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警:年上年上年上,是一个白小宇在酒吧撩了个漂亮叔叔结果发现漂亮叔叔竟然是室友小舅的故事。
01
最近几天都是学校里学生放假离校的日子,直通正门的一条道上四处是行李箱轮子滚在马路上咔啦咔啦的声音。白宇昨天几乎一夜没睡,顶着俩硕大的黑眼圈游魂似的走,要不是旁边室友丁维一直在咋呼,他简直站着都要睡着。
“说说嘛说说嘛,”丁维从起床开始就锲而不舍地追问同一个问题,“昨晚上到底什么情况?”
白宇拉高口罩打了个呵欠,第一万次重复,“没情况,什么情况都没,求求你,放过我吧…”
“少来啊你,”丁维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昨晚你回来那鬼样子明显就是有事儿,咱俩还是不是兄弟啊,你连我都瞒?”
白宇无奈地看着他,“是啊,我说啥你都不信,咱俩到底还是不是兄弟啊?”
“嘿你这人,”丁维瞪大了眼睛,“我是关心你…说真的,是不是被那狗逼骗了?”
事情大概要从一个半月之前白宇兼职驻唱的那个酒吧说起……好吧简言之就是他在酒吧里看上了一个人。据说是个成熟稳重,又长得跟天仙儿似的漂亮男人(此为丁维根据白宇口述二次加工而成)。丁维没见过,因为白宇说什么也不好意思偷拍人家,而他几次想去瞻仰美人真容又不幸扑空,所以一直对此持怀疑态度——再说了,一男的再好看能好看到哪去?作为一根笔直的钢铁直男,他的美学图谱里没有雄性生物。
但反正白宇就是看上了,遂摩拳擦掌,要搭讪,要追。之所以这么敢,是因为那酒吧是个gay吧,正常来说,只有性别男性向男的人才会进去。然后中间的过程的丁维就不太清楚了,只听白宇模模糊糊讲过几次,说那人“挺难驾驭的”,再然后,就到昨天晚上了,白宇给他发微信,说晚上不回寝室,让他帮忙搞定查寝的。
当时丁维就拍桌了,一连十几条微信轰炸过去,包括但不限于“卧槽”“卧槽?”“卧槽!”以及“记得明天要搭我舅的车回家啊,不要纵欲过度!”等等等等。
丁维和白宇是老乡,前两年寒假都是一块抢火车票回的家,但今年他那几年才回家一次的小舅也要回去过年,自己开车,就顺道把他给捎回去,于是他很仗义地把白宇给捎上了。
白宇给他回了句,“知道知道,你怎么那么烦啊,明天早上你把我箱子拉出来,学校门口见”,然后再不管他说什么,不搭理了。
丁维心里颇有种“儿大不由娘”的心酸,含泪投入游戏的怀抱。结果晚上快十二点的时候,白宇自己又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满脸恍惚,丁维问他怎么回事,他又是一言难尽的表情,摆摆手说困了,爬床上就睡觉了。
丁维怎么琢磨都觉得这事儿不对——哪有房都开好了又叫停的?别是碰见什么变态或者骗子了吧?无奈白宇铜墙铁壁,半句都不肯透露,他就只能胡乱猜,猜了一堆莫名其妙的剧情,猜得自己都快信了。
白宇说:“别喊人狗逼,太难听了。”
丁维紧张地:“骗财了?仙人跳是不!”
白宇:“……”
丁维大惊失色:“那是骗色了?狗逼提起裤子不认人?”
白宇:“…说了别喊人狗逼。”
丁维彻底怒了,“你怎么还帮他说话呢!哪来的渣男,爸爸这就…不,放假回来就去帮你出气!”
白宇踹了他一下,“跟谁面前当爸爸呢,滚啊!”
“我说你是不是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诶,小舅!”丁维忽然朝斜前方招了招手。
白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一个身穿黑色长呢子风衣的男人正斜靠在一辆SUV旁低头看手机,好身材,大长腿,角度关系看不清脸,但从旁边路过的女学生都忍不住朝他行注目礼的情况看,应该是不错。
听见丁维的声音,男人抬起头,扬了下手,笑了。
白宇:……
白宇当场石化,并且光速裂开,就剩堆碎石块儿了。
朱一龙一眼就认出那小孩儿了,还是昨晚那件羽绒服,不过围巾换了一条。昨晚那条灰色的被小孩儿扔酒店了,应该是慌里慌张的忘记拿走,现在就在他副驾驶座上躺着。
“小舅,等很久吗?”丁维问。
“没,我也刚到。”朱一龙一边说一边往白宇那儿看。
丁维便把白宇往前一推,介绍道,“这我室友,白宇。”又扭头撞撞白宇的肩膀,“白,这我舅。”
白宇简直尴尬得昏死过去,拉拉口罩硬着头皮打招呼:“叔…”卧槽这称呼真的好烫嘴,“叔叔好。”
朱一龙笑着点点头,不认识的模样装得实像,“你好。”
…天啊这杀千刀的缘分!!和难以描述的、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白宇内心留下宽面条泪,想,现在买火车票还来得及吗?要不干脆自己骑自行车回去吧?啊?就算骑车累死在高速公路上也比接下来跟这个人在同一辆车里待六七个小时要好吧?!!!
“先把箱子放下吧。”朱一龙走到车尾开了后备箱的门。
丁维跟他俩人一块儿把自己的大尺寸行李箱塞进去,转头想帮白宇,却见他已经自个儿把行李箱横着拎了起来,一脸自力更生自强不息的样儿。
“我来吧。”朱一龙想搭把手。
白宇咬着牙也不知道在倔强什么,“不用,我自己可以。”
朱一龙只好在下头用手虚虚托着。SUV底盘高,白宇提到一半就不行,好在朱一龙及时接住了,把箱子往上一抬,意外道,“这么沉啊。”
“嗨,他每次都跟搬家似的,”丁维说,“光一台外星人一台PS4就够受了。”
“你滚…”白宇本来想回嘴,但听见朱一龙的轻笑声,又莫名地气弱,闷声改了口,“我这是担心财产安全。”
“嗬。”丁维用一个单音节表达了对这种说法的不屑。这厮分明就是一天不玩游戏就会死好吗。
白宇瞪他,没留意朱一龙把手伸过来接他的箱子,俩人的手短暂地碰了一下,顿时跟被静电打到似的一缩。
没想到这小孩儿反应那么大,朱一龙用余光向旁边瞥了一眼,又忍不住抿唇笑了。
之前在酒吧里千方百计过来勾他的时候可不这样,现在简直是纯良小白兔和狡猾小狐狸的区别。
他想起小孩儿在酒吧抱着吉他唱歌时的样子,非常投入,有时还闭着眼睛。明明声音很干净,衣着风格也清爽,但在那种迷梦般的环境下不会显得特别格格不入,反而给人特殊的感觉,像是半杯软饮半杯烈酒,总之和他纯粹还原大学生身份的样子还是很不一样的。
“诶你到底咋了,”丁维看见白宇发傻,又过来撞他肩膀,压低声音说,“什么心理阴影啊,一晚上没回过神来?”
朱一龙听见了,但装作专心整理后备箱的样子。
白宇说,“你怎么还问,烦不烦啊。”
丁维说,“哎呀就说你那狗逼不行,忘了吧,你看我小舅,虽然三十好几,但就这张脸而言,是不是分分钟甩你那狗逼十条街!”
白宇:“……”
白宇心情复杂地看着他,这货如果知道了自己口中的狗逼就是他三十好几的小舅本人,会不会后悔到把干脆嘴巴缝起来?
“你快别说了。”他是真实地,从身体到灵魂都虚弱了。
可丁维还要发表义愤言论,“天涯何处无芳草,让昨晚的狗逼随风去吧!忘掉那个人渣,前方还有一万个我小舅这样的帅哥等着你!”
忽然“砰”地一声。
两人同时一激灵。
朱一龙重重关上后备箱的门,转头看向嘀咕二人组,笑得如春天般温暖,“上车吧。”
说完重重拍了下自己外甥的肩膀,快把人拍到地里去。
丁维一脸懵逼:“完了,我俩行李占地儿太多,玷污我小舅高贵的车了。”
白宇“呵呵”地假笑一声,在他另一边肩膀也重重拍了一下,“傻儿子,快上车吧。”
这边他刚拉开车门,就听见后头有人在喊他。丁维和他一起回头,看清楚是谁之后,顿时乐了,“哎哟,这不我们白大校草的桃花债吗?”
白宇瞪他,“别胡说八道。”
喊住他的人是他俩同学院不同系的学长,叫陆斯昱,俩人在白宇大一的时候就认识了,而且他还帮过白宇不少忙,一开始他们关系很好,但后来白宇觉得他好像有点儿别的什么意思,而这意思自己刚好又没有,就开始跟他保持距离。不过这事儿没挑明,毕竟人家没表白,自己总不可能莫名其妙地提一嘴说“我不喜欢你”,万一会错意呢?
“小白,”陆斯昱小跑上前来,停下之后才注意到丁维,便打招呼,“丁维也在啊。”
丁维“嗤”地一声笑了,“我这么大一人站这儿,怎么现在才发现我啊。”
陆斯昱尴尬地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啊,我近视…”
丁维说,“那就只对我们白宇不近视的意思呗。”
“滚啊,”白宇在他小腿上踹了一脚,“就你有嘴,成天叭叭的。”
丁维一耸肩,“我先上车了,你们聊。”
朱一龙坐在驾驶座开着窗抽烟,看见丁维上车了,便用眼神向外示意,随口问道,“同学?”
“学长,”丁维说,“我们小白忠实的追——唔,好朋友。”
他说到一半想起自己小舅不见得就待见同性恋,及时把“追随者”三个字咽了回去。
朱一龙笑笑,往后视镜看了一眼,说,“追求者吧。”这眼睛就跟粘在白宇身上似的,一直就没挪开过。
丁维瞪大了眼,“小舅,你——”
“这有什么,”朱一龙知道他的意思,顿了顿,笑着说,“虽然我三十好几,还不至于那么迂腐。”
“啊,”丁维没想到他听见自己的话,心虚地瞟开目光,“小舅风华正茂,没有说你老的意思。”
“跟你们确实没法比。”朱一龙说。
过了一小会儿,白宇也上车了,“不好意思啊,那个…呃,叔叔,耽误你时间了。”
车上的暖气开得很足,一坐进来羽绒服就穿不住,他脱了外套盖在身上,又把围巾摘下来,口罩也挂到下巴,终于露出了完整的一张脸。朱一龙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果然,这小孩儿大概是一晚没睡。他把车里的音乐声调小了,换了比较舒缓的曲子。
“没事,”朱一龙说,“又不赶时间。”
丁维八卦兮兮地问,“他找你什么事儿啊。”
白宇懒洋洋地窝起来,说,“没什么,问我去不去他那实习公司实习。”
“啧,”丁维真情实感地发出感叹,“他管得可真够全面啊,只可惜,一片痴心终究是错付惹——”
“惹你个头!有病就吃药去。”白宇不想在朱一龙面前聊这个,后视镜里撞见他含笑的眼神就更郁闷,没好气地一侧身,“别吵我了,我补个觉。”
丁维瞬间痛心疾首状,“要是他知道你为一个渣男熬夜伤身又伤神,那得多心疼啊。”
白宇把身上外套一掀,死命瞪他,“你还说!”
“…”朱一龙这时插话了,“后头位置窄的话你们可以把衣服围巾放到副驾驶座来。”
“啊,行。”丁维留了白宇的外套给他盖,起身想把俩人的围巾和自己的外套塞前头,却见副驾驶座上那条灰色的围巾很眼熟的样子,“诶?这不是你围巾吗?”
白宇:“……”
操啊,他怎么还把这围巾给带出来了?!
“这围巾到处都是好不!”他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生怕丁维看出什么,心虚地提高声音强调,“街上随便揪十个人有五个都戴这色儿。”
“…不是就不是嘛。”丁维不知道他哪来的火,嘀咕着把围巾放回去了,“不过小舅,你这围巾跟你气质太不搭了吧,别人送的吧?”
白宇悄咪咪竖起了耳朵。
只听见朱一龙轻轻一笑,“不是。”他有意停顿了一小会儿,第不知道多少次从后视镜去看白宇之后,才慢悠悠地说,“是一个小朋友的,留我这里忘记拿回去了。”
“小朋友?”话痨丁维还要问,被小朋友本人压着的一嗓子给怼回去:“丁维你住海边吗管那么宽!”
丁维无辜地看向他,“啊?”
“睡了,”白宇恼怒地用衣服蒙住头,“你别说话了!”
朱一龙也说,“让他睡吧。”
丁维委屈地闭上嘴巴:我寻思我也没有很吵啊?
02
白宇当然不可能睡着。他身体是很累,因为彻夜辗转难眠频繁地打呵欠,但脑子却诡异地清醒着,像有个小人在里头跳踢踏舞,跳得他头皮都要炸了,太阳穴突突地跳。
…怎么天底下会有这么操蛋的巧合啊?自己费尽心思撩了一个多月的对象竟然是室友的舅舅…舅舅…舅舅!!!丁维简直是狗,竟然敢瞒着他有舅舅!!!有舅舅!!!是舅舅啊!!!白宇满脑子都是这俩字儿组成的弹幕,马上都要变成立体声带混响的咆哮了。
不过说起来也真的很失败。
酒吧第一次遇见的时候,白宇在台上唱歌,只随意往周围扫了一眼,就看见一长得特别漂亮的男人坐在吧台边,一边晃着手里的酒杯一边听他唱歌。酒吧里很吵,放眼望去都是三两成群的人在喝酒聊天,只有那男人是孤身一人,不仅听得十分专注,还会在两人对上视线的时候笑一笑。
白宇记得自己那天唱的是《南山南》,“他说你任何为人称道的美丽/不及他第一次遇见你”,这歌词在那个当下简直不要太契合。
他不是瞻前顾后的人,有兴趣就一定会主动,所以那天唱完歌他就过去搭讪了,从非常老套的“嘿,一个人喝酒吗”这句开始。当时朱一龙笑了一下,碰碰他的杯子,说,现在是两个人了。
那之前朱一龙没来过这间酒吧,至少在白宇兼职期间没出现过,但那之后隔几天就会去一次,每次都是一个人,他说很喜欢听白宇唱歌,会在白宇唱完之后请他喝一杯酒,不过也仅此而已了,他不是那种很健谈的人,话说得少,甚至连自己的名字也没提过,更别提交换联系方式。
因此白宇看不懂他,而且这种看不懂的感觉常常很强烈,但越是这样,他就越被吸引,好像跟自己较劲儿似的,非要去撬那严丝合缝的箱子的一角。还是丁维总结得好:人呐,都是贱死的。
有天酒吧里办投篮比赛,是老板的私人爱好,他很喜欢打篮球,就在自己的酒吧里放了两台投篮机,隔三差五就搞个比赛,优胜者当晚酒水全免。白宇觉得朱一龙整晚都闷闷的,说什么也拉着他一块儿参加。
其实一开始朱一龙没什么兴趣,但在那种热烈的氛围下投了几轮之后意外地找到感觉,于是干脆脱了外套,挽起衬衫袖子,一本正经跟其他顾客比起赛来。他和白宇两人组一队,默契和准头都不错,对手一组一组地淘汰下去,竟闯到最后一轮。
“加油啊,”那时白宇摸摸朱一龙发达的肱二头肌,“我们可以的!”
紧接着一声哨响,两台投篮机同时开闸,篮球砸在机器上砰砰响,中间代表进球数的红色数字一路飙升。
两组人的分数咬得很紧,到后来整间酒吧的人都沸腾了,“加油”一声叠着一声,和着快节奏的电子音乐,快把天花板掀翻。
最后两人以一分的微弱优势胜出,机器暂停运转的那一刻,白宇兴奋得转身抱住了朱一龙,“我们赢了!!”
朱一龙也很开心,很单纯地为赢这件事情开心,无论这比赛是大是小。他稳稳地把人接住了,还没有任何征兆地,在雀跃着主动投怀送抱的小孩儿嘴角亲了一下。
人群顿时爆发出更高的一阵欢呼,白宇愣了愣,然后眼里亮晶晶地,用汗湿的双手捧住朱一龙的脸,响亮地回亲了一口。
但那一晚除了那个亲吻什么也没有发生,不仅那一晚,随后的一个多星期里,也都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朱一龙他压根儿就没在酒吧出现过。白宇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不知道他叫什么,就只能等,等的同时回想起这一段时间两人的相处,又满心都是委屈。
亲完就跑,这算什么啊?是男人的话至少应该给个痛快啊,而且得当面!
白宇觉得自己快没救了,明明应该狂扎小人骂对方是狗一万遍,结果又忍不住很想他,很想见他,想到每天都在“白宇你好没出息”和“让出息见鬼去吧让我再见他一面”这两种状态里来回拉扯,以至于在酒吧驻唱时唱起了伤感情歌金曲——
“若一切都已云烟成雨/我能否变成淤泥/再一次沾染你”
“若生命如过场电影/让我再一次甜梦里惊醒”
“我多想再见你/哪怕匆匆一眼就别离……”
可以说是非常哀怨。
这首歌原来那男人点过,白宇想起来就随便唱唱,没想到它竟然还真的有召唤神龙的效果,唱着唱歌着那朝思暮想的人就出现了。还是一个人,还坐原来的位置,还喝相同的酒。
…还对他笑。
两人隔着酒吧醉生梦死的人群对视上一眼,朱一龙便又像往常那样举起酒杯,隔空对他晃了晃。像什么也没发生。
白宇唱完歌气势汹汹地冲下台去,一路火花带闪电冲到朱一龙面前,看着是想要发火的样子,但刚一张口就暴露白兔本质,“你来了呀。”
朱一龙照例推了杯酒到他面前,抬眼问他,“怎么了?”
“没事,”白宇故作镇定地坐下,“你好久没来了。”
朱一龙说,“最近有点忙。”
然后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白宇见对方态度如此自然,自然得仿佛失忆,简直怀疑自己之前是在白日做梦。
后来实在忍不住,趁朱一龙去洗手间的时候,白宇一口气喝光自己喝对方杯子里剩下的酒,攒够勇气值后追上去“砰”地一声推开门,把里头几个正尿尿的人吓得抖了三抖。
“清场,”白宇喝得上头,特有范儿地竖起两根手指,“给你们两分钟时间。”
结果一分钟没到,该跑的人全跑了。
“你怎么了?”朱一龙有些吃惊地走上前去,可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就被白宇伸手揪住了领子,转个身往门板上一压,顿时酒气扑面。他瞬间了然,皱了皱眉头,问,“你刚才喝了多少?”
白宇不管那么多,没答话直接吻了下去。
他身上很热,藏了颗能为爱燎原的火种,力气也用到极致,竟箍得朱一龙一时挣脱不得,被迫和他接吻。
正准备用蛮力把人推开的时候,忽又听见小孩儿闷在自己肩窝里极委屈的声音,“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啊…”
朱一龙知道他大概是有些不清醒,有点无奈但竟也不忍心推了,像给猫咪顺毛似的揉揉他的头发,低声问,“我怎么了?”
白宇控诉似的问,“…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来?”
朱一龙没答,只用哄人的语气,“现在不是来了吗?”
白宇像是满意了,又凑上去亲他。
这一次他整个人都温顺了,朱一龙没躲,吻了没一会儿就把他按进怀里,很熟练地把手伸进他的毛衣里,顺着腰线来回抚摸。
这时洗手间外有人狂砸门,“里面他妈什么情况啊!!要搞换个地方行吗,让不让人上厕所了!!”
白宇听见这话不好意思地把头埋起头。
“现在知道害羞了?”朱一龙笑笑,捏捏他的耳垂,在他耳边轻声问,“我们去别的地方,好吗?”
气息不太稳,沙哑的声音莫名性感,白宇基本失去思考能力,晕晕乎乎地说好。
从酒吧去酒店的路上,白宇一直没说话。之前豁出去踹洗手间门的万丈豪情已经消退了,取而代之的就是忐忑和紧张。他从没这样,跟才认识没多长时间、连名字都还不知道的人去开房,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全凭一股疯狂的冲动。他忍不住扭头去看身旁跟他并肩坐在后排的男人:不心急,很冷静,没表情,偶尔回复一下手机上的消息,完全看不出情绪。
“总看我做什么,”忽然朱一龙说,只是没扭头看他,跟旁边长了只眼睛似的,“晚上不回寝室,不跟室友说一下吗?”
“哦…哦。”白宇被提醒了,低头给丁维发信息,结果不到十秒就收到一连串的消息轰炸。
朱一龙不太明显地笑了一下,但那声气音在安静的车厢里藏不住。
白宇顿时有种被对方看穿了什么的尴尬。虽然知道对方不可能看清楚自己的手机屏幕,但还是在回了丁维一句之后,在手机再次欢快起来的震动声中手忙脚乱按了关机。
朱一龙瞥他一眼,“你不怕我把你卖了啊。”
白宇想了想,回了一句,“现在男大学生行情好吗?”
朱一龙说,“你这样儿的应该不错。”
“啊,”白宇说,“当你在夸我。”
朱一龙摇着头又笑了,“我发现你还真是…”
白宇转头看他。
“…小朋友。”他慢条斯理地补充。
“那你现在还不是带小朋友…”这话接到一半白宇又不知道怎么说,含糊道,“那啥…是吧。”
忽然驾驶座上的代驾一踩刹车把车停了下来,还疑似从后视镜里偷偷瞄了他们好几眼。
“你随时可以反悔。” 朱一龙看着白宇认真说道。
窗外的路灯把他的轮廓勾勒得很清楚。白宇跟他对视,半晌败在他温柔坚定的眼神里,没忍住凑上去以极快的速度在他唇上点了一下,再又缩回座位里,说,“我没这个意思,你…你让他开车。”
“红灯。”朱一龙笑笑。
白宇一看,果然,车是停在一个大路口,红灯长达九十秒的那种。他又觉得自己丢人了。在这个人面前,他总是觉得自己像只跳来跳去的蚂蚱。
“给过你机会了。”变绿灯的时候,朱一龙说。
开房的是家连锁的星级酒店,朱一龙还是尊贵的黑卡VIP,白宇看见的时候都震惊了,跟在他身后越发局促。
“我经常出差,习惯住这家。”进了电梯,朱一龙不咸不淡地跟他说了一句。
“哦。”白宇尴尬地垂头摸摸鼻子,心想自己的心思还真是一点,一点点,一点点点,都逃不过他老人家的法眼。
一进房间朱一龙就脱了呢子大衣和里面的西装外套,一边松着衬衫领口一边扭头看傻站着的白宇,很自然地问,“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本来白宇给自己的思想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结果一听见身后门关上的“咔啦”声又开始循环懵逼,双手插羽绒服口袋里,抬眼茫然地看着对方。
“还是你想一起洗?”朱一龙靠近,摘了他的围巾放到一边,搂了搂他的腰,逗他。
一瞬间白宇的心脏猛烈撞击胸腔,说话都磕巴起来,“不不不不用,我自己可以!”
说完就冲进了浴室里,身上衣服一件没脱。他在浴室里磨蹭了很久,脑子里一会儿换一个想法。比如,他跟外面那个男人认识了几天,都说过些什么话,现在这样究竟算什么,是在一起还是一夜情,这个浴室好大啊,竟然还有浴缸,这里离学校远吗,等下怎么开始,明天怎么回去,还有他看上去怎么能那么自然,是不是经常跟别人约…这些问题毫无逻辑杂乱无章地跳闪,到最后他甚至连有没有套这样的问题都操心了。
我操,白宇你是真的疯了。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
洗完澡他又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穿上了,连外套也没落,照样严严实实,反正怎么进去的就怎么出来。朱一龙大概觉得他这样很有意思,看着他笑,但没多说什么,只摸摸他有点湿的头发说“等我”,然后也进浴室了。
白宇还是很混乱,在酒店那张大床上坐下时,也不知怎么,忽然就浑身一个激灵——
真的要…吗?
他承认自己还是怂了。主要的怂点在于他对这个男人太不了解。未知必然带来不安,大脑运转正常的人稍微冷静一下就能接收到。
等到浴室水声停下来时,白宇已经整个人弹了起来,很快那人就会出来,他没给自己多一秒的考虑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房间走出酒店的,反正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坐上了回学校的的士,而且情急之中连张纸条都没留下,他又没有人家的联系方式,注定就只能当个逃兵了。
——是的,白宇就这样跑了。
从头到尾,主动撩事儿的是他,半路不下车的是他,最后逃跑的还是他。他简直不敢想象人家从浴室里出来看见空无一人的房间时作何感想。
正常人会觉得自己被耍了吧?白宇在装睡的间隙偷偷睁眼看了一眼斜前方专心开车的男人,结果就有那么巧,又被抓个正着。
看…看什么看!就知道眨巴着你那双卡姿兰大眼睛看看看!还笑,我脸上是有写一个笑话吗。
白宇毫无威慑力地对驾驶座上的人瞪圆了眼睛,活把自己瞪成一只大眼旺仔:
再看,再看就把你吃掉!
03
“小舅,今年过年你真的要做好心理准备。”
丁维跟他这小舅一向能聊得来,毕竟作为长了一辈人的人,朱一龙跟他十几岁的年龄差已经算是很小,而且人和人之间可能真的有所谓“气场相合”这种事情存在,就像他和白宇,没道理就是寝室里玩儿得最好的一样,他对朱一龙也是,他就愿意亲近他,哪怕他刚懂事的时候朱一龙就已经在外地上大学了。
“怎么?”朱一龙挑了挑眉问。
“相亲呗,”丁维“嗨”了声,一脸“你懂的”的表情,“我瞧我妈那意思能给你弄出条相亲流水线来。”
朱一龙一听,那张惯常冷静的脸也忍不住透露出烦躁,“所以我说懒得回家,就是这样。”
他这一辈三姐弟,丁维的妈妈最大,他最小,中间还有一个哥哥,前些年还能帮他分担些火力,但二哥去年也结婚了,所以他的婚事就上升成为整个家庭的主要矛盾,要集中力量解决的那种。他的脾气已经算是非常好,但是接到那种三句话不离“结婚生孩子”的电话还是会不耐烦,最后就变成“嗯”“嗯”这样答,实际上手机开免提放在一边听都不仔细听。
没办法,是真的没办法,这种问题自诞生之初就是无解的。
“唉,”丁维也知道,叹了口气说,“要是小舅你当初没有跟欣姐分手,现在可能也不会这样。”
“没发生的事,谁知道。” 朱一龙淡淡地说。
丁维忽然想到什么,问他,“欣姐是不是快要结婚了啊?前段时间看她朋友圈——”
身旁一直没什么动静疑似睡着的白宇刹那间跟诈尸似的,猛地掀了盖身上的衣服坐直身体。
丁维吓一跳:“卧槽,你怎么睡个觉还一惊一乍的!”
白宇忍住没有往驾驶座看,但瞪着丁维,瞪到丁维心里都发毛了,才舔舔干燥的唇,问他,“…有水吗?”
“有矿泉水,”朱一龙帮丁维答了,“车门那里,自己拿。”
“哦。”白宇本来也是没话找话,所以拿了水拧开瓶盖也没喝多少,纯粹只抿了一下,然后又靠回椅背上,没说话,整个人看起来还是有点儿飘。
丁维有点担心,毕竟真的很少见他连续这么长时间不在状态,于是坐近了撞撞他的肩膀问,“你刚怎么了,做噩梦?”
“是啊,”白宇无奈地瞥他一眼,“大白天做噩梦,梦里都是你在嘚吧嘚吧嘚。”
“…”丁维一哽,“以前也没见你睡眠那么浅啊!”
“那是我不计较,”白宇捏着手里的矿泉水瓶,捏得咔啦一阵响,“所以刚聊啥呢?”
假装问得特不走心特不经意,实际上心里满满的在意就差写脸上了。
不过丁维粗神经没发现,就当他是睡饱了闲的,说,“聊我小舅的终生大事。”
“嗯?”白宇所幸把刚睡醒进行到底,看向朱一龙,问,“叔…咳,要结婚?”
有一说一,以他俩这种差一点儿就要上床的关系,喊叔叔还是有点羞耻,好像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在进行什么奇怪的角色扮演PLAY,反正白宇每喊一次舌头就要闪着一次,跟听这称呼听得面不改色的人相比,心理素质实在差太多。
“真要结婚的话那倒好了,”丁维说,“怕的就是没结。”
白宇假装完全不知情地问,“那刚才好像听见你说结婚?”
丁维一向心直口快,再加上他确实完全把白宇当做自己人,没想太多直接就答了,“嗨,说的是我小舅前女友,以前他俩在一起很久,最近好像——”
“丁维!”朱一龙有点严厉地打断了他。
丁维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得有点多,毕竟他小舅已经很久不提那个前女友了。不提,也不爱提。
“嗯,反正就这么个事儿。”他含糊过去。
白宇便又朝朱一龙的方向看,“前女友结婚有什么关系,叔…嗯,也不像找不着对象的人,对吧。”
“对啊!”丁维一拍大腿也跟着凑热闹,“小舅你不像找不着对象的人啊!”
朱一龙笑了笑,没说话。
“关键是想不想,是吧?”丁维又开始八卦,整个人扒拉着前面那张椅背,脸恨不得凑人跟前去,“说说嘛小舅,说实话我也真挺纳闷的。”
朱一龙稳稳地抓着方向盘,反问,“要我说什么?”
丁维说,“为什么一直没找对象啊!”
“你觉得呢?”
“我哪儿知道啊!”
“…没时间。”
“啊?”丁维没明白,他的阅历里不存在谈恋爱没时间这种事儿,“这不你敷衍我妈他们的说辞吗?”
“那不然你想要什么答案?”朱一龙倒不是说不耐烦,只确实觉得这问题没什么回答的意义,“到了我这个年纪你自然就理解。”
车子接连驶入高速路上几条很短的隧道,光线一下子变得忽明忽暗,白宇从斜后方看着他,有那么几个瞬间觉得这个男人确实离自己挺遥远的。不过现在他至少知道两件事情。一,这个人以前有过女朋友,所以应该不是纯粹意义上的Gay;二,开房什么的…大概率就是次成年人式的狩猎行为吧,没想负责的那种。
不过当时的自己有想太多吗?也是被撩了结果又被晾了一段时间过后千百种滋味混杂在一起的冲动爆发吧,有点被情绪牵着走的意思。
这么一想,白宇忽然有点感谢自己仓促的逃跑。爱情嘛,谁还非得靠身体当桥梁了。
当然也不是说绝对不行的意思…毕竟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以及,条条大路通罗马,道理还是有点道理的。
还没到春运交通真正繁忙的时候,所以他们一路上还算畅通,半路丁维说要上厕所,朱一龙就把车停进了最近的一个服务区,白宇私心想要和他聊聊,没和丁维一块儿进去。
“你抽烟么?”朱一龙靠在车门边点了根烟,看见白宇站过来了,就把烟盒递过去。
“谢谢。”白宇没拒绝,取了支烟出来,就着对方手里的火吸了一口。
动作挺熟练,确实是会抽的。朱一龙收起打火机,笑着说,“我还以为你是乖学生。”
“啊,”白宇吐出片烟雾,抬眼看他,“我像吗?”
朱一龙上下打量他一个来回,结论没变,“嗯,挺像的。”
“…谢谢。”白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要道谢,闷闷地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后,支支吾吾地说,“嗯,昨,咳,昨天晚上…”
“没事。”朱一龙知道他纠结,没等他讲完就干脆地接话了。
白宇飞快地看他一眼,“还是要说对不起的。”
朱一龙笑了笑,“真没什么,我说过你可以反悔。”
白宇咬了下唇,问他,“你不生气吗?”
“生气?”朱一龙一愣,完全没想到小孩儿竟然会这么想,在他看来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必须履行到底的约定,你情我愿的事情,总不能人家不愿意了还霸王硬上弓吧,“气什么?气你浪费我一晚上房钱吗?”
“呃,”一向能说会道的白宇这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句道歉不过脑地从嘴里溜出来,“对不起。”
朱一龙“扑哧”一乐,伸手轻轻地拍了下他的头,“小朋友。”
白宇被他笑得很不好意思,然后从耳垂到脸,整个不受控制地红起来。
“真要说起来的话,是我不应该,”吸了几口烟之后,朱一龙才又说话,“我没想到你是丁维的同学。”
服务区周边停了很多车,路过短暂停留的人们来来往往,没人注意这个角落里正在发生怎样的对话。不过还是偶尔能吸引几道目光,毕竟两位长腿帅哥并肩靠在车上的画面怎么看都足够养眼。
白宇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在抽烟,就任那香烟在指间烧。他又有点紧张,垂着头小声嘀咕,“反正你又不是我舅舅。”
“什么?”朱一龙没有听清。
白宇深吸一口气,抬头迎着他的目光,豁出去了,“我说,你是他舅舅,不是我舅舅,有什么关系吗?”
朱一龙愣住,长睫毛眨了几下,看向他的表情稍有空白。
白宇侧过身,往前迈了一步刚要说话,就看见丁维从不远处闪现,于是又退了回去。
“诶我操,”丁维跑回来就开始咋呼,“这个服务区洗手间简直太脏了!”
白宇丢了烟头,把刚才的情绪收好,很下意识地嫌弃状远离丁维,“那你洗手没啊。”
“没洗!儿子别跑,让爸爸爱你一下!”丁维特别欠地作势要用手去摸白宇,白宇就躲,俩人绕着车一通追,朱一龙只好老父亲似的提醒两位心理年龄还不超过三岁的幼稚鬼小心一点。
他们习惯了这么玩,平时在寝室也是,没事就鸡飞狗跳一回,白宇本来觉得没什么,但余光一瞥见朱一龙,浑身上下就像被触发了什么稳重因子似的,瞬间闹不动。
…白宇,成熟一点白宇!你已经是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了!
脑子一抽,他在朱一龙跟前停下了。
丁维没收住脚,还像炮弹似的轰过来,白宇一惊,正想着怎么躲躲的时候,朱一龙就已经把他护到身后,用惊人的力气扳住了丁维的肩膀,生生止住他前冲的势头:“行了,再闹该摔着了。”
丁维有点懵,半秒钟之后开始呲牙咧嘴,“卧槽,小舅你手劲儿太大了。”
朱一龙这才放松力道,顺手揉了下他的肩,“没事吧?”
“没事没事,”丁维摆摆手,又转头跟白宇说,“看到了吧,我小舅西装举铁可他妈厉害了,我平常轻易不敢惹。”
“西装…举铁?”白宇满头问号,这是个什么神奇的技能。
丁维解释,“练那种推胸机,你知道吧,就那样那样的——”说着自己做了个两手臂前撑的姿势用作示范,“穿着西装就开始练,随随便便80kg!”
80kg…
白宇没什么概念,他不是很热衷于健身。不过健身房他去过,里面那些练器械的一个个肌肉都发达得吓人,可是怎么想那都和那张堪称漂亮的脸毫无关系啊?他转头看了一眼朱一龙,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笑出声音。
“别听他胡说,”朱一龙说,“我那次是给他做示范,不是每天都穿着西装练。”
白宇还是笑得不行,问他,“叔叔,你看过《十万个冷笑话》吗?”
朱一龙茫然,“啊?”他没看过。
可丁维秒懂,随即也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哈哈哈哈哈白宇你太他妈坏了!”
《十万个冷笑话》里面的哪吒,双丸子头萝莉脸,施瓦辛格的身子,卖萌的同时还可以百分百空手接白刃。虽然朱一龙并不萝莉,可他长得好看啊,还是那种偏细腻的好看。
这时候十几岁的代沟就充分体现出来了。朱一龙完全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无奈地打开车门推了推丁维,“好了上车了。”
白宇在丁维的视线死角,偷偷拍了拍朱一龙的胸肌,靠近了小声说,“上次投篮的时候竟然没发现,原来你是个肌肉型选手。”
“是啊,”朱一龙看着他,“你这身板我能单手拎。”
白宇笑着说,“我不信。”
朱一龙挑眉,“有机会试试。”
这时候丁维从车里伸出个头,“聊啥呢,不是上车吗。”
白宇撇开头,感觉自己心脏正狂跳,赶紧钻进去了。
“诶对了,小舅你开那么久累不累啊,”朱一龙刚拉开驾驶座的车门,丁维就问,“要不我开会儿?”
白宇猛地甩头盯他,差点儿没扭着脖子。
朱一龙往白宇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点点头,“也行。”
他和丁维两人换了个位置,白宇瞬间感觉整个后座都被他的气息包裹住。很沉稳的木质香水味儿,但是淡淡的,前一天晚上在酒吧的洗手间里,他抱住自己的时候白宇其实没注意,但显然嗅觉记住了,眼下都暧昧地扑杀回来。
不过很神奇的是白宇发现自己已经开始享受这种隐秘但澎湃的感觉了,即使身旁这个男人和他并没有太多交流。
朱一龙在回复手机上的信息,大概是工作相关,所以一直很专注。白宇偷偷看他的侧脸,看一眼,再看一眼,等到看开心了,放轻松了,脑子里不乱七八糟地弹弹幕了,就感觉有一阵舒适的困意涌上来,眼皮一沉,真正地睡着了。
脑袋砸在了朱一龙肩膀上。
丁维“嗬”了声,“他倒是很不客气啊。”
朱一龙没动,就那么让白宇靠着,说,“大概太困了吧。”
丁维说,“也不知道他昨晚到底咋了,简直白睡一宿。”
朱一龙笑了笑,“谁知道你们这些小朋友每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04
车在路上整整开了七个小时,进到熟悉的地界时,已是下午四五点的光景。冬天白昼短,再加上又是阴天,这会儿光线已经很暗,白宇这一觉睡得沉,刚睁眼时几乎不知今夕何夕,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坐在车里。
“唔,”他揉了揉眼睛,因为刚睡醒的缘故声音还没完全打开,听上去软软糯糯的,“还没有到啊。”
“快了。”朱一龙温声回答他。
他脑子一炸,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人家肩上睡着了,瞬间跟弹簧似的弹开来,“不不不好意思啊,我没注意…”
丁维听见后座的动静,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揶揄道,“大哥你终于醒了啊,我还以为你昏过去了。”
白宇没理他,盯着朱一龙活络肩关节的动作,内疚地再次重复,“真的不好意思。”
“没事,真的没事,”这一天下来俩人统共也没说几句话,道歉还占了相当一部分,朱一龙有些无奈,“你太客气了。”
“小舅你别被他给骗了!”没等白宇说什么,丁维先抢话了,他估计是开车太无聊,什么话题都能横插一杠子,“这孙子可能装乖了,都能把我妈哄得晕头转向!”
“是吗?”朱一龙挑眉看了白宇一眼,心想现在这样确实还挺乖的,之前在酒吧就难说了。他转头对丁维笑道,“但人家看着就是比你省心。”
白宇总觉得他这笑容和话都别有意味,心虚地没有接话。
白宇的妈妈是急诊科的护士,忙起来简直昼夜颠倒,这天她正好在医院值班,早就说好了让他自己吃晚饭,丁维便直接把人拉到自己家里去,于是进门的时候朱一龙充分感受了一把什么是自己外甥口中的“把我妈哄得晕头转向”。
他这位大姐,竟然直接越过亲生儿子,跑过去对白宇嘘寒问暖。
“哎哟你们可算到了,怎么样啊小宇,累不累?来来来,先坐下吃点水果,今天等你丁叔叔,可能要晚点才能吃饭了。”
丁维在一旁兀自心碎,“妈,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您儿子在这里呢!”
朱颖这才去接他手里的行李箱,“行行行,你也坐,你也吃!”
丁维转头对小舅做了个“你看吧”的眼神,惹得朱一龙阵阵发笑。早上那个学长,再加现在自己大姐,他算是见识到白宇有多招人喜欢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件事情又好像不用从别人身上发现。这小孩儿身上就是有那种让跟他相处过的人都很舒服的劲儿,如果不是这样,他在酒吧的时候也不会一开始就愿意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
晚饭吃得非常融洽,白宇之前几个假期就常来蹭饭,饭桌上简直就像丁家的第二个儿子,丝毫没有外来人口空降的尴尬感,就连丁维爸爸看着那么严肃的人也对他有笑脸,两人聊沉闷的时政话题聊得一团和气,丁维简直都五体投地了。
“绝了,这天也能聊,”放眼望去他也就只能跟朱一龙小声嘀咕,“就问小舅你服不服吧。”
朱一龙本来就是不擅长聊天那一挂的,整张餐桌就属他最安静,此刻他看着白宇,真心实意地说,“服。”反正他跟他这姐夫是聊不到一块儿去的,大家画风不大一样。
“小宇啊,”朱颖忽然笑眯眯地夹了一块排骨到白宇碗里,“谈女朋友没有啊?”
白宇猛地一呛,“没,咳咳,没呢。”
“妈!”见话题终于到自己可聊的范围了,丁维赶紧说,“人家不用你操心,学校追他的人从这里排到北京天安门好不?”
白宇在桌底下踹了他一脚,眼神示意“你快闭嘴”。
“是吗,”朱颖听了满脸欣慰,又问,“那有没有看上的啊?”
“呃…没有,”白宇难得卡了下壳,眼神往朱一龙那边一飘,“…吧?”
朱颖说,“怎么是‘吧’呢,有喜欢的可要抓紧机会啊。”
白宇没明白自己这年纪怎么也会和这种话题相关,顿了顿笑着说,“阿姨,我这还不急啊。”
没想到朱颖却意外地认真上了,“小宇,我可跟你说啊,大学里真是找对象的最好时机,以后出了社会天天上班上班的,你人都认识不着几个。”说完把头一转,“你说是吧,一龙?”
…果然。
朱一龙就知道自己势必逃不过,举手投降道,“姐,你聊你的,我不发表任何意见。”
“不是你成天说没时间没时间的吗!”朱颖瞪了他一眼,“反面教材不得拿出来好好说说啊。”
朱一龙:“…我吃饱了,你们慢吃。”
白宇一边觉得他惨,一边又有点想笑。以前这个男人在他心里一直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那一类型的,别的不说,单就顶着那么张脸往酒吧吧台前不言不语地一坐,那感觉就出来了,远远看过去甚至会觉得那就是一汪深邃的海。但刚才那么两下,他发现这个人原来也会闹情绪,这就非常真实了,落在地上可触及的那种真实。
“抽吗?”
吃过饭之后丁维被撵着洗碗,白宇看见朱一龙在阳台吹风就也走出去,正好碰见他揉着手里空的烟盒烦躁,于是把自己的烟递了过去。
“谢谢。”朱一龙看了看,发现小孩儿抽的是薄荷爆珠,于是没去咬珠子,直接叼在嘴里,正想摸打火机的时候,白宇把火凑了上来。
这回换自己给对方点烟,漆黑色的夜色里,白宇看见朱一龙的眉眼被一点微弱的火光照亮,长睫毛鸦羽似的垂下,弯成条带光的柔软弧线。他心又跳得很厉害,但直觉自己不应该说话,便没开口,只是靠在栏杆上给自己也点了支烟,两人同时轻呼,两股烟雾被风一吹,袅娜的飘向夜空。
“一会儿我送你回去吧。”忽然朱一龙说。
白宇没意外,看向他说,“你是要拿我当借口躲朱阿姨吧。”
朱一龙露出个无奈的表情,“没办法,只好利用你。”
“好啊,”白宇很坏地吹了口烟到对方脸上,同时弯起眼睛的样子又很可爱,“我都给你无偿利用。”
准备出门的时候丁维正打着盘游戏,他和白宇太熟了,也不搞客客气气那一套,听说自己小舅开车送他回去也就懒得跟了,只勉强分出只手挥了挥,特敷衍地道别道,“拜拜拜拜,么么哒!”
“么么哒,”白宇跟他比着腻歪,捏着嗓子做作地说,“爱你哟维维,拜拜!”
跟丁维爸妈已经打过招呼了,他直接换了鞋子出门,转身发现朱一龙正在笑。他瞬间就在心里为刚刚的幼稚行为猛拍了自己一巴掌,讷讷解释道,“我跟他闹着玩儿的…”
朱一龙笑了笑,“小朋友嘛,可以理解。”
他一直这么喊自己,搞得白宇很郁闷,忍不住反驳说,“我不小了。”
“但是你喊我叔叔,”朱一龙按下电梯按钮,“喊我叔叔的当然都是小朋友。”
白宇走过去跟他并肩站着,心里比对了一下俩人的身高,发现自己甚至可能比对方高那么一点点点,瞬间有了什么莫名的底气似的,笑着说,“那可以不喊叔叔啊,哥哥也是可以的。”
“那你把自己喊老了。”朱一龙说。
白宇转头看他,“可你看着也没有多老…啊对了,”他忽然想起丁维妈妈喊过他名字,“你是不是叫——朱一龙?”
“嗯。”朱一龙点点头。
“一二三四的一?”
“是。”
“飞在天上那个龙?”
“…”这什么形容,朱一龙笑了,“是,就是飞在天上那个龙。”
“哇哦,”白宇想了想,说,“那以后我叫你龙哥吧。”
朱一龙看了眼他大大咧咧拍在自己肩上的手,“别,还是叔叔吧。”
白宇很容易被他某些时刻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压迫感给震到,不自觉缩了缩手指,收回鼻尖上摸了摸,“还有人喜欢当叔叔啊。”
这时电梯“叮”地一声停下,朱一龙示意白宇先上,自己后跟进去按下-1,等到电梯重新启动,开始往下运行了,他才又开口,“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这是客观事实。”
这过长的反射弧引发连锁反应,白宇也是脑子转了好一会儿后,才整个人一僵。他向来是很擅长察言观色的,自然也能听懂弦外之音,他意识到朱一龙这话有深意。
是在隐晦地表明立场?
因为丁维的关系?
可其实在白宇看来这层关系并非难以逾越的鸿沟,推动他往前走的就只有自己喜欢朱一龙,并且对方也显然并不反感自己的这件事情。两个人之间,最根本的纽带不就是感情吗?只要心底够坚定,就无所谓曲折,其他的事情都可以且行且看。
他在选择“听懂”和“没听懂”的反应中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装傻,扬起笑脸说,“年纪大点儿是不是就特容易上纲上线啊,反正咱俩没有血缘关系,叫什么也就是个称呼而已。”
朱一龙摇头笑了笑,“那你不用征求我的意见。”他没辙,知道这小孩儿聪明,肯定是故意这样说。二十岁的年纪就是敢想敢做,心底顾虑少,热血倒是满腔满怀。他在心底叹了口气,在电梯门打开时拍了拍小孩儿的肩膀,“走吧。”
这回白宇上车时主动坐了副驾驶,不过丁维家离他家不远,或者说这小城市里就是哪儿到哪儿都不算远,因此一路上俩人其实也没说上几句话。他家在一个比较老的小区里,住的年头也长,因此左邻右舍也都比较熟悉,车子停下从后备箱里拿个行李的功夫就有好几个人上来打招呼,甚至还有偷偷把白宇拉到一边问朱一龙有没有对象,想要给自己孙女介绍介绍的。
“啧,”白宇从朱一龙手里接过行李,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位叔叔,你有没有发现自己是全年龄层通杀?”
他发现只要存了玩笑的心思,“叔叔”这个称呼就可以叫得毫无负担了。
朱一龙笑了一下,不过笑的不是“全年龄层通杀”,而是刚才他听到白宇跟一个打听他情况的奶奶绘声绘色地说:“哎哟真不好意思,我这叔叔英年早婚,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通杀管什么用,我孩子都打酱油了。”
白宇睁圆了眼睛,随后又“扑哧”一乐,“你听见了啊。”
“这里这么安静,很难不听见吧。”
“那你别怪我造谣啊,我必须把他们这牵线搭桥的念头扼杀在摇篮里。”
“嗯。”反正都是陌生人,朱一龙当然没所谓。
“叔叔,”忽然白宇凑近了,隔着两幅睫毛的距离目光殷切的看着他问,“你不会去相亲的吧?”
朱一龙眨眨眼愣了会儿,但下意识的动作却还是向后退一小步,瞬间把两人稍带暧昧的距离给拉开了。
“怎么?”他问。
白宇没再逼近,但心里还是隐约漫上几分失落,咬了咬唇说,“我不想你去相亲。”
朱一龙失笑,“没谁想被逼着去相亲。”
白宇急忙说,“那你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要去。”
其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即使去了,那也就是走走过场,不是说相一个就要发展下去的。朱一龙本来想答得含糊一点,毕竟以他俩关系尚浅,这种承诺完全多余,但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他就是容易在这小孩儿面前妥协一些事情,心里一叹,他说,“好吧。”
白宇眼睛瞬间亮了,“真不去?”
值得这么开心吗?朱一龙无奈道,“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想去的。”
“那不一样,”白宇认真地看着他,“你不想去是你的问题,但你答应我不去那就是咱俩的问题。”
这心思…朱一龙笑笑。他还是没顺着白宇的意思往下接,没说“我答应你”,只拍拍他的头,又有点大人哄小孩儿那感觉,“行了,我不会去,你快上去吧。”
“…唔,好。”
虽然这么答应着,但白宇还是推着箱子在原地磨蹭。
“还有事儿吗?”朱一龙问他。
白宇犹豫了一下,掏出手机点开拨号界面递过去,“存个电话?”
“行。”朱一龙飞快地按下一串数字。
白宇拨号出去,听见对方的手机铃声响起来后挂断,不放心地提醒道,“你也记得存啊。”
“嗯。”
“那我上去了?”
“好。”
“微信手机号搜得到吗?”
“可以。”
“那…拜拜!”
“诶,等等。”朱一龙想起白宇那条围巾,打开副驾驶座的门把它拿出来,“这个,别再忘了。”
白宇没接,清亮的月光下朝他狡黠一笑,“算了,你留着吧。”虽然很不好意思,但他还是说,“当个纪念也好。”
朱一龙还想说什么,忽然感觉眼前人影一晃,耳边随即擦过温热的呼吸。
“我走了,叔叔。”白宇搂住他说话,重点地强调了“叔叔”两个字,然后跟兔子似的,迅速敏捷地跳开,让人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这次是真的走了,不过一小段路白宇走得是一步三回头,直到进楼栋大门了还回头看了一眼,等确定人都已经把车开走了之后,才终于大踏步往前。他没想到自己这么不舍得,明明之前在酒吧一星期见不上几次,每次见也就那么短短几个小时的时候也没这样,所以大概人都是这么不满足这么贪心的,一整天待一起非但治不好相思病,反而加速它的病发。
可洗澡时他在脑子里跟电影拉片儿似的回放这一天,又有种漫长的错觉。因为他记住了太多细节。那个男人每一次看他,每一次笑,每一个动作,好像被逐帧逐帧地定格保存下来,几乎撑爆他的大脑容量。
啊——
白宇在花洒下闭眼哼着不成调的歌儿——
是这种飘飘欲仙想跳舞的感觉!
05
朱一龙在老家没有自己的房子,他高中毕业之后就很少在这边生活,而且一般情况下就算回来也待不上很长的时间,所以多半不会回老房子里去打扰父母,省得二老张罗来张罗去,一般就在丁维家住了。丁维家是个小复式,他住楼上的客房,因为工作的关系他平常作息不是很规律,下楼时已经临近中午。
丁茂达一大早就上班去了,朱颖也有事出门,家里就剩丁维一个人,坐没坐相地瘫在沙发上,歪头夹着手机,一边打电话一边玩Switch。
“我还能干啥,玩游戏。”
“死亡细胞,卧槽虐死我了,我才玩到细胞二,已经跪得膝盖要碎了!”
“滚啊,你才菜鸡。”
“我小舅?在我家啊。”
这一听就知道是在和谁打电话。朱一龙端了杯水也在沙发上坐下,那头丁维还在继续说。
“啊?别这么客气吧——操,老子又死了,这游戏人玩的吗?”
“你那么能下次你来玩玩呗!”
“什么?哎哟阿姨也太见外了,咱俩啥关系?”
“坚实稳固的父子情!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行呗,”丁维看了朱一龙一眼,“嗯,等会儿见咯。”
见他把手机放下了,朱一龙才半开玩笑地感慨了一句,“我发现你跟你室友感情是真的好,竟然能打这么长时间电话。”
丁维闻言耸然一惊,“小舅你千万别误会啊,我纯直男!”
朱一龙挑眉看他,“紧张什么,谁也没说你不是。”
丁维愣了下,“嗨,条件反射,”然后重新拿起Switch,“我们学校好多女生都以为我俩是一对,解释不清了都。”
朱一龙喝了口杯里的水,“是么。”
丁维说,“你简直没法想象!之前我跟我喜欢的女生表白,结果她竟然特别认真地问我,你不是已经和白宇在一起了吗,我他妈当时就疯了!”
朱一龙说,“那肯定是你们干了什么让人家误会的事情。”
“能干什么啊!”丁维估计是被这种所谓的“误会”祸害大发了,瞬间就有点抓狂,“男生之间勾个肩搭个背很奇怪吗?喝同一瓶矿泉水很奇怪吗?打篮球的时候一个被对家撞伤了另一个发火很奇怪吗?”
朱一龙想了想那画面,不奇怪中又好像有点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的缘故。
“不过就算我是我肯定也不给他祸害,”丁维撇撇嘴,说,“孙子心黑得很。”
转脸瞥见朱一龙脸上略带意外的表情,他赶紧又补充,“不是说他人不好的意思啊,他人是很好的,就是吧…诶我不知道咋说,反正他前俩对象分手的时候都跟我这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朱一龙问,“怎么呢?”
丁维说,“就因为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啊,说没感觉就没感觉,说要分手就分手,一点机会都不给,直接把人整崩溃了呗。”
“崩溃不至于吧。”朱一龙转了转杯子,说,“而且也没什么不对,分手当然要果断。”
“话说是这么没错…”丁维边想着什么边说,“但看到人家难过成那样多少还是会有点不忍心吧。”
朱一龙笑着摇摇头,“那证明你们性格或者处理问题的方式还是不一样。”
“哎我说不清那种感觉,反正你别看他很好讲话的样子,有时候心肠还是很硬的…诶,不对啊小舅,”忽然丁维话锋一转,一脸神奇地看着朱一龙,“你什么时候也听起人家八卦了?”
朱一龙正想着又认识到那小孩儿新的一面,结果被外甥这一大拐弯拐得是猝不及防,懵了一阵才说,“这不你要跟我聊的。”
丁维狐疑地,“关键你以前根本就不会开这个话头啊。”
朱一龙:“我开的?”
丁维“嘤”地一声,扔下游戏机就要往朱一龙身上扑,“小舅,你不会也和我爸妈一样,被狐狸精迷住了吧!”
朱一龙反应迅速地往旁边一躲,笑,“别瞎闹啊。”
白宇是吃过午饭来的,手上提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进门全往茶几上放,什么茶叶啦,葡萄酒啦,还有他妈妈硬塞给他的外婆家自己晒的香肠啦,摊开了就一目了然。
“叔叔,这我妈让我带给你的,说谢谢你载我回家。”
丁维一看这礼品风格就笑得不行,“我看在阿姨心里我小舅肯定是个微胖发福的中年男人。”
朱一龙看了他一眼,直把他看得把头一缩,举天发誓说“我小舅风华绝代天下第一年轻第一帅”才转回头,看着白宇笑了笑,说,“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之前他在房间里办公,这会儿鼻梁上架的那幅金丝眼镜还没取下来,整个人看上去儒雅不少。白宇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可能是新鲜感作祟,所以一下子有点挪不开眼睛,但碍于丁维在场不敢太明显,只好一眼一眼地偷偷看。
“叔叔,你今天超帅的。”坐下之后,他找了个机会偷偷发了条微信给朱一龙。
微信早两天就加上了,但对话框里除了“对方已通过您的好友验证”的系统提示和当天晚上互道的两句“晚安”之外,没什么别的内容。主要还是因为白宇不想显得自己过于话痨——尽管他小朋友的人设实际上已经拉不回来了。
朱一龙的微信跟他本人风格一脉相承,昵称就是大名,头像是张意义不明的图片,朋友圈倒意外地不冷清,只不过几乎没有自己发的内容,放眼望去是满屏的链接,白宇早就翻过了,发现他分享出来的内容大多集中在泛科技泛互联网领域,资讯类的,产品测评类的,行业分析类的,少部分他还会简短地加上自己的观点转发。
平时白宇也非常关注这些,尤其数码产品相关,可以说是非专业发烧友,一看见朱一龙朋友圈这画风,尤其是连续翻到几篇自己平时看得最多的自媒体文章时,心里就忍不住给两人的适配度加分,疯狂加,目前已经加到天生一对不在一起天理难容的那种分数水平。
朱一龙的手机震了震。
他放下手里正用着的那台,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台手机打开微信,然后抬眼看了眼不远处的白宇,在对话框里打,“?”
白宇秒回,“眼镜啊,眼镜果然是装饰帅哥的最佳单品。”
朱一龙看着手机屏幕笑了笑,“我都不知道该回你什么,就学你客气一下,说句谢谢吧。”
然后白宇也看着手机屏幕笑了,“不客气,赞扬美是生而为人的本能。”
打完这行字他瞟了眼朱一龙刚在茶几上放下的那台手机,马不停蹄地又问,“叔叔,你刚才用的手机是前俩星期LEMON刚发布的N9s pro吗?”
“是的。”朱一龙回复。他其实有点意外,这台新机在外观上毫无特色,就跟市面上大多数手机差不多,能第一时间把它认出来,至少证明白宇还是挺关注LEMON,或者手机发布的——丁维就从来没特别关注过他用什么手机。
“!!!”白宇打了几个感叹号过来,“这手机现在不是还没正式发售,只搞了个什么限量体验么,你竟然买到了!!!”
朱一龙:“怎么?你对它很有兴趣?”
白宇:“谈不上有兴趣吧,就是前两天看见个测评,说它自带相机吊打微单,挺好奇实际上手体验的。”
朱一龙便探身拿了手机,往白宇那边递过去。
丁维坐在他俩中间玩游戏,余光瞥见一条手臂横在自己跟前,顿时迷惑了,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手机,“干嘛啊小舅?”
朱一龙把他的手拍下去,“不是给你的,”又喊,“小白。”
白宇受宠若惊,“这…”随随便便拿人家手机玩儿,不太好吧。
“你不是想看相机吗,”朱一龙朝他笑笑,“没事,新手机,里面什么都没有。”
丁维看看室友又看看小舅,满头都在冒问号:他们俩刚才有在聊天吗?有在聊手机吗?我怎么一个字也没听见?是脑电波交流的?
白宇接了手机,但还是不敢乱翻,主界面都没多划,直奔主题点进相机四处拍了几张,又试了试所谓8K摄像功能,镜头转到丁维身上时,坏笑着喊了声,“狗儿子!”
丁维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头。
于是白宇“咔嚓”一张。
丁维反应过来之后恼羞成怒,猛扑过去掐白宇的脖子,“狗儿子喊谁呢,今天爸爸就教你做人——”
“哈哈哈哈狗儿子喊你!”白宇被掐倒在沙发扶手上,笑得岔气,“咳咳咳咳,你快滚啊,别逼我跟你动手!”
“哎哟我好怕啊,”丁维恶狠狠地说,“你快他妈动手,谁打不赢谁就是孙子!”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两位同寝室友倒在宽敞的沙发上打得不可开交,实在有伤风化。朱一龙坐在旁边看着他俩,心里凉凉地想,可以理解为什么他们总被人误会成一对了。
“丁维。”忽然他从后面把丁维的领子提溜起来。
丁维停下攻击动作,以整个人半压在白宇身上的姿势回头,“小舅什么事?”
“去厨房帮我烧壶开水,”朱一龙看了眼衣服被扯乱,头发被揉成鸡窝,因为打架打得太投入以至于微微喘气的白宇,说,“再泡杯茶。”
“…哦,好。”丁维寻思小舅您不都大冬天还喝冰可乐的吗?莫名其妙泡啥茶?莫名其妙的他莫名其妙地走了。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太对。
沙发上白宇迅速爬起来端正坐好。他被成熟男人看得很有压力,尤其对方还带着眼镜,端坐在旁边很有种审视的感觉。意识到自己衣衫不太整,白宇赶紧整理了一下,然后故作镇定地去拿茶几上的水杯。
“那是我的。”朱一龙有些好笑地提醒。
“啊?”桌上三杯白开水,一样的透明玻璃杯,之前就是瞎摆的,反正他是分不清了。
白宇放下手里的杯子,转而去拿另外一杯,结果手指刚碰到杯沿,又再次被提醒,“那是丁维的。”
“…哦。”白宇讪讪缩回手,这次总算拿对了。
朱一龙忽然想逗逗他,挑眉看着他说,“丁维不是说你们经常喝一瓶矿泉水?”
“哪有!”白宇手一抖,差点儿没把水倒身上,“只有打篮球的时候!而且不对嘴的!”
每个短句结尾的感叹号都可以直观感受。
朱一龙又说,“他还说你们俩经常被人误以为是一对。”
白宇:“……”这孙子简直了,每天都跟自己舅舅聊啥呢!!!!!!!
“也没有…就是那个啥,”白宇也不知道自己紧张个什么劲儿,活像被捉奸之后拼了老命找借口的渣男,“少部分人腐眼看人基你知道吧!我们非常纯洁。”
“纯洁。”朱一龙笑着把这个词重复了一遍。
“纯,真的纯,”白宇恨不得赌咒起誓,“比纯净水还纯!”
朱一龙看着小孩儿格外认真的表情,终于被直直戳中笑点,少见地笑出“盒盒盒”的声音。
白宇懵住了,一懵是不知道他为什么笑这么开心,二懵是,我的天他这样笑也笑得好好看呀!
忽然他的眼前有一片阴影盖下来。
是眼前的男人伸手把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轻轻往下压了压。
朱一龙那双漂亮的眼睛还弯着,里头又柔又亮,藏了片春日午后的光,光里有小小的,白宇的影子。
“叔,”一瞬间周遭都很安静了,白宇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小声地喊,“叔叔…”
他听见自己很剧烈的心跳声。
然而下一秒朱一龙就把手收回来,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不显露刚才那片刻小暧昧的一点点痕迹。
“你头发很乱。”他这么解释了一句,在白宇忙着拨弄自己头发的时候,又自然而然地把话题转移了,“你刚才用了感觉N9s pro的摄像头怎么样?”
这是白宇感兴趣的话题,所以一下子就被带跑了,“粗略地感受了一下,确实还不错吧,现在这样的光线条件下曝光挺准确的,色温也真实,画面放大看细节也OK,最高像素模式下解析力确实是厉害,不过我自己也没有具体比对过…还有那个啥…也不知道暗光条件下怎么样,能不能对得起它那超大感光原件…”
朱一龙全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一副真的有在认真在听的模样,反倒让白宇很不好意思了,越说越犹豫。毕竟他不是专业的,这样在人家面前瞎逼逼一通,会不会显得很自以为是啊?
“怎么不说了?”朱一龙问。
白宇清了清嗓,坦诚道,“其实我也没有很懂啦,说错了会很丢人的。”
“不会,”朱一龙扶了扶眼镜,“看得出来你对这块挺感兴趣的。”
白宇“嘿嘿”一笑,“是还行。”
“那它跟微单比呢?”朱一龙想了想,又问,“有吊打吗?”
白宇一听就不自觉皱了下眉头,“啊…其实我当时看那测评也就是好奇实际上手体验,但拿手机相机和微单啊单反之类的比,还是感觉挺流氓的。”
“怎么说?”
“这俩工…工作体系就不一样吧?你想啊,现在手机相机都有AI模式,有HDR,能自动进行曝光平衡,强调明暗关系之类的,而且有些还可能有内置的滤镜,让你天空拍出来更蓝,草地拍出来更绿,花拍出来更鲜艳。”
“嗯。”朱一龙点点头。
白宇便继续说下去,“但单反工作要配合体系,必须得配合着后期来的,所以直出的片很多看上去就比较性冷淡啊!”
性冷淡…
这小孩儿怎么总有跳脱的比喻,朱一龙笑了。
“而且按手机那种随手一按不提前测光的拍法,单反出来的片本来就很容易有曝光的问题,要么暗了要么亮了,所以这样对比明显别有用心啊!那有本事咱怎么不对比后期可处理空间呢,怎么不对比光圈景深呢,怎么不对比光学变焦倍数呢!”说到这里白宇还莫名地愤慨上了,“天天就吊打单反,这些年多少手机出来吊打单反了!真能吊打那人家佳能尼康都倒闭算了!”
小年轻就是容易愤怒,朱一龙又“盒盒”两声笑了,“你说得对,都是宣传噱头而已。”
“是吧…”白宇愤怒的小鸟模式关闭,又觉得自己傻透了,薅了把自己的头发怂怂地说,“以上言论仅代表个人的,一知半解的,不负责任的,观点。”
丁维苦哈哈地在家里转了一圈,也没成功把他爸爸珍藏的宝贝茶叶翻出来,只好到客厅去开白宇刚送来的那一盒,结果朱一龙把他手按下来,“算了,别泡茶了,还是给我冰箱里拿瓶可乐吧。”
丁维双眼一瞪:小舅我合理怀疑你是在耍我!!!我特么茶具都烫好了!!!
“维维,给你爸爸也拿一瓶!”白宇跟着喊。
丁维没好气地从果盘里摘了个葡萄,反手就是一扔,“滚啊,自己不会拿!”
白宇凌空接下,把葡萄扔进嘴里,“还挺甜的…”又转头自己拿了一个往朱一龙嘴边递,“叔叔你也吃一个。”
他发誓他真的没过脑,就那么一顺手,因为原来在酒吧俩人吃果盘或者小吃的时候他也这么喂过朱一龙,当时反正就是闲撩嘛…
一时间天地都安静了,三个人同时定住,像电影被按了暂停键。
白宇大脑内置CPU飞速运转,濒临过热死机的档口从盘里摘了几个葡萄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速往丁维嘴里怼过去,“维维你也吃!”
丁维猝不及防,“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你他妈喂大嘴猴呢)!!”
朱一龙则淡定地伸手把白宇手里的葡萄接下来,“谢谢。”
白宇一身冷汗,随手端起茶几上的杯子狂喝一大口。
朱一龙善意地提醒:“这是我的杯子。”
白宇不出意料呛成狗:“咳咳咳咳咳咳——”
就…终于还是喝错了。
06
白宇又打了个呵欠,短时间内第三次。
打呵欠的原因是电视上正在播放的无聊电影,无聊电影是丁维挑的,丁维要看电影的原因是他感觉没劲透了。
至于为什么没劲透了……
本来丁维是规规矩矩老老实实本本分分靠在沙发里打游戏的,天杀的《死亡细胞》,万年打不过的细胞二BOSS,无数次从头再来的悲伤,都让他无暇顾及其他。然而忽然有那么一秒种,他鬼使神差地暂停了游戏,发现亲室友和亲小舅依然门神似的,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只做三件事:沉默,看手机,笑。
丁维闹不明白了,既不明白小舅为什么不爱待房间爱待沙发了,也不明白白宇为什么不跟他话痨改走低头族路线了,更不明白为什么客厅里的手机振动声此起彼伏,偶尔还搭配两位门神的神秘笑容——当然也是此起彼伏的。
“白啊,”他拱了一下白宇的肩膀,好奇地问,“看啥呢?”
没想到白宇动作比狗还快,迅速马上立刻关了手机屏幕说,“没什么,瞎聊。”
没撒谎,刚才丁维是瞄到微信聊天界面来着,不过没看清是和谁。
“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有别的狗了!”丁维悲愤地指着白宇控诉。
“滚,”白宇白了他一眼,“爸爸养你一条狗就够心累了好吗?”
丁维一噎:……
刚才他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
忽然他想到什么,激动地一拍白宇大腿,吼声震颤客厅,“是不是酒吧里那狗逼?!你还和他有联系是不是?!”
朱一龙的眼神瞬间跟箭似的,“唰”一下刺过来。
白宇额角挂上滴冷汗,做贼心虚地把丁维往旁边一推,“瞎说什么呢,再逼逼我把你嘴给缝成唐老鸭啊!”
丁维:“爸爸这是关——唔!”
说时迟那时快,白宇把他上下嘴唇用力一捏,一只非缝制的简易唐老鸭就这么制作完成了。
“闭嘴听见没?”白宇在丁维痛苦的手舞足蹈中强硬地威胁,“闭嘴!”
唐老鸭兀自扑腾一阵子,点头妥协了。
丁维想,以前又不是没谈过对象,偏偏这个给我搞神秘,那你他妈爱谁谁吧,反正到时候被骗了就不要来找我求!安!慰!爸爸到时候日理万机,不爱搭理你了!哼!
他恨铁不成钢地指指白宇,“白宇我跟你讲你就是那什么,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总有一天你会死在你那差劲的看人眼光上!”
远的不说,就说白宇上一个男朋友孙晨飞,理学院的,严谨,逻辑怪,长得也确实是非常他妈的好看,哪怕是丁维一直男看上一眼也愿意夸奖一句的那种。他和白宇在校篮球赛里认识,慢慢地就勾搭上了,是他主动追的,白宇没出息,沉迷人家美貌无法自拔,没过多久就答应在一起。
一开始丁维也觉得还行,结果要不了一阵子,对方变态的控制欲就暴露无遗。俩人出去约会,他甚至连白宇穿什么衣服都要管,
不喜欢白宇千篇一律的格子衫,不喜欢白宇随随便便的大裤衩,不喜欢白宇踢踢踏踏的洞洞鞋,总之诸多看不顺眼,诸多数落。
发展到后来,那种控制已经渗透到方方面面,说白宇太瘦了,拼命让他多吃点,不吃就发火,说我是为了你好,也不管人是不是真吃得下,白宇身边的朋友也要挑剔,经常因为白宇和朋友吃餐饭、打个游戏就强烈不满,其他事迹丁维都懒得一一罗列,但真的是各种奇葩,巴不得白宇就是他身上一个挂件,成天围着他转,随便怎么摆弄。
白宇一忍再忍,最后实在觉得没意思,就提了分手之后。当时丁维还说,我真服了你的好脾气,要是我的话我早他妈和他打起来了。这话在白宇没分手的时候他没说,因为觉得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他去嚼舌根子太不厚道。
分手之后孙晨飞把自己搞得很狼狈,一直找白宇求和但得不到回应,就找上丁维,满脸的伤怀愧疚,还信誓旦旦说一定会改,让丁维帮帮他。
丁维这个人,对兄弟没得说,百分之百向着白宇,但是太容易心软,看见他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在自己一个连朋友都谈不上的人面前哭成那样,忍不住就答应了,
那天他把俩人一块儿约到操场,想让他们自己谈一谈,结果孙晨飞憨批一个,当着全操场那么多人的面,“咣当”一声就跪下,抱住白宇求他原谅自己。当时丁维就震惊了,他没想到这人会把这事儿搞得这么不体面,周围那么多双看戏的眼睛,他跟看不见似的,依然我行我素。
白宇冷着脸,让他先起来,起来好好说话,他不肯,就嚎,说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了,白宇甩开他,说那你就一辈子跪在这儿吧,要走,他又开始发疯,站起来指着白宇鼻子冷嘲热讽一通,说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惹急了老子一巴掌——
丁维刚要冲上去阻止,就见白宇死死把人手腕捏住,冷笑,好歹谈过一场,一定要搞得这么难看吗?
别看白宇瘦,但是并不弱。
后来也不知道那孙子私底下说了些什么,反正有一段时间学校里老能听见有关他俩的风言风语,几乎全在说白宇不好,装清高之类的,传到后面更离谱的都有,干脆就说白宇出轨还倒打一耙,孙晨飞如何如何可怜如何如何卑微。
丁维回回气得要冲上去跟人打架的时候,白宇都拦住他,说,我们是正常人,跟神经病和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计较什么。
一想到这局面是由自己间接造成,丁维简直都想负荆请罪,对不起说了一次又一次,白宇就一拳头砸在他肩膀上,笑着说,行了,就这样,咱俩扯平了好吧,你那心是豆腐做的我又不是不知道。
“不至于,不至于啊。”白宇非常不赞成丁维对自己眼光的质疑,拍拍丁维的肩膀,“收起你那颗孝敬爸爸的心。”
丁维撇撇嘴,“我懒得管你。”转头窝回沙发,又往朱一龙那头一看,“小舅,那您又跟这儿干啥呢?”
朱一龙朝他晃晃手机屏幕,“工作群。”
丁维说,“聊工作也能聊那么开心啊。”
“没有。”朱一龙顿了一下,笑着说,“大概和小朋友交流,心态比较年轻。”
白宇的耳朵对“小朋友”三个字极其敏感,一听见就抬了头,正好撞上朱一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视线。意味深长的。他悄悄红了耳朵。
其实之前那么长一段时间他们俩都聊在微信,至于朱一龙有没有同时在工作群里聊工作,白宇不知道,但刚才那句“小朋友”肯定是在说他。
不过其实两人聊上的话题特正经,就是数码产品相关,以之前那台LEMON为契机,几乎把最近有新手机上市的几个品牌聊了个遍。和白宇之前观察到的一样,朱一龙对这一领域的话题非常关注,而且绝对比他了解得多得多,就在刚才那段时间里,白宇还从他那里GET了两个新知识点。
一是Macbook的那块触控板实际上根本是按不下去的,你使用它的时候感觉自己按下去了,但其实那是通过振动反馈技术实现的,所谓“Force Touch”。
二是手机的震动马达。现在市面上大部分手机都使用的是转子马达,启动慢,刹车慢,所以震动声十分绵长,甚至有一些震起来会跟要马上就散架似的。而iPhone自从6s之后使用的就是自己的TapticEngine线性马达,总之是相很厉害的技术,低功耗,震动速度和方式也更多样自由,震动声听上去就十分清爽利落。现在有些国内品牌也适配了线性马达,所以难怪有些测评会专门比对震动声…原来这一部分白宇都跳过的,因为觉得很没意义,现在从朱一龙那里知道了,脑子里蹦蹦跶跶的都是“啊他好厉害”,“啊好想听他给我上课”,“叔叔果然是叔叔”诸如此类。
以及,能聊得来真的好!开!心!鸭!
白宇心里正放着烟花,就听见丁维问朱一龙,“上次围巾是小朋友,这次又是小朋友,你们公司专门招小朋友啊。”
朱一龙眨眨眼,笑了一下,“你猜。”
…嘁,一个两个都跟我搞这套,丁维没劲透了,又拿起Switch来玩。
然后迅速死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第很多次。
丁维抓狂了:“操啊老子要弃游!!!”
并没有人理他,毕竟大家的手机都还有电。
丁维简直泪了,这是什么游戏不疼,儿子不爱,舅舅不搭理的世界啊!
“看电影吧!”这就成了他最后的挣扎了,“大好的下午时光,我们看个电影吧。”
朱一龙和白宇同时头也不抬地:“随便。”
……于是半小时后之后,白宇开始狂打呵欠。
真的很难想象,丁维费心费神、心肝脾肺肾都纠结到一起的结果,竟然是准确地挑出了一部大烂片。整场电影情节老套、叙事沉闷,看了上一分钟可以猜到下一分钟,可以说是毫无亮点,也不知道三个人为了什么勉强在看。一开始白宇还勉强能集中精神,到后来实在无聊,就开始频频走神,甚至还刷起微博来。
“有那么无聊吗?”朱一龙忽然出声问他。
白宇转头,看着他的侧脸,“摸着良心说,不无聊吗?”
朱一龙往丁维那儿一扭头,无奈道,“本来还好,但看你们俩一个玩手机,一个干脆睡着了,就觉得无聊了。”
白宇越过他肩头看了看,果然,丁维那孙子仰靠在沙发上,嘴半张着,随时可以吞苍蝇的架势,简直睡得毫无形象。
“啧,”白宇说,“他这简直是对这部电影最高级的侮辱。”
Switch还被丁维攥在手里,是开机的状态。白宇想到他之前一而再再而三的哀嚎,心想,菜鸡,细胞二还过不了,简直菜得抠脚,看爸爸给你露一手!
他玩游戏挺厉害的,俩人之前又在在电话里头口挑衅过,心里那点好胜心就涌上来,探身过去想把游戏机拿过来趁他睡着帮他偷偷过了。
朱一龙坐在俩人中间。
至于为什么,那是因为心思活络的白宇同学在电影开始前自告奋勇地去阳台拉窗帘,拉完回来就(假装)自然而然地挨着朱一龙坐下了,可以说是毫无蓄意接近的痕迹。
这会儿白宇直接越过他,本来以为也就几秒钟的事情,没想到丁维睡着了也誓死维护游戏机,抓着死不松手,嘴里还不清不楚地念着什么“妈,别动”,“就睡了就睡了”之类的梦话。
“我就操了。”白宇说。
他动作忽然一僵,意识到自己刚才为了借力,已经变成撑着朱一龙大腿探身的姿势了。
“算了吧,”朱一龙倒不怎么介意,只是笑着提醒,“他跟他妈斗惯了,睡着了也很有领地意识。”
白宇一回头,跟他来了个极近距离的脸对脸。
这眼睛,太漂亮了,而且这睫毛到底有多长啊…眨一眨应该能扫到镜框吧?
他就维持那个姿势没动,朱一龙竟然也是。但朱一龙的眼神不固定,顺着小孩儿的眼睛、鼻梁一直向下扫,最后停在他那两瓣看起来就很柔软的嘴唇上。
拉上了一层窗帘的客厅里很暗,只有电视屏幕反射冷莹莹的光,白宇的身子挡住朱一龙的大半张脸,就只看见他的一小半侧脸被铺上一层错落的光影。电影里正进行一场激烈的战斗,炮火声轰轰隆隆,但它们此时都变成不太清晰的底噪而已。
白宇想,我没看错吧,他的喉结刚才肯定是滚了几下。
“叔叔。”白宇用气音喊了一声,等到对方重新撩起眼皮向上看过来的时候,便随心而动,伸手过去摘他的眼镜。
朱一龙让他摘,也不说话,只是先前没什么动作这会儿却猛地按住白宇的后脑勺,稍微用了点力气,把人往前带了点儿。
白宇赶紧用一只手撑住了沙发。
他以为他们会有一个短暂的吻,因为所有、所有的前情都已经为这一刻做好铺垫。无论人为,还是巧合,他们之间理应有这么个吻。
白宇闭上了眼睛。
可是他什么也没有等到。
不知道为什么,朱一龙忽然松开了按住白宇后脑勺的手,眼睫毛垂下去,仿佛拉上一场话剧的帷幕,同时向后仰了仰。亲密距离无限拉开,一瞬间白宇又听见了电影里的悲壮的乐声。
这时丁维忽然伸个懒腰:“唔——”
两人光速弹开。
丁维其实余光瞟见旁边俩人影叠一起了,但他没看清,也根本没多想,打了个呵欠随口问道,“你们刚才干嘛呢?”
朱一龙淡定地把自己眼镜从白宇手里拿回来,架回鼻梁上。
白宇失魂落魄的,大脑把理由给找好了,但嘴巴不听使唤,“刚才叔叔眼睛掉睫毛里——”
朱一龙没忍住,笑出声音。
白宇在昏倒的边缘赶紧纠正,“不是,是睫毛掉眼睛里,我帮他吹一下。”
朱一龙板板正正地点了个头:“嗯。”
丁维不疑有他,“哦。”然后去拿茶几上的遥控器,“这什么破电影,生生给老子看睡着了!垃圾!我要去豆瓣上打一星!”
…有时候心大确实也是件挺好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