礼法的事。杨广虽然自己夺嫡,但不希望其他人挑战礼法。

但李二郎和李三郎毕竟与他更亲近些,见到李二郎和李三郎被毒打辱骂,杨广又想起唐国公府偏心之事,难免有些不喜李渊的做法了。

“不直接敲打李渊,也该敲打李建成,不该把李二郎和李三郎牵扯进去。”杨广又道,“看来唐国公府,只有李渊和李建成二人有敲打的价值。”

……

李玄霸此次来洛阳,要把书铺和香皂铺子的产业铺到东都。

杨广非常不喜欢回大兴。他除了南巡北巡,其他时间都待在东都。在大业期间,东都比京城更繁华,西域客商、外国使团都在东都云集,李玄霸更容易赚钱和花钱。

李世民虽挨了一顿打,但李渊是用手揍的,背上和屁股肿得厉害,消得也快。

李玄霸见二哥无事,留二哥自己趴着把兵书当闲书看打发时间,自己出门巡视产业。

东都城是新建的,就连赐给勋贵的宅子都宽敞许多,市集店铺后面的工坊面积也比大兴城宽广。

印刷工坊设在市集内,香皂工坊仍旧在东都城郊的庄子中。

杨广又兴徭役,一些不堪重负的人家自卖其身逃避沉重徭役。李玄霸趁机买进了一些人,充实了洛阳的工坊。现在工坊早已经营业。

李玄霸先巡视了城郊的香皂工坊,然后回到城内,与印刷工坊内的校对师傅聊了几句。

汉字是象形文字,排版工匠可以不识字,比对图形排版就行。但校对的人会识字,效率和准确率都会高许多。

现在寒门士子仍旧很难找到出仕的机会,只能在世家勋贵招门客、文吏的时候投名帖碰运气。

一些小世家或者世家旁系子弟也要先在世家勋贵中做家臣,等候被主家举荐的机会。

当年名噪一时的“王谢”世家,谢安发迹前就在王家当过家臣。

很多文人在等候机会时都要找些事做。只要识字,工作很好找。抄书的,代写信的,卖字画的,当账房先生的,只要肯拉下脸来,读书人是稀缺资源,总能找到事干。

原本书铺抄书是读书人赚取生活费的最主要途径。印刷术兴起后,他们本来抱怨少了一大笔进账。没想到唐国公府的印刷铺招的文人比以前还多。

文人们不需要再抄书,只需要坐在印刷工坊里帮忙校对。因印刷书籍很多,所以校对任务很紧张,需要的文人不少,除了油墨味道难闻了些,包吃住还有奖金,待遇相当不错。

贫寒学子们不再抱怨了,挤破了头想入职。

都城居不易,寻一个包吃住的地方很不容易。何况这可是唐国公府的铺子,有机会碰到贵人。说不定哪一日自己就被贵人看中,被招为家臣文吏了。

李玄霸确实存了用校对师傅这个职位招揽寒门遗漏人才的心思。不然他就让唐国公府的家仆们来当校对师傅了。家仆们大多都是识字的,只需要给月俸,花的钱更少。

没有印刷术的时代,寒门读书极其困难,很难出现人才。他知道捡漏的可能性不大,不如按照史书上二哥下属的名字挨个敲门。

但二哥的下属是二哥的,李玄霸自己也需要人手。

李建成的下属就盯着李建成嫡长子的地位,连二哥都看不上,自己更别想了。李玄霸想了想自己的性格,还是从寒门士子中寻找吧。

刘邦和朱元璋能从自家穷哥们中扒拉出一群开国元勋,可见先天条件虽然很重要,后天培养也不能忽视。自己又不是扒拉开国元勋,只是一个小小亲王府的官吏而已,只要能识字,够机灵,再观察一下品行,还是能找到能用的人。

现在李玄霸就对面前这个校对师傅很满意。

校对师傅叫颜真,字自实,与写《颜氏家训》的颜家没有任何关系。

寒门士子不代表普通老百姓。颜真是官宦之后,祖父当过陈朝的县令,父亲在家耕读,现在已经是正宗的寒门。

颜真也想走科举的路。但大隋的科举和察举制差不多,没有五品官的推荐,颜真连科举的资格都没有。

颜真心高气傲,总觉得自己的才华不错,一定能被贵人看中,于是凑了些盘缠来东都找机会。

李玄霸不记得史书中有颜真这个人。

或许他碰壁后灰溜溜回家了,或许他如愿以偿当了个没资格入史书的官吏。

颜真的学识很一般,这是寒门士子的通病。但他脑袋很灵活,又放得下身段,是李玄霸招的校对师傅中难得能与印刷工坊的工匠们打成一片的人。

颜真与工匠们关系不错,不是演出来给他人看的人设。因为这个时代的人对身份地位十分看重,他们不会认为堂堂唐国公府的小郎君们居然喜欢这种离经叛道的人设。

李玄霸虽然现在是唐国公府的三郎君,但他的灵魂本质还是前世那个底层小市民,所以他对颜真感官不错。

李玄霸在心中把颜真划到自己名下后,便常与颜真讨论经书,补足颜真的短板。

他从接触中知道颜真虽是“寒门”,家父在家耕读,但家母经商有道,其实不缺钱。颜真努力挤进印刷铺子当校对师傅,是冲着高老师和宇文老师注解的儒经来的。

虽说可以购买印刷版,但颜真认为来当校对师傅,每日都会重复看很多遍儒经,不仅省钱,背诵效率也更高,还能与印刷工坊的匠人们谈天说地,比自己一个人闷头读书有趣。

李玄霸问道:“你对金钱斤斤计较,看来也是个经商的好苗子。若我让你替我经商如何?”

颜真笑道:“能替三郎君做事,我就算发达了,经商也没关系。反正我若没出息,回家后也是要继承母亲衣钵,跟着母亲经商的。”

李玄霸道:“如果要出远门,去外夷经商呢?”

颜真笑得更开心了:“去外夷经商,那就不是普通商人了。三郎君是要收我做家臣吗?”

李玄霸道:“我还小,没资格收家臣。不过你若是肯帮我,待我能收家臣的时候,你就是我的家臣了。”

听到李玄霸肯定的话,颜真却笑不出来了。

初次见面的时候,李玄霸显得很沉默冷峻,不似孩童。但多见了几次,颜真发觉李玄霸其实挺健谈,偶尔也会开玩笑,所以和李玄霸说话时较为随意。

但李玄霸毕竟年纪不大,他虽早听闻唐国公府三郎君的才名,只以为李玄霸只是在读书上是神童,没想到李玄霸居然真的要招他为家臣。

颜真严肃道:“若三郎君抬举在下,在下愿为三郎君效犬马之劳。只是三郎君不再考虑吗?以三郎君的地位,长大后选家境较差的世家子弟为家臣文吏也轻而易举。”

李玄霸道:“我用人不看家世,只看眼缘。”

颜真愣了一下,苦笑道:“是眼缘,不是才华?”

李玄霸半开玩笑道:“你还没有显示出自己的才华,我如何看才华?所以这次我给你一个展现自己长处的机会。”

颜真叹了口气,拱手作揖道:“在下惶恐。但……请三郎君给在下这个机会!”

李玄霸道:“好。不过你还是先写信告知父母。若你父母认为‘父母在,不远游’,你还是以孝为主。我可以为你寻其他事做。”

颜真道:“兄长在家奉养父母。我自来东都后,父亲母亲就笑称,当做没我这个儿子,让我自行寻找前程。若实在是过不下去,再回家磕头认错,给我一份家产从商去。所以三郎君尽可放心。”

李玄霸道:“那就过来,我和你介绍一下你需要做的事。”

李玄霸带着颜真来到了印刷工坊中自己休息的房间,从怀里拿出了一卷书稿递给颜真。

这一卷书稿记录了南海诸国的情况。

李玄霸道:“陛下即将派屯田主事常骏、虞部主事王君政出使赤土国。我已经和常主事和王主事说好,你以商人身份跟随使臣前往赤土国,在沿路诸国为我搜集一些特产。”

赤土国的位置在后世的马来半岛,即东南亚。

颜真本以为李玄霸是想搜集象牙、香料等传统海货。李玄霸在各个国家标注的想要搜集的特产,却是一些如今大隋也能见到的农作物,比如小麦、水稻、甘蔗之类。

颜真好奇:“三郎君可否能告知在下挑选特产的原因?在下才好知道该定什么标准。”

李玄霸道:“令尊耕读,你跟着下过地吗?”

颜真道:“在下会种地。”

李玄霸道:“育种选种有了解吗?”

颜真思索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种田的种子不能一直用自家田地留存的种子,产量会逐年降低。父亲常与周围农家交换种子,一块地里有时候还会种上从不同地方搜集的同样种类的种子。三郎君是想引进外夷的种子?”

李玄霸没想到颜真居然一口说中了重点。看来颜真父亲的“耕读”不是做个样子,是真的有认真在耕种。

他对颜真的父亲有一些好奇了。

县令之子也是官宦之子,他还娶了豪商之女,家境肯定不差。这样的人能认真琢磨农事,说不定好好培养一下,能写部农书出来。

李玄霸道:“我让你搜集外夷作物,确实是想试着与中土作物混杂种植,看能不能培育出更好的品种。再者,他们本地一些特色农作物,说不定也能移植到中土来。”

李玄霸虽然没有亲手种过田,但网上讨论种田是热门话题,他对简单的种田知识略知皮毛,知道一个国家的粮食种子种类越杂越好,许多高产作物都是杂交出来的。

虽然后世的救荒高产作物大多来自美洲,除非他哥当皇帝,否则自己想要去寻找美洲十分困难。但东南亚和南亚也有许多农作物可以引进。

比如甘蔗和粗绒棉。

华夏很早就开始种植甘蔗,但制造蔗糖的技术不发达,甘蔗多直接取汁食用。

东南亚和南亚的甘蔗品种更好,出汁率更高,还有独特的制糖技术。

隋唐高层都嗜甜,唐太宗就是其中翘楚。

唐太宗曾派人去印度求取更好的甘蔗品种,学习甘蔗制糖技术。“留学生”学成归来后,唐朝的制糖技术很快就远超西域和印度。

李玄霸先帮他哥把这件事做了,让他哥在能吃糖的年龄吃腻甜食,别老了还嘴馋。

李家人的三高和糖尿病,大部分都是自己贪图口腹之欲作出来的。李玄霸为了规正二哥的饮食习惯,真是操碎了心。

李玄霸科学素养不高。他就算引进了东南亚的作物,也不能让唐朝的农业技术有多少突破。

让颜真去外域搜集特色作物,不过是一个迷惑他人的幌子,顺带给自己刷一层忧国忧民的名声。

虽然将来他当了大唐亲王,在大隋的名声不重要。但有一层忧国忧民的名声,他才能更好招揽人才。

不过,李玄霸让颜真随同出使赤土国搜集东海诸国特色农作物,只是计划的第一步。

当颜真往返几次外域后,李玄霸就会图穷匕见,让颜真搜集一些禁用物资。

比如武器、甲胄、马匹。

南海诸国很早就与中原有交流,冶铁技术也得到了发展;东南亚和南亚的一些马种也不比西域差;在战船技术上,南海诸国更是遥遥领先。

唐初和倭国会有一场水战——白江口之战。虽然那是唐高宗时期的事,但李玄霸想试试为大唐提前攒一攒战船,在倭国挑衅大唐之前,能不能让他哥提前打到倭国本土去。

历史中倭国画唐朝地图的时候,曾把九州岛直接画做了大唐领土,厚颜无耻地自称大唐人。

李玄霸是个好心人,想为他们正名。

倭国其他地方太穷太远,但九州岛还是很不错的,可以允许他们加入大唐。

李玄霸自穿越后,一直着眼于自己和小家。

为唐倭水战做准备,是李玄霸目前唯一想做的有利于后人的大事。

如印刷术或者收集良种的事,虽然有利于当下,但对整个华夏历史而言,早一些或晚一些做这些事,对华夏的未来影响都微乎其微。

这些目的,李玄霸现在不会告诉颜真。

若颜真能圆满完成他现在布置的任务,真的成为了他的心腹,他才会将后续事交给颜真。

之后李玄霸的心腹都会丢到海船上历练。

陆地上太安稳了,海上更能锤炼人的意志。

李玄霸对以后跟随自己的心腹要求不高,只要意志够强,出身和学识都无所谓。

他甚至不担心属下有野心。因为反正再有野心,在太宗朝谋叛,那简直是经验宝宝。

李玄霸会厚待自己的下属,把他们养得肥肥的。如果他们野心过大,正好宰了补足唐初穷得连老鼠来了都会摇头的国库。

李玄霸在为颜真教授南海诸事时,一个黑红脸的憨厚汉子过来敲门。

李玄霸开门后,让那人进门,对颜真道:“你先回去仔细把这卷书背熟,再找些南海外夷人学学语言。使团很快就要出发,提前抱佛脚,总比一无所知强。”

颜真开玩笑地抱怨道:“三郎君该早些告诉在下,让在下多一些准备时间。”

李玄霸道:“这也算对你的考验。”

颜真叹气:“那在下可要努力了。”

李玄霸将工作布置下去后,带着黑红脸的憨厚汉子离开。

憨厚汉子做护卫状,为李玄霸驾车。

李玄霸坐在他身旁,装作学习如何驾车。

他年纪增大后,不仅要学骑马,也要学驾车。

这个憨厚汉子是去年水灾时进入唐国公府,驾的一手好车,被李玄霸要了过来,专门教他和二哥驾车。

马车行驶起来后,驾车的两人压低声音说话,即使周围没有遮掩,其他人也很难听到。

李玄霸道:“向固,辛苦了。”

向固有些后怕道:“陛下很生气。”

他将宫中的事告知了李玄霸,道:“这样说真的没关系吗?”

向固一进入唐国公府就被李玄霸发现了身份。

李玄霸的感知很敏锐,向固自以为很隐秘的偷听,立刻就被李玄霸揪了出来。

李玄霸没有立刻揭穿向固,而是去寻了向固的家人,将他的家人控制起来。

向固自以为是孤儿,没想到只是与家人走散。他的家人恰好因为水灾逃难,李玄霸便将这家人买了进来。

后来李玄霸给向固摊牌,如果他没有找到向固的家人,大概就会将向固交给父亲处理。

向固不知道李玄霸是如何寻到他的家人。但他有了家人后,就算他不想投靠李玄霸,李玄霸将这件事捅出来,皇帝也不会再信任他。

何况他已经暴露了,结局不是死在皇帝手中,就是死在唐国公手中。

如果是以前,向固不惧怕死亡。

但有了家人,家人还一直在寻找自己。在以为自己已经去世后,家人连逃难都带着自己的牌位。向固就有了软肋。

杨广在各家安插探子只是一步闲棋。其实杨广对这些探子的控制力度极差。

无论是勋贵还是旧世族,都是刚从魏晋南北朝的乱世走来。他们的府邸中有许多私兵,打造得如铁桶一般。杨广哪可能打探得到消息。

向固本来想敷衍一点,就说自己被唐国公打发得远远的,偷听不到唐国公府多少事。

李玄霸却让他偶尔递一些唐国公府的家里长短给皇帝,既显示他确实没有被重用,打探不到核心机密,又能让他在杨广面前有点存在感,混淆杨广的判断。

李玄霸让向固给杨广传递的消息,多是家中如何偏心,李渊对他和李世民如何严厉。

这点消息对唐国公府不痛不痒,对杨广也没什么用处。杨广只把向固当做其他探子那样按时禀报琐事的庸人,没有怀疑向固连这点小事都在骗他。

这次李玄霸又让向固给杨广递了消息,把被罚的事添油加醋。

向固好奇道:“主人如此年幼,就要自污了吗?”

李玄霸笑道:“不是自污,只是让陛下知道,他若想打击唐国公府,别从我和二哥动手。我和二哥只是小喽啰,他打击我二人对唐国公府一点用都没有。相反,如果他将来想拆分唐国公府,就要对我和二哥好。”

向固感到毛骨悚然。

三郎君这么年幼就想着与长兄争夺唐国公的位置了吗?

三郎君是想为二郎君争夺唐国公府继承人,还是……不,三郎君和二郎君的感情极好,一定不会对二郎君动手。

向固把自己恐怖的猜测压下。

李玄霸道:“我将派颜真随同大隋出使赤土国的使臣,去南海为我做些事。你若有兴趣,可一起去。”

向固道:“小的任由主人安排。”

李玄霸摇头:“我是真心想培养你。赤土国遥远,海船虽然沿着海岸线行驶也可能会遇到危险。我若直接派你去,担心你会猜测我要除掉你,所以我才问你自己的决定。”

向固面色忐忑:“不,不,小的怎么会如此揣度?”

李玄霸道:“将来我的人都会去海上逛一圈。如果你愿意去,将来就跟着我。如果你不愿意去也没关系,你好好练一练骑马射箭,将来跟着我二哥。放心,你帮了我许多,我不会亏待你。”

向固咬了一下牙,做出了选择:“请让我跟随主人!我愿意去南海!”

虽然向固本心更倾向于李二郎君,但就算李三郎君说给他选择的权力,他又哪敢选?

李玄霸道:“那好。你做好准备。你不会晕船吧?”

向固道:“我会水。”

李玄霸道:“在海上会水也没用,只要不晕船就好。”

李玄霸又说了些海上需要注意的事,道:“你的任务和颜真不同,待回去后我再告知你。”

李玄霸知道自己给了向固选择,向固也不敢选。但无所谓,他已经给了向固选择,是向固自己不敢抓住,将来向固就只能跟着自己了。

如果向固敢当着自己的面说要跟着自家二哥,就凭这胆识,李玄霸就愿意给向固一次机会。

可惜,没了。

李玄霸回家后,用心声将今天的事告诉了还趴着的李世民。

李世民咋舌:“你倒是真会吹,这都敢说,也不嫌弃恶心。”

李玄霸:【皇帝自己都不嫌弃恶心,我这个受害者说什么恶心?】

李世民道:“有用吗?他会同情我俩,以后不折腾了?”

李玄霸微笑:【等着瞧。我也好奇他会如何做。】

李玄霸没等多久,杨广就撤了他的实职。

杨广下旨,他想起李建成作为唐国公府嫡长子都还没有职官,不能让长幼无序,所以李建成接替李玄霸进入乐坊。

为了弥补李玄霸,李玄霸和李世民的散官再升半阶。

杨广还特别叮嘱李玄霸,“奉旨填词”的事仍旧是李玄霸的差事,但只是长辈对晚辈的要求,与君臣无关,让李玄霸不要太在意这件事,当做个爱好就成,不要耽误了学业,累坏了身体。

李世民和李玄霸还是垂髫少年,即使李玄霸考得了秀才,李世民猎到了老虎,他们的年龄和资历都还很浅。

如果两人因李渊的功劳得封散官,哪怕成了从五品以上的“大夫”,朝中其他人也不会有多意外。

凭借父荫封官很正常,甚至直接封郡公县公的都有,算不得多奇怪。

但杨广给李世民和李玄霸封官却不是以奖赏李渊的名义,只是单纯因两个孩子本身而奖赏。这就很引人注目了。

李世民和李玄霸刚得了九品散官,短短一两月就跃居从七品的绥德尉。升官速度,让寻常官吏遥不可及。

本来还有人对李玄霸“擅新声”颇有嘲讽。杨广先抹去了李玄霸的职官,又给李玄霸加封了散官品阶,立刻堵住了这些人的闲言碎语。

于是朝中人又开始叹息,原来皇帝并没有折辱李玄霸的意思,只是碰巧而已。

自汉武帝置协律都尉一职,后世无数士人担任过这个官职,其中不乏高门士族子弟。“协律”说到底就是制定乐声,而礼乐不分家,制定乐声就是制定礼仪,不是什么粗鄙的官职。

皇帝看来没有想太多,只是被人提醒后才意识到不对。

嗯……等等,皇帝意识到不对,怎么还让李建成继续担任协律郎?!

朝中人糊涂了。

皇帝这是意识到还是没意识到?是想澄清还是想证实?还是说皇帝认为他本来没有此意,其他人误解他对唐国公不满,所以皇帝反其道行之,专门让唐国公府的嫡长子担任这个职务,以表示他堂堂正正,没有坏心?

李渊一口血堵在喉咙中。

他骂道:“这哪是坦荡?明明是他认为这敲打还不够,想要进一步折辱我!”

李世民翻白眼。

我和阿玄被折辱的时候,你就说是我和阿玄的错。现在兄长被推上这个位置,你怎么不骂是兄长的错?父亲真偏心。

李世民私下和李玄霸小声吐槽:“父亲不会将来也和祖母一样偏心吧?”

李玄霸道:“无所谓,我们又不当那个唐国公。”

李世民瘪嘴道:“你应该安慰我,父亲不会偏心。”

李玄霸道:“嫡长继承制是绕不过的坎,你现在计较这些也没用。不是你说的吗?做好自己能做的事就行。”

李世民不满道:“那能一样吗?不一样,那可是父亲,是我们的父亲……”

李玄霸道:“啊,你又要哭了?”

李世民捂住眼睛使劲揉了揉,放下手:“我才没哭。”

李玄霸见二哥如此,本想让二哥提前一点别太信任李渊,现在有些不忍了。

李玄霸安慰道:“不过此次父亲生气,并不是偏心兄长,而是陛下扇了我们家两次巴掌,侮辱性更大了。”

李世民语塞。

半晌,他抄起靠枕抱在怀里,在坐榻上滚来滚去,低声哀嚎道:“啊!!!!!陛下真是……啊!!!!!”

他滚了一会儿,翻坐起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这烂怂大隋,我们反了吧!”

李玄霸白了二哥一眼,懒得理睬二哥的胡言乱语,提笔继续写给颜真和向固的出游指南。

李世民自己低声发泄了一番后,胸下垫着靠枕,像毛毛虫一样蛄蛹蠕动到案前,手一撑,将下巴搁在案上:“蛮夷之地,你那么在乎干什么?”

李玄霸一边写一边道:“蛮夷之地?你知道四大文明古国吗?”

李世民道:“每当你问我知道不知道的时候,就很明显知道我不知道,所以你为什么要问废话?”

李玄霸的笔在纸上落了个墨点。

他转头给了二哥一个白眼,道:“世界很大,大唐虽然屹立在世界之巅,但其他文明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李世民道:“大唐现在还不存在呢。阿玄,你是不是该用心声和我说话?”

“哦。”李玄霸切换心声,【来,我给你画一张世界地图。】

虽然李玄霸画不出详细的地图,但世界地图的轮廓还是没问题。

李玄霸把粗陋版世界地图画出来,将那些地方的特产标注出来。

他世界历史不好,不知道在隋唐这个时间段各国发展水平如何,只能通过西域商人的描述推断。

不过以隋唐的科技水平,也不太可能和外国有太多的交流,所以他现在的了解就足够了。

李世民眼睛一亮:“世界这么大吗?要是这些都归我们就好了!”

李玄霸正想解释为何大唐的疆域不可能扩张得太狠,李世民就自己摇头:“不行,疆域太宽广管理不过来。如果朝中发布诏令,快马走几月都传达不到地方,那这块地名义上是朝廷的地盘,实际上与自治无异。勉强管理,有害无益。”

李玄霸叹了口气。

李世民好奇:“你叹什么气?难道舍不得这么大一片土地?贪多嚼不烂啊,别贪心。”

李玄霸摇头,笑道:“后世人站在前人的肩膀上,都难以看清这件事。他们都认为,给你一支军队,你能占领全球。”

李世民问道:“难道后世已经有人统一世界了?”

李玄霸摇头:“后世人也做不到。”

李世民失笑:“连后世人都做不到的事,他们凭什么认为先人能做到?如果今不如古,那后世子孙也太没用了。后世子孙应该有自信些,他们都做不到的事,别指望先人比他们还厉害。”

李玄霸对二哥竖起大拇指:“你这句话我要记下来。”

李世民道:“记呗。”

他坐起身,伸了个懒腰:“不过不能占领,也可以有其他方式为我中土效力。将来我们一起出海吧,我想看一看这个世界有多宽广!”

李玄霸面色古怪:“你估计不行。”

李世民笑了笑,没说话。

一些事情他们已经有了默契,不过李世民不想说出来,也不想问。

现在他还小,没必要想那么远,他更希望快乐地过好眼前的每一天。

以后的烦恼,就让以后的自己去烦恼。

现在他身边没有烦恼,何苦庸人自扰?

“快和我说说南海的事!”李世民督促道,“你把我的兴趣都勾起来了,我也要派人去。你说杜兄和房兄如何?”

李玄霸嘴角抽搐:“他们现在还不是你的下属,别逼得他们以后不跟你了。”

“哈哈哈哈哈。”李世民大笑不已。

李玄霸无语叹气。

二哥还这么小,就有欺负“臣子”的爱好?

三岁看老,九岁的二哥已经无药可救。

救不了,等死吧,告辞。

李玄霸嘴角含笑:“不过我们可以问一问他们有没有兴趣。反正他们现在也入不了皇帝的眼,不会做多大的官。在家蹉跎十几年,不如出去逛逛。”

李世民把住弟弟的肩膀,挤眉弄眼:“来,我们商量一下怎么诓骗他们。”

两张容貌差不多的脸上,露出了如出一辙的坏笑。

第56章 宇文弼的不满意

常骏和王君政很快就带着大隋的使臣团出发。颜真和向固忐忑不安地随行。

李玄霸亲自将两人送出东都。

李世民当然要来凑热闹。他不仅自己来了, 还带着杜如晦、房乔、薛收和终于来到了东都和朋友们相会的长孙无忌一起来了。

“我对南海诸国很好奇,多搜集些他们的书籍回来。”李玄霸的下属就是李世民的下属,李世民十分不客气地布置任务, “最好再抓两个当地贵族回来。”

李玄霸叹气, 更正道:“不是抓, 是请。”

李世民道:“都一样。”

李玄霸问道:“哪里一样?”

李世民吹口哨。

李玄霸觉得自家二哥是故意找揍。

李玄霸叮嘱:“千万别听我二哥的,别去绑架别国的贵族!”

颜真和向固哭笑不得,心中的忐忑都缓解了不少。

这还用叮嘱吗?他们怎么可能去绑架别国的贵族!

房乔等人听着李世民在那胡扯, 都笑话李世民。

杜如晦道:“李二,你这么有本事,怎么不亲自去抓几个他国贵族回来?”

长孙无忌嫌弃道:“他就知道口花花。”

薛收叹气:“李二郎, 你少说几句,祸从口出。”

房乔严肃道:“不可以引起他国纷争。”

李世民捂住耳朵:“听不到听不到。”

杜如晦、长孙无忌、薛收三人笑着继续调侃李世民, 房乔有点忧愁。

希望未来的主君只是开玩笑, 不要将来当了皇帝之后,真的下令去抓他国贵族到朝堂前逗乐。

李玄霸送别颜真和向固时,拜访了常骏和王君政,请求常骏和王君政照看颜真和向固。

他之前已经悄悄赠送给常骏和王君政许多财物,这次只是口头拜托。

常骏和王君政也装出一副没拿过李玄霸的财物, 只谈论感情的模样。

送走颜真和向固后,李世民又闹着要去打猎。

李玄霸这次有事, 没有跟着二哥一起去打猎。他对朋友们挨个叮嘱,让他们看好了自家二哥,可别让二哥又去找猛兽。

长孙无忌蠢蠢欲动:“狩猎猛兽?这么有意思?”

李玄霸死鱼眼道:“你是想让我向长孙将军告状吗?”

长孙无忌无语:“李二郎说你是告状小狗, 这话还真没错。”

李玄霸道:“没错, 我就是, 你可以试试看。”

长孙无忌捂住嘴, 做出一个“闭嘴”的动作。

李世民笑道:“放心,我有分寸。”

李玄霸道:“放心,你说的‘放心’,我一点都不放心。”

李玄霸又挨个叮嘱了一番,重点警告长孙无忌不准跟着二哥乱来,才惴惴不安地离开。

长孙无忌眼珠子转了一下,对李世民勾肩搭背道:“他越说不能做,我们就越要做,凭什么听他的?”

房乔皱眉道:“若遭遇危险,你能负责?”

杜如晦揶揄道:“既然长孙四郎这么有自信,李二,我们都别出手,看长孙四郎单挑老虎。”

薛收好奇道:“长孙四郎也能独自狩猎老虎?”

李世民哈哈大笑,拍着长孙无忌的肩膀道:“没错!他一定能!不止老虎!他就算独自面对狼群都浑然不惧!我们可以把他丢进狼群试试!”

长孙无忌:“不,我不能。你想谋杀我就直说。”

李世民继续哈哈大笑:“试试嘛!”

长孙无忌收回搭在李世民肩膀的手,离李世民远远的。

杜如晦和薛收跟着李世民一起笑起来。房乔的眉头松开,但心里对长孙无忌有些警惕。

长孙无忌将来不会带坏主君吧?希望长孙无忌识相点。

李世民等人在欢声笑语中又去禁苑狩猎,李玄霸来到了宇文弼的家中。

李玄霸与宇文珠定亲后,没有拜访宇文家。

宇文弼的孙儿刚早夭,一家人都很悲痛,李玄霸此时去和宇文珠联络感情,那就不止叫没情商,而是脑子贵恙了。

早夭的孩童因为“不吉利”,不能葬入祖坟,甚至不能立碑,也不会有人为他们守孝。

很多人对早夭的孩童,只是随意在野外找了块地,用布一裹,随意埋葬。

宇文家没有“嫌弃”宇文伉早夭的“不吉利”,宇文伉虽没能葬入祖坟,也选了一块风水宝地,立了碑堆了坟。他们还在家中为宇文伉树了牌位,逢年过节和忌日都会给宇文伉上香。但守孝是不必的。

“但小娘非要为安儿守孝,独自去了别院居住。”宇文弼叹气,“我本想让她与你见一面,但她说在为安儿守完孝前,不想与外人联系。她有些任性,希望你不要责怪她。”

李玄霸摇头道:“她为感情深厚的兄弟逝世悲伤,这不是任性。”

宇文弼道:“你不介意,我就放心了。”

宇文弼虽然知道李玄霸是个待人温和的好孩子,但孙女的举止有违世俗规矩,他还是有些忐忑。见李玄霸确实不在乎,他才松了口气。

一边是弟子,一边是孙女,若两人之后不和睦,宇文弼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面对晚辈的时候,在外人面前强硬无比的宇文弼也不过是个普通疼爱晚辈的老人家而已。

拉了几句家常,又询问了李玄霸他与李世民的功课后,宇文弼才说正事。

宇文伉早夭后,宇文弼因悲伤过度病倒,但不准李世民和李玄霸来探望。

孩童早夭是不吉利的事。谁家孩童早夭,都会闭门谢客一段时间,等晦气消失后再与外人接触。李世民和李玄霸不在乎世俗规矩,但宇文家也要顾忌世俗舆论。

宇文弼本来还想在家里为孙儿哀悼一段时间。他提前将李玄霸唤来,是因为杨广改口让李建成当协律郎一事。

向固的事,是高颎和宇文弼帮李玄霸处理的。

高颎和宇文弼当了四代帝王的重臣,手腕是不差的。特别是高颎,他应付皇帝的探子很有经验。

他二人在原本历史中会被杨广杀掉,只是吃了不懂杨广性格的亏。

高颎在夺嫡之争中都能全身而退;宇文弼更是完全中立。以他们的年龄和资历,只要他们不忤逆,基本不可能遭遇杀身之祸。

因“诽谤朝政”被杀这种事,别说他二人,就是大隋满朝臣子都不可能想到。

当他们得知杨广的性格,又对杨广彻底失望之后,应付杨广就很轻松了。

之前高颎和宇文弼在引诱杨广开仓赈济水灾时,就利用了杨广安插在他们身边的探子。

李玄霸现在这一手,与他们所做的事一模一样。宇文弼又知道向固的存在,自然听到杨广旨意的改变,就猜到了李玄霸做了什么。

宇文弼有点担心李玄霸太专注阴谋诡计之事移了性情,又担心李玄霸过于小看皇帝露出马脚,所以不顾自己还病着,也不顾孙儿早夭的晦气,赶紧把李玄霸叫来叮嘱。

李玄霸虚心听教。

宇文弼见李玄霸没有因算计了杨广而得意,心里对李玄霸很满意。

既然弟子没有沉浸在阴谋诡计中,宇文弼便放心教导李玄霸在这件事上的疏漏。

虽然不能被阴谋诡计移了性情,但李玄霸还是得熟练这些阴谋诡计。阴谋诡计有时候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能熟练运用阴谋诡计的人,才不会被其他人算计。

宇文弼教导了李玄霸整整一个时辰,将李玄霸从给杨广写的奏疏,到李玄霸引导杨广把注意力放在李建成身上,所有的事都细细整理了一遍。

李玄霸努力将老师的教导记下。

他这次转移杨广注意力的计划其实很粗糙,多是仗着自己的年幼,让其他人轻视疏忽,才能轻松得逞。

虽然李玄霸在推行计划时就利用了自己年幼,不会被人怀疑这一点,但李玄霸会长大,提前学会更缜密的谋划没有坏处。

下次李玄霸会试着将自己当做成年人,不利用自己年幼这个优势,再好好谋划一番。

宇文弼道:“趁着你还年幼,不会引人怀疑,你可以多试几次,积攒一些经验。这些话你不要和高昭玄说,他太迂腐。”

李玄霸心道,巧了,高老师在前不久送来的信中说了同样的话,让我积攒经验,但不要告诉你。

李玄霸乖巧道:“弟子知道。”

宇文弼道:“房乔、杜如晦、薛收不错,你结交的朋友很好。他们将来是否在新王朝有一席之地?”

李玄霸点头。

宇文弼道:“不要太依赖你的谶纬。太信任命运者,会被命运所玩弄。”

李玄霸道:“是,老师放心。我没有主动与他们结交,与他们提前相遇只是碰巧。”

李玄霸将房乔想要在书铺中印刷文集,杜如晦借着房乔的关系来唐国公府拜访,薛收和二哥在齐王的宴会上一见如故的事描述给宇文弼听。

宇文弼听后,悲伤许久的他拈着胡须,时隔许久露出笑容:“命运会改变,并已经向更好的方向改变。你也该放轻松一些了。”

李玄霸疑惑:“我一直很轻松。”

宇文弼摇头:“你一直紧绷着。”

李玄霸不解。他没感觉到自己一直紧绷着啊。

宇文弼揉了李玄霸的脑袋一下,道:“你还是个孩童,学学你二哥,多玩耍,少操心。”

李玄霸敷衍地点头。他猜测,可能是因为他太不像孩童,所以老师才认为他一直紧绷着。

但他本来就不是孩童,扮孩童才叫不轻松。何况就算是孩童,也不是人人都和二哥一样闹腾。他就喜欢安静。

不过老师关心他,李玄霸没必要反驳。他只需要乖乖听着就行。

讲完今日的“课”后,宇文弼精力不济,没有留李玄霸用饭,让人送李玄霸离开。

李玄霸离开前犹豫了一下,问道:“我带了些礼物给……那个,咳,就是……”

宇文弼失笑:“你吞吞吐吐做什么?是带给小娘吧?”

李玄霸道:“她正在守孝,我现在赠送礼物,是不是不太好?”

他本来只是想着都来了宇文家,给未婚妻带礼物是普通礼节。没想到宇文珠在为宇文伉守孝,他就不知道该不该送了。

宇文弼道:“礼物留下吧。她就算是守孝,礼物也是可以收的。”

李玄霸松了口气,留下礼物后离开。

李玄霸送的礼物只是一卷书,没有特意包装。

外男送给女子的礼物,就算是未婚夫妻,也要经过长辈检查后才会给予。

宇文弼翻开书,自言自语:“看笔迹,应是大德亲手抄写……《千金方稿》?孙神医不会也将大德当做弟子,连未写完的医书都给大德过目。”

他粗粗翻完了整本书,脸上露出了不满的表情。

这整本书居然真的只是抄写了孙思邈部分较为浅显的医书手稿,一点私人话语都没有传递。

宇文弼本以为李玄霸肯定会在书本中夹带几句对孙女的问候。

他与高颎离开朝堂权力中枢后,许多朝臣不再忌讳和他们交流。长孙晟因李世民是他和高颎弟子,与他们私下书信往来增多。

长孙晟曾抱怨,李世民实在是太过“嚣张”。以前李世民与长孙小娘子交换书籍,只是在书本上写几句心得。现在两人直接变成了书信往来,交换的书本就是用来夹信的。

宇文弼本以为,有李世民这样的兄长,李玄霸肯定也是个“嚣张”之人,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如果李玄霸太过孟浪,他一定要提醒李玄霸,现在他和自家孙女还小,不要太早谈论儿女之事。

但李玄霸一点私人话语都没传递,宇文弼又不满了。

有李大雄这样的兄长作为榜样,大德怎么如此木讷,都不学着大雄一些?

宇文弼决定等病好之后就把李世民叫来叮嘱一二,让李世民好好教教弟弟。

“不过这礼物,珠儿肯定很喜欢。”宇文弼想着孙女对医术的痴迷,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虽然仍旧很担心李玄霸的病弱,但除开身体,孙女给自己选的未来夫婿真的是太有眼光了。

不说前途,李玄霸能支持孙女继续研读医书,光这一点,世间男子都很难做到。

“大德,你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宇文弼对这位弟子兼孙女婿越来越满意了。

……

李玄霸回到家时,正想着要不要赶去禁苑突击检查二哥老不老实,被杨广的口谕叫去了宫里。

李玄霸还以为杨广要检查他填词的作业,特意揣了几首词在身上应付杨广,没想到杨广给他介绍了几个倭国人。

杨广笑道:“李三郎是我们大隋年纪最小的秀才。别看他年幼,他的才华绝对是大隋年轻一辈中顶尖。让他给你们做老师,你们一定会受益无穷。”

李玄霸:“???”

哈?!让我给倭国人当老师?!我能拒绝吗?!

第57章 想办法换个使臣

李玄霸愣了许久, 才在对方字正腔圆的自我介绍中,从记忆的角落里挖出了关于这几个倭国人的历史记载。

为首的倭国人叫小野妹子。

公元607年,也就是大业三年, 倭国向大隋派出使团, 为首使官为小野妹子, 于年底到达东都洛阳。

李玄霸去年在大兴守孝。大隋每年接待的外夷使团又很多,这点小事自然不会传到大兴城中。

李玄霸努力回忆了一下,飞速整理了一番这段历史。

小野妹子带来的使臣团中有许多留学生。这些留学生在华夏生活了几十年, 经历了隋唐的变革,学习了大量先进知识。

他们回到倭国后,于公元645年推动了大化改新, 倭国全面学习唐朝先进经验,从奴隶制社会过渡到封建制社会, 并正式改名“日本国”。

“日本”从此诞生。

大化改新与明治维新是倭国历史中最重要的两次社会变革。李玄霸虽然没有关注过世界历史, 但“遣唐使”和“留学生”促进了倭国的进步是唐太宗的“黑点”之一,李玄霸自然会深入了解“大化改新”的事。

抛开职业素养,李玄霸当然不认为是唐太宗“资敌”。

首先,后人不能因为未来发生的事,去指责先人没有未卜先知。

倭国当大唐的狗时, 与现在当老美的狗一样乖巧。唐太宗对乖巧的外夷都很和善。

再者,推动大化改新的倭国进步人士大多是大隋大业三年就来到华夏的资深留学生。

说得更远一些, 倭国在汉朝时就与华夏王朝有经济和文化的交流。

一个强大的国家,肯定会有周边国家来“取经”。

强大就一定会开放包容其他国家其他文化,不会闭关锁国不允许其他国家的人来交流。而只要交流, 先进的文化就肯定会传播出去。

当时大唐文化辐射很广, 不仅是倭国受益。唐太宗在输出大唐先进文化和制度时, 也派留学生去周边国家学习先进技术。制糖技术就是唐太宗派官方使团去学的。

事实上, 初唐和盛唐时期,大唐最爱给留学生教导先进文化和经验,输出文化;然后派自己的留学生去学习外面的技术,输入技术。

李玄霸从自己浅薄的认知出发,觉得大唐做得不错。

大业三年,倭国使团到达;大业四年,隋炀帝派裴世清出使倭国,小野妹子随行;九月,倭国天皇派小野妹子陪同裴世清回大隋。

从此倭国与华夏的官方交流出现了第一次高|潮。

时间短暂,李玄霸只在脑海中粗略回忆了一遍这段历史。

他很快回过神,用嫌弃的目光扫视了一遍倭国使臣,然后对杨广道:“陛下的命令,臣不得不遵从。只是这师徒名义还是算了吧。臣收弟子还是得看身份。”

杨广失笑:“是朕口误。你只需要闲暇时候教导他们一二,没有什么师徒关系。朕怎会让你收蛮夷为徒?蛮夷没有资格拜师。”

李玄霸道:“陛下圣明!”

当杨广把自己创死人的话对向倭国人的时候,李玄霸觉得这话前所未有的悦耳。

杨广一口一个“蛮夷”,倭国人本来对大隋皇帝居然让他们向一个垂髫孩童拜师不满,现在就更不满。

但他们不满,也不敢对大隋皇帝表示不敬。

他们还得对李玄霸点头哈腰,满脸堆笑,请李玄霸多多指教。

倭国谦恭的礼仪一直做得特别足,特别是在有求于人的时候。

李玄霸因为心里膈应,很想拒绝此事。

但他还是忍下了恶心,答应了杨广的要求。

大隋和倭国已经互派使臣,两国交流不可避免。自己拒绝之后,倭国人也会有新的老师。

而且就算自己答应教导倭国使臣,倭国使臣也还会花钱去找其他大隋人求教,学习更多的大隋知识,不会吊在自己一人身上。他阻止不了倭国对外学习,也阻止不了倭国“大化改新”的历史进程。

别说现在是大隋,李玄霸无法左右杨广的选择,就是到了大唐,李玄霸也不可能拉着他哥去把倭国平了。

倭国只有几个矿有点价值,而这些矿不需要战争就可以拿下。对倭国举国用兵,对大唐毫无益处。

即便现在平了倭国,以目前的科技水平不可能管理好一个远离大陆的岛国,倭国将来仍旧会自立。

若是李玄霸自己一个人跳进富士山口能引发富士山火山喷发,哪怕他再惜命也会跳进去。

但让他因为解未来之气,让大唐好儿郎白白牺牲在倭国,他做不到。

他知道,就算二哥知道了未来的事也不会对倭国出兵。因为比起很久远的未来,大唐百姓的生活才更重要。

未来的事该未来人来解决,身为大唐皇帝,二哥只会注重当下。

李玄霸反复在心底告诉自己要“冷静”,将情绪压下,做出了理智的决断。

虽然阻挡不了历史进程,但他如果参与其中,或许能为大唐谋夺更多的利益。

比如离大陆很近,自己把自己画进了大唐地图中的九州岛。

华夏所有士族都对外夷很倨傲。李玄霸对倭国使臣的态度傲慢很正常。

杨广不仅没有因为李玄霸给倭国使臣甩脸色生气,还很赞赏李玄霸对倭国使臣的嫌弃。

杨广马上就要让裴世清出使倭国。在派使臣出使倭国之前,杨广特意把李玄霸召来,就是用年幼的李玄霸羞辱倭国使臣。

我大隋一个垂髫孩童就如此厉害,你倭国赶紧给我趴着!

让倭国使臣退下后,杨广才将真实意图告诉李玄霸,让李玄霸在“苏因高”离开大隋前,好好以教导的借口羞辱倭国使臣。

苏因高是小野妹子在大隋的名字。

李玄霸一口答应。

杨广咬牙切齿:“一弹丸蛮夷,居然也敢自称天子。若不是高丽和突厥在朕卧榻之侧,朕定会派兵灭了倭国!”

杨广在历史中出了名的特别厚待外夷。能把这样的杨广惹生气,倭国也是真有一番本事。

杨广说出这话时,李玄霸在脑海中又冒出一段相关的历史记载。

小野妹子出使大隋,递交给隋炀帝的国书抬头是“日出处天子致书日没处天子无恙”,把隋炀帝气得够呛。

自汉朝起,华夏一直是东亚老大,其他小国都要向华夏王朝朝贡。在朝贡体系中,只有华夏的皇帝能自称“天子”。

倭国本是汉朝的藩国,现在倭国国王不仅自称天子,还说自己是“日出处的天子”,隋炀帝是“日没处的天子”,其居心叵测,简直溢于言表。

隋炀帝当时气得直骂“蛮夷书有无礼者,勿复以闻”。但他是个特别重视外夷的人,外夷越不重视他,他就越重视。所以次年,隋炀帝还是派使臣出使倭国。

大业五年小野妹子再次出访大隋时,倭国将国书抬头改为“东天皇敬白西皇帝”,自称“天皇”,避开了天子的称谓,隋炀帝居然就这么满意了,与倭国正式建交。

李玄霸记起这段记载后,十分不解。

“东天皇敬白西皇帝”对隋炀帝而言也算十分不敬了吧?隋炀帝这么骄傲的人,居然忍下了这口气,之后还对倭国十分礼遇,接纳了许多倭国留学生留在大隋学习华夏先进文化。

当年汉光武帝刘秀可是赐予倭国“倭奴国”金印,倭国不过是大汉附属国之一。现在倭国国王自称“东天皇”,叫你“西皇帝”,你还满意?你还礼遇?你要脸吗?!

李玄霸满心不解地回到家,破天荒地拿出小弓箭去凌虐可怜的校场稻草人。

李渊回家后,发现李玄霸居然在练习射箭,吓得他赶紧摸着李玄霸的额头叫医师。

李玄霸无奈道:“父亲,我没生病。”

李渊道:“难道是谁惹你生气了?你刚从宫里回来,难道是陛下又侮辱我们唐国公府?”

李玄霸本来不想与李渊交流正事。不过李玄霸转念一想,李渊作为这个时代的勋贵,他的思想或许能解决自己的疑惑,便回答道:“今日陛下让我教导倭国使臣大隋诗书。我听闻倭国原本是大汉一个属国,被大汉赐名‘倭奴国’。如今倭国国王居然对陛下自称‘日出天子’,贬称陛下为‘日没天子’,陛下居然还愿意与倭国建交。我实在是难以理解。”

李渊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才想起来“倭国”和“倭奴国”是什么。

他道:“倭国与高丽隔水相望,陛下有进攻高丽的心,或许想联合倭国一同进攻高丽。至于倭国的不敬,可以先解决高丽之后,再做打算。”

隋唐所说的“高丽”就是指高句丽。

“高丽”本是“高句丽”简称,但正式国称是“高句丽”。但华夏王朝与高句丽交往时,总爱在正式文书上直接写简称“高丽”。

高句丽:我们全称是高句丽。

南北朝统治者:好的,高丽。

高句丽:请尊重我们的国名,我国正式名称是高句丽!

隋文帝:高丽。

隋炀帝:高丽。

唐太宗:高丽。

唐高宗:高丽。

于是南北朝时,“高句丽”和“高丽”还混用;隋唐时,所有史籍都将高句丽记载为“高丽”。高句丽人也自称“高丽”,改名“高丽国”了。

现在没有高句丽国,只有高丽国。

朝鲜王氏王朝建立的时候,为了一些众人皆知的小心思,将国名定为“高丽”。王氏高丽和隋唐时的高丽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后世历史研究就将隋唐的高丽称为“高句丽”,与王氏高丽做区分。

已经灭亡的高句丽委屈。他们才是真正的高丽,先来者被迫为后来者让名。

高丽是扶余人朱蒙趁着西汉式微的时候自立的华夏边疆小国,在魏晋南北朝中原混乱时,抢夺了不少中原王朝的领土,是华夏领土上的割据势力。

华夏统一后,肯定要收复故土,灭掉割据势力,所以大隋与高丽的战争是肯定会发生的。

隋文帝就对高丽动过兵,只是因为天气原因临时撤兵。杨广继位之后,朝堂都知道大隋会完成隋文帝时的未竟之功,灭掉高丽割据势力。

如果不是杨广要修东都、运河、长城、很多很多行宫,大隋早就与高丽开战了。

李渊很清楚皇帝对高丽磨刀霍霍,所以轻松猜出了皇帝的心思。

李渊对李玄霸道:“倭国无礼,但只是一个弹丸蛮夷,陛下懒得与它争辩。待收拾高丽之后,若它仍旧无礼,再收拾它不迟。”

看着李渊淡然的神情,李玄霸明白了为何杨广会忍得下这口气。

因为大隋看不起倭国,认为倭国蛮夷不懂礼仪很正常,与倭国计较都是自跌身份。

不只是杨广,华夏王朝所有人都认为,与其和蛮夷计较蛮夷根本不可能懂的礼仪,不如注重实际利益。

现在倭国对大隋的利益,就是能帮大隋攻打高丽。

李玄霸对李渊道:“倭国不会出兵。”

李渊道:“不出兵也无所谓,别捣乱就行。陛下所做的事是远交近攻。”

他冷笑道:“陛下虽对臣子过于刻薄寡恩,但为君的基本常识还是有。”

李玄霸沉默。在高丽被灭前,杨广会一直容忍倭国了。

但高丽被灭时,大隋都被灭了很多年了,啧。

看来在大隋灭亡前,他能对倭国做的事不多。隋炀帝真没用。

李玄霸问道:“不过以陛下的脾气,应该不会直接忍下这口气。父亲,陛下给倭国国王的国书,会斥责倭国国王吗?”

李渊道:“当然会。以陛下的性格,绝对会在国书中把倭国国王狠狠嘲讽一顿。如果倭国国王看到了陛下的国书后,仍旧愿意派遣使臣前来,就说明倭国国王自知失礼,向陛下赔罪。陛下才会考虑与倭国建交。陛下给倭国国王的国书,就是大隋的试探。”

李玄霸脸上浮现出清浅的笑容:“父亲,你说倭国使臣会不会将国书遗失?”

李渊道:“陛下不是派出了使臣吗?国书应当在大隋使臣手中,怎么会遗失?”

李玄霸微笑道:“假如呢?”

李渊想了想,道:“如果真的出现这种事,只可能是倭国使臣贿赂大隋使臣。为何你会如此想?大隋使臣肯定会以大隋利益为主。”

李玄霸道:“我只是以最大恶意揣度倭国而已。我听闻倭国有小礼无大义,自汉时起就该做一些自欺欺人的事。他们或许会故意‘遗失’大隋斥责的国书,然后与大隋建交,还厚颜无耻称大隋天子承认倭国国王也是天子。”

李渊失笑:“大德,你似乎很讨厌倭国?”

李玄霸道:“倭奴国居然自称日出国天子,贬称陛下为日没国天子,我怎能不厌恶?他们这并不仅仅是贬低陛下,而是贬低我们整个华夏中土。”

李渊听李玄霸这么一说,虽然觉得蛮夷小国不懂礼仪正常,也觉得十分膈应。

他安慰李玄霸道:“蛮夷多不懂礼仪,你若生气,是气不完的。不过你担心的也有道理,这次出使倭国的使臣是谁?我去和他说说,让他一定要把国书带到。”

李玄霸道:“裴世清。”

李渊沉默。

半晌,他扶额道:“裴世清是个极其贪财的人。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担心他真的可能会做出收了倭国使臣的贿赂,把国书不小心遗失的事了。”

李玄霸心道,果然如此。

历史中小野妹子就是“遗失”了隋炀帝给倭国国王的国书。

历史学家猜测,隋炀帝不是好脾气的人,他给倭国国王的国书中一定用词激烈。有可能是小野妹子担心倭国国王迁怒他,主动丢弃了国书;也有可能是小野妹子私下把国书先给倭国国王看了,倭国国王让小野妹子托词国书丢弃,所以小野妹子遗失国书这么大的事也没有受到惩罚。

但国书应该是大隋使臣递交给倭国国王,怎会被小野妹子弄丢?

而且以隋炀帝之后对倭国的态度,他似乎以为倭国已经臣服于他。否则就算需要“远交近攻”,以隋炀帝的臭脾气,对惹怒他的倭国过于礼遇,实在是不正常。

隋炀帝很可能不知道国书丢失,以为倭国服软。

所以在“国书遗失”事件中,大隋使臣裴世清一定难辞其咎。

如果这次隋炀帝的国书被大隋使臣当众念出来了呢?倭国国王会有什么反应?仍旧厚着脸皮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继续与大隋建交?

李玄霸很想知道。

李玄霸道:“父亲,虽然只是微小的可能,但倭国侮辱我大隋天子在先,这口气必须讨回来!父亲可有办法让陛下换一个更刚直的使臣?”

李渊还是第一次见到三儿子有求于他。

他立刻拍着李玄霸的脑袋,十分自信地保证道:“这点小事,交给父亲!”

李玄霸努力挤出仰慕的神情:“父亲真厉害!”

李渊被李玄霸一吹嘘,第二日一大早,就递牌子去面圣。

“陛下!臣听闻倭国蛮夷小国,居然对大隋的天子无理!这口气陛下能忍,臣也不能容忍!臣请出使倭国!”

杨广:“……”

他十分无语。即使他忌惮李渊,但李渊作为大隋堂堂唐国公,自己的表兄,自己能侮辱,出使倭国?倭国哪配?

在李渊的胡搅蛮缠下,为了不让唐国公出使倭国,杨广换了一队最会骂人的使臣,让他们务必痛骂倭国国王一顿。

裴世清遗憾地没了这个会有丰厚收益的好差事,对李渊心生不满。

唐国公府中。

李渊得意道:“大德,父亲是不是很厉害!”

李玄霸夸赞道:“父亲太厉害了!”

这次李玄霸的夸赞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