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4年11月15日

炮灰雄虫拒绝火葬场 by 啵啵奶球(27 – 35)

第27章

后天的清晨,生日宴的当天,天边堪堪划过第一道曙光。

青年已经穿戴齐整,在外面将洗好干净的衣服晾好,准备早饭。

书刚从梦中醒来,动了动鼻子,循着味儿,迷迷糊糊地飞到厨房,打了一声招呼:“路路子早!”

然后摸摸了摸肚子,扭扭捏捏地叫了一声:“我饿了,今天吃什么呀。”

路卿掀开蒸锅的锅盖,用筷子戳了戳蒸盘上白白胖胖的糯米团子。

柔软的皮一戳即破,流出滚烫通透的汁水,淌满了盘底。

粉嫩夹着绿意的肉馅儿冒出半颗头,将皮撑得鼓鼓囊囊,挨得极紧,像是硬穿上白衣服的小胖子。

路卿夹开白团子,尝了一口,点头道:“好了。”

给书夹了一颗放盘子里。

“这是什么呀。”书书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东西,圆滚滚的,还会流出鲜甜的汁水。

“嘶!”书咬着皮,舌头还没收回,一下子就被渗出来的汤汁烫到了,可怜兮兮地吐着舌头:“好烫呀。”

“慢点。”书吃东西之迅速让路卿都来不及提醒,无奈之下,他又放了一颗在边上吹凉。

吃得教训的书不敢再随便张口就来,小心谨慎地吹凉了外皮,这才下口。

路卿的视线落在白团子的身上,好像在追忆什么,回答了书之前的疑问:

“这叫汤团,是我小时候比较爱吃的一种美食吧。”

他又笑了:“你在祖父家的壁炉里难道没有闻到过这个东西的香味吗?”

“他经常会做一些各种口味的汤团放进冷藏箱里。”

书吸了一小口汤汁,头也不抬地晃了晃身体,表示它一点也不知道。

“今天把放在外面晒的和烘干机里的草带回来了,可以做一点团子当作贺礼之一。”

路卿说了,书才注意到地上不知道何时放了一堆又一堆的植物和菜。

书咂巴了一下嘴:“这就是你昨天一整天都在忙前忙后的原因吗。”

洗了一堆又一堆的菜,五颜六色的,一些放外面,一些放家里。

还买了各种肉。

“嗯。”路卿把那只戳破了的小团子吃了,随手从围裙袋子里掏出本子和笔,在上面写写画画,写完了把本子盖上,重新塞回兜里,走去拿新菜。

“路路子,你干什么呀。”书咬着第三个白团子,好奇地看着路卿把菜推到一边,然后将嫩黄的笋尖切成丁。

不止笋尖,还有野绿莹,菠菜根、西红柿、紫芋果……

“做团子,你试吃。”

书一开始还挺高兴的,那感情好啊,这团子好吃,可以多吃点。

后来整本书都傻掉了,各种颜色的团子堆在它面前,堆成了宝塔。

书打了个长长的饱嗝,脸色苍白,眼里满是对食物的抗拒:“我不吃,我不吃了!”

路卿上菜的手顿了顿,也没有再强求,拿着盘子去了隔壁。

*

萨科看着这盘团子,平常早就笑呵呵接下,然后收进肚里好好消化去了。

今天却是感觉到了莫名的寒意。

“这……”

萨科指着这盘团子,欲言又止,路卿解释说:“给您试试,改良过的,和祖父做的那种团子会有些不同。”

萨科半信半疑地咬了一口团子,结果眼睛猛地一亮。

团子热呼呼的,但不是像刚出炉的那般烫嘴,菜肉馅儿包裹着浓郁的汤汁,蔬菜碎末的清新爽口,夹杂着淡淡的蘑菇鲜,顺着汤汁滑入他的口腔,调动了他的整片味蕾。

“好吃!你这小虫崽,手艺越来越好了!”萨科性格别扭,但不吝啬夸奖,连吃了好几个团子,还在往嘴里塞。

等萨科吃完了,路卿收走了空盘:“您喜欢吃就好,后面还有其他口味的,对身体也好……”

“这怎么好意思呢?诶,太客气了,谢谢啊。”萨科满意极了,假模假样地客套了几句,就挥挥手让路卿回去拿吃的。

然而没多久,萨科为自己的武断而感到无比地后悔。

团子好吃,但太噎虫了,他实在吃不下了。

“……你找别的虫吧。”平时最欢迎路卿过来做客的老顽虫,第一次对他下了逐客令。

路卿举了个躬,转身去祸害别人去了。

*

一天下来,路卿祸害了不少虫,街坊邻居都被他送了一遍,还有菜市场的老板。

书在路卿回来后挠肚皮时发现,它的肚子滚烫滚烫的,而且那个第一页的挑战任务,荧光草炖参鱼莫名巧妙地被破解了?

怎……怎么回事!

书很懵逼,它一开始就感受到肚子热了,现在更热了,可是它还没吃荧光草炖参鱼啊。

对此,刚刚回家的路大厨解释了一下:“我通过上次在村里做参鱼的经验,试着做荧光草炖参鱼这道菜,却发现荧光草怎么也炖不烂,太早放太后放都不太合适,所以把荧光草和参鱼切成碎末一起揉进团子里了。”

书:“?”

路卿说:“在团子里加入肉冻,放锅里炖也算炖吧,只是空间小而已。”

书:“我感觉你在说什么很新的东西。”

路卿上前摊开了书的第一页,挑战任务已经完成,显然药膳系统是自动认可了他的说法。

[荧光草炖参鱼已完成]

[挑战任务:1.成功制作一碗美味“荧光草炖参鱼”药膳(已完成)

2.用药膳治疗一个身患疾病的目标(已完成)

3.得到目标的真诚感谢(已完成)]

[评价:S级]

[目前可公开线索:1.荧光草炖参鱼可以起到活血的作用哦(PS:适合血液运行不畅的目标)]

[奖励已发放,请查收!]

下一页已经可以翻面了。

但第二页的内容还是空白的,只有“加载中……”这几个字。

路卿没再多看,合上页,书突然开始喊热。

豆大的汗珠从它的身上滑落,这还是书第一次流汗,表现出痛苦的样子来。

路卿紧蹙眉心,低声问:“书书,哪里不舒服。”

书摇了摇手,艰难地在桌子上翻了个身,然后爪子撑着桌面,张开嘴巴,开始向外吐东西。

一颗颗奇形怪状的球状物掉下来。

路卿以为是书乱吃了什么东西,盯着这几颗圆形的东西,突然沉默了一会儿。

“种子?”

路卿用帕子去拿这个浑圆的褐色球状物,他看向边上排列的椭圆形、圆锥形,各式各样的种子,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疑问:“系统的新手食材大礼包奖励?”

“嗯。”

“奖励不是真的食材,而是种子?”

书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肚子太小了塞不下那么多东西,主神爸爸就给我放了点种子进去,方便携带。”

“你……你别这么看着人家嘛。”

书接收到路卿那毫无情绪的眼神,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人家在外系还是个宝宝呢。”

再怎么说书也不会再吐出一堆成体的食材来了。

路卿抓着这一把种子,长叹一口气:“也好,种些新东西也不错。”

虎头菜还有一些绿植都快摘完了,他正在想该换什么种,也算是打巧了。

临近傍晚,路卿将团子加工过后,装进自制的礼盒中。

团子的颜色各样,根据口味的不同,发生相应的变化。

路卿在团子上面都撒了防粘手的粉,垫上卷着花边的油纸,分门别类地放进一盒又一盒的九宫格里。

每个礼盒都是透明盖子,盖子的四角还手工勾绘了漂亮的图案,标注了团子馅儿是什么。

完全不输外面的手工点心礼盒。

书馋得很,肚子消化后又想吃了,但他知道这是路卿送给雄父生日宴上的宴礼。

书自我调节注意力,在路卿穿衣服的时候,又看向了另一个礼品袋子:“这是什么?”

“一个定位器。”

路卿系扣子的手顿了一瞬:“兼定位效果,监视效果,自动拍摄效果,报警效果,防御……”

“停!”

书震惊了:“你设置这么多效果做什么,送给你父亲?”

“嗯,是啊。”

路卿随意的回应让书有些纳闷:“可是他对你一点都不好,为什么还要送他这个呀。”

“这个定位器是把双刃剑。”

路卿理平衣服上的褶皱,推开大门——

傍晚昏黄的天际烧出一片瑰丽绚烂的余晖,像是燃不尽的火焰,即便是生命的最后一刻,亦要散发出光和热。

这份热度闪到了路卿的双目,他虚阖双眼,轻轻地说:“若是遇到危险,定位器确实可以尽可能地保护他的安全,若是要做什么坏事,定位器也会自动识别,联系报警。”

“不过,就是一个小东西罢了,他会丢掉也是有可能的。”

“这算是我,最后的一份心意吧……”

第28章

艾勒特一身笔挺的墨色军装,如一株任风吹打的劲松,纹丝不动地站在宴会中正与其他虫谈笑风声的老洛克身旁。

银制的勋章别在胸前,落下一细长银链,勾缠着炙热绽放的白金玫瑰。

他的表情冰冷,落下的目光看不出感情,白色的内衬被扣到衣领的最上面一颗,一如他冷淡的眉眼。

胸口上方的暗色皮肤皆被收进修身的四排扣外服,单用黑银皮带收紧,露出下方踏着黑长靴的修长双腿。

称作“帝国黑玫瑰”的黑寡妇蜘蛛,无疑有极其出色的外貌。

一双眸狭长,深邃的红色瞳孔如同陈年红酒般香醇,偏偏被勾起的眼尾拖出冷淡克制的难言媚色。

这种野性和禁欲交织在一起的感觉,确实令虫招架不住。

在场的大部分是军.政界的贵族,受邀来参加这场宴会,对洛克家的这只帝国唯三的超S级雌虫自然有好奇。

敬酒的有,探听情报的有,直接上来问的也有。

在贵族圈子里,早已放出了一条不知真假的流言。

洛克家的大雄子要和这位年轻的少将成婚。

“哈哈哈,你来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老洛克笑容满面,今天不仅是他的五十岁生日,还是一件大事要公布的日子。

只要确定了这件事,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是吗?但该送的礼还是要送的。”另一个穿着奢华的贵族雄虫笑眯眯地说。

两虫相视一笑,其中有多少真心谁能知道。

但至少现在还是一副相处融洽的虚荣假象。

在这盛大奢华的生日宴上,不断有贵族进出。

俊秀的青年行走于虫流中,还是不可避免地被一些虫注意到了。

谁能忽视这一身穿白礼服,宛如宫廷中走出的世家公子呢?

皓月似的莹白侧脸,鸦羽似的浓密长睫,精致得宛如画中的相貌,引虫纷纷侧目。

“他是谁?”有雌虫饶有兴趣地问,上层名流中他可没看见过这样的雄虫。

雄虫戴斯葛利兰草,雌虫别希罗白金玫瑰,象征尊贵与优雅的斯葛利兰草徽章,太适合这位雄子阁下了。

真是令虫蠢蠢欲动。

贵族虫是矜持而又放荡的,只要合心意,随意地与虫共度一晚,不是不行。

灼热的目光聚焦在雄虫的身上,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

*

艾勒特的听觉和动态视力都很出色。

宴会后方的小动静,他多少能注意到。

但他对这种奢靡浪费的宴会和虫都不感兴趣,闹出来的动静也与他无关。

“来,艾勒特,过来和尼可阁下打个招呼。”老洛克命令道。

冷硬得如同一块僵石的雌虫收回视线,转身对着笑呵呵的贵族雄虫,行了一个标准的军式礼。

老洛克皱了皱眉,但没有说什么,转而又笑着和尼可说:“这虫崽不爱说话,哈哈哈。”

“没事。等成为卢卡西的雌君以后……他就会说话了。”

尼可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浑浊的眼珠动了动:“我以前有只雌奴和他一样不爱说话,后来多用了几次,比谁都爱叫,真是烦恼。”

“哈哈哈哈希望如此吧。”

艾勒特移开眼,雄虫的对话让他总是没由来的反酸。

他环视了一圈会场,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心,视线转移到手腕上的通讯器上,坦奇和他发的最后一条消息。

一向守约的雌虫竟然没有准时到达会场。

也没有回消息。

艾勒特放下通讯器,抿平了唇线。

宴会的音乐响起了。

灯光照在宴前的高台上,突然出现的那个高挑的雄虫身上。

场下说话的声音稍稍停了下来。

“欢迎各位来参加家父的生日宴。”

雄虫束着发,五官深邃,桃花眼含笑,是一等一的英俊。

声音饱含磁性,说话流畅有力,能清晰地传递到每个贵族的耳中。

老洛克自豪地看向台上侃侃而谈的卢卡西,脸上浮现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是他引以为傲的雄子,S级雄虫,整个帝国都屈指可数。

也是虫帝最为欣赏的下臣。

“今天,不仅是想为了庆祝家父的生日,也是为了公布一个好消息。”

艾勒特眼皮一跳,看到台上的雄虫一边笑着,一边向他伸出了手,灯光也随之落在他的身上。

“我要和艾勒特少将订婚了。”

卢卡西微笑着说:“婚期还未定,但就应该就在这几个月,希望各位能来赏个脸。”

艾勒特的嘴唇抿得死紧,后退了一步,却被突然簇拥上前的虫抵住了。

他偏头看向老洛克,中年雄虫对他露出催促的目光。

“快上去,别再让我丢脸了。”老洛克无声地说,眼中包含着警告。

艾勒特的手指猛地攥住了裤腿上的布料。

但没过几秒,他松开了手指,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后,挣扎的情绪在瞳孔中被完全丢尽。

谁也没说过,今天会公布婚讯。

艾勒特登上高台,站在卢卡西的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场下神态各异的虫。

但这是他的任务,是洛克的命令,他必须得听。

艾勒特抽去了自己所有的情绪,目色空空地落在虫群中。

他以为自己在高台上像个藏品一般被众虫看过后,还能像之前一样坦然地走下去。

像之前一样……

但是,不能了。

艾勒特的视线定格在某一处时,瞳孔骤缩。

一只令他完全没有想到的虫,站在后排的那群贵族之间。

就像是那群台下的看客。

微笑的,祝福的,但黑曜石一般冷漠的眼睛。

艾勒特脑里的那根名为冷静的弦,好像一下子崩断了。

脑子里什么都消失了,声音也消失了。

台下的那些目光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头晕目眩,抓住了呼吸。

“怎么了?”

台下的虫看着踉跄下台的艾勒特,忍不住发出疑惑的声音。

“少将怎么下去了。”

“不知道啊,发生什么情况啊。”

“他怎么朝我们这儿走来了?”

“他好像在找谁的样子。”

“……”

场下议论纷纷,在艾勒特走过来的时候自动让开了一条道。

而道的尽头站着一个挺拔的雄虫青年,长身玉立。

参差的额发松散地浮在眉宇前,露出一如往昔的温玉般的眼眸,好像一直就站在那里,没有离开过。

艾勒特哑然,唇齿微微颤动。

他向前走了几步,直到走近雄虫的面前。

“路……卿。”艾勒特的喉咙口有他也没有想到的,太深的思念,沙哑得像是磨砂纸划过石块,粗粝、难听。

他失去了那段被虫素控制的记忆。

但他没有忘记,自己在那次校招上,要找的是谁。

这次他终于找到他了。

就在这里。

明明和卢卡西说不会来,这次怎么来了呢?

艾勒特酒红色的眼眸微微亮了起来,像是剔透漂亮的红色宝石,在耀眼的灯光下微微反射出夺目的光彩。

是想要回家了吗?

两虫的视线对上了,目光在一瞬间交接。

艾勒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听见两个字——

那么清晰,那么简单,砸在他的耳膜上,却似扎入他胸膛的一根尖刺,莫名残忍。

“恭喜。”

路卿的嘴唇是饱满的,很柔和的弧度。

听说薄唇的雄虫十分薄情,厚唇的雄虫温柔而又多情。

路卿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会有小小的窝,看起来很温暖。

现在他也笑了,浅浅的笑,能看到边上漂亮的小窝,却再也不让艾勒特感受到温度了。

恭喜,恭喜什么?

艾勒特有些懵然,大脑中再一次天旋地转。

什么也听不清了。

第29章

突发的意外事件引起宾客的喧哗一片。

先前对雄虫的好奇心,此刻达到了顶峰。

老洛克又气又急,可偏偏为了脸面,他无法在大庭广众之下训斥这只屡教不改的雌虫。

宴会被一种莫名的气氛分割开来,宾客看艾勒特和路卿的眼神多了几分怪异。

一只雌虫和一只雄虫,难不成……

“弟弟!是弟弟回来了吗?”

卢卡西的声音带着惊喜,猝然在嘈杂中丢下一颗重炮炸弹,将宴会炸回最初的平静。

宾客愣住了,一个他们没有想到的可能出现在耳边。

没听错吧?

然而卢卡西快步走下来,急切地抱住了这只俊秀的雄虫,口中饱含着的喜悦好像是真情实意:“虫神啊,你竟然回来了。”

“我和雄父都很想你。”

“好久不见,哥哥。”俊秀雄虫的回答让宾客们此时冒出的想法得到了印证。

若说之前单纯是看戏的态度,现在已经成了震惊。

哥哥,弟弟?

洛克家族还有一位小雄子吗?

可是以前怎么从没听说过?

老洛克从众虫的怔然中反应过来,也紧接着拿起话筒从台上走下。

“小……卿,你回来了。”

他站在路卿面前,卢卡西的身后。

心情在愤怒和措手不及之间来回交替,控制不住面部跳动的肌肉,以致于笑得有几分僵硬:“你怎么没说一声就回来了呢,我们好给你接风洗尘啊。”

路卿笑了笑:“谢谢父亲,不想麻烦你们。”

“有什么麻不麻烦的,你来就是最大的好事。”

卢卡西松开抱住他的手,搭在了路卿的肩上,笑容热切:“你不知道我看到你的时候有多么高兴,我的好弟弟,你竟然真的来参加我和艾勒特的订婚宴了。”

“看看你,离家后都瘦了。”

卢卡西上下打量了一下路卿,脸上流露出的尽是心疼:“回头叫艾勒特给你做点好吃的,补补吧。”

瘦了。

艾勒特暗下来的瞳孔突然回了几分神采,盯着路卿的侧脸。

好像是瘦了些,没有之前那么有肉了。

莫名难受的雌虫稍稍打起来一点精神,那句“瘦了”占据了他目前所有的思维,没去多想卢卡西的言下之意,便应声道:“嗯!”

路卿轻瞥了艾勒特一眼,雌虫的身旁是嘘寒问暖的继兄,他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暗沉的眼眸中笑意不达眼底:“谢谢。”

卢卡西也勾起了唇角,盯着路卿的脸笑意加深:“不客气,我们可是一家虫。”

书来回看着两只虫,咂巴了一下嘴,怎么有一股好浓的火药味。

事件的突然发生没有影响到宴会的正常举行,所谓洛克家的秘闻也不曾存在。

宾客们继续享受宴会。

唯一变化的是不知名的陌生雄虫身边围了不少新虫,他们都想仔细地了解这位洛克家的第二位雄子阁下。

艾勒特错失了无数次与路卿正面沟通的机会,如今真人就在眼前,他无法做到像以往一般坦然。

“艾勒特。”然而老洛克压抑着怒气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艾勒特欲要找路卿的脚步一顿,卢卡西微笑的脸亦出现在他的面前。

“给我过来!”老洛克厉声道。

艾勒特抿紧了唇线。

这是他第一次起了想要当面反抗命令的念头。

雌虫长久的沉默让老洛克的怒气达到了顶峰:“我的话你都不听了??你别忘记是谁救了你!!”

“如果不是我……”老洛克看到边上快走过来的其他虫,强行压低了音量,眼睛死死地盯着雌虫的后背:“如果不是我,你早就死在那个荒凉恶臭的垃圾山,成为一堆无虫问津的废料!”

“你是这么报答你的救命恩虫的?”

“没有我,你能混到今天的位置??”

老洛克的声音尖锐又嘶哑,匆匆钻入耳道,又匆匆钻出。

艾勒特一错不错地看了路卿许久。

围拥的虫群缝隙隐隐能看到雄虫恬静的侧脸。

他垂下眼眸,无声地转过身。

卢卡西不知何时从身后走到他的身旁,揽着他的肩,在耳边低语:“走吧,我未来的雌君。”

*

“啪!”

厅后,老洛克还没完全走进隔间,转身对着雌虫便是一巴掌。

艾勒特的脸被打偏到一侧。

浅浅的红印落在暗色的皮肤上,五指清晰可见。

“贱虫子!”

老洛克气得声音都在发颤,他无时无刻不在生气,但这次却是他有史以来发出的最大怒火。

他指着艾勒特的麻木的脸,厉声斥责:“你在做什么??啊?!”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你把我的宴会毁了你个不要脸的贱虫!!”

差一点!

今天的生日宴和订婚宴会成为贵族圈的笑柄,巨大的丑闻!

这对最爱面子的老洛克是多么难以忍受的事!!

“你喜欢路卿?”

老洛克从内室的隔层里抽出一只带倒刺的长鞭,掂量了一下重量,接着狠狠打在雌虫的身上——

“啪!”

“你说话!!”

艾勒特迎着鞭子,一声不吭地跪在地上。

一鞭一鞭连续抽打在他的后背上,划烂了黑色的军服,露出血.淋.淋的肉。

老洛克打得又狠又准。

雄虫似乎在抽打雌虫身上,都会有无穷的体力。

不至死不罢休。

然而这场单方面的虐行却没有得到雌虫的任何回应。

老洛克打得更狠了,甚至在鞭子上倒下红色的辣油。

辣油顺着鞭子滴落在艾勒特后背上翻开的皮肉层,渗入里层。

这种难言的折磨得到的依旧是静默。

老洛克将这些都当做了无声的反抗,愈加怒火中烧,却不知,没有回应的原因是,雌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路卿。

艾勒特忍着割裂般的痛,眼底的茫然之色多了几分。

喜欢。

什么叫喜欢?

“好,好,不说话是吧?”

老洛克抽出新鞭子,高举起,表情扭曲狰狞。

他上头了,他要拿两鞭子一起抽,直到打到这只雌虫亲自开口———

“父亲,够了吧。”

就在这刻,卢卡西从隔间内唯一一张的观赏椅中起身,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老洛克的手应声停滞在半空中。

“还要继续招待宾客,被其他虫看见我的雌君被打成这幅惨样也不太好。”

卢卡西走到老洛克停下来的手边,慢慢放下了老洛克高举着的手臂。

“您一定累了吧?一直打,手臂肯定很酸。”

卢卡西笑了:“您没必要为了一只雌虫累坏了自己。”

老洛克深喘了一口气,摔掉了手中的两条鞭子,接过卢卡西递来的帕子,擦去额头上布满的汗液。

他一边擦一边欣慰地说:

“还是我的乖虫崽好,会关心雄父。”

“我们快去参加宴会吧,让他在这里冷静冷静,怎么样?”

“当然可以。”老洛克的眼底柔和了几分,“雄父都听你的。”

中年雄虫的背影消失在了内阁的门后。

卢卡西在跟着走出房门的一瞬,忽然侧身,对着艾勒特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别想了。”

他靠在门边,摇了摇头说:“没有雄虫会想吃回头草的,路卿就算再怎么废物,也不会想要一只破鞋。你既然已经成了我的雌虫,订下了婚宴,未来就应该好好服侍你未来的雄主,而不是想着怎么爬墙。”

“非要浑身是伤,何必呢?”

这是卢卡西留下来的最后一句话。

回头草,破鞋,爬墙,这些词艾勒特都听不明白。

但他听到了“废物”。

路卿不是废物。

艾勒特盯着紧闭的房门,顿觉浑身发软,趴倒在地面上。

内室里陷入一片漆黑。

雌虫喃喃着这句话,手指紧紧抓着胸口的玉佩。

暗沉的眼瞳变成了刺目的红色,一股翻腾滚烫的味道从他的身上逐渐蔓延而出,似血、似岩浆般炙热。

近乎燃烧了整片空间。

*

路卿来宴会的目的并不是亮出多年被隐藏起来的身份,政治社交虫际关系他也毫不在意。

他来到这里的唯一原因就是要收回寄放在艾勒特手中的,雌父的玉佩。

路卿礼貌地应付好各个家族的贵族虫,找到一个机会从虫群里逃离,凭着记忆,走进大厅后的长廊。

为了防止宾客走错,长廊有意调暗了灯光,幽暗昏黄的灯照在大理石砖上,看不清尽头是什么。

书皱了皱鼻子:“路路子,我好像闻到了什么气味……”

路卿点头:“我也闻到了。”而且是他十分熟悉的味道。

路卿扫视着一间间紧闭的房间,鼻前的浓郁气味已经到了不可忽视的地步。

如果有虫经过,后果不堪设想。

“书书,你能判断出气味从哪里出来的吗?”路卿说完便屏住呼吸,长久的吸收雌虫的虫素,就算他的等级只有F,也会受到些许影响。

“能!”

书努力地吸了口气,闭着豆子眼感受了一下气味的流动性方向,马上锁定了前方左侧的第九间房间:“路路子,在那里!”

路卿听言快步走去,眉心紧蹙,房间的门牌号是134,他记得好像是摆放刑具的房间。

“砰——”就快到第九间房间时,134号的房门轰然倒地。

黏稠浓密的气味如同流动迟缓的水泥,只对着接近他的虫喷薄而出!

“……呃!”

书惊叫:“路路子!!”

路卿猝不及防地被高大扭曲的影子猛地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哼。

翻腾的岩浆将滚烫传递到雄虫漂亮白皙的脸上,露出在阴暗灯光下的一张充斥着欲望和无智的脸。

“路卿……”高大的影子发出难耐而不适的低吟,凌乱的领口处,皮肤烫得能将虫灼伤。

他拽着领口,从鼻腔中发出无助的喘息:“我好难受,帮帮我……”

“帮不了你,抱歉。”路卿的声音很冷,除了刚刚撞击的一刻他稍稍变了色,他的视线落在艾勒特的身上,眸光没有什么大的情绪变化。

雌虫却被这不带感情的目光刺激到了,双手抓着雄虫的肩头,湿漉的红色眼睛难过地看着他。

“路卿,帮帮我,帮帮我,求你了。”

“抱歉。”路卿对视着雌虫的双目:“能松手吗?你弄疼我了。”

“我……不要。”

雌虫委屈地说:“如果我松手了,你又要走了,我又看不见你了。”

“……”路卿无言,只是手放在了雌虫压着他的那只手臂上,稍稍用力。

雄虫的抗拒刺痛了无理智的雌虫。

他松开了手,就在下一秒钟,像是发了狠地捧住路卿的脸,将唇贴上那张冰冷柔软的嘴唇,挤开封闭的唇缝。

第30章

高大的身躯压在路卿的身上, 交叠成一道纠缠不休的影子。

艾勒特发烫的嘴唇紧贴着被压在墙上的雄虫,疯狂地摄取柔软冰凉的甜味。

唇齿胶着的黏腻夹杂着微不足道的茶香气,勾弄着他的心跳。

他觉得自己快疯了, 抓心挠肺的痒意顺着四肢爬上唇瓣。

只有亲吻身下的那只雄虫才能得到缓解。

雌虫的吻炙热而疯狂,欲望上头, 本来就是野兽,肆意地吞噬那一点舌尖,眼底猩红。

他没有章法的落下冰雹似的吻,鼻尖的呼吸和缠绵的水声交融在一起,胸口发出如雷般剧烈的声音。

路卿别开脸,唇齿分离拉出一条藕断丝连,他推开了雌虫几次, 眉心能清晰看见几道不情愿的褶皱。

“艾勒特, 冷静点。”

艾勒特却没有及时反应,唇瓣直接落在了路卿下颚的那一处黑色的小痣。

致命的热度侵袭了他的所有神经。

艾勒特头抬了起来,眨了眨眼, 盯着那一颗被亲过的小痣, 心底又莫名翻起一波热浪。

好看。

艾勒特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两个字, 低下头又咬住了那一块软肉。

“……”路卿抓着艾勒特的手臂收紧, 刚刚松下的一口气又堵上喉咙。

下颚的皮肤湿漉漉的一片, 能感受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舔舐,而视线所及的那一团银灰色的头发,像是小狗毛茸茸的脑袋,摇头晃脑。

如果不是虫不对,场合不对, 他或许还会觉得可爱。

路卿盯着那一团因为乱蹭而凌乱的毛发,手和身体不动声色地开始发力。

雌虫的腿却猛然挤进他的双腿, 一只手勾住他的后颈,死死摁下了他欲要脱身的意图。

艾勒特猛地抬头,脸和路卿靠得极近,炽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上。

“你要去哪里?”红色的眼睛如同血的旋涡,直勾勾地看着路卿。

“和你没关系。”路卿冷冷地说。

书能感受到宿主情绪波动的不正常,起伏有些凌乱。

是在烦躁吗?

书担心地问:路路子,你没事吧……

路卿的余光下移,落在雌虫脚边的一处空隙:没事。

只是艾勒特的力量在虫素紊乱的时候,成倍增长,他不是他的对手。

当务之急是怎么靠巧力脱身。

“你要去哪里?”雌虫充耳不闻,像个固执的孩子,紧盯着路卿,又一次问了这个问题。

路卿却不想回答他了。

“你还记得你对我说过什么吗?艾勒特。”路卿本来并不想再提,但他需要一些转移雌虫注意力的方法。

雌虫如他所料的停下了复读机式的反问,乖乖地凝视着他。

“你说谢谢我,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认识我继兄。”

路卿眉眼微弯地看着呆愣住的雌虫:“你忘记了吗?”

“我……”艾勒特一瞬间感受到头痛欲裂,疼痛的感觉如针扎似的刺入他的大脑。

他晃着头,身形有些不稳,抓着路卿肩头的手背绷直,爆出青筋:“我……我不知道。”

艾勒特拧眉下腰,头抵着路卿的胸口,露出脆弱的、标着红黑色花纹的后颈。

拱起的后背让路卿有了可乘之机,卡在他中间的那条腿一时松软,当即被他抬腿踢弯。

但艾勒特在这一瞬仿佛清醒了许多,眼底放射出的捕猎似的光,小腿绷直又迅速站直膝盖,压身上去,强行扣住了路卿欲要撤出的腿。

一条腿被留住,并没有给路卿带来多大的恐慌。

艾勒特远比他之前遇见过的雌虫都要强,他深知这一点,所以一开始就没准备硬碰硬。

“艾勒特,你放松,我让你舒服。”

路卿的声线又突然软化下来,一只手覆在雌虫微微低垂的头上,轻轻地揉了揉略微粗硬的发根。

路卿懂得如何拿捏雌虫舒适的地方,毕竟从小一起长大,按揉的力度不大不小,带一点虫素安抚,程度刚刚好。

猝然的强硬和猝然的温柔,让艾勒特清醒的双目又迷乱了。

他是发.情.期,抵抗不住路卿诱惑.性的虫素,紧张的情绪舒缓下来,慢慢闭上眼睛,头顺着蹭了蹭雄虫温暖的手掌心。

两次机会还逃不出,那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了。

路卿打落那只勾着他的手,转瞬之间,侧身弯腰,手撑地面翻身挤出墙与虫之间的夹缝。

这些动作并不优雅,还带些许的狼狈。

但胜在迅速。

给了他出逃的机会,路卿就像落入水里的鱼,滑不溜手,根本抓不住。

艾勒特感受不到发顶的温度,睁开眼,看见本该被他按在墙上的雄虫已经跑到了数米之外。

只留下一道远远的长影。

艾勒特的猩红色在瞳孔中跳动,抬腿伸手欲要去抓那道长影。

然而身体晃了晃,艾勒特看着眼前的背影逐渐模糊,直到扭曲得看不清,“扑通”一声单膝跪地,最终瘫倒在长廊边。

*

书旁观了一出正儿八经的美人计。

不得不说,宿主的演技确实很到位,计划是一环扣一环,不带断的。

咳咳,除了美人计的美色牺牲大了点,尺.度.大了点,也没什么别的了。

走在回程路上,书到现在还羞得满脸通黄,暗暗搓了搓兴奋的小手:“幸好路路子带了那个起到镇定作用的水晶花球,趁着和那谁啵啵的时候推进他的嘴里,否则路路子的处雄身岂不是今晚就要断送了。”

这个花球还是上次在捉虫蛇时,宿主自己研究出来的新用法,真的绝绝子。

就是效果不太够,做的五颗全部用完,还是等了不少时间才弄倒了雌虫。

路卿低叹一声:“……哪里学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

“诶嘿嘿嘿嘿嘿嘿。”

书说起这个就来劲了,笑得贱兮兮的:“从电视剧上学的。最近电视上热播的黄金档电视剧《霸道雌虫和他的小娇雄》路路子看过没?可火了!霸道星盗和雄虫少爷的甜美爱情故事,身为星盗头头的雌虫捡到了被家人赶出去的雄虫少爷,见色起意,在当晚就对他嘿嘿嘿破了处雄身,然后第二天……”

路卿拒绝道:“不用告诉我剧情了。”满嘴都是腥甜的虫素味道,真的不是很想听。

“好吧……”书失望地收回自己的分享欲望。

听说雄虫安抚雌虫是很费力的一件事,路路子肯定已经很累了。

书问:“明天还要继续直播嘛?”它看直播APP里都是催更的。

“不了。”

路卿调出终端发来的入学通知书:“明天学院入学,登记注册,要整理行李。”

书:“???”

书看到入学通知书上的第三行文字:第一年入学必须住宿,整本书傻了。

“那那我岂不是吃不到好吃的东西了QAQ”书哭丧着脸说。

学校都是食堂,没有私人厨房的呀。

路卿的脸上多了几分好笑:“你想吃什么可以列一张单子,周末回去做一点带学校。虽然规章制度比一般的学校严,基础设施还是有的,加热器也能做吃的。”

“尊都假都。”书吸了吸鼻子。

“真的。”

书看着路卿的脸,没有烦躁的阴霾浮在上面,它终于松了口气,开开心心地蹭过去贴贴:“我要吃蛋挞!”

“嗯。”

“还有冰激凌、炸鸡腿、盒子蛋糕、巧克力千层!”

“太多了。”

“那就来八个炸鸡腿好了,来个咸的。”

“自己出钱。”

“啊!路路子你变抠门了!!”

“……”

*

学院的注册地点分为红蓝两处。

红色的是雌虫,蓝色的是雄虫。

中间隔着一根通顶的圆形长柱,悬附一张巨大的黑色显示屏,写着“欢迎来到机械学院”的字样。

两位老师站在长柱两侧的高台前,用连着长线的仪器扫过登记的学生,屏幕上的列表自动跳出该学生的姓名与入学的班级信息。

但为了记录完整,他们还需将学生信息写在纸上。

“名字?”

“路卿。”

“名字签一下,诺,在这块面板上。”

老师指了指右上角的白板,白板连着细长的电子笔。

高挑的雄虫青年屈下腰,握着笔,白色的光打在发丝分割成细碎的光影,落上葱白的手背,勾出笔下行云流水般的字迹。

“嗯……房间在14号楼607。”老师说着顿了顿,盯着板上的字迹微微出神,现在都用电子产品,很少能见到这么俊秀端正的字。

“谢谢。”

“呃,不客气同学。”

……

路卿拿着老师发给他的地图,来到14号楼。

楼层高度约莫有11层,高耸入云。

帝国军事大学的建筑大气,富有醇厚悠远的历史气息。

但这栋11层的建筑物,高是高的,历史气息也有,就是白墙上的污黑和斑驳色块,似网状地四散分布,混杂着泥土和潮湿的青苔,显得脏乱不堪。

书张了张嘴巴,颇有种膛目结舌的感觉:“这确定不是鬼屋?”

“还有这墙壁上的白絮絮一直在掉啊喂!”

路卿抬眼望去,上层的白色外墙确实在落一些絮絮叨叨的东西,应该是漆黏着石灰粉掉下来了。

根据视角的不同,能看见白板包围的红色内墙体。

他想了想,还是拉上宽大的兜帽,拖着行李箱进去。

玻璃大门的背后是一个昏昏欲睡的老虫。

路卿的脚下稍稍一顿,看着趴在桌上的老雄虫,记忆里多出了一些印象。

“您好。”路卿如最初的那般敲了敲前台的桌子。

老雄虫依旧趴在桌上,但睁开了一只闭着的眼睛,懒洋洋地看着眼前的雄虫:“又是你啊。”

“哎~”

老雄虫打了个哈气,随后便直起背,歪着头高举双手,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那对浑浊的眼睛依旧布满血丝,伸完腰便盯着路卿上下打量了一番:“机械学院的?”

“嗯。”

“运气真不好啊。”老雄虫摇了摇头,挑起一只眉:“有几位留级的学生刚好毕业,就把新生填进来了。另一栋机械学院的宿舍可是很精致的,干净整洁不用说,设施也完善。”

“难为你来这栋楼里受苦了。”

“我叫杰克,你可以叫我杰克,老师,管理员,都可以。”可能是第二次见到了路卿,杰克的话多了一些。

“拿着吧小伙子。”

他递了一把红铜色的钥匙,转而又懒洋洋地趴了下去:“我们楼没其他楼那么高级的钥匙卡,如果想换,可以和院长提出意见。”

“嗯,就这样,别吵老子睡觉。”

杰克如他所说的,转眼呼呼大睡。

路卿放轻了脚步,走入里侧。

里侧靠近一楼楼梯入口的地方其实有一个自动电梯,只是电梯的破烂程度实在不敢恭维,不仅掉色,电梯门上还贴满了大大小小的广告。

撕了贴贴了撕,一张叠一张,是会让强迫症看了难受的地步。

路卿前一脚拉着行李踏上电梯,门就吭哧吭哧地要关上。

电梯是靠电梯厢上的滚轮滑动导轨送虫上楼的,不知道是不是年久失修的原因,滚轮摩擦导轨发出刺耳的翁鸣声。

书很害怕,这么破的电梯真的不会半路摔下来吗?

好在最后他们还是平安无事地下了电梯。

走道一眼即尽头,宿舍整齐地排列在两边。

路卿找到607号房,先是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清亮的少年音:“进吧。”

他推开门,扑面而来的芳香剂,类似柠檬的清香。

宿舍很干净清爽,还贴了墙纸。

是很舒服的布置。

床是左右两边靠墙的上床下桌,而右边的地方响起一声“你输了”的声音后,少年发出了一声懊悔的叹息。

“又输了!真的烦死。”

随着话音的落下,上面的床帘被拉开,从后面露出半张与这个声音完全不符的肉嘟嘟的胖脸。

他眯着不大的眼睛,小声地打了个招呼:

“你好,朋友,我叫卡卡西。”

第31章

帘子拉开露出全貌, 胖墩墩的雄虫坐在高高的床架上,手中拿着一个极具科技感的游戏机。

他晃着粗壮的小腿,对着进来的路卿打了个招呼。

“嗯, 嗯,需要帮忙吗?”

卡卡西的声音和体型真的割裂感过于强烈, 让路卿不由自主地想起在做直播视频时,曾经看过的,一个叫做“声优都是怪物”的合辑,里面的主播和卡卡西出奇地像。

“不用了,谢谢。”

“哦哦,好的。”卡卡西摸了摸鼻子,看着床下路卿将行李打开, 掏出一件一件的衣服和床上用具, 视线默默转移到了行李内侧角落里的一袋东西。

袋子是透明色的,他眯着眼睛,仔细看就能看见一点橙黄色的轮廓, 还能闻到甜甜的香气。

本来想帮帮新室友结个善缘, 顺带看看能不能混到些吃的……

卡卡西叹了口气, 拉上窗帘正要放弃希望, 路卿抬起头, 高举着撕开口的袋子,袋子里晃荡出一点饼干头:“你要吃吗?”

卡卡西回拉窗帘,咽了口唾沫,忍不住伸手去拿,新室友还抬高了袋子, 方便他取。

啊。

卡卡西抱着这一袋饼干,塞进嘴里, 眼睛幸福得眯起。

浓浓的奶香似水一般在口中化开,一点都不黏牙。

“什么饼干!好好次!”

卡卡西眼冒精光,一口一个饼干,对他来说,吃这种小零食根本不费力,看他体型就知道了。

路卿也没说是自己做的,小胖子却凭借着多年的吃货经验,细细品味,判断出这袋饼干是源自于手工制作:“这细腻的口感,不要命的放料量,不是机器做的吧?”

路卿点头,小胖子又放出了他的猜测,只是这次的表情包含了一丝揶揄和打趣:“是你的雌虫送的?”

路卿:“?”

小胖子哈哈大笑,脆弱的板子被他拍得框框作响,让书看得心惊肉跳,生怕一个不小心,床塌了。

“你别装啦,一看你的脸我就知道你是情场老手。”

“那个什么雄虫洛洛的日常,是叫这个名字吧?主播和你长得可像了。”

路卿:“……”

他托着下巴,一脸沉醉地说:“真好啊,谈朋友,我也想有对象送我的爱心点心。”

“是亚雌吗?还是军雌?”卡卡西好奇地问。

“亚雌都长得可漂亮了,白白嫩嫩的,军雌虽然壮吧,但特别帅。”

卡卡西眼底露出向往之色,但更多的是怯生生的羞意:“不过漂亮的亚雌大都很高傲呐,平日里都无法靠近一步,军雌看起来凶凶的诶,我不敢随便接近。”

卡卡西好像本来就是个自来熟的性格,自从打开了话匣子,嘀嘀咕咕说了不少话,说久了还口渴,爬下床喝了点水继续说。

有这样的室友,难处是耳朵会起茧子,书表示它的耳朵起茧子了。好处是,室友会自动抖出学校的一些秘闻。

哪个老师严,哪个食堂好吃,哪个雌虫漂亮,哪个学生背景显赫不好惹,只有他一时忘记没说的,没有他不知道的。

“兄弟,你哪个系的?”卡卡西说累了,终于开始关心许久未注意的室友。

对这个室友他还是好奇居多,明明一副贵公子的派头,做起家务怎么那么熟练?

路卿铺平床单,床上有学校分配的新被子,已经套上了被套,天蓝色的,胜在朴素:“机械系。”

“噢,机械基础啊。”卡卡西摸摸鼻子,“这个专业还算不错,但怎么说呢……我们都叫这个专业为踏脚石。”

卡卡西放下水杯,拖一张椅子来到路卿床边,眼睛忽闪不定,神神秘秘道:“你知道我们机械学院被分为三个系吧?”

“维修、机械、机甲,构成我们机械学院。”

“嗯。”

卡卡西的表达欲在面对眼前这个雄虫时异常强烈,不知道是不是单独一只虫在这破寝室里憋太久了:“你别看机械系是与学院名重合的哦,其实我们院的王牌专业是机甲系!”

“很多同学,读了机械系就会想办法在第二年转专业了!毕竟机械系过于大众,你去哪里都可以,专业性不强的。”

“我和你一样是机械系的,算你学长吧,目前大二,第一次没转成功,这一次准备再转。有问题可以问我,我都知道。”

“你有问题要问我吗?”

卡卡西身体前倾,眼神热切,小而圆的粽瞳仿若倒映着一团炙热的火焰,满眼写着“来问我来问我”这几个字。

路卿停顿片刻,没辜负卡卡西的期望,吐出一个问题:“机械系有单独的实验操作室吗?”

卡卡西“啊”了一声,显然没想到路卿会问这个:“有。”

“然后呢,还有什么问题吗?”

路卿摇了摇头:“没了。”

卡卡西:“……”

这样让他很没成就感诶!!

“算了。”

卡卡西扶额长叹,坐了回去。

新室友回到床上打游戏,路卿则慢慢整理自己的床位。

一间房两张床,楼虽破了些,房间却宽敞明亮。

路卿是下午一点来登记的,到了傍晚五点和新室友一起去食堂吃饭。

卡卡西说,帝国军事大学一共有十二个食堂,基本每个宿舍楼和教学楼附近就会有个食堂在。

距离他们最近的食堂是三食堂,一如他们宿舍楼的那般具有时代毁灭性的破坏打击。

金碧辉煌的教学楼和其他区域的宿舍楼、食堂,与这块区域分割成了完全不同的两个地方,一个叫“富豪区”,一个叫“贫民窟”。

这都是卡卡西说的。

“我和你说啊,这三食堂最好吃的就是那蒸饺,皮薄肉嫩,价格还实惠。”

卡卡西指了指最右边排队的窗口:“你看,已经排起长队了。”

路卿的视线扫过长队,队伍很长,几乎要排到门口。

蒸笼的香气确实勾虫,但他却转而看向了另一边的五个窗口处。

大大小小的窗口,菜品算得上琳琅满目,菜单的价格比蒸饺还要便宜,去另一边打菜的学生却是零零散散,没几个。

卡卡西注意到学弟的目光,热心肠地解释道:“那边啊,菜便宜,但不好吃。”

“说句不好听的……三食堂是所有食堂里最难吃的,只有一个蒸饺能打。”卡卡西吐了吐舌头,像是回忆起其他窗口菜的味道,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他面容愁苦,对三食堂的点评包含着恨铁不成钢的叹息:“每次食堂进行试菜比赛,三食堂只有蒸饺能拿到名次,其他食堂可是有很多很多特色菜呢。”

“你别看现在虫还算多,那是因为开学了,等到了中后期,连蒸饺那儿都没几个虫了。“

“反正你别吃,也别对那边的菜好奇,我保证你吃了绝对会后悔。”

路卿了然,两只虫买了两份蒸饺坐下来吃。

那蒸饺果然美味,皮一咬即破,汤汁是鲜甜的肉味儿,流出朵朵油花。

香是香,参杂了肥肉的馅儿怎能不香?但缺点也很明显,吃多了容易腻。

怪不得卡卡西会说后期没什么虫在了。

吃完饭,回到寝室,路卿换上军服。

军服是登记处一起发给新生的。

卡卡西打了一会儿游戏,游戏结束后看到一身蓝皮军装的雄虫,愣了愣,这才想起每个新生在军校必定会经历的一件事。

军训。

卡卡西的眼中满是同情之色,出于虫道主义精神,他还是提醒了一下这个小学弟:“每位军训的教官都很严格,除非有什么特殊情况请假,就算是雄虫,也避免不了一顿臭骂和惩罚。”

“劝你千万别抽中那个塔肯德山转来的新教官,新官上任三把火,那位教官听说油盐不进,把那些大二补训的雄虫整得苦不堪言。”

八点整,召集机械班的广播声恰好响起。

卡卡西拍拍路卿的肩膀,一脸深沉:“祝你好运,兄弟。”

路卿:“……嗯。”怎么有种目送火葬场的感觉。

第32章

帝国军事大学的操场面积极大, 据说是主星所有学校中,拥有操场面积最大的学校。

月明星稀,整片的深蓝夜空, 承载了无数的浪漫与梦幻。

然而青色的草坪,红色的跑道, 看不见行走的情侣和仰望星空的学生,只有跑操的累死狗和吹着口哨,眉头紧锁的教官。

路卿将自行车停好,来到操场上。

一眼望去,穿着军装报道的学生虫已经堆满了操场。

书琢磨道:“我记得广播说的是北面红砂操场来着,北面是哪边?”

路卿的目光定格在右前方那几十道挺立的身影上,快步走去:“那里。”

操场之大, 一虫望不出尽头。

黑色军装的教官站在操场上, 束着紧实的皮带,将腰捆得挺拔劲瘦。

一排雌虫已经位列在两教官的面前,有几只是上次带头挑事的大二雄虫, 已经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站在这里和大一新生一起训练。

比尔斯紧蹙着眉头, 不耐烦地环胸, 敲打着自己的臂弯。

计时器上, 预计三分钟后就要开始今日的训练,可该死的,新生雄虫没一只来。

他估摸着又是什么衣服不会穿,找不到地方这种烂理由,脸色黑沉如锅底。

“艾勒特, 你们班有几个?”

艾勒特看着时间上的数字跳转,低沉的声音从口中溢出:“32, 7,雌虫全齐,雄虫差22。”

“我这边也齐了,就差雄虫。”

比尔斯话音刚落,抬眼看到远处快步过来的身影,吹了一声悠长的口哨:“快点!”

艾勒特的眼皮微不可察地一跳,远处的影子逐渐明朗,是他昨晚还压在怀中死死缠绵的线条轮廓。

他沉下眼眸,落下一片深邃发情期的记忆还留存着,没有像上次那般断片,自然也就有着“口中传递异物,和路卿如何诱哄他,最后却骗了他”的回忆。

不过,即便心中的郁结和不快未散,心脏还是被昨晚残存的温度稍稍勾起欲色,不由自主地,淡淡的浅红爬上了耳尖。

艾勒特被自己起伏的心绪恍然惊了一下,他抿平了唇线,为掩饰这些持续不断冒出来的陌生情绪,神情愈加冷冽。

“哪个班。”

艾勒特发出的声音短促冷厉,面容严肃近乎刻板,若是一般虫看见,或许会以为他在审讯犯虫。

可如果去观察他的手指,就会发现食指和拇指一直不安地蜷缩着。

路卿的面色一直很平淡,看不出变化:“机械。”

“那你站左侧就好。”终于看见一个比较守时的雄虫,比尔斯的语气好了些许,不过也就些许,没有再多。

他又瞥了一眼计时器,确定时间到了,不再等待,严厉的目光扫过眼前的学生,厉声道:“向右看齐!”

“报数!”

“……”

雌虫大多高大,站在身后。路卿站在前方,身姿同样的高挑,但奈何是一只货真价实的雄虫,必须站在第一排,直面艾勒特那张冷峻严肃的正脸。

七只雄虫全是大二的,身形弱,体质也差。

就算先前被训练过,依旧无法在根本上解决体质问题。

报完数,便是长久地等待。

两个班的队伍都被厄令在原地站军姿。

夜晚的天气还算正常,没有太阳。

雄虫被训怕了,纹丝不动。

可过了十几分钟,脚痛的,腿酸的,都来了。

艾勒特绕着排列的队伍来回走动,他的五官极其敏锐,在学员趁他不注意偷偷挠了一下脖子的那一刻,猝然转身,冷然道:“十圈。”

自以为侥幸能躲过一劫的雄虫学员面部一僵,嘴巴动了动,却没有说什么,转身跑了起来。

剩下几只雄虫丝毫不敢动弹,那只罚跑的雄虫就是前车之鉴。

艾勒特又陆续挑出几个身姿不端的虫,调整姿势,当他经过路卿的身旁时,手中的短鞭停在了半空,不到一秒,落在雄虫的胳膊上,向上抬了抬:

“手臂绷直,抬高。”

路卿后背挺直,姿势很稳,但艾勒特对军姿的要求极为严格,他对雄虫雌虫一视同仁,必须是十分的标准才能通过。

相比之下比尔斯对雄虫还算优待,他不指望这群雄虫能站得多像样,只要有个形,能保持住就好。

又是将近一刻钟,一大群雄虫“浩浩荡荡”地来了。

他们手搭着手,有说有笑,还有的在路上才开始套军服,裤子要掉不掉,皮带没系,做着稀奇古怪的动作,慢悠悠地像是在逛马路。

路卿还能听见他们发出的哈哈笑声。

这次不等比尔斯出声,艾勒特先一步吹响了口哨。

这一声哨响尖锐刺耳,十足的长。

走在最前面的几只雄虫最先停下脚步,站在原处疑惑地看着眼前的教官。

“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艾勒特的声线一直是冷硬的,没有温度,当他半阖着眼帘,居高临下地看着虫时,气势压虫,空气中的养分都好似被抽离干净,呼吸困难。

几只雄虫咽了口唾沫,面面相觑。

有一只雄虫被艾勒特无机质的瞳孔直视着,完全锁定,不敢再笑,脸皮达拉着,哆哆嗦嗦地说:“我……我不知道……”

艾勒特很果决:“跑操十圈。”

“十……十圈??”那雄虫瞪大了双目,忍不住惊叫出声。

艾勒特冷冷地扫过他一眼,又将视线落在远处不明所以的雄虫们,一字一顿,十分清晰:“最后十个到的跑操10圈,不跑完不许下课。”

狗日的!!在开什么玩笑啊!!

学员们发出哀嚎,疯狂跑动起来,只为争那不是最后十名的位置。

末尾跑动的虫悔得肠子都青了,他们就不应该拖拖拉拉混到最晚才出来!

一分钟后,艾勒特看着最后九个学员,踱步来到最后一排默默藏着的那个雄虫边上,声音宛若从地狱的最深处传来:“15圈。”

十个倒霉蛋,一个不落地列成长队,看到艾勒特肩上的一颗星,有苦说不出,只能默默吞下这一口老血。

没有虫能做到侥幸骗过艾勒特。

比尔斯揉了揉鼻尖,只要有雄虫犯了错,基本少不了一顿罚。

剩下的雄虫稀稀拉拉没多少个,站军姿各有各的模样,可以说是百花齐放。

艾勒特调整过一遍姿势,如若支撑不住落下,就会在那个学员耳边留下“三圈”。

剩下的只有十五个雄虫了。

军雌还好,天生体能就不错。可雄虫体质差,四小时一直到深夜的军姿,路卿也有些疲乏。

这不能说是训练,应该叫非虫的折磨。

艾勒特再一次经过路卿的身旁,这一次他的眼底闪过一丝赞赏,姿势标准了许多,甚至比他要求的还要好。

然而恰恰在他离开路卿的没一分钟,路卿身旁的一只手伸了过来——

黄色的小虫从手指缝隙飞出,迅速地冲向路卿的手——

路卿反应极快,瞬间瞥到身旁雄虫那狰狞扭曲的面容,用袖子遮蔽的手臂猛地将小虫拍回了原主人。

放出虫子的雄虫惊叫出声,慌张地伸开五指在空气中撒了什么东西。

虫子死了,转眼变成灰烬。

路卿半眯着眼睛,这些操作只在短短的几秒之间,诡异而迅速,但他一丝不差地将所有都看进眼底。

原本只想祸害路卿的雄虫面色难看,他看到前方两只雌虫注意的视线,就知道自己也少不了被惩罚。

“报告!”但他知道先下手为强。

雄虫的嘴角暗暗上扬又被硬生生压了回去,大声地喊出声,让所有虫看过来。

艾勒特快步走来,目光先落在路卿的身上,转而转到雄虫的脸上,面色暗沉:“做什么?”

“边上的那个同学他不知道为什么,无缘无故地要打我!”

虫子很小,身后的一排都是雄虫,然后才是雌虫,不出意外,基本不会有虫看见刚刚发生的一切,只会看到路卿挥臂的那个动作。

“是这样吗?”比尔斯沉声道。

艾勒特没有再问,冷声道:“你们两个,出来。”

“……”

两只虫都走了出来,那只雄虫动作瑟缩,欲言又止,而路卿语气平淡,直视着艾勒特的眼睛:“教官,几圈?”

艾勒特刚欲张口询问的话一噎,嘴唇抿紧,盯着路卿的脸,从胸口放出一股气:“15圈!”

那只雄虫一脸震惊地看过去,却得到了另一位教官比尔斯的厉言催促:“快去!还想再跑五圈?”

原本想的那些天衣无缝的计划,竟然硬生生地破灭,将自己拉下水!雄虫咬着一口银牙,气得头脑发昏,可他没气多久就气不出来了,因为操场——狗日的实在是太大了!!

*

路卿绕着操场,一圈一圈地跑。

操场远比他想象的要长,现在快要晚上十点,想要在十二点前尽快跑完,必须加快速度。

艾勒特的目光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落在操场上那道持续奔跑的身影。

身影足够矫健,匀速平稳,但从湿软的黑发,能看到晶莹的汗珠,从下颚滴落在前襟,汗湿一片。

“……报告!”许久,一个大二的雄虫站了出来。

艾勒特收回视线,微微侧目:“说。”

“教官,现在已经快1:00多了,应该是晚休的时间。”意思就是该放他们回去了。

艾勒特颔首:“可以。雌虫回去,所有雄虫继续留下,直到罚跑的学员跑完。”

“什么??”雄虫不敢置信地惊叫,这个操场一圈就要跑个十分钟,按照跑步的那群虫的龟速,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艾勒特手中搭着鞭子,眼神锐利地扫过那位学员不服输的眼睛:“你不愿意可以离开,我会向学院申请取消你的入学资格,或许家里比较适合你。”

那个雄虫当然知道艾勒特有这个资格这么做,咬牙站了回去,继续保持军姿。

比尔斯的队伍已经解散了,艾勒特还站在原处等最后一只雄虫从远处跑来。

直到所有雄虫集齐,他才正视众位学员,声音沉稳有力:“我叫艾勒特,是你们机械班的军训教官,同时也是体能课的老师。”

“以后早上6:15,晚上8:15前,必须到操场集合,晚一分钟,跑一圈,晚两分钟,跑两圈,以此类推。你们是一个团体,如果一个雄虫犯了错,全体都要为他的错误承担后果,这是我的原则。”

“解散。”

蓝色的军服很闷,足有三层,要维持着固定的一个动作,对所有雄虫都是巨大的挑战。

有虫瘫软在地上,浑身酸痛,龇牙咧嘴。

一想到第二天6:15的军训,他们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唯剩一张嘴骂骂咧咧,将新教官骂成狗都不如的垃圾。

路卿动了动手,他的掌心略微有些僵硬,腿也在发麻。

汗水浸湿了他后背与前胸的布料。

由于身体底子太弱,他学习的还是以技巧为主,体能为辅,现在遭到了反噬。

“呵!”书冷笑道:“这算不算求而不得,恼羞成怒后的报复?”

“我们路路子,大宝贝,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路卿的下半身还没有恢复灵活,一瘸一拐地走过操场。

他脱掉了最外面的外套,手臂勾着衣服,只剩下紧贴着身体的短袖军服。

就快走出操场,北面的路口处,一道长影立在白柱灯边。

路卿顿了顿,停下脚步。

第33章

艾勒特握着一瓶水, 站在路灯下。

白炽灯的灯光为他的脸部轮廓笼上模糊的光晕,像是收了利爪的小兽,连分明的下颚线都变得柔和。

路卿脚下顿了顿。

或许是心中想的太多, 又或是雄虫的脚步过于轻巧,艾勒特没有注意到逐渐靠近他的影子。

他的眼睛注视着路灯下的那株小草, 缓缓出神。

犹豫、紧张、担忧各种情绪交汇在长睫后的深处,扫下淡淡的无措的暗影,然后微微地,颤动着。

路卿的屏息并不能完全隔绝雌虫自动放出的探索,就是这一点微之甚微的虫素被精确地捕捉到——雌虫猛然抬头,眼底掠过一丝慌乱。

“啊……”

雌虫盯着路卿的脸停顿半天,憋出来的就是一句话, 和握着水缓慢伸出的手:“……喝水吗。”

路卿的眉梢轻挑, 盯着那瓶新的,没开过封的水,水瓶的边沿还流下泛着冷气的水珠, 应该是从冰箱里刚刚拿出来的。

路卿没有接过那瓶水, 只是笑了一下:“不用了。”

眼看着路卿侧身要走, 艾勒特抿唇向前走了几步:“刚刚跑了那么久, 不累吗?”他看到背后都湿光了。

路卿:“不累。”

艾勒特一噎:“……”他就不该这么问, 天都被聊死了。

路卿余光掠过雌虫纠结的脸,他本来就没准备走,雌父的玉佩还未拿回来,现在或许是个不错的时机。

然而骂骂咧咧声音从身后不远的地方传来,预计没几分钟就要走到这里。

教官和学员面对面站在这里总归不太好。

考虑到未来不想被传:“雄虫贿赂雌虫教官”等奇奇怪怪没由来给自己添堵的传言, 路卿一把扼住艾勒特的手腕,往树林里去。

艾勒特手臂上的肌肉绷紧, 褐色的手背上青筋微凸,仿佛在强硬地压下什么意欲扑腾出来的东西。

月光洒在高大的树上,镀上一层银光。

银光落在雄虫的肩膀上,勾出流畅的小臂线条,隐隐能看到肌肉的轮廓。

艾勒特一错不错地盯着那只手。

耳畔除了微风拂过枝叶的簌簌声,就是移步在草丛中的声音,仿佛这个世界里只剩下了他们两虫。

“烦死了!!”

一声年轻的,喘着粗气的声音,吼出声。

这道来自树林外雄虫说话的声音,突然响起,一字不差地落入艾勒特的耳蜗。

“什么虫屎运气碰到这种教官。”雄虫骂骂咧咧,欲要把所有的烦闷脱口而出。

一只雄虫不确定地道:“听说机械班……都是他教?”

“该死的。”

“难道只有我觉得教官长得不错。”

“跑个二十圈你就不觉得了。”

“……”

“诶,你们说……”一只雄虫停在树林口,扭头朝着里面看。

“说什么?”另一只雄虫问。

“你们说会不会有,雌虫和雄虫在幽会,在做那个……那个事啊。”

“哪个事?”

说上兴头的雄虫抬高了音量:“就是做I啊!”

艾勒特的面色一僵,被握着的手腕飞速燃起灼虫的高温,沿着血管,直接烧上了脖颈。

接触到他手腕的掌心好似滚烫的开水,能烫伤他的皮肤。

他猛然收回手,没入口袋,可随即雄虫又握住他的手腕抽了出来,低声地说了两个字:“别动。”

路卿扭头,一上来便对上了艾勒特的双目。

唇齿之间,呼吸交错,那么近。

艾勒特盯着那一排清晰可数的长睫,心跳漏了一拍。

他的脑海仿佛设定好的机器,自动跳出那段上午和坦奇相见时的画面。

收都收不住。

“不会吧,你从小到大没上过X教育课??”坦奇惊叫出声,下一瞬又紧紧闭上嘴巴,鬼鬼祟祟地四顾环视。

昨日的晚会没与坦奇碰头,让艾勒特有几分担心。

所幸早上终于联系到了他,尽管看得出他的眉眼间有几分倦色,但还算精神。

“你以为做I是什么?”

艾勒特顿了顿:“怀蛋。”

“啊,是怀蛋没错……嘶,怎么说呢,这个。”

坦奇咽了口唾沫,手掌抚面,忍不住仰天长叹一声:“你这个……你怎么可以用这么平常的语气说出这么炸裂的话呢。”

“我给你看看,我拿出我压箱底的视频给你看啊。”

坦奇脸色微微有些发红,虽然平时在房间里看过不少,但这次可是在咖啡厅啊。

要是被其他虫看见了,他坦奇·拉布尔的脸也别要了。

“我跟你说,这是正经X教育片,但别拿出去给别的虫看,也别说我给你看的,自己研究。”

艾勒特接过光脑,小小的屏幕上,一雌一雄chi身拥抱,躺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艾勒特一开始看得很认真,慢慢地,神情有些不对。

浅浅的红云蔓延到了整张脸,急促的喘息声透过耳机,直入他的鼓膜。

视频里的雌虫五官都皱在一起,似痛似快乐得发出一声悠长满足的吟叫———

“啪。”

艾勒特的脸红得要冒烟,光脑死死地被他压在桌面上,看它的双目饱含着几分无所适从的意味。

“……那里。”

艾勒特硬是拧眉想了许久,这才犹豫地发出疑问:“那里……可以,可以进去吗?”

“可以啊……否则你以为怎么怀蛋,牵手吗?”

坦奇解释地有些牙酸,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要做X启蒙导师,这不应该是初级学院就应该学习的内容吗?

“这么一说。”

坦奇沉吟片刻:“你是空降下来的,是不是没上过初级学院?”

因为艾勒特的背后是洛克家,没虫敢在明面上说他坏话。当初坦奇也看不上这只屁话放不出一句的雌虫,顶着一张冷脸,真当自己谁。

但是吧,自从无意间被艾勒特救了一次,他发现这只雌虫还是挺好的,久而久之就混成了这幅关系。

看着艾勒特点头,坦奇猝然想起那天被叫来医院的雄虫。

他的五官很柔和,眉眼间却有几分冷漠,明明在笑,但感觉没在笑?坦奇说不出这种矛盾的气质是什么,只知道艾勒特在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叫那只雄虫的名字。

“路……卿?”坦奇语气迟疑道,是叫这个名字吧?

艾勒特的瞳孔骤然紧缩,四指无意识地抓过桌面留下印记:“你认识?”

坦奇愣了一会儿,这才发觉自己无意间把心声说了出来,可他答应那位阁下不能说的。

“啊,哈哈哈哈,不是,我刚刚在说我们家小狗呢。”坦奇一边打哈哈,一边在心里和路卿直道歉。

坦奇话音一转,将话题回到最初的主题:“反正,艾勒特,如果你不喜欢现在的雄主,趁着还未结婚,赶快拒绝吧,不要到了最后才后悔。”

记忆的画面定格在坦奇严肃认真的脸上。

艾勒特在一天内知道了视频里纠缠不清的动作叫做I,是每只雌虫与雄虫为了繁衍怀蛋,必先做的第一件事。

坦奇发给他的一份合辑,视频里拍摄了雌雄两虫在各个场景的做I过程,足足有三十多种。

艾勒特第一次体会这种视觉上的刺激,对他来说这种事情是有些不可思议的,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现在只要一提起做I,他的脑海里全是那个视频的内容。

床上、沙发上、洗浴池、餐桌、厨房、小树林……

小树林。

“艾勒特。”路卿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的下腹如火烧一般难耐,视线不上不下,看雄虫的脸多少有些心虚和畏缩。

“艾勒特,今天找你是来要回我雌父的玉佩,应该在你这儿吧。”然而路卿的声音没有温度地响起。

这一瞬间,冰冷的声音打破了艾勒特所有联翩的桃色幻想。

他愣住了,定定地看向了路卿的脸,手下意识握住了脖颈处垂落下来的玉佩。

要回……玉佩?

“这对玉佩,是雌父、祖父,留给我未来雌君的。”虽然他已经不打算再娶雌君进门。

不过,他此行的目的,就是收回雌父的遗物罢了。

路卿认真地看着他,语气比平日里多了几分郑重。

“谢谢你。”

“……”

艾勒特紧攥着碧色的玉体。

那是在路卿第一次拥抱他后,赠予他的礼物。

“雌君。你要……把这个……送给其他雌虫吗?”

艾勒特磕磕绊绊地问出这句话,声音染上了几分沙哑。

他还记得玉身留下来的温度。

无数次盼望着路卿归家的时候,他就会握着这个玉佩。

如今……要把温度传给其他虫了吗?

艾勒特不自主地将那视频中的雄虫换成路卿的脸,而雌虫的脸却是别虫。

他们拥抱、亲吻、chi身纠缠在一起,疯狂做I,或许是床上、沙发上、洗浴池、餐桌、厨房还有小树林的枯叶上……

坦奇说,雌君是要和雄主做这种事的。

艾勒特的心脏传来一阵难言的钝痛,像是撕裂开来,痛得无法呼吸。

他眼眶发酸,酸得难受,只要眨眨眼就能落下什么。

为什么会那么痛……

好难受……

……

艾勒特闭了闭眼,麻木地、近乎迟钝地解开玉石上的长链。

当真真切切地把玉石抓在手中,他又舍不得了。

他死咬着下唇,看着解下来的玉石,紧紧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温度传一点在玉身上,让路卿不要忘记他残存过的痕迹。

路卿从蜷缩的掌心中,摸到了那块暖玉。欲要取走的那一刻,艾勒特的掌心骤然收拢,握住了他的手指。

“是不是……我罚你跑了,不开心了。”

路卿没想到会听到这个问题,摇了摇头:“没有,你做得对。”

“那是因为我的语气不太好让你难受了,或者是其他什么事情……”老洛克一直骂他是根木头,别的虫也会说他不太会讲话,是不是这样让他不舒服了。

艾勒特紧张地盯着路卿,却见他还是摇了摇头:“没有,你很好。”

“那为什么……!”

艾勒特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太大了,怕惊扰到眼前的雄虫,于是立刻收音。

路卿却明白了艾勒特未尽的言下之意,回复道:“我没有迁怒你的意思,你做到了自己的本职工作,是对的,和玉佩无关,我早有了回收的打算。”

“你要和继兄结婚了不是吗?留着这块玉佩,只会平添舆论。你不是我的雌君,留着它做什么呢。”

“那……那如果。”艾勒特的呼吸错开了一瞬。

他往前跨了一步,直逼路卿的脸,眼神渴求,仿佛在寻求一个让他放下心来的答案:“如果我……我做你的雌君……”是不是玉佩就不用收回来——

“艾勒特。”

这是他听见路卿第三次叫他名字,却让艾勒特的胸口猛地揪起来。

雄虫的眼神正如昨晚的宴会,漠然地、没有感情地落在他身上:“回不去了。”

第34章

凌晨两点多, 路卿回归寝室。

明明是三更半夜,走道上还有学生凌乱的脚步声和嘈杂的交谈声。

路卿将门关上,对面的床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噜, 露出一条搭在床护栏上的胖腿。熟睡的室友,把一切声音阻隔在外的门, 让寝室安静地,只剩下洁白的月光和那一道道鼾响。

路卿迎着月光,将衣服尽数褪去,步入隔间的淋浴室。占了近半边高度的镜子将路卿疲倦的侧脸映照在平面上,包括汗津津的上半身。

他赤足踏上光滑的白砖,看着雕着花纹的瓷砖墙,缓缓扭动花洒的开关。

帝国军事大学的宿舍楼, 淋浴间都是统一的洁净, 没有脏污。若说去形容一下洗浴间的水准,大概可以堪比四星级酒店。

蒸腾的热气没多久便蔓延至整个空间。路卿侵浸在温热的水流中,哗哗的水声让全身都感受到舒缓, 紧张的肌肉都松弛下来, 不会因某件事而郁结伤神。

雌君。

路卿想起树林里说过的话, 突然觉得有几分好笑。

说认真的, 这两个字, 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一些很柔情的、温暖的东西,好像就在那一天内全部丢弃干净,不复存在。

他有想过的。

路卿抹去脸上的水珠,看着瓷砖上反射出他隐晦难辨的神情,把玉佩亲手交给雌虫的时候, 怎么没想过呢?

只有喜欢了,才会把这对配套的玉块, 交与他的手中。

“我喜欢你,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喜欢上你。”

雄虫抱着一捧精心挑选的玫瑰站在庭院口,鲜艳欲滴的红色配得上雌虫那对如宝石般清澈的瞳孔。

他嘴角噙着真心的笑意,所有的温柔和挚爱都融进了他此刻压抑不住的心跳中,笑容更加缱绻。

“艾勒特。”纵使少年老成,如何成熟的雄虫也做不到在此刻完全地冷静,语气轻柔地像是一根轻飘飘的羽毛:

“你愿意,做我的雌君吗?”

我会用我的一生去爱你,陪伴你,永远不会抛弃。

所以……你愿意和我共度余生吗?

“对不起,我不愿意。”

雌虫冰冷的笑容至今刻在路卿的脑海深处:“不过,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认识卢卡西。”

陪伴了近十五年的光阴,哪能这么快忘却。

路卿仰着长颈,任水似小溪一般滑趟过自己的身体,闭眼凝神。

……

早上五点,寝室里还是静悄悄的。

路卿睡了两个多小时,睁开眼就是陌生的天花板。

住在一个完全不熟悉的环境,多少有些不习惯。

但他的适应性不错,不认床。

宿舍楼虽然老旧,应该有的基础设施一件不少。每一层配备了两个加热器,方便学生加热食物。

路卿洗漱完来到加热房。

天蒙蒙亮,走道上还没有学生。

他用加热器简单做了一份炖蛋。

敲了五颗蛋,分成了三个碗,两大一小。

加了水的蛋,只要去除掉搅拌留下的浮末,加热三分钟就会很嫩滑。

快六点的时候,走道上的学生逐渐变多。

大叫的,骂虫的,几乎时时刻刻都能听见他们尖声叫嚷的声音。

卡卡西嘀咕着,翻了一个身。

书眯着眼睛才刚刚睁开,看到路卿已经将衣服穿戴整齐,正套上黑色的长靴,一下子整本书都精神起来。

“路路子!你怎么没叫我!!”

书揉了揉眼睛,看到桌上的鸡蛋羹,不用路卿多说,自己一书飞到蛋羹边上乖乖吃完。

剩下的一碗蛋羹被罩子笼着,还能看见圆罩内侧的水蒸气。

路卿留下一张字条,在六点整准时下楼。

“你可以再睡一会儿。”六点一刻不是他们在祖父家中时的日常作息,书起不来很正常。

但书执意要和路卿一起去,美名其曰监督那只拒婚后的雌虫还要闹什么幺蛾子。

其实监督不监督,书都阻止不了什么,只是找了个借口,过去围观。

这次北面操场到达的雄虫远比昨晚多。

他们面露倦色,有几只雄虫一直连续不断地打着哈欠,眼皮耷拉着就快昏睡过去。

路卿来到昨晚站的位置。

初晨的太阳竟已发出灼热的光芒,面前的雌虫依旧是那张面孔,仿佛凌晨的事都未曾发生过,一板一眼地进行训练。

训练后,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

路卿接到卡卡西的通讯留言,说好要在五食堂碰面,于是朝着操场的西面走。

然而身后亦步亦趋的脚步随了他一路,直到走入五食堂,那身后的虫亦跟着他走进门中。

路卿的脚下一顿,转身朝着右侧走去。

那身后的虫似乎没有意料到本朝着三号窗口走的雄虫会突然改变方向,脚步堪堪收住,差点要撞上路卿的半边身。

路卿抬眼看他,没有说话,继续走。

艾勒特抿着唇,唇色略微有些发白,但他没有说什么,紧跟着路卿来到边上的餐桌。

“诶!路卿!在这里!”

卡卡西挥挥手,脸上的笑容却在下一秒凝固。

他咽了口唾沫,眼睛瞪大,不可思议地看着少将肩章的雌虫在他斜对面的地方坐下。

而这只雌虫的身旁,就是他的新室友,路卿。

卡卡西:喂喂喂!

卡卡西飞快戳动屏幕上的按键,就快擦出火。

卡卡西:什么情况老弟!

卡卡西:这只雌虫,难不成是艾勒特吧??

路卿回复:嗯。

卡卡西:妈耶,虫神的,你怎么把这尊大佛带过来了。

卡卡西:难不成是你在军训的时候,被他盯上了!

路卿没有回复这句似真似假的猜测,只是将卡卡西面前的另一份餐食端到了自己的面前,对他道谢。

卡卡西放下终端,连忙摆手:“不客气不客气。”

语罢又小心翼翼地偷瞥了一眼传说中的冷面杀神,颤颤巍巍地拿起手中的勺子,吃得心惊胆战。

冷面杀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吃完所有的饭,自己的桌面上却空无一物。

卡卡西心道,这传说中的新教官不吃饭盯着他们干嘛呢?

不会是真的盯上新室友了吧?

新室友看起来不像是个刺头啊。

卡卡西秉持着虫不可貌相的准则,快快吃完,发条消息拉新室友赶紧走。

新室友识趣,看完消息果真站起身。

卡卡西松了一口气,正要和路卿一起溜出这个是非之地,新教官也一齐站起来,面朝他们的方向。

卡卡西:???

卡卡西:球球!别跟过来!!我有教官恐惧症!!!

他们走多少里路,新教官就跟多少里路。

直到走到身心俱疲,教官的身影终于消失不见。

卡卡西不敢大意,和路卿坐上电梯这才擦擦额头流下的虚汗。

“你真的……真的真的没得罪教官吗?”

得到室友肯定的点头,卡卡西嘀咕着:“那奇怪啊,干嘛只跟着我们。”

路卿给出一个理由:“顺路。”

卡卡西:“……但愿吧。”

午休时间一晃而过,按照机械班的课表,下午就要去教学楼上机械基础。

路卿与卡卡西分道扬镳,去往四教三楼的307教室时,在门口撞见被众虫拥护进来的一只雄虫。

雄虫全身上下无一不是名牌,偏长的栗色头发彰显出他得意洋洋的面孔,四周包围着身穿制服的雌虫与雄虫,众星捧月般地经过。

路卿斜乜着眼,能看清雄虫的五官特征,俨然是昨夜对他放出黄色小虫的雄虫。

看他的姿态非富即贵,为什么要在军训时,“捉弄”一个不认识的雄虫同学,这一点很奇怪。

306?

路卿看到房门上插入的课程卡,标志着高级机械基础课程,应当是大二的学长。

机械班的虫很多,教室是阶梯状的大讲堂。

这门机械基础课属于所有雌雄虫都必须上的理论基础,所以采取混班制,机械1、2、3班一起上课。

后排的位置早早被一群懒洋洋的虫族学生占领。

前三排的学生寥寥无几,细数下来竟只有五六个。

路卿的视力不好,坐在越前排的位置,视力疲劳程度越小。

于是,抱着书坐到第一排的雄虫,成了唯二的学生之一。

*

铃声还未响起,凌乱匆忙的脚步声就直接冲入讲台。

有学生抬起头,听脚步声在讲台处停歇,乍一看,却没看到教授机械基础课的老师。

他们正要低下头,继续做自己手中的事,讲台的背后传来粗哑而严厉的声音。

“收拾好桌面上的东西,准备上课了!”

“尼亚,把东西发给他们。”

讲台的后面伸出一只布满伤痕的小手,只见那小手勾了勾,一道压得极低的声音继续响起:“……顺便把我的脚踏拿过来!看不见了!”

前排的众学员:“……”

“好,好的!”门后传来一道清澈明亮的声音。

没一会儿,一只金发蓝眸的雌虫探出头。当看到教室里一群齐齐盯着他的脑袋,脸蛋刷得一下红了彻底,赶紧埋头抱着一堆资料,提着矮凳快步跑来。

雌虫放下矮凳,随后一列一列地数虫数,发资料。

当来到倒数第三列的时候,他突然愣住了,目光落在路卿的脸上绽放出惊喜的笑容。

第35章

“嘿咻。”一阵板凳拖拽过的声音, 讲台后面生出了一张出奇年轻的面容。

这面孔稚幼,却头发花白,面容板正, 一点点上半身可以看见整齐的领结和熨烫过的深蓝西装,活似偷穿大虫衣服的小虫崽。

就连身旁站立的雌虫助教都比他看起来年纪大。

“咳咳。”老虫清了清嗓子, 眼睛微眯,眼角这才显露出几道上了年纪的褶皱。

他手中不知何时握着一根细长的教棒,在黑板上敲打两下,一串歪歪扭扭的字自动出现在黑板板面。

“我的名字,爱德华·萨德里安路亚,你们叫我爱德华教授就好。”

书小声吐槽:“真的有这么长的姓吗?”

“首先,我说明一下课程的一些基本要求。”

爱德华教授又一次敲打黑板, 瞬间板面上出现了标注着1、2、3序号的等距离字句。

“第一:我的课, 不允许说话,开小差,有问题举手示意, 我会回答你的问题。”

“第二:我们这节课是平时分20%加考试分数80%折算, 平时分具体怎么打分之后会说。考试卷难度根据出卷情况判断, 不止限于一次期末考, 还会有过程化考核和实验考核。”

“第三:要转专业的同学, 机械基础的总评成绩必须达到90分以上,不达到此分数不许转专业。”

“注意,不包括90分哦。”

爱德华说完,老神在在地看着台下的学员露出或震惊或绝望的神情。

每年都有学生想从机械系跳到机甲系,把机甲系当作升官发财的根本途径, 这让他十分不爽。今年学院开出新规,教授所设置的转专业最低分数线可以达到90, 他立刻就将85提高至90分。

“好了好了,不要再讲话了。现在是上课时间,有事下课讨论。”爱德华拍响桌面,台下一时间鸦雀无声。

“现在拿起你们手中发下的资料,把第一面看完,做下一页的题目。”

爱德华扫过手腕上的表面:“给你们十分钟时间,过会儿抽你们回答问题。”

不过爱德华并不抱什么期望,历年来的开学第一堂他都是这么上课的,几乎没有学生能做到完全进入状态。

爱德华缓缓摇了摇头,一一掠过远处手忙脚乱翻开课本的学生们,最终落在了第一排,安静写字的雄虫身上。

雄虫坐第一排?

爱德华心里一怔,不是他爱德华瞧不起雄虫,他自己就是雄虫。

可近几年来,愿意坐在前排与老师沟通互动的学生越来越少,每一只中上排的雄虫屈指可数,他都能报得出名字。

他在写什么?

这么快就看完第一页了?

爱德华眼底的疑惑之色渐深,他一直往远看,压根儿没注意到第一排有一只雄虫已经把前十页的内容预习完毕。

这刷刷直写的架势让爱德华心口直痒痒,他太过好奇,踱步走上雄虫桌前凝眉看去,掺了一半想要揭老底的心思。

雄虫的字清楚明了,带着一股锋利的韧性。爱德华微微俯下头看,半面的基础原理被写满了横线,至少气势上唬得住一般老师。

但当他是一般老师可就大错特错了。

爱德华微不可察地露出冷笑,倒着默念纸上的字,检查这雄虫是真会还是装认真!

爱德华约估是假的,第一面的东西有些难度,少有学生能这么快看懂,除非提前做过预习。

他先轻飘扫过第一行字,当看到第三行、第四行,神情已然有所变化。

这,这。

爱德华看得越发认真,所谓的虚假认真和做戏在一排排字下面好像被无言击碎。

好家伙,他还看到了图解?

“教授,时间到了。”尼亚靠到爱德华的身旁,在他耳边小声提醒,视线偷偷扫过桌上正在做题的雄虫,手心捂出汗,多少有些紧张。

尼亚的本意是好意,爱德华教授很喜欢观察那些学生,在他们的作业上寻找漏洞,他当初被爱德华教授挑过不少刺,但教授也夸赞了他,让他做了助教,在身边学习。

不过第一次接触到教授的虫,或许会被他犀利的点评伤到,尼亚想了许久,还是决定悄悄帮帮路卿,至少转移一下教授的注意力。

爱德华颔首表示听到助教说的话,可眼睛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第三页的纸。

是的,就在身后的同学满头大汗地搜索答案时,这只雄虫不翻前一页的知识要点,直接写到第三面题目,还不是乱做,有理有据,逻辑清晰。

爱德华观察片刻,这答案可圈可点,就是有几分美中不足,让他的胸口像卡了一根鱼刺,腹热心煎地想要当场告诉他答案。

璞玉在前,哪个教授能忍受它被随意糟蹋呀?

爱德华忍无可忍,直接出声:“这一块加上润滑油会更方便齿轮的运作。”

“链子可以缩短,这块齿轮不要,直接拿走,你看,多余的材料不就少了。”

爱德华指点路卿的场景自然毫无例外地被身后的学生尽收眼底。

有虫偷偷看,又低下头窃笑。

倒霉见的,谁叫实力不足还坐前面装逼,这不活该被教授虐吗?

路卿做得认真,没有很在意身边发生的事,只是听到教授的指点,谦虚地应承下来。

“好的。”

然后在图纸上修修改改。

爱德华又心痒痒了,指着纸面上的那段文字:“你看这边是不是可以缩减。”

“好的。”

“还有这儿,圆心角再小一点,诶,对,就是这样,是不是减少空气流入了?”

“好。”

对话久了,后排的学生愈发觉得不对劲,怎么这话越来越柔和了?

感觉不像是指责啊!

路卿点头回应:“好的,谢谢教授。”

爱德华满意地点头,正用余光轻瞄时间,突然惊觉时间比原定的时长超了近六分钟。他立刻手握成拳,在唇前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忘乎所以的事实,然后迅速地补上一句:

“你的错漏很多,还需要改进,回去重造吧。”

路卿:“好的,谢谢教授。”

爱德华瞪直眼看他:“……”你小子只会这一句话吗?

不过后面的学生却长舒一口气,幸好,大家都是同水平的,没有谁比谁更高贵。

一节课恍恍惚惚地度过,内容却恍若天书,听得云里雾里。爱德华没有抽第一排的那只雄虫,尽抽他们后排的,不由得让他们怀疑,是老教授喜欢抽后面的学生。

下课后,尼亚将资料全部收好,见路卿离开教室,也急急地紧跟上来。

“阁,阁下!”

尼亚跑得快,急促地喘息着,说话断断续续的,没有气力。

他还以为要追不上了,没想到远处的雄虫却停下脚步,转身靠墙,静静地看着他。

澄净的黑眸宛如星河一般将所有的一切包裹进沉静的夜里,尼亚的脚步逐渐放缓,脸上不知觉地浮上一抹红晕,呼吸都放轻些许。

这位阁下太过于好看,再加上还是救了他雌父的恩虫,很难不让他心绪动乱。

“阁下。谢谢,您,救了我,救了我的雌父。”面对面停在路卿的面前,尼亚小声地说着,手指忍不住交织在一起。

路卿:“不客气。”

他停顿片刻,又温声解释:“你也帮助我宣传菜谱了不是吗?”

那天暴涨的几十推广他都还记得。

尼亚还为雄虫阁下温柔的态度感到羞意,低下头小声地应和着。殊不知这一句解释只是撇清关系,将两者的关系化作了一来一回的交易。

自从那奥古塔丁的少爷没有来找他,尼亚的生活愈发顺风顺水,甚至还获得全校机械比赛的二等奖,马上要代替学校,去外参赛。他本就是漂亮的亚雌,耀眼的金发显得他的皮肤更加白皙,良好的身段让他一举成了大学的红虫,机械系的系草。

所以有不少虫是喜欢他的。

尼亚看向雄虫的眼睛晶亮,一开始只是感激,但时间长了,这种感激将记忆中的那道弯下腰的身影不断加深,绘上光晕,让他的心尖上,每次想起都是温温流淌的水。

多么好的阁下啊。

那张手帕还留在他的口袋里。

其他班级陆陆续续有虫出来,其中有一只,正是路卿上课前看见的那个给他放小飞虫的少爷。

走过路过的虫都要来看他们一眼,都很好奇这个和系草说话的虫是谁。

那少爷自然也注意到路卿,眼神阴暗地盯着他。

尼亚咬着下唇,紧张地欲要开口,路卿却突然说:“抱歉,我还有事,之后再聊,好吗?”

雄虫的嘴角挂着歉意的微笑,实在很难让尼亚拒绝,他愣愣地点点头,回过神时雄虫早已消失在走道中,失去了踪影。

尼亚抱着资料望向拐角怅然若失,那少爷插着口袋,挂着笑来到亚雌的身边:“尼亚,刚刚那位是……”

“内谱阁下,这与您没有关系的。”尼亚扭头对着内谱浅浅笑了一下,随后也没看内谱僵硬的脸色,直接转身离开。

*

路卿通过楼梯拐角,上去便是四楼。

爱德华上去又下来,拖着的器材轰隆哐当撒了一地,正好撒在路卿面前。

爱德华站在楼梯上看着下方疑似赢弱的雄虫,陷入沉默。

路卿看着脚下的器材,稍停几秒,当即俯下身去捡。

这时,身旁一阵风吹来,门发出吱呀声。

一道长影压在路卿的头上,紧接着又弯下身帮着一起捡。

路卿拿着机械架的手稍稍一顿,顺着眼前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抬头,看见银灰色的短发下锋利冷落的侧脸。

边上的雌虫还在捡地上散落的东西。

直到几分钟后,雌虫察觉到灼虫的视线,这才后知后觉地也放下手中的重物,抬首对着审视的黑眸慌忙无措地解释道:“……碰巧经过。”

路卿挑着眉稍,也不戳穿他,垂头继续捡器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