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有缘再会
陆妍有些茫然地看向沈素, 不明白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但她还是如实回答了：“并无。”
沈素低眸沉思了片刻，那梦里的美人图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陛下还有别的事情吗？”陆妍有些紧张地问道。
沈素听出“逐客”之意, 莞尔一笑：“感谢陆姑娘为朕解惑，朕告辞了。”
“恭送陛下。”陆妍福身看着沈素离开, 忽然反应过来, 自己刚才对一国之君下了“逐客令”，但是对方没有丝毫不高兴。
顿时间，陆妍的眼神复杂起来。
她实在记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和这位接触过，以至于对方喜欢上她。
—
沈素走出厢房后, 目光渐凝。
陆妍第一次发情期的时间未定，她又不可能时时来这个寺院, 而且即便她派人盯着陆妍，这一来一去，也很麻烦, 相当耗费时间。
最好的办法, 就是让陆妍入宫。
但这个办法还会带来另一个问题, 陆妍入宫后，任务就能完成了吗？
系统：目前恋爱脑还未入宫，并且存在邵玄明这个变数, 所以无法检测。等到恋爱脑入宫后，系统会对此进行检测，判定任务完成，这个世界会暂停。
沈素在小径上踱步着, 暗自思索，所以现在的重点还是在攻略陆妍。
该怎么让陆妍消除戒心呢？
走着走着, 她便遇见了太后身边的侍女，侍女朝着行礼，小声道：“陛下，太后在等您。”
“朕知道了，你去回禀太后，朕去求个平安符，求完就回来。”
沈素回到大殿，按照流程跪拜神佛，求取平安符。
方丈的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方丈缓缓睁开眼，神色有些诧异地看了沈素一眼，又很快地收回目光，欲言又止。
“方丈有话便直说吧。”沈素莞尔道。
方丈颔首道：“施主身上背负了太多的因果债，恐怕要用一生偿还。”
沈素愣了愣，一头雾水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天机不可泄露，施主请回吧。”方丈将平安符递给沈素，又说了一句，“阿弥陀佛——”
沈素捏着平安符，有些茫然地回到马车里，太后已经上完香，静坐在那了。
太后缓缓睁开眼，将同样的一道符递给沈素：“这是平安符，你拿着。”
“多谢母后！”沈素笑着接过平安符，然后将自己求的那份给了太后，“我去一趟大殿，为母后求了个平安符的，给。”
太后温声道：“我原先急着让你过来，是因为我的人看见晋国公府的马车，他们大概是偷偷来的，马车停得挺隐秘的，我怕你和人遇上，便让人赶紧将你叫回来了。”
“原来如此……”沈素眼皮一跳，可惜已经撞上了。
“你可见着陆姑娘了？那姑娘怎么说？”太后笑着问道。
沈素无奈地叹了口气：“也没说几句，就被请出来了。”
“不急，好事多磨，你也不要逼得太急了。”太后轻轻拍了拍沈素的手，“不过，那姑娘知道你也是女子吗？”
“大概还不知道。”沈素挑了挑眉，“我是打算找个机会坦白的。”
太后缓缓道：“那就好，总之，这种事瞒不了一辈子，越早坦白越好，万一那姑娘根本不喜欢男子，那你以男子的身份接近她，岂不是白费功夫？”
“母后说的是！”沈素点了点头，暴露自己性别的事，确实得找个合适的时机。
不然直接拉着陆妍，告诉她自己是女子，会很突兀。
不过，沈素并不觉得袒露性别这件事会给她带来一个阻碍，反而是有利因素。
“先回宫吧。”
“好。”
回宫后，沈素便投入到“女子学堂”的策划之中，最重要的是老师的选择。
思想迂腐的不要，宠妾灭妻的不要，之前对先帝不开后宫表达过不满的不要……
总体筛选下来，人选并不多，但她预估过女子学堂第一年的招生人数，大概招不满，这样的话，老师应该够了。
沈素忙到傍晚，去太后那一起用了膳，回到宣政殿接着批奏折。
等到她困到眼皮开始打架，才放下笔，伸了起懒腰，回了寝宫，倒头就沉沉睡去。
不出所料，她又做梦了。
一位美貌女子挺着大肚子，出现在门口。
沈素依然是邵玄明的视角，听到他张嘴喊道：“阿晚，你怎么来了？你……你快跑！”
美貌女子睁大了双目看着陆妍手中的匕首，大惊失色，说话都磕磕巴巴：“世子……她在做什么？”
邵玄明吼道：“她是个疯子！你快走！让人来救我！”
陆妍只是淡淡地扫了美貌女子一眼，便立即收回眼神，继续拷问邵玄明：“你当真不知那张美人图？那张图既不是名家之作，对于你来说，也应该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吧……”
说到这，陆妍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再次将刀架在了邵玄明的脖子上。
愣愣的站在门口的美貌女子尖叫出声，捂着肚子跑了。
陆妍没有搭理那名女子，目光紧紧地盯着邵玄明：“说！”
邵玄明颤抖着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的身边出现过的任何一名女子，你都认识，真的没有那张美人图，或许是你自己做了个梦，而梦里出现了那张美人图呢？我不明白，你为何执着于那张美人图呢？”
“我总觉得我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如果我能再次找到这张美人图，其实我就想起来了。”陆妍眸光微闪。
“阿妍，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给你的。我们为何要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呢？就为了一张虚无缥缈的美人图？你为什么要嫁给我？该不会也是因为这张美人图吧？”邵玄明面露不解，他真的想不明白。
他回了京之后，事事不顺。
“不是你也会是别人。你至少不会亏待我，我还可以慢慢寻找真相。”陆妍话音一顿，“而且……”她梦里的那个人，会出现在她成婚后。
邵玄明就更加疑惑了：“那你为什么阻止我纳妾？”
“因为你答应过我，不会纳妾。”陆妍缓缓放下刀，不想再回答邵玄明那些没有意义的问题。
此时，门再次开了。
沈素缓缓睁开眼，天已经亮了。
她在床上坐了一会，才动作迟缓地下床，洗漱完毕，穿好朝服，便去上朝了。
邵玄明上朝默不作声，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但他仍能感觉到，有一道犀利的目光落在他的头顶。
他想起母亲说的话，便主动请缨外放历练。
沈素没有理由不答应。
外放的圣旨拟好后，邵玄明坦然地接过圣旨，心中的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下。
这天晚上，沈素接着做上次没做完的梦。
门再次开了，门外站满了人，晋国公夫妇、安国公夫妇、外室以及一些侍女小厮。
晋国公夫妇和安国公夫妇满脸失望。
安国公夫妇走上前，在陆妍一米外停下：“妍妍，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玄明再对不住你，你也不能将他绑了，还拿匕首对着他？赶紧把你手上匕首放下！听话……”
陆妍神色平静，放下匕首，什么也没有说，从房间走出来。
所有人都一拥而上进了屋子，为邵玄明松绑，这个时候，外室突然尖叫了一声，鲜血滴在了地面上。
身上骤然一松，邵玄明朝着外室飞奔而去，一把抱住了摇摇欲坠的外室：“阿晚——”
美貌女子声音虚弱，低眸看着地上的鲜血：“怎么办……我是不是要小产了？”
“不许胡言，我这就叫人去请大夫。”邵玄明将人抱回了房，直到大夫来了，他被赶出房间，一盆盆血水从屋内端出来。
画面再一转，沈素看见陆妍一手拿着休妻书，一手提着包袱，包袱里面空荡荡的，好像什么也没放。
邵玄明叹了口气：“你走吧，好自为之。”
他转身之际，身后传来一声尖叫：“啊——她，她自刎了……”
邵玄明猛地转过头，看着倒在地上的陆妍，瞳孔一缩，连忙跑了过去：“你这是何苦？”
鲜血汩汩而流，完全止不住。
沈素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她大概明白了陆妍看到她一次次死在她面前有多么痛苦。
“你别自作多情，不是因为你。”陆妍缓缓闭上了眼，“我只是，想见……”
邵玄明抱着陆妍哭了起来。
沈素猛地从梦中醒来，天还没亮，她双腿抱膝，坐在床上。
更多的谜团盘旋在她的脑海里，久久不能散去。
那副美人图是什么？陆妍为什么要自刎？
这其中究竟暗藏着怎样的联系？
可随着邵玄明外放离开京城，这些谜团只能搁置在那了。
而且，前世的邵玄明可能也不知道答案，更别说今生的邵玄明了。
—
邵玄明离开的那天，陆妍去送他了。
不过，陆妍是等晋国公府的人离开后，才骑着马追上去，叫住邵玄明的。
邵玄明勒住马，与陆妍隔着一段距离相望。
“邵大人，从此山高水远，望君珍重。”陆妍拱手道。
邵玄明眼波微动，嘴唇轻颤：“阿妍，你能来送我，我很高兴。”
“即便不是夫妻，我们也有年少的情分在，总不至于都不来送你一下吧？”陆妍坦然一笑。
邵玄明看见这个甜美的笑容，有片刻恍惚，他的心里也随之骤然一空。
陆妍释然了，可他却难以释怀。
他本该拥有的人，被他亲手推开了。
“对不起。”邵玄明垂下眼帘，低声道。
“去吧。”陆妍也没说没关系，只是笑着看向他。
“有缘再会。”邵玄明驾马离开了这里。
陆妍骑在马上，看着走远的邵玄明，挥了挥手，低声呢喃：“再见。”
第128章 私访学堂
此时, 沈素正躲在暗处看着陆妍和邵玄明告别。
沈素没有觉得吃醋，反而松了一口气。
陆妍不仅仅在对邵玄明告别，还是在对自己的过去告别。
系统宣布：恋爱脑原渣男危机已解除。
至此, 沈素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在被陆妍发现前，沈素静悄悄地离开了这里, 回到皇宫。
这天晚上, 沈素做了最后一场有关邵玄明的梦。
邵玄明去了清正寺，他揪着方丈的衣服，质问他：“是你唆使她的？你跟她说了什么？她为什么来了一趟这里，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阿弥陀佛，施主请冷静, 老衲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方丈闭着眼，嘴里开始念叨起经文。
“闭嘴！”邵玄明恶狠狠地瞪着方丈, “你们究竟跟她说了什么？”
方丈缓缓睁开眼，十分平静地说：“那位女施主，只是来这里求了个签, 她想找人, 而求的签, 老衲正好记得，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邵玄明咬着牙：“你这妖僧，是你逼死了她！”
“出家人不打诳语, 老衲所言句句属实，也不曾逼死过谁。”方丈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姿势，“老衲只是说，那人就如签中所言。并没有多说什么……”
邵玄明和沈素下意识以为, 陆妍要找的人就是美人图里的人。
他痴痴地说：“她为了那个美人图，连命都不要了？为什么？”
沈素从梦中醒来, 心中也觉得疑惑，为什么呢？
那种美人图到底什么稀奇的？
沈素一时半刻想不明白，就将此事搁置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沈素依然忙于“女子学堂”，陆妍那边也没有传来新的消息。
女子学堂“校长”之职，她交给了昌宁郡主。
昌宁郡主也是位传奇女子，幼年与家人走失，找回来时，她走马行商，走过大江南北，望过山海河川，也见惯了人情冷暖。
家人想将她嫁出去，昌宁郡主不愿意，便直接离家，在京城买了一处宅院。
先帝在位时，她曾主动请缨，出使漠北，打通了两国的商路，两国贸易交流更加频繁。
她也因此被封了郡主。
沈素有意让女子担任“校长”之职，但又怕这个时代的“伥鬼”，想来想去，想到了昌宁郡主。
由她全权负责女子学堂招生之事。
第一年招生艰难，除了那些与昌宁郡主交好的夫人，很少有官宦世家将女儿送进这里来。
昌宁郡主便亲笔写下邀请函，请那些她认为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入学。
沈素怕昌宁郡主将陆妍漏了，便特意派人去提醒。
回来的人告诉她：“郡主早就给安乐县主递了邀请函了。”
沈素这才松了一口气。
女子学堂离皇宫不远，如果陆妍入学，她还能时常过去瞧瞧，并且有正当理由——探视学子！
当然，女子学堂没有宿舍，陆妍也不可能回寺院，那就只能住在家里。
只要陆妍还在京城，她就有办法及时赶到。
十月末，女子学堂正式开学。
沈素亲自去了“开学典礼”，念着昌宁郡主亲笔写的“开场词”。
大致内容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日后报效朝廷。
台下的女子们大多有些茫然。
沈素扫视着台下的人，目光落在陆妍沈素，眼底流露出一丝笑意。
来了就好。
下午，是女子学堂的“开学第一课”。
沈素也打算去听课，便在一间供老师休息的客房里换好女装，她顺便化了个妆，对着镜子照了许久，确定应该不会有人认出自己，这才走出客房。
入学的学生总共三十人。
她们一齐端坐在那，等待昌宁郡主来讲课。
沈素赶到的时候，昌宁郡主已经讲起了她在漠北的经历，学生们听得津津有味。
沈素猫着腰，从后面走进来。
昌宁郡主火眼金睛，一眼就注意到她了：“你是哪家的姑娘，怎么迟到了？抬起头来。”
众人的目光纷纷移向沈素。
沈素下意识捂住脸，心中懊悔，应该早一点过来的。
昌宁郡主眉头紧锁，扫视着屋子里的人，她发现，加上这个新来的，竟然多了一个。
所以这位新来的是家里人不让来，但她还是偷偷来了？
想到这，昌宁郡主的目光不禁柔和下来：“下次注意，后边找个空位置坐下吧。”
“多谢老师……”沈素径直走到陆妍身边，坐了下来。
沈素依然半掩着脸。
她既担心，又兴奋。
担心有人会认出来，那她就会因为“男扮女装”进入女子学堂而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兴奋的是，这是她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着女装见陆妍，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认出来。
沈素转头看向陆妍，与她四目相对，沈素缓缓放下手，陆妍这才看到了全貌。
陆妍的目光像是粘在了沈素身上一样。
沈素轻挑眉梢，看来得找个机会挑破。
陆妍脱口而出：“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也许是吧。”沈素眼里盈着笑意，单手支着脑袋。
陆妍兀自摇了摇头：“不对……你长得那么好看，如果我以前在某场宴会上见过你，我一定会记住你的。”
沈素歪了歪头：“嗯？”
陆妍脸颊微红，不禁低下头。
台上，昌宁郡主接着讲她的传奇经历。
课间休息，有不少女子们在讨论。
“我也好想看看郡主口中的沙漠……”
“沙漠有什么好看的，我想看银装素裹的雪山！”
“京城的冬天也会有雪，但是京城里没有巍峨的山峰，我好想站在山顶，眺望远方。”
“可是之前教我的嬷嬷说，女子就应该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向来如此……”
陆妍也加入了她们的讨论中：“向来如此，便是对吗？”
“有道理……”
一位紫衣女子站起来，眼前一亮：“我明白陛下的用意了！陛下是希望我们不要被束缚在宅院里，尽可能地去开阔眼界，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
“我听我爹说，陛下也会从女子学堂中选官呢！”
“不是，好像也要参加科举考试，考上了，才能和那些男人一样，入朝为官。”
“可我朝还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呢！”
陆妍轻扣桌面，缓缓说道：“既然陛下都顶着压力开设女子学堂了，我们何不用心学习？按照本朝的科举，先是解试，然后是省试，最后再是殿试。我们应该先是参加解试，解试又分两种，乡试和太学试。乡试就是地方考试，太学试是国子监的考试。我们女子学堂与国子监同级，所以，应该也是太学试。明年就是八月中旬便是解试，那时，我要让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刮目相看！”
沈素勾起嘴角，目光里有赞赏之色。
陆妍是认真研究过了的。
众人听得很认真，纷纷点头。
一位绿衣女子看向沈素，问道：“你呢？你应该没有入学女子学堂吧？我刚才数过了，这里多出来一个人。”
话题突然引到自己身上，沈素也愣了一下，半晌，才回过神来：“是啊，我父母不让我进女子学堂。”
“这么看，咱们坐在这里也挺不容易的……”
“咳咳——”昌宁郡主瞥了围在一起的姑娘们一眼，清了清嗓子，“大家先回到位置上，填写自己的学习意向，之后会分班教学。”
然后，昌宁郡主的目光落在了沈素身上：“这位姑娘跟我来一下。”
“好。”沈素的脑子飞速地运转着，想着该怎么解释，要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昌宁郡主拉着沈素的手走到亭子里，亲切地问道：“你是哪家的姑娘？先前我怎么没见过你？你父母若是不愿，那我便亲自上门拜访，劝说他们让你入学？”
“多谢郡主关怀，我先回家了。”说着，沈素便匆匆忙忙地跑开了。
整个女子学堂的设计图，她看过很多遍，她很快就跑回了之前的客房，见后面没有人跟上来，她立刻合上门，换上原来的衣服。
然后将女装塞回包袱里，丢在这个客房。
她洗了把脸，将脸上的粉和口脂洗掉，然后重新画了眉，看上去更英气些。
接着，沈素若无其事地从客房走出来，正巧撞见了匆匆赶来的昌宁郡主。
“陛下，你方才一直在客房休息？”昌宁郡主环顾四周，问道，“有没有瞧见……”
昌宁郡主话音一顿，她看向沈素，突然觉得，刚才那位姑娘的眼睛好像和陛下有几分相似。
沈素怕自己露出破绽，用男声问道：“瞧见谁？”
“一位穿着水蓝色襦裙，披着月白色大袖衫的姑娘？跟陛下差不多高。”昌宁郡主突然皱起眉，心中升起一个荒唐的念头。
沈素生怕昌宁郡主多想，连忙给她指路：“刚往那边跑了，有一阵子了，说不定已经离开女子学堂了。”
“那臣就先去寻人了！”昌宁郡主急得朝外跑去。
沈素松了一口气，眼底满是笑意，看来这个校长，她选对了。
可惜，不能亲眼看到她们的选课结果了。
沈素在昌宁郡主回来前，乘坐马车，回到了宫里。
翌日，昌宁郡主便将详细的分班名单递交上来。
出人意料的是，科举班竟然占了总人数的一半。
而选各种技艺的人有多有少。
因为让他们多选，现在分班反倒难弄。
最后，沈素安排每隔一日由太傅们教授四书五经，其余时间，由宫中的女官教授各种技艺，总之所有的课都不冲突，所有课都想上的，也可以来。
沈素很期待一年后后，这群姑娘们的表现。
倒不是说，短短一年的学习，就一定能考上，毕竟有的人终其一生，也中不了举。
但学到的学习方法，是能受益终身的。
哪怕她们离开了女子学堂，只要自己愿意，也是可以学习的。
所以，沈素早就规定了，从女子学堂毕业的学子，是可以参加科举的。
沈素当然希望直接规定，天下人不论男女、不论身份背景，均可平等地参与考试，但目前来看，略微有些困难，只能慢慢来。
温水煮青蛙，等她亲自培养的那批人上来，有些东西，可能会发生一些变化。
沈素很想再次穿女装去女子学堂看看，但是自从上次被昌宁郡主抓个正着，她就安分了好几天。
直到她得到消息，今日昌宁郡主不在。
她批完重要的奏折，便出宫了。
她还是去了那间客房，在里面化了女妆，穿了一身浅绿色襦裙，外披鹅黄色大袖衫，趁着休息的间隙，进了讲学的屋子。
第129章 从知己开始
里面坐满了人, 不仅仅是一开始报的那些人，还有没报的。
没报的那些人没有位置，只能坐在后面旁听。
沈素偷偷溜进去, 也没有人发现。
“你也没报这个班吗？”一位黄衣女子拉住沈素，小声地问道。
沈素讪讪地笑了笑：“你不也没报吗？”
沈素环顾四周, 数起人数, 发现不对劲，人数超了！
是那些在观望的人混入了这里吗？
看来还是得加强班级的管理，秩序混乱会引发很多问题。
陆妍回过头，一眼就看见了上回坐在她身边的漂亮姑娘。
她踟蹰了片刻，缓缓站起来, 走到沈素身边，牵起她的手, 到走廊里说话：“好久不见，你有些天没来这里了，是你的父母不让你过来吗？”
沈素盯着与陆妍接触的那两只手, 眸光微闪：“是……是啊, 我不能来, 这次我也是偷偷来的，很快就要走了。”
陆妍思忖了片刻，说道：“如果你实在来不了的话, 我可以多做一份笔记送给你。对了，你是哪家的姑娘，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沈素犹豫了片刻，其实这种谎话很快就会被戳穿到时候陆妍生气, 就更难追了。
陆妍十分贴心地问道：“你是在顾虑什么吗？没关系，我可以偷偷给你送过去。”
“对不起, 我现在没法告诉你真相，如果你想知道真相，傍晚时分，锦绣楼天字一号房见。”沈素松开了陆妍的手，重新进了屋子，同其他人一起，在后面坐着。
陆妍满心疑问，但是上课时间到了，她便来不及问。
沈素听了一会，到了下一个课间，便离开了。
陆妍转头一看，方才那个漂亮姑娘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她的眼底略过一丝疑惑，好奇怪的姑娘，傍晚要赴约吗？
—
沈素离开女子学堂后，便去了锦绣楼。
她早在客房就换回了男装，如今听着锦衣卫的汇报。
“那些偷偷溜进来的人大多是持有观望态度的家族里派出了的丫鬟。”
沈素轻扣桌面，沉思了片刻：“偶尔听听课倒也无妨，长期以往并不是好事，容易让人趁虚而入，混淆视听。”
“林指挥使。”沈素看向半跪在那的林祈，“你去见昌宁郡主，让她处理一下这件事，重新统计各班人数，上课的学生每人发一块令牌，没有令牌者不得随意进出女子学堂，务必维持好秩序，免得有心之人闯入。”
“是。”
吩咐完，沈素便让人出去了，自己则坐在窗边，看街上的风景。
太阳西沉，街上的小贩也陆续收摊回去了。
此时，敲门声响起。
沈素知道，人来了。
她没让锦衣卫在房间外守着，又提前知会过锦绣楼的小二，所以陆妍只要来了锦绣楼，很快就能找到这个地方。
沈素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打开门。
霎时间，陆妍脸上的笑容一淡：“怎么是你？！”
“陆姑娘先进来吧。”沈素不再伪男声，用自己的原声和陆妍说话。
陆妍听着耳边清冷的声音，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你，你到底是谁？”
“走廊里不方便谈话，先进来坐会吧，我备了上好的茶叶。”沈素放缓声音，做了个“请”的姿势。
陆妍这才走进屋子，沈素顺势关上门。
“陆姑娘这般聪慧，猜不到我是谁吗？”沈素站在陆妍身后，悠悠地问道。
“我……”陆妍只觉得脑子里好似有一团密密麻麻的线团，乱糟糟的。
沈素坐了下来，看着站在窗边、目光呆滞的陆妍，缓缓问道：“你可知，我为什么要办女子学堂？”
陆妍眼神复杂地看着沈素的脖颈，衣服正好挡住了本该有喉结的地方。
“如果我不扮成男的，那些大臣就不会同意父皇将我立为太子的决定，他们会劝说我父皇，从宗室里另寻男孩。”沈素长叹了口气，“越是这样，我越不甘心，我偏要培养一批女孩，让他们看看，有些事，从来不是男子的专属。”
沈素话音一顿，瞥了一眼陆妍，接着说道：“也许你会觉得我的做法太过功利，但我不否认读书可以提升个人修养，可如果不能让更多的女子手握权柄，去追求一些本就该有的权利，那她们的命运，最终会掌握在别人的手里，别人高兴，赏一颗枣，别人不高兴，那就是一顿毒打，谁又愿意活得像个傀儡？”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设立那些技艺班？何不只设立科举班？”陆妍其实也去上过那些技艺班，和家里嬷嬷教得大差不差，宫里那些女官的手艺可能更好些。
沈素眼神坚定，一字一句地说道：“她们有选择的自由，我从不强求别人。”
有的人能劝动，有的人劝不动，她宁愿将更多的时间花在那些能劝动的人身上。
“你为什么要将这件事告诉我？”陆妍望着沈素这张经过打扮略显英气的脸，脑海里浮现起沈素女装时的样子，不自觉地心跳加快。
“因为……”沈素目光灼灼地看向陆妍，“我相信，我们是同路人。”
沈素朝着陆妍伸出手，话语间带着引诱的意味：“你愿意，和我一起走这条并不好走的路吗？”
陆妍看着那双漂亮白皙的手，忍不住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沈素站了起来，靠近陆妍，又问了一句：“可以吗？”
“好。”陆妍像是许下了什么重诺，郑重地点了点头。
沈素紧紧握住陆妍的手，掌心温度交汇。
她贴近陆妍，在她耳畔轻声道：“关于我是女子这件事，你是除了我父皇母后之外，第一个知道的人。”
刹那间，陆妍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漏跳了一个节拍。
见陆妍傻傻地愣住那，沈素忍不住轻笑了一下：“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可爱。”
“以前？”陆妍不禁红了脸，她记得她之前对沈素挺冷淡的，她居然会觉得可爱？
实际上，沈素想起的是上个世界的陆妍。
当然，她没有必要解释这个，她只是笑着后退了两步，松开陆妍的手：“预祝你一切顺利。”
“陛下也是。”陆妍真心地说。
“这次不急着走了吧？”沈素挑了挑眉，前几次，陆妍要么就是找借口离开，要么是下逐客令。
陆妍莞尔一笑，轻轻嗯了一声，拱手道：“先前多有得罪，还请陛下恕罪。”
“无妨，陆姑娘坐吧。”沈素原本悬起的心也放了下来，眼底盈着笑意。
片刻之后，小二便来上菜，陆妍惊喜地发现，这些菜都很合她的胃口，有几样菜，是她来锦绣楼必点的。
陆妍撩起眼皮，好奇地瞥了一眼沈素，等小二离开这间包厢，她才试探地问道：“陛下，原来我们的口味那么相似吗？”
沈素笑了笑，她不想给陆妍太大的压力，便语气轻松地说道：“那巧了，既然陆姑娘喜欢，便多吃点。”
沈素话音一顿，目光落在放在一旁的酒壶上，又问：“陆姑娘可要喝酒。”
陆妍迟疑了片刻，她的父母告诫过她，在外最好不要喝酒。
可她又觉得，因为先前对陛下的误解，应该自罚一杯才是。
是她自作多情，以为陛下喜欢她才帮她，实际上陛下是不想她陷入困境，陛下心思纯善，但她却想偏了，实在是愧疚极了。
于是，陆妍还是自己斟了一杯酒：“先前误解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臣女先自罚一杯。”
沈素眉梢轻抬，也不算误解。
但她不会现在解释，好不容易通过“自爆”获取了陆妍的信任呢！
陆妍喝完这一小杯酒，便将酒杯放了下来，只是喝这么一点，应该没关系。
“陆姑娘在女子学堂待得可好？”沈素随意地问道。
“女子学堂很好，因为女子学堂开了，原先的流言蜚语才被压下，臣女才顺利回京。学堂里的夫子讲得都很好，昌宁郡主也很和善热心。”陆妍如实说道。
“关于先前的流言蜚语，是我处理不妥，抱歉。我也自罚一杯吧。”沈素一口将酒饮尽，这酒度数应该不高，透着一股果香。
“陛下客气了，臣女明白，当日陛下封臣女为县主是为了不让众人看轻臣女，陛下也为了臣女好。”陆妍下意识又斟了一杯酒，她琢磨着这酒似乎不烈，多喝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素轻笑了两声：“既如此，那我们便算冰释前嫌了？”
陆妍连忙解释道：“臣女岂敢嫌弃陛下。”
沈素把玩着空酒杯，笑吟吟地看向陆妍：“今日与陆姑娘相谈甚欢，我们又是同路人，不如引为知己，如此可好？”
“陛下……”陆妍嘴唇微张，有些惊讶地看着沈素。
“唤我……拂华罢。”拂华是沈素在这个世界的小字，叫的人不多，只有父母叫过。
“是，拂华……姐姐。”不知道为什么，陆妍总觉得直接叫当今天子的小字怪怪的，便自然地加上了姐姐这个称呼，好像听着更亲近些。
沈素弯起眉，双手托腮，冲着陆妍眨了眨眼：“我很喜欢这个称呼。”
“我的小字是姝然，拂华姐姐可以直接唤我姝然。”陆妍的脸颊绯红，耳垂也红了，大概是害羞的。
“姝然……”沈素将这个小字轻声念了两遍，“真是好听，除了我，还有别的什么人知道吗？”
“我的父母，还有……”陆妍想到那个人，眼眸一黯，缓缓放下手，手指微蜷，“不过，他更喜欢唤我的大名，他说，我的小字音不好，和输赢的输同音，他不喜欢念。”
第130章 喝酒
沈素认真地说道：“你的小字很好听, 姝的字意是美好，邵玄明眼光不好，脑子也不好, 你别管他，不要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人而难过。”
“好。”陆妍扑哧一笑, 笑容灿烂, 眼眸纯澈。
“如果，我能早一点遇到姝然就好了。”沈素轻叹了一口，她不是为了哄陆妍，是真心那么想的。
她略微有点后悔，如果早知道是这个情况, 她就该穿成太子，阻止陆妍和邵玄明成亲, 越早斩断他们的孽缘，陆妍受到的伤害就越小。
陆妍笑了笑：“现在这样也很好，知己难逢, 我敬……拂华姐姐一杯。”
两人杯壁一碰, 各自仰头将杯中的酒饮尽。
“在外头, 就别叫姐姐了。”沈素小声提醒，“要是让那些大臣知道，肯定会暴跳如雷。”
陆妍点点头道：“好, 有别人在的地方，我就一切照旧，你是陛下，而我是安国公之女。”
沈素挑了挑眉：“私下怎么来都可以。”
陆妍眼皮一跳, 她怎么觉得沈素的话别有意味在里面呢？
她转念一想，应该是她想多了。
那么光风霁月的一个人, 她怎么能这么想对方呢？
陆妍又斟了一杯酒：“我再敬拂华姐姐一杯。愿女子学堂越开越好。”
沈素举起斟满的酒杯，又一次碰杯：“愿天下女子有更好的一片天地，道阻且长……”
“但终将抵达目标。”说完，陆妍饮尽了这杯酒。
沈素单手支着脑袋，瞥了一眼陆妍微微发红的脸颊，问道：“姝然，你是不是有点喝醉了？”
陆妍低头看了一眼，似乎是有点天旋地转，但是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十分清醒，当地答道：“没有醉，我很清醒呀！”
“是吗？”沈素喝了点酒，胆子也大了些，伸出手捏了捏陆妍的脸，“真软。”
陆妍傻呵呵地笑了笑：“拂华姐姐是不是早就想摸我脸了？”
“呀！被你发现了！”沈素扑哧一笑，“那我是不是赶紧跑？”
“没关系呀！”陆妍还凑近沈素，甜甜的说，“拂华姐姐想怎么摸就怎么摸，没关系的。”
沈素眉梢轻抬：“之前不是还对我避之不及吗？”
“那时候我以为你是男子，我当然要躲得远远的……”陆妍脱力地趴在桌上，低声呢喃，“爹娘说了，要离夫君以外的男子远一点……”
沈素揉了揉陆妍的脑袋，低眸望着她闭上的眼，睫毛浓密纤长，好看极了。
她很想亲一亲，但是她不能。
好不容易才和陆妍拉进关系，她不能一时冲动，将人吓跑。
沈素将自己的凳子挪近陆妍，伸手拨弄了一下她额前的碎发，将其别于耳后，动作十分轻柔，低声自语：“傻瓜，怎么突然这么放心我？就因为我也是女子？好天真呐！”
她轻叹了口气，从椅子上起来，将陆妍打横抱起，她想起陆妍在意的那些流言蜚语，于是顺手给她戴上帷帽。
沈素将人抱进了马车，对着外头驾马的锦衣卫用低沉的男声说道：“去安国公府。”
“是。”
沈素调整了一下姿势，让陆妍以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窝在他在怀里。
她低眸望着陆妍酡红的双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虽然她画着男妆，但是笑起来，整张脸都柔和了不少。
“公子，安国公府到了，需要属下去将安国公叫出来吗？”马车停了下来，外头驾马的锦衣卫谨慎地问道。
“不用……”沈素话音一顿，想起安国公可不知道她是女子。
要是他看见皇帝抱着自己的女儿，估计就会觉得传言为真。
虽然沈素自己也希望传言是真的，但现在时机不对。
沈素贴在陆妍耳边，轻声唤道：“姝然……”
“嗯？”陆妍轻哼了一声，动了动身子，但是没有睁开眼。
沈素又小声地说了一句：“到家了……”
陆妍缓缓睁开眼，眼眸茫然，显然是没有完全清醒：“我到家了？”
“对，到安国公府了。”沈素轻柔地捏了捏陆妍的脸，调整了一下声响，用男声笑着说，“我就不进去了，免得被你父亲打出来。”
“怎么会呢？”陆妍微微一怔，“我父亲忠君爱国，不会打陛下的。”
“怎么还叫陛下？”沈素似是无意地擦过陆妍的下巴，嘴唇几乎要亲上她的耳朵了，“不是说了吗？没人的时候，叫我拂华就好了。”
陆妍指了指马车车帘，小声地说：“可是外边有人……”
而且，沈素都已经恢复男声了，不也是在提醒她吗？
陆妍面露不解。
“好吧。”沈素挑了挑眉，“能走吗？要我抱你下去吗？”
陆妍的酒还没醒，大着胆揶揄道：“若是陛下抱我下去，恐怕明日，京城里就是你我要成亲的消息了。”
“当皇后有那么不好吗？”沈素勾了勾陆妍的下巴，“宫里又没人欺负你，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无忧无虑。”
陆妍揉了揉太阳穴，坐直身子，眼神渐渐清明：“可我不想躲在陛下身后，我想和陛下并肩同行，我也想为天下尽一份绵薄之力。”
沈素莞尔一笑：“好，我等着那一天。”
“那我先走了？”陆妍掀开帘子，低声道，“陛下慢走。”
沈素嗯了一声，看着陆妍走下马车，重新垂下的帘子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便掀开侧边的帘子，朝着安国公府的门口看去。
陆妍大概正在笑着和她挥手。
沈素不禁轻笑了一声，喝醉了的陆妍更可爱了。
看着陆妍消失在视野里，沈素这才放下帘子，对着外面的人说：“回宫吧。”、
“是。”
—
陆妍强撑着走进安国公府，脚步有些虚浮，感觉眼前的世界开始颠倒扭曲。
所幸，陆妍身边的侍女蘅玉来了，她的眉眼间凝着焦灼，语气急促：“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国公和夫人都等急了呢！”
陆妍听到蘅玉的声音，渐渐回神，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让人去和父母说一声了，估计他们在等她吃饭。
“小姐，你出去喝酒了？”蘅玉扶住她，闻到了还未消散的酒味，低声问道：“小姐要不先去洗漱，蘅玉去同国公和夫人禀明情况。”
陆妍嗯了一声，她也觉得以她的状态不太能去见父母。
陆妍被蘅玉扶回了房间，倒头便睡去。
蘅玉先去见了安国公夫妇，大概说明了情况，再去熬了醒酒汤，给半梦半醒中的陆妍喂了后，给她盖好被子，在外面守着。
翌日，安国公夫妇早早地便来找陆妍了。
陆妍喝的酒并没有那么多，醒来之后，她坐在床上，只觉得昨晚的事历历在目，顿时间红了脸。
这时，蘅玉敲门进来：“小姐，国公和夫人在院子里等你。”
陆妍立即下床，简单地洗漱完，穿好衣服，便跑出去见父母了。
“爹，娘，你们怎么这么早过来了？”陆妍远远地便见了父母复杂而凝重的神色，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有什么事情吗？”
国公夫人站起来，帮陆妍扶正了发簪，也不回答陆妍的问题，只是道：“怎么走得那么着急？”
安国公冷哼了一声：“大概是心虚了吧？”
“爹，娘，你们有话就直说吧。”陆妍大概已经猜到他们要问什么了，沈素的真实情况不能暴露，那她只能编。
既然如此，安国公夫人也不拐弯抹角了，干脆问道：“昨日傍晚，你跟谁一起去了锦绣楼？”
陆妍眼珠一转，清了清嗓子道：“我和我的同窗一起去了锦绣楼。”
“哪位同窗？”无论哪一位，安国公夫人都认识，这事一查便知。
陆妍缓缓道：“母亲可知前些天昌宁郡主去各家找人的事？”
安国公夫人微微颔首：“略有耳闻。莫不是，你见的人，就是她要找的人？”
陆妍说：“母亲料事如神，的确女子，那位姑娘在锦绣楼里将她的情况大致告诉我，她无法进女子学堂，所以央求我多做一份笔记给她。”
安国公夫人顿时松了一口气：“那究竟是哪家的姑娘？”
陆妍摇了摇头：“她没有告诉我，之后，我们喝了点小酒。她便让人把我送回去了，所以我不知她家住处，也不知她是哪家小姐。”
安国公皱起眉：“这么神秘……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少跟这些来历不明的人来往。”
陆妍连忙为沈素辩解：“父亲放心，从她的行为举止、衣着打扮来看，都是出自大家。”
“倒不是什么门第之见。”安国公夫人顿了顿，攥紧帕子道，“你父亲你怕你被人给骗了。”
安国公嗯了一声：“女子学堂是当今陛下倾力开设的，就说你要把笔记给未入学的弟子来看，陛下能同意内部的资料外传吗？”
安国公夫人点了点头：“是啊，我今早还听说，昌宁郡主依照陛下旨意，整顿女子学堂，不许外人随意进出呢！”
今日的课是女红，所以陆妍就没有去。
陆妍眨了眨眼：“女儿又不是傻子，她没报家门，我自然也没答应把笔记给她。”
“那便好。”安国公点了点头，瞥了陆妍一眼，“先去用早膳吧。”
“好。”
—
沈素下朝后，和太后一起用了早膳。
“你昨日天黑了才回宫？”昨夜太后早早地睡下了，早上才听身边的侍女提起这件事。
沈素喝了口汤，缓缓说道：“兴致上头了，喝了点酒，再将人送回安国公府，便有些迟了。”
“那姑娘都愿意和你一起喝酒了？进步神速啊！”太后乐呵呵地说道。
“所谓‘坦白从宽’，我坦诚相待，她当然也就放下戒备了。”沈素夹起春卷，外脆里软，十分香，“这个春卷和我在锦绣楼吃的一模一样！”
太后挑了挑眉道：“这就是我让人从锦绣楼带回来的。”
沈素笑着作揖：“多谢母后。”
“这么说，那姑娘知道你是女子了？那应该还只是将你作为朋友吧？”太后悠悠地说道，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感觉。
“怎么会是朋友呢？我们已经引为知己了！日后，陆妍就是我的左膀右臂！”说着，沈素抬了抬手臂。
太后掩嘴笑了笑：“知己好啊……不过，你是不打算让她进后宫了吗？只是让她进前朝？”
“这并不矛盾。”沈素伸出两根食指，“我不也在前朝和后宫之间晃悠吗？”
这就相当于夫妻俩去同一个公司上班，下班了再一起回家。
“你能想清楚就好。”太后点点头，轻轻拍了拍沈素的手背，“别忘了吃你爱吃的春卷。”
“好，多谢母后！”
第131章 要标记吗
沈素用完膳便去宣政殿批奏折了, 她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小助手，将奏折分类，请安折子让小助手直接批了, 其他折子根据轻重缓急分类。
不过，这样也有一个风险。
万一递奏折的人想弹劾小助手, 那小助手完全可以压下奏折。
沈素想把这个任务留给陆妍。
不过, 等陆妍上岗，那至少也是一年以后了，所幸现在快穿世界内部的流速下降，待个两三年不是问题。
沈素批了大概一个时辰，李达前来给昌宁郡主通传。
“传罢。”沈素放下笔, 伸了个懒腰。
等到昌宁郡主进来的时候，她已经正襟危坐。
昌宁郡主是来汇报女子学堂整顿情况的。
过两日, 每个学子的手里都会有一块通行的令牌。有令牌的人才能进入学堂。
每一节课老师都会对人数进行清点，必须是不多不少，不来的需要提前请假。
每个月都可以重新选之前没选过的课, 或者放弃原本选过的课, 总之, 都是可以调整的。
除此之外，她提出，女子学堂每个月可以举办一次“公开课”, 目标人群是下一届可能来参与招生的女子。
具体的公开课内容，有待商榷。
沈素认认真真地听完，满意地点了点头：“郡主辛苦了，另外, 再加一件事，考试——科举班的成员每月一小考, 每半年、每年都要进行一次大考，每逢解试、省试一模拟考。”
既然是应试教育，怎么能没有考试呢？
要想短时间内考过那些人，得刷题啊！
不过做官可不是会做题就行了，还需要实践经验，但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如果女子学堂里真的有人能脱颖而出，她可以慢慢培养。
“那陛下，题该从哪里出呢？”昌宁郡主问道。
“就从往年的科举中出，不限本朝，前朝的也可以。”这些资料，只要其他考生想要，也能拿到。
“那批改呢？”昌宁郡主试探地问道。
沈素思索了片刻，说：“不必批改，只是提供一个模拟考场的环境。”
要是让那些夫子批改，估计朝堂上反对声要连绵不绝了。
“是。”昌宁郡主顿了顿，说道，“微臣前些日子遇到一个姑娘，她的父母不让她去学堂，但她会偷偷来。整顿学堂后，她果然没有再来了。微臣觉得有些可惜，可她藏得太好了，微臣到处找人，也没找到。”
沈素掩嘴轻咳了两声：“既然人家是偷偷来的，那你大翻旗鼓的去寻找，人家定然会藏起来。”
昌宁郡主蹙起眉：“陛下言之有理，那此事……”
沈素眼眸微闪：“暂放，总归来年还有招生，那时的风气情况或许与如今会有所不同。那时候如果她还想来上学，自然会来。”
“是。”
昌宁郡主退下后，沈素回了未央宫，照了照镜子，确认这妆化得决定看不出是女子，这才回到宣政殿的书桌前。
她翻开桌上的史书典籍，认真地阅读了起来。
当皇帝这事，没她想的那么简单，她感觉自己每天都要累死了。
看完书，她又批起没批完的奏折，一不注意，外面的天又黑了。
李达上前问道：“陛下，可要去慈宁宫同太后娘娘用膳？”
沈素看着一叠奏折，揉了揉眉心，说：“你去和母后说一声，今晚朕就不过去用膳了，你让御膳房做点清淡的粥就可以了。”
她看这些奏折看得反胃。
“是。”
沈素又看了半个时辰，才放下笔，回未央宫用了晚膳。
晚膳是鲜虾玉米排骨粥，鲜香可口，沈素喝了两碗才放下汤勺。
用完膳，她又见了暗中保护陆妍的锦衣卫。
沈素问：“今日陆妍可有什么异常？”
锦衣卫迟疑了片刻道：“陆姑娘一天没出门了，而且，似乎大夫去过安国公府了。”
沈素瞳孔一缩，该不会是发情期吧？昨晚不来今天来？故意玩她呢？
“备马，去安国公府……”沈素顿了顿，“不要让人发现。”
锦衣卫的眼底流露出一丝疑惑，但他也没敢多问，当即让手下人去备马。
……
马车在安国公府侧门停下，侧门没有人守着。
沈素穿着黑色夜行衣，翻墙进了安国公府，还不许其他锦衣卫跟进来，让他们一直在外面等着。
她轻手轻脚地靠墙行走，躲过了侍女和小厮，终于来到了陆妍的闺房外。
她蹲在房间外的一个无人角落，伺机而动，随后就听到闺房里传来安国公夫妇焦急的声音。
“怎么用了药，热还没退？额头那么烫，身上也滚烫……”安国公夫人一脸焦急地说道，“怎么办啊？”
安国公咬了咬牙道：“实在不行，我现在进宫去请太医。”
“可……”安国公夫人咬了咬唇，“算了，还是妍妍的身体要紧！赶紧去吧！”
沈素干脆从角落走出来，站在了门口，但她没有直接进去，只是礼貌的敲了敲门：“不必了，朕已经来了。”
安国公夫妇对视了一眼，这下，那些传言他们不信也得信。
若是陛下对陆妍无意，怎么会突然过来。
而且这个点了，陛下过来，该不会是来和陆妍幽会的吧？
想到这，安国公脸色一黑。
安国公夫人愣在那，也没反应过来。
沈素也不在意他们有没有行礼，开门见山的说道：“陆姑娘的病十分罕见。民间的大夫。大都束手无策，恰巧，宫中有一位太医治过此病，所以，还请陆姑娘移步宫中，只需两日，这病便能缓解。”
“缓解？这病不能根治？”安国公脸色一白。
沈素点了点头：“是，得了此病之后，每隔两月都会发一次病，时间紧迫，朕已经请人安排好了车马。夫人可以随行。”
“好，臣妇谢过陛下！”
为了“避嫌”，沈素让锦衣卫另找了车马，安国公夫人和陆妍坐在一架马车上，她坐在另一架上。
进宫后，沈素将人安排在了慈宁宫的偏殿。
随后，沈素装模作样地安排了太医去把脉，太医按照她的吩咐，说了提前准备的台词：“此病不能见风，还请诸位先离开此屋，在下要开始针灸了。”
“我是她的母亲，我也不能待在这里吗？”安国公夫人瞥了一眼沈素。
沈素笑了笑：“走吧，夫人。”
安国公夫人只能随沈素离开屋子。
沈素找了个政务繁忙的借口，离开了这里。
她很熟悉慈宁宫，转头又翻墙进了偏殿，然后从窗户进去。
太医连忙跪下：“陛下，臣已经为陆姑娘针灸，可缓解疲劳……”
沈素摆了摆手：“退下吧，不要让安国公夫人进来。”
太医瞥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陆妍，满心疑惑，但这是帝王的私事，他哪敢多问，应声道：“是。”
太医刚出门，安国公夫人便走上前问道：“大人，我的女儿怎么样了？”
“需治疗两日，夫人先回去休息吧，不会有什么大事的。”太医按照沈素先前的吩咐，答道。
“不能进去看看吗？”安国公夫人十分担忧地说道。
“的确不能见风，夫人先去休息吧。”太医微微颔首。
安国公夫人上前走了两步，这时太后身边的侍女来了：“安国公夫人，太后有请。”
她抬头望了望天，现在已经不早了，而陆妍的事情惊动了太后，现在太后召见，她只能先去见太后。
—
屋内
沈素坐在床边，轻柔地抚过陆妍的脸，然后小心翼翼地亲了一下，低声呢喃：“就当我是趁人之危吧。”
她将上衣微微下拉，露出自己的后颈，慢慢地释放信息素安抚。
现在陆妍已经进入昏迷状态了，沈素不想在这个时候给陆妍标记，至少要等陆妍清醒，然后编个理由，让她相信，这个“病”必须要她咬她的腺体才能缓解。
于是，她就这样坐在旁边，闻着屋内交织在一起的鸢尾花香和红酒味信息素。
这个熟悉的味道几乎已经印入到了她的脑海里，能够勾起无数回忆。
沈素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长舒了一口气。
得亏她的易感期还有一段日子，不然就麻烦了。
沈素就这样倚在床沿上，不知不觉间，她打起瞌睡。
“陛下？”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沈素缓缓睁开眼，有些茫然地看向陆妍。
“陛下，臣女怎么会在这？”陆妍茫然地看着沈素，“我记得……好像突然觉得后颈很烫，然后就没什么意识了。”
沈素的眼神恢复清明，她清了清嗓子，说道：“你生病了，所以安国公夫人进宫请太医给你瞧了瞧。”
“那我母亲怎么的不在这？怎么是陛下在这？”虽然陆妍的语气比较温和，但沈素还是从其中听出了一丝怀疑的意味。
“姝然，你母亲一路奔波，太辛苦了，去休息了。”沈素顿了顿，接着说道，“至于我为什么在这，这就和你的‘病’有关了。”
“拂华姐姐，我究竟得了什么病？”陆妍听到沈素这么说，神色一慌，“是很严重吗？”
沈素轻轻拍了拍陆妍的手背，宽慰道：“也没有那么严重，还是可以治的，只是这个治疗方法，可能要瞒着你的父母。”
“为什么？”陆妍眼底满是疑惑。
“我也生了这个病。而且一辈子都治不好，但是我可以治疗同类型的病。方法是标记，简单来说就是咬在你的腺体上。”沈素伸手轻轻按在了陆妍的腺体处，“就是这个地方。”
陆妍伸手摸了摸，咦了一声：“我这里怎么会有这个？我记得以前都是没有的……”
“这就是这个病所带来的。目前只有这么一种治疗方法，你父母不知道我是女子。所以，如果他们知道治疗方法是这种……”沈素话音一顿，看了陆妍一眼，“恐怕不会同意。”
“除非我进宫。”陆妍低下头，声音很轻，像是漂浮在空中。
沈素握住陆妍的手：“我知道你不想进宫，所以这件事你得瞒着你父母。”
陆妍嗯了一声：“我会守口如瓶的。”
沈素接着说：“每隔两月，你都需要治疗一次。只是，你进宫的次数频繁了，或许会有更多的流言蜚语。而且，哪怕你们再低调，宫里总会有人见过你。宫里的流言也是可以传到宫外的。”
陆妍面露难色：“那该怎么办？”
沈素说：“我在京郊有个院子，两个月后，在发病前三天，你便去院子里等我。那里都是我的人，很安全。”
“那就好……”陆妍松了一口气，她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好像还是有点烫。”
“你这次的发病还没有过去。”沈素瞥了一眼陆妍的后颈，不禁吞咽了一下口水。
“是要‘标记’吗？”陆妍放下手，单纯地转过身，将腺体完全暴露在沈素的眼前。
第132章 单纯标记
陆妍完全不会控制她的信息素, 于是这浓郁的鸢尾花香就将沈素包裹起来，引诱她张开獠牙，一口咬下新鲜甜美的果实。
“姝然……”沈素温柔地念着陆妍在这个世界的小字, 指腹摩挲着陆妍的后颈，轻轻捏了一下, “其实, 这个地方，特别地脆弱，所以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腺体。”
“拂华姐姐，我明白的，一般生病的地方都是很脆弱的。”陆妍乖巧地点了点头。
沈素嗯了一声, 继续摩挲着光滑的腺体，每摸一下, 她就觉得指腹下传来的温度就高了一些。
陆妍微喘着气说：“我好像觉得，越来越热了……”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翻涌着。
沈素目光灼灼地盯着发红的腺体，低声道：“没关系的, 很快就好了, 可能会有一点点疼。”
“没关系的……啊！”陆妍紧咬住自己的嘴唇, 不让自己的声音溢出来，她攥紧了被角，将被子扯出很多个褶子。
其实, 标记本应该是漫长的过程，前戏越长，标记这事越不痛苦，准确来说, 会很快乐。
但是现在两人的关系没能进一步发展，单纯的标记对于Omega来说痛觉会更多一点。
结束标记的时候, 沈素还是忍不住亲了亲陆妍的腺体：“对不起，弄疼你了。”
“谢谢拂华姐姐，我现在好多了。”陆妍红着脸重新穿好上衣。
“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走了。”沈素感觉自己需要喝点水冷静一下，这个充满信息素的环境太容易引诱人做出出格的动作了。
“你真的没事吗？”陆妍清澈的眼眸中满是担忧，“你的脸也很红，是不是也发病了？我可以帮你治病吗？就像你帮我那样。”
听到如此单纯天真的话，沈素不禁轻笑了一声：“我没事，只是你帮我治病的办法，以后再告诉你。”
陆妍一脸懵懂地看着沈素。
沈素挥了挥手，从正门离开了。
李达在慈宁宫外等她，见她出来，有些惊讶道：“陛下这么快就出来了？”
沈素：“……”
她揉了揉眉心，说道：“回未央宫，让人准备沐浴的水。”
“这里面不需要吗？”李达特意问了一句，他怕沈素第一次干这事，不知道。
沈素叹了口气，解释说：“里面什么也没发生。”
李达低声呢喃：“可是陛下的嘴唇上都沾着血，可见有多激烈。”
沈素：……看来是洗不清了。
沈素一路走着回到未央宫，那阵燥热已经被夜风驱散了不少，再加上洗漱，她上床的时候，已经心如止水了。
她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陆妍发情期乖巧可爱的样子。
另一边，陆妍也没那么平静。
她闭上眼，依然会回想起沈素的牙齿在她腺体上摩挲的感觉，还有最后那一下温柔至极的吻。
在当时，她的心都漏跳了一下节拍。
她想，也许是因为生病了吧。
第二天清晨
陆妍早早地醒了，她一走出房间就看见自己的母亲在远处的门口张望着什么。
安国公夫人看见人出来了，眼前一亮。同她招了招手：“妍妍！你已经好全了？”
“是啊，母亲快过来吧。”陆妍将安国公夫人请进屋，拉着她在屋里的榻上坐下。
“妍妍，身体不难受了吧？”安国公夫人还是不放心，探了探她的额头，确实不烫了，才松了一口气。
陆妍笑着摇了摇头：“母亲，我真的一点也不难受了，别担心了。”
安国公夫人看了一会陆妍，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不想说了。
陆妍看见母亲突然欲言又止的样子，便说道：“母亲，你有话就直说吧。”
“你可看见陛下了？”安国公夫人想着陛下夜里翻墙进他们家的事，就觉得陛下不会那么安分，人都到宫里了，总不可能不见吧？
陆妍垂下眼睫，小声地说道：“母亲，我才刚醒，除了母亲，我没见过其他人。”
安国公夫人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陆妍的手背：“那个时候你昏迷了。我和你父亲正在商量着去宫里请太医，结果陛下就来了。事后我们才知道。他好像是翻墙过来的。实在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陆妍的眼底露出一丝诧异，陛下竟然会翻墙？完全看不出来。
“即便如此，我们也得先去谢过陛下。”哪怕安国公夫人不愿意陆妍和沈素见面，她也得去见沈素。
而沈素自己有些心虚，正好在议事，便让李达打发她们离开。
李达：“陆夫人，陆姑娘，请回吧，陛下正在议事。”
安国公夫人福了福身，带着陆妍去了慈宁宫，见了太后。
这还是陆妍第一次私下见太后。
太后虽然年过四十，但上天似乎特别眷顾她，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
再加上敷了昂贵的粉，几乎和三十岁的女子没什么差别。
太后满身贵气，但从没有高高在上的那种姿态，她亲切地从榻上下来，双手牵住陆妍的手，笑眯眯地说：“好标志的姑娘，难怪……”我女儿喜欢。
她想着安国公夫人还在，便将这话咽了下去，
陆妍朝着太后甜甜一笑：“臣女见过太后娘娘。”
“不必多礼。”太后连忙扶起陆妍，笑道，“安国公府里竟有仙子般的姑娘，哀家一见就喜欢。夫人早该带过来，让哀家瞧瞧的。”
安国公夫人笑着应声道：“这不是给太后娘娘带过来了吗？太后娘娘若是喜欢妍妍，臣妇便时时将妍妍带进宫来同太后娘娘说会话，只要太后娘娘不嫌弃。”
太后笑了两声：“怎么会嫌弃呢？高兴都来不及了。这宫里呀，无趣得很。”
安国公夫人恭维道：“若是能为太后娘娘解闷，是小女的福气。”
“下回可得常来。”说着，太后拿出一只玉镯子，直接给陆妍戴上，“头一次见面，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这只玉镯还不错，便收下吧。”
安国公夫人一见便知，这玉镯成色很好，价值不菲。
陆妍连忙谢道：“多谢太后娘娘！”
太后笑着将人扶起：“这孩子，也太客气了，不如夫人和妍妍都留下陪我用早膳吧，我一个人孤单得紧。”
陆妍和安国公夫人陪太后用完膳后，便告辞离宫了。
沈素中午才到慈宁宫来。
太后看着沈素，目光里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怎么早上不过来？母后可为你留了好一会人。”
沈素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早上在忙……”
“少拿忙找借口，我还不知道你吗？”太后缓缓坐下，瞥了沈素一眼，“心虚了，不好意思见安国公夫人是吧？”
果然，知女莫若母。
沈素点了点头，又问道：“她们先在都已经出宫了？”
太后嗤笑了一声：“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她们没出宫，你都不敢来。”
沈素讪讪地笑了笑：“母后，你就别揭我短了，陆妍今早的气色看起来怎么样？”
“看着还不错，应该是好了。不过，她究竟是什么病？”太后担忧地问道。
沈素解释说：“和我半年发一次的病差不多，但她的每两个月发一次病。我可以给她治病。”
“咦，那你们岂不是谁也离不开谁了？”太后心中一喜，脸上露出笑容，“真是般配啊！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人接进宫？”
沈素拉住太后的手，温声道：“母后……人家不愿意进宫，而且安国公夫妇也不大乐意将女儿送进宫，更何况，陆妍现在还在女子学堂呢！是我重点培养的人才之一，我可不能就这样将人折在后宫里。”
“既然如此，那事情就这么着吧，你看着办就行。”太后摆了摆手，示意让人上午膳，“说起来，你对那姑娘真上心，连人的饮食习惯都摸得一清二楚，我按照你说的，上的都是那姑娘爱吃的菜，果然吃了不少，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
沈素笑着说：“我也觉得。”
沈素陪太后用完午膳后，便回了宣政殿批折子。
到了傍晚，锦衣卫指挥使前来禀告：“陛下，安国公府侧门也多了不少守卫……”
指挥使将头低得很低，毕竟沈素翻墙进安国公府的时候，他也在场。
安国公此举在针对谁，毋庸置疑，但指挥使哪敢明说，只能这样暗戳戳地提示。
指挥使抬起头偷偷望了沈素一眼，却见沈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是好事。安国公府的侧门确实该有人守着，今日我能翻墙进去，那明日也会有别的人翻墙进去。安国公府是该加强守卫，免得贼人进去。”沈素十分满意此举。
指挥使：“……”
没想到陛下如此双标。
沈素瞥了一眼跪在那缄默不语的指挥使，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指挥使拱手道：“并无，属下告退。”
沈素嗯了一声，继续低下头批奏折。
这天夜里，沈素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醒之后，她记不太清梦的内容，只记得梦里出现了清正寺的方丈。
方丈出现了两张脸，一张慈眉善目，一副要普度众生的样子，嘴上念着：“阿弥陀佛——”
另一张脸恐怖阴森，像是出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语气低沉：“一起下地狱吧！”
沈素猛地从床上坐起，她的脑海里就浮现起那天方丈莫名其妙的话，还有邵玄明的前世。
她确信这只是个梦，因为梦里的景象光怪陆离，与先前在邵玄明视角看到的东西不同。
一时间，沈素更加茫然。
但她很快就因为忙碌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第133章 锦绣楼
自从女子学堂加强管理后, 沈素也很难在里面换回女装了。
她是皇帝，可以进学堂，但是刚进来一个皇帝, 接着就来了一个女装的、不明身份的女子，很难不让人多想。
于是, 沈素有一段日子没见陆妍了。
沈素没有有意地去“欲擒故纵”, 她觉得偶尔保持一段距离，也许会更加美好。
直到女子学堂等来了第一次月考，沈素便顺理成章地进了学堂，甚至当了监考官。
本来当监考官是一件非常无聊的事，但沈素一想到陆妍就在下面, 便来了兴致。
所有人都在奋笔疾书，而沈素环顾四周, 时不时偷看一眼陆妍。
没有人东张西望，也没有人交头接耳，所有人都在专注自己的试卷。
沈素很满意。
当然, 也可能和严格的监考有关, 这个屋子并不是众人平常学习的屋子, 座位也是随机排的，除了沈素，后面还坐在昌宁郡主。
陆妍写完卷子后, 仔细检查了一遍，抬头看了一眼计时的沙漏，想着还能再检查一遍。
她和沈素的目光正好对上了，眼神在空气中交汇, 两人都愣了一下。
陆妍飞快地低下头，避开灼灼目光。
她看着满卷的字, 忍不住想起那天沈素咬她后面“腺体”的事。
咬出来的伤口很快就好了，但是那个腺体仍在。
沈素见陆妍走神，清了清嗓子，提醒道：“大家注意时间，抓紧答题，时间一到立即停笔，谁也不许再写。”
陆妍立即回过神，眼神恢复清明，接着检查起卷子。
题目虽然是往年的科举卷子里来的，但内容基本是夫子们讲过的，稍有超纲，但总体上不难。
时间一到，沈素敲响了钟：“大家停笔吧。”
众人无论是否写完，纷纷放下笔。
沈素温声说道：“卷子朕就不收了，大家回去之后自己比对书中的内容或者夫子上课所讲的，从而查漏补缺，下一节课，每个人都要上来讲自己在本次考试中的疏漏，或者有哪一块知识被忽略。”
“是——”姑娘们脆生生地答道。
“大家都散了吧，朕和昌宁郡主有事商议。”沈素摆了摆手，示意姑娘们拿着卷子离开这个屋子。
陆妍是最后一个走的，还回头看了沈素一眼。
沈素心思微动，张了张嘴，做了个“锦绣楼”的口型。
陆妍微微颔首。
沈素思忖着陆妍那么聪明，肯定听懂了。
这时昌宁郡主缓缓站了起来，走到前面：“陛下辛苦了，怎么今日有空特意来监考？”
沈素认真地说：“毕竟是第一次考试，朕得重视。下一节总结课就交给郡主了。”
“请陛下放心。”昌宁郡主顿了顿，又问，“方才，我一直见陛下朝安国公之女那看了好几眼，是有什么问题吗？”
沈素生怕昌宁郡主误会，连忙解释：“没有问题，只是觉得她的字写的很好看。”
“陆姑娘的字确实不错。”昌宁郡主点了点头，“不过陛下的眼力真好。”
陆妍坐在第二排，沈素所坐的位置与第二排还是有一段位置的。
沈素讪讪地笑了笑，目光止不住地往外看去：“哪里哪里……”
“陛下是有急事吗？没关系的，这里就交给微臣处理。”昌宁郡主拱手道。
“那便有劳郡主了。”沈素急匆匆地离开女子学堂，坐上门口的马车：“去锦绣楼。”
“是。”
马车在锦绣楼门前停下，沈素掀开帘子，从马车上下来，便看见陆妍在锦绣楼门口踌躇。
“陆姑娘。”现在还在外面，沈素便用男声叫了陆妍。
陆妍回过头，朝着她莞尔一笑：“方才你没说哪一间，我便在门口等你了。”
“下回直接去天子一号房等就可以了，外面太阳有些大。”沈素走到陆妍身边，为她挡住了日光。
“好，多谢……”陆妍压低了声音，靠近沈素，“多谢拂华。”
外头人多嘴杂，万一有人听到她喊沈素为姐姐，恐怕会惹来麻烦，她便直接称呼沈素的小字了。
到了天字一号房，沈素屏退了身边跟着的锦衣卫，让他们在锦绣楼门口候着。
合上门，沈素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清了清嗓子。
陆妍有些心疼地说道：“日日这样用男声说话，也是很累的。”
“是啊，所以姝然要努力一点，这样等到我身份暴露的那天，朝堂上还会有人支持我。”沈素走到陆妍身边，笑着说。
“不仅仅是我，所有受了拂华姐姐恩惠的人，都会记着的。”陆妍话音一顿，眸光微动，“近日，我发现在京城的一个深巷里，也开了个学堂，里面也专门收女学生，与女子学堂不同的是，不需要学费，她们主要教各种手艺，这些手艺都是能挣口饭吃的。”
沈素笑吟吟地看着陆妍，没有打断她的话。
陆妍继续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学堂也是拂华姐姐办的吧？”
“的确是我，是我用私库里的钱财打造的，学堂里比较简陋，但胜在实用。”沈素笑着捏了捏陆妍的脸，“怎么几日不见，你反倒更了解我了？”
“只是有一点我不太明白……”陆妍微抿嘴唇，问道，“为何这个学堂不教授那些诗书典籍？”
沈素温声解释道：“首先是她们这些人的科举途径尚未打通，甚至短时间内都无法打通。书中的知识是无价之宝。可她们也需要生活，若能以一门手艺自立于世间，也是一件好事。”
陆妍主动握住沈素的手，笃定地说道：“拂华姐姐，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掌心温度交汇的刹那，沈素的心也仿佛也有一道暖意抚过。
“我相信你。”若是从前，沈素可能会亲一亲陆妍的额头，但现在她忍住了。
毕竟她们现在只是“君子”之交，因为“病”咬陆妍的腺体，已经是一件过界的事了。
此时，空气中传来“咕噜”一声。
陆妍的肚子叫了。
沈素扑哧一笑：“好像忘了点菜？”
“是的……”陆妍目光呆滞地点了点头。
沈素笑着走出门，小二就在不远处候着，见门一开，他立即走上前：“客官用点什么？”
沈素报了几道菜名，基本是陆妍喜欢吃的，还有几道是她爱吃的，说完，她转头看向陆妍：“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这些就可以了。”陆妍恬然一笑。
沈素微微颔首，示意小二可以去准备上菜了。
她合上门，拉着陆妍坐下。
小二很快就上了几道凉菜。
“实在饿的话，就先吃点，垫垫肚子。”沈素说道。
“好。”陆妍夹了一颗梅子，酸甜可口，很是开胃。
“这道卤鸡爪也算是锦绣楼里比较有名的菜，尝尝。”说着，沈素自己也夹了一个。
陆妍嗯了一声，夹了鸡爪后，小口地啃食着。
沈素拿出手帕，伸手给陆妍擦了擦嘴角：“吃东西跟小猫似的，怎么还沾到汤汁了？”
陆妍乖巧地坐在那，任由沈素摆弄，沈素很快就放下手帕：“接着吃吧。”
“这两天你的腺体没什么事吧？”沈素吃完凤爪，便关心地问道，“平时会不会觉得不舒服，有没有摸上去觉得烫？”
毕竟是陆妍的第一次发情期。
陆妍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隔着衣衫摸了摸腺体，摇摇头道：“没有什么异常，也不影响生活。”
沈素说：“嗯，一个月后，我会派人来接你，到时候我会提前知会陆夫人一声。”
“拂华姐姐对我这么好，还帮我治病，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了。”陆妍拿出自己的手帕，擦了擦嘴。
沈素开玩笑似的说道：“不如以身相许？话本上都是这么说的。”
“姐姐别开玩笑啦！”陆妍羞赧地说。
沈素嗯了一声，笑着说：“玩笑话，不必放在心上，陪我吃这顿饭就好了，我什么都不缺。”
“就这么简单？”陆妍眨了眨眼问道。
沈素眉梢轻抬：“你实在想以身相许也可以，我这就回宫准备封后大典。”
陆妍连忙道：“简简单单也挺好的，我陪拂华姐姐用膳。”
说着，自己又吃了一只卤鸡爪。
后面的菜还没上，沈素放下筷子，单手支起脑袋，看着陆妍吃食物的模样，笑着说：“总觉得你进入女子学堂后，开朗了不少。”
“因为突然觉得，人生好像有盼头了。”陆妍的眼眸熠熠生辉，十分耀眼，沈素差点挪不开眼了。
沈素点了点头：“是一件好事。”
她看着陆妍满是笑意的眼眸，忍不住回想起那个梦里，陆妍神色黯淡，心如死灰。
“从前，我总觉得日子好像一眼就望到头了，所有人都是这样过来的，我也一样，我有时候会觉得很没意思。”陆妍又夹了一颗梅子，酸意在唇齿间漫开，随之而来的是丝丝甜意。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沈素温声说道。
“从晋国公府出来后，这样的想法就更加强烈了，活着好像只是为了活着，之后我便去了寺院，但内心还是觉得无比迷茫。我不想再去赌下一次婚姻是否幸福，不想庸庸碌碌，成为别人的附庸，茫然地度过一生。是拂华姐姐给了我一个机会。”
陆妍弯起眉，抬眸看着沈素，眼底满是笑意。
沈素说：“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此时，敲门声响起。
“进——”
身穿藏青色衣衫的小二躬着身，双手端了一碗佛跳墙走进屋子。
小二低着头，脸庞埋没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神色。
第134章 刺杀
沈素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系统就警告她了：危险人物出现！
她当即站起身，掀翻了碗，小二立即从袖子里掏出匕首, 刺向沈素。
沈素紧紧攥住小二的手腕，令刀无法再进一步。
陆妍果断扛起花瓶, 砰得一声砸在小二的头上。
小二白眼一翻, 倒在了地上。
这一惊变发生的速度极快，两个人凭着本能将人倒下后，都站着深呼吸了一会。
这里的动静不仅引来了锦绣楼的老板和其他小二，还有锦衣卫也来了。
沈素缓了过来，神色冷淡地扫了一眼锦衣卫, 指着指挥使林祈说道：“你将陆姑娘送回家。”
“是。”
陆妍下意识攥紧了沈素的袖子，微抿嘴唇。
“没事的, 你先回去吧，这里事，我来处理。”沈素面色温和地将陆妍额前的碎发别于耳后, “去吧。”
陆妍只得跟着林祈离开。
“这位大人, 不知是发生何事了？”店家擦了擦额间的汗, 走上前，声音微颤。
“看见地上的匕首了吗？”沈素指着躺在地上的小二手中的匕首，眸光中隐现着一丝寒意, 声音也很冷，完全不像刚才和陆妍说话时那样温和，“他要杀我，这是你们的人吗？”
店家大惊失色, 连忙走上前，蹲了下来, 仔细观察了一番，小声说道：“大人，这位不是我们楼里的人。”
沈素瞥了一眼外头聚集着的人群，冷笑一声：“不是？那他怎么穿着小二的衣服？他是怎么混进来的？人人都能混进锦绣楼，以后大家怎么敢安心地坐在这里吃饭？”
外头的人纷纷附和：“是啊，店家给个说法吧！”
“日后，在下定会改善锦绣楼的管理。”店家躬身说道，背部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
沈素淡淡地道：“还是等京兆府的大人来了再看这事如何处理吧。”
很快，京兆府的人也来了。
京兆尹一眼便看见了面容冷峻的沈素，正要行礼，却见沈素抬了抬手，他寻思着陛下可能不想在这暴露身份，皇帝微服出访遇刺可不是小事。
京兆府的人连忙疏散了人群，让锦绣楼停业三天进行整改，并且将行刺的人带回了京兆府。
沈素同京兆尹一起回了京兆府。
京兆尹原本想将人交给锦衣卫，带回诏狱审问的。
但是沈素却说：“就交给京兆府办吧，务必揪出背后之人。”
跟在沈素身后的指挥使林祈面色有些凝重。
此次知道陛下来锦绣楼的人，只有他和手下们。
而“小二”能够准确地找到沈素所在包厢，很有可能有内鬼，难怪陛下不愿意让锦衣卫接手此事。
京兆尹战战兢兢地拱手道：“微臣，定会抓到刺客的幕后主使。”
“刺客醒了吗？”沈素摩挲着自己的指腹，敛眸沉思。
京兆尹道：“那刺客伤得不重，泼一盆冷水就能醒。”
沈素摆了摆手：“去准备吧，朕要单独见他。”
“是。”
京兆府的牢房昏暗潮湿，一进入就能闻到一股腐烂的臭味。
沈素微微皱了皱眉，看见被挂在架子上的披头散发的刺客。
“退下吧。”沈素抬手示意其他人退下。
牢房里只剩下她和刺客。
刺客听到她的声音，缓缓抬起头，露出那张憔悴的脸。
刺客先前经过乔装打扮，看着年轻，脸上的粉一洗掉，看起来有四十多岁了。
“有本事就杀了我！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刺客啐了一口，面露凶狠，恶狠狠地瞪着沈素。
“你恨我？”沈素坐在京兆尹提前为她准备好的椅子上，直视着刺客，眼底略过一丝好奇，“恨不得杀了我？为什么？”
按照她一开始的设定，不应该有这种情况啊……
系统：温馨提醒，设定只是一开始的设定，一些可变设定会随着宿主的行为而发生一定程度的改变。比如河清海晏这一项，如果宿主穿过来当个昏君，那还是可能带来叛乱的。
沈素：可是我也没当昏君啊，每天累死累活，还要来刺杀我，有没有天理啊！
系统：宿主不是进行了一些改革吗？大概是触动谁的利益了。
沈素了然，上下打量起刺客。
其实这个刺客身形瘦弱，根本不像是专业的杀手。
而且他的手上有茧子，不是练武之人的生的茧子，而是长期那笔会有的茧子。
这人，应该是读书人。
“你装什么呢？”刺客又呸了一声，“你个昏君，被女人迷得神魂颠倒，还处处给女人让权，现在还给女人参与科举的权力，真是荒唐！”
顿时间，沈素明白问题出在哪了，既得利益者发现自己的权力被让渡出去了，破防了。
沈素轻笑了一声：“我记得在这个世界，应该只能女人生子吧？你这么看不起女人，你娘知道吗？”
刺客一噎，瞪着沈素：“你……你转移话题干什么？我什么时候说我看不起女人了？女人就该在家里相夫教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成天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科举？那群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能考得明白吗？”
说着，刺客的脖子都红了，怒吼道：“凭什么我读了二十年书都只是童生，那群没见识的女人能一步登天？她们就该跪在我的脚边服侍我！”
沈素抬手就是一巴掌，将刺客的脸都打歪了，她揪着刺客凌乱的头发，用力地扯着，开口骂了几句。
刺客人都听傻了，皇帝怎么张嘴能骂得那么狠，还不带重样的，甚至不带一个脏字。
沈素又甩了一巴掌，让刺客的脸能够对称点。
她笑着说：“对于你这种冥顽不灵的死人，我不想和你辩论什么，简直是浪费口舌。”
说完，沈素转过身，刚走两步，回眸就看见了刺客嘴角来不及收敛的笑。
“你不会以为事情到这就结束了吧？”沈素挑了挑眉，“一介文弱书生，被人当枪使了还那么高兴，还以为自己是义士？真是可笑。”
刺客咬着牙，也不说话，就这样瞪着沈素。
“你若是老老实实告诉朕，是谁教唆了你，也许还能留一条命。”沈素再次走到刺客面前。
“是我自己不甘心！没有人指使！”刺客吼道。
见此，沈素也懒得废话，只要刺客做了的事，就会留下痕迹。
她将布团塞回刺客口中，免得他咬舌自尽了。
京兆尹在牢房的门口等着沈素，见人出来了，他拱手道：“陛下……”
沈素瞥了一眼京兆尹：“好好查。”
“是。”京兆尹连忙应下。
沈素离开京兆府，马车已经停在门口了。
林祈已经回来了。
沈素走上前，沉声问道：“陆姑娘已经送回去了？”
“是，安全送达。”林祈拱手道。
沈素沉默了片刻，才道：“回宫吧。”
林祈欲言又止，余光瞥见他的手下，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只是应声道：“是，陛下请上车马。”
—
沈素回到宣政殿后，便屏退了其他宫人，单独将林祈留下。
林祈当即跪下，头重重地磕在地上：“臣有罪，臣御下无方，请陛下责罚！”
沈素其实很想问一句，只是御下无方吗？
但林祈是她父皇给她留的人，她不能草木皆兵。
若林祈是内鬼，他有太多机会杀她了。
不会是他。
“将本次泄露我在锦绣楼的内鬼给揪出来。”沈素目光微沉，直接轻扣桌面，“一个也不许放过，这些人背后或许还有别的人。半月之内，将此事查清，否则……”
剩下的话，沈素没有说。
林祈掷地有声地说道：“十日之内，臣定能查出一个结果，将功折罪！”
沈素嗯了一声：“起来说话吧。”
沈素沉吟了片刻，问道：“林祈，你觉得朕开设女子学堂不好吗？”
她不是在自我怀疑，而是想试探林祈。
林祈原是忠心之人，但人心易变。
林祈仍旧跪着，拱手道：“陛下所做之事，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怎么会不好。”
“何以利国？何以利民？”沈素接着问。
林祈认真地说：“若天下的人才能源源不断地朝陛下涌来，何不能说是利国呢？若无论男女都能得到良好的教育，怎么能说不利民呢？”
沈素淡淡地嗯了一声：“指挥使，起身吧。再说说内鬼的事。”
林祈缓缓站了起来：“陛下，那日随我出来的只有八个人，内鬼必然在这八个人里。”
“我知道。”沈素淡淡地扫了林祈一眼，“那日的刺客不是内鬼的指使者，刺客和内鬼都是幕后之人的棋子，幕后之人的动机应该是女子学堂，这触动了他的利益。”
“是，微臣这就去查。”林祈拱手道。
沈素摆了摆手，林祈躬身退下。
林祈退下后，沈素便回了未央宫，恰好太后在未央宫等她。
“素素，你在宫外遇刺了？有没有受伤？”太后一听说遇刺之事，那颗心便一直悬着。
“母后，我没事，那刺客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根本伤不到我。”沈素扶住她的母亲，在椅子上坐下。
“没事便好。”太后话音一顿，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点，“为什么幕后之人会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来刺杀你？刺杀这事，自然得一击必中，否则之后再行刺杀的难度会大幅度上升。”
沈素目光渐凝，缓缓道：“是啊，我也纳闷，而且因为这刺杀，还会牵扯出锦衣卫暗藏的内鬼，幕后之人究竟图什么呢？”
空气陷入了沉默，两人都蹙起眉，沉思了好一会。
“除非，那个人想借刀杀人……”沈素摩挲着自己的指腹，“或许他的目标不是我，所以才选了这么一个……不可能刺杀成功的刺客。”
太后叹了口气，面露迟疑：“可是安插一个棋子并不容易，他何必因为‘借刀杀人’将棋子暴露？”
沈素目光渐凝：“此事疑点重重，等京兆尹查出更多信息，或许能窥探到一些什么……”
太后轻轻拍了拍沈素的手背，以示安抚：“也别想太多，早些休息，身体重要。”
“好，谨听母后教诲。”沈素微微颔首。
太后离开未央宫后。
沈素洗漱完便休息了。
这天晚上，她又梦到了那个清正寺，方丈站在寺院门口，那些话一遍遍回荡在她的脑海里。
沈素揉了揉眼睛，画面一转，她看到陆妍站在清正寺门口，抬头望着清正寺的牌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又一次在梦中醒来。
直觉告诉她，清正寺一定有问题。等刺杀之事了结，她一定要再去一趟清正寺，将事情问个清楚。
第135章 借刀杀人
一日后, 京兆尹将刺客的身世查了个明明白白。
如刺客自己所说，他寒窗苦读数十年，还只是个童生, 讽刺的是，他的父母早逝, 供他读书的, 是她的姐姐。
那女子学堂的确是触动了他的利益，他有动机——如果女子也能上学，也能上朝堂，那他的姐姐很可能不会资助他读书，而是自己读书。
京兆尹还调查了最近与刺客接触过的人和事, 和刺客接触的人基本是他的姐姐和姐夫，他的姐夫是屠夫, 姐姐是卖豆腐的，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平民百姓。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刺客前些天去参加了一场诗会, 还在诗会上作诗, 表达了他郁郁不得志的愤懑。
京兆尹推测, 指使刺客的人，很可能就在参与诗会的人里。
京兆尹将诗会的名单奉上。
李达接过名单，传给沈素：“陛下请看。”
沈素看见名单上几个熟悉的名字, 目光渐凝。
其中不乏官员，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位皇室宗亲。
沈素的亲叔叔——信陵王。
按照沈素的设定，她是没有兄弟姐妹的。
但是系统补齐的设定中，她的父亲有兄弟姐妹, 信陵王就是其中之一。
信陵王一向低调，没有什么实权, 膝下儿女成群。
沈素心中警铃大作，信陵王确实有动机，如果她死了，信陵王登基的可能性极大。
“接着查，就从这些人里去查。”沈素冷声说道。
京兆尹迟疑了片刻，说道：“陛下，这信陵王，微臣恐怕不好查……”
以往这类事，都是归属锦衣卫的。
沈素敛眸思索了片刻：“朕让指挥使林祈协助你调查此事，务必查出幕后真凶，不得包庇。”
“是。”
京兆尹退下后，沈素的心中仍有疑虑，她想起那名书生。
如果是信陵王，怎么会只派一届书生来刺杀她？
沈素又翻看了一遍名单，也看不出什么，只能接着等。
—
这天，陆妍进宫见了太后。
太后留了陆妍用午膳，沈素一听说陆夫人没进宫，便眼巴巴地赶过去了。
沈素进门的时候，陆妍和太后正聊到沈素儿时的糗事。
“素素小的时候特别调皮，喜欢往高的地方爬，比如树啊，矮一点的屋顶，能爬上去的她都爬了。但是每次爬上去就不敢下来了，然后就哭鼻子哈哈哈……”
“陛下小时候真是可爱。”
“多谢妍妍夸奖啦。”沈素吐了吐舌头，笑着走进来。
“就知道你回来，快些坐下。”太后笑着朝沈素招了招手，然后屏退其他宫人。
殿内只剩下她们三人，沈素便不再压着嗓子，用清冷的原声说：“姝然，你这几日，没遇到什么事吧？”
沈素怕刺杀之事会牵连到在场的第三人陆妍，便让人守在安国公府外。
“没有。”陆妍摇了摇头，“臣女这几日一直在安国公府待着，不敢随意外出。”
沈素叹了口气：“没事就好，我就怕连累到你。”
太后摆摆手道：“先用膳先用膳，刺杀之事京兆尹和锦衣卫都在调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
三人用完膳后，太后便将两人打发走了，想给两人单独空间。
于是沈素没让其他宫人跟上来，和陆妍溜达到了御花园。
“那个亭子，是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陆妍眼前一亮。
沈素愣了愣，回忆了片刻，才点头道：“好像是，那个时候没想那么多，就是想见你，所以出此下策，将你的衣裙弄湿了。”
“其实拂华姐姐当时的做法很正常。姐姐没有直接将我召出去，是为了我着想。”陆妍弯起眉，声音很甜，“拂华姐姐那个时候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是啊……”沈素摸了摸陆妍的脑袋，“但是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证据，不敢贸然告诉你。”
陆妍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沈素：“拂华姐姐，谢谢你。”
眼神在空气中交汇，她们之间贴得很近，只要沈素想，她可以飞快地亲陆妍一眼。
暧昧的气息在此间弥漫，一丝鸢尾花的清香渐渐散开。
这个时代没有抑制贴，陆妍也没有经过训练，所以很难控制自己的信息素。
沈素笑着轻嗅了一下，看来陆妍的心情不错，她莞尔一笑：“不必客气。”
“对了，你还记得清正寺吗？”沈素的脑海里忽然浮现那场梦，想起陆妍站在清正寺门口的画面，心中莫名一慌。
陆妍眨了眨眼：“记得呀，本来我是要在那清正寺清修几个月的，但是听说了女子学堂的事，昌宁郡主又亲自给我递了帖子，我便回来了。而且那个时候，你不是也来了清正寺吗？”
“那你有求过签吗？”沈素问道。
“求过。”陆妍抿了抿唇，脸颊上浮现一团红晕，“我求的是姻缘。”
沈素眉梢轻抬，不愧是恋爱脑，刚离婚就求姻缘了？
陆妍眼底浮现一抹笑意：“签上说，守得云开月明，可见拂华姐姐做了一件好事。”
“你这般想，我便放心了。”沈素心中的那颗大石头也算落地了，至少，陆妍不会再为那个人渣要死要活，至于别的疑问，来日方长，总会慢慢解决的。
两人相视一笑。
两日后，京兆尹查出信陵王的手下与那名书生有书信往来，锦衣卫当即缉拿了信陵王进了诏狱。
沈素心中的疑惑未被解开，便亲自去了一趟诏狱审问。
刚见信陵王，就听信陵王大喊冤枉。
“你的手下宋旻已经招了，书信也明明白白的写着你的谋算，你还有何冤？”沈素缓缓坐下，眼神无比凌厉。
信陵王被绑在架子上，头发凌乱，锦衣卫奉了她的旨意，还未行刑，所以信陵王的身上还没有伤痕，只是脸上眼泪鼻涕一大把，看着狼狈极了。
沈素瞧见信陵王这个样子，眼皮一跳。
信陵王大哭着喊道：“臣是被冤枉的！是有人要害臣！臣让宋旻做的事，根本不是刺杀啊！”
沈素微眯双眸，身体微微前倾，沉声问道：“那信陵王原本是想做什么？”
信陵王对上沈素的目光，吓得说不出话。
“说话——”沈素斥声道。
信陵王磕磕巴巴地说：“臣……臣只是让宋旻去随便找个书生，想办法去街头哭一哭，闹一闹，想逼陛下停办女子学堂而已。”
沈素扯了扯嘴角，信陵王这个样子，还真不像能搞出刺杀之事的人。
但她依然面色冷峻地看着信陵王：“而已？就这么害怕你所看不起的女子？明年，她们同其他学子一起参加解试，考卷都是密封的，改卷的考官看不见名字，能否上岸各凭本事，你在怕什么？”
信陵王苦着一张脸说：“可名额就那些，若是她们考中了，那臣儿子的机会就少了一分，这叫臣如何接受？”
“所以皇叔想杀了朕？”沈素趁机试探，“朕没有子嗣，新帝定然从你们这些皇室子弟中出，你继位的可能性很大。”
信陵王长大了嘴，满脸惶恐：“臣哪里敢啊！臣只是希望犬子能有出头之日，为陛下效劳啊！”
“是吗？”沈素冷冷地反问，“你登基了，你的儿子就是太子，这不就是出头之日了吗？”
信陵王颤抖地说：“陛下……臣从未想过当皇帝，臣有自知之明，臣只能做个闲散王爷，但又不想拿钱不办事，便想着让犬子去科举。”
“那为什么最后朕遇刺了？皇叔又如何解释？”沈素盯着信陵王，幽幽地说道。
“这……臣不知道啊！”信陵王只觉得自己脑子里一团糟，像是无数的线团缠在一起，他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
“这都不知道，看来信陵王是个糊涂虫！”沈素站了起来，双手抱胸，在牢房中踱步，环顾四周，“不如你仔细想想，为何闹事会变成刺杀？”
信陵王想了许久，终于不太确定地说道：“是……是宋旻？是他从中使坏？怎么会呢？”
“他究竟是什么人？”沈素定睛看向信陵王，问道。
信陵王说：“他是微臣侧室的表哥，从外乡来投奔臣的，臣发现这个人办事靠谱，聪慧多识，便将人放在身边了。”
沈素挑了挑眉：“你确定他是你侧室的表哥？”
信陵王脸色一变，不说话了。
沈素大致也明白了，摆了摆手，朗声道：“来人。”
“属下在。”林祈迅速进来，拱手道，“请陛下吩咐。”
沈素清了清嗓子，说道：“信陵王听信谗言，企图当街闹事，责令罚俸三年，闭门思过半年，杖责三十。”
信陵王立即回过神来：“谢陛下开恩！”
他心中万分庆幸，如果陛下不相信他，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即便他是皇室，也难逃一死。
沈素走到林祈面前，轻声说：“去审宋旻，他才是这场闹剧的幕后黑手。”
林祈的眼底略过一丝惊讶，但他还是应下了。
晚间，宋旻扛不住严刑，终于松口了。
宋旻原名宋知礼，信陵王的妾室原是他的未婚妻。
信陵王在江南游玩时，看上了这位妾室，便让人送到他府上。
宋知礼想同时报复这两人，于是两边哄骗，一边跟妾室说，他陷害信陵王是为了带走她，和她长相厮守。
另一边，他教唆信陵王，激发信陵王对女子学堂的不满，从而，他有了可乘之机。
那名刺客也是宋知礼唆使的。
宋知礼知道沈素在女子学堂开学之际来过，他猜测女子学堂的第一次考试，沈素一定会来，便让刺客提前在女子学堂外蹲守。
刺客一路跟着沈素，进了锦绣楼，稍稍打听一下，就知道沈素的包厢在哪。
于是他装扮成小厮去刺杀。
只要刺杀皇帝这事一出，锦衣卫总会查到信陵王，届时，人证物证俱全，信陵王是抵赖不得的。
只是宋知礼没想到，沈素会相信信陵王。
听到这，沈素觉得既荒唐，又可笑，心中还升起一丝隐忧。
她在想，她的改革是不是太着急了，即便这次不是狗急跳墙，那也足以说明，已经有很多人不满了，这才被宋知礼利用。
改革本该是个漫长的过程，但是她不得不急，她在这个世界不能待太久。
沈素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这么做下去。
此事结束，她决定去一趟清正寺，她还派人给陆妍递了纸条，希望能和她同往。
陆妍收到纸条后，便去和父母说：“爹娘，女儿想去清正寺祈福，为爹娘求个平安符。”
安国公说：“去吧，给你自己也求一个，上回你同陛下待在一起遇险的事，实在是太惊险了。”
安国公夫人有些警惕地问了一句：“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