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坎皮斯在失去帝国十三军团副队长的身份以后, 为糊口去做了佣兵,此时在外为雇主寻找珍稀的七味响尾蛇。
这是一种毒性不大,但独立难寻的蛇种。
他在深山中呆了足足一个星期, 扒拉杂草许久,都未曾见到一条蛇的身影。
要不是十万星币过于吸引虫, 他也不会在这里熬那么久的时间。
“嗯?”
坎皮斯这才听到通讯器发出的滴滴响声,没日没夜的寻找和不充足的睡眠让他看东西多少带点昏沉。
他随意地打开通讯器终端。
熟悉的直播间标志跳动着亮红色的数字,忽然扫去他脑海里的一片阴霾。
坎皮斯猛然凑近屏幕,看到他关注的主播已上线,有一种说不清的高兴与遗憾在里面。
高兴的是一个月没见过的主播终于出现了,遗憾的是他现在在外面信号断断续续,而且搜寻的时间再过三天就要结束, 他还忙于寻找目标物品。
坎皮斯长叹一口气, 想想这深山里也没有外虫,干脆放大音量,旁听路卿的声音。
雄虫的声音一直很好听, 宛如流水敲击青石发出的那般轻灵舒服。
坎皮斯一边用特殊的气味扫描器寻找七味响尾蛇, 一边倾听直播间里传来的话。
然而没几分钟, 听到那抽取100名幸运观众, 他突然绷直了身体, 将放在口袋里的通讯器迅速拿出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上的弹幕。
通篇都是在说这次抽奖。
他没有听错!真的要抽奖!
这次抽什么奖?
坎皮斯专注于听那温润的嗓音,内容从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留下什么,现在万分后悔地在弹幕中搜寻有效信息并捕捉主播的下一句话。
农家乐?坎皮斯看到在万千弹幕中这一条短小的弹幕, 当即点下一个赞,激动地看向蓝屏。
是主播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吗?
*
弹幕炸开了锅。
密密麻麻的字都是在询问什么时候抽奖怎么报名。
“是采取直播间抽奖箱的方式, 让所有关注直播间的粉丝能参与的活动。”
“后续会再具体说明。”
路卿也不着急解释,将直播蓝屏又转向绿色的农作物。
“这是生活中很常见的韭苋。”
这是路卿第二次带他们一起辨认现实中生长的植物。
上一次还要追溯到采摘蔺枣树的枣花的那天。
路卿弯下腰,用细长的手指小心地插入植物旁,松开它边上的软土,等看见那粉红色的一点点根须,随意拔起那一株还未被村民摘走的小韭苋,菜根带出泥,甩一甩稀稀拉拉落下碎裂的土渣子。
“今天用这小韭苋做一份韭苋蛋汤,韭苋跑蛋和韭苋饺子。”
路卿直播间有不少不同星球的粉丝,但大部分都认识这韭苋。
懂行的粉丝看着这发黄的菜叶,皱着眉发出疑问:“这韭苋营养缺失得厉害啊,怎么吃啊。”
“干巴巴的,口感也不好。”
有些粉丝则是以为路卿不太清楚这菜的价值低,好心地提醒:“洛洛,这韭苋不新鲜,吃起来会很苦的,新鲜的韭苋才好吃。”
这些都还算是指导与建议,有一些无意间发现直播间而新进来的粉丝中,总会有些暴躁份子,严厉地斥责并反驳。
[我最帅111111]:这韭苋没看到叶子都黄了吗,枯萎了啊。你还搞得像真的一样,拿这种菜做饭,糊弄虫。
[我最帅111111]:还有这边的菜根,粉红色的,你不知道评判菜有没有是否成熟就是看他的叶子和根吗?
[我最帅111111]:枯黄的叶子代表的是营养流失,一种是太成熟导致植株器官衰竭留不住营养所以导致的流失,一种是根本就没长熟才导致的营养不良。韭苋的菜根发紫黑色才算是成熟的标志,那就可以基本锁定,这株韭苋根本就没有成熟。
[我最帅111111]:你这些个基础常识都不知道,真的算美食主播吗?
面对突然冒出来的分析帝,老粉丝习以为常,他们习惯了打脸,于是沉默不语。
而新粉丝,或者没来多久的粉丝对路卿这番操作还没有深刻的认识,所以在直播间的质疑声逐渐多了起来。
[悠悠的小宝宝]:我还以为抄袭风波的主角有多厉害呢,不过如此嘛。一点都没有我们悠悠专业,他每次直播前都会和我们科普这些食材的基础知识,做菜也很详细。不像这个主播,多说一句话好像就会死一样,笑死了。
这些质疑和长篇大论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见,路卿自然也能留意到。
他的直播方式以行动带动教学为主,不喜欢或者说他懒于在开篇灌输一大堆的理论知识,而后用行动再实践并重复一遍。
太过多余。
路卿想起之前帕森和他着重强调的他在直播间里的一些缺陷。
每个主播都是活泼开朗亦或是温柔贤淑的,但毫无例外全是会与粉丝积极互动的。
路卿的态度好,虫也温柔,可偏偏互动性弱。
帕森很头疼:“现在的你就保持着这样很好,也是卖点。但面对一些质疑,我希望你能多多少少说些什么,哪怕一句也好,否则粉丝流走,就算你后面有反转,也抓不住那些已经走掉的粉丝。”
对于帕森的这番话,书书表示:粉丝流失就流失嘛,留不住的终究留不住,不是路路子的。
路卿的记忆力很好,这些话多多少听进去,在今天施行:“往下看就知道了。”
随后就没多余的话。
帕森蹲守在直播间的粉丝堆里,满心期待地看着雄虫用温和的目光直视这蓝屏,就好像被他深情注视着一样。
他刚在心里夸赞路卿终于成长为一个合格的颜值主播,却看到他的唇一开一合,吐出一句话让他的耳边轰隆发疼的话。
他沉默了一会儿。
帕森:……?
或许,可能。
你这一句不如不说比较好……呢?
疑似挑衅的短句让那几个发出否定弹幕的粉丝倒吸一口凉气。
哟呵,这个主播很嚣张。
我最帅111111好像被路卿勾起了怒意。
[我最帅111111]:好啊。
[我最帅111111]:主播那么自信就给我们瞧瞧呗。
[我最帅111111]:我倒是看看你有什么能耐呢。
路卿专注于采摘菜叶,埋头弯腰姿势老练地在田里拔出一只又一只的小韭苋,他们这才发现田地里全是这种没有长熟的小菜头。
……这种小菜头真的能做出美食吗?老粉看着菜头很怀疑,但又很兴奋。
希望能学习到新的做饭技巧。
除了部分真的被劝退的新粉丝,大部分留下来看戏。
他们喜欢那些强行装逼的主播,因为圆不回漏洞,而在那里害怕地瑟瑟发抖。
一想到表面上看起来镇定的雄虫,心里实则慌张得要哭出来,莫名的欲望被满足,他们的嘴角勾起扭曲的笑容。
[我最帅111111]啧了一声,鄙夷地看着屏幕中认认真真挖菜的雄虫,嘴边发出一声嗤笑。
他的身旁堆积大量零食的壳子、泡面和外卖垃圾。
狭窄的主机屏幕囊括住一个聊天框和一个直播间,他在直播间发的弹幕,一字一句原封不动地出现在幽暗的聊天框中。
“哼哼。”[我最帅1111111]吸溜了一口泡面,紧接着又喝了一口可乐,用手臂上的脏袖子擦去嘴上的油渍。
凭什么这种雄虫能当主播,他却不行?
[我最帅1111111]愤愤地想,但没多久嘴角露出邪笑。
无所谓,反正马上他就会从云端跌落尘埃。
路卿摘其他韭苋的举动自然被其他村民发现,并想上前阻止他。
这虫崽子不懂种菜,不知道很正常,但他们可不能像没事虫一样,一直愣在边上发呆啊。
摘一颗也就罢了,摘多了又不能吃掉可怎么办咯!
“让他摘吧。”一声中气十足的话音落下,路裕年拄着铁铲从另一头走来。
老虫的话并不响亮却有力,清楚传到每只虫的耳中。
他们面面相觑,犹豫半晌,虽有不理解但还是四散退开。
路卿拎着一袋小菜头,进入厨房,直播间的质疑声此起彼伏,但他并未多少关注。
有几只雌虫跟着进去,想看看路卿准备拿着堆未成熟的小菜做什么。
却见他只是简单地将韭苋和其他菜放进水池中的网状篮子里,用小水流过滤清洗一遍。
无论是韭苋跑蛋、韭苋蛋汤还是韭苋饺子,韭苋都是主要的食材。
如它略显沧桑的外表,韭苋是一种褶皱较多,类似一把由根部连接着数条蕾丝花带的绿色蔬菜。
它多为一簇一簇的,细长扁平的叶蜷曲着呈伞状铺展,伴生细小的复叶,甘甜脆爽,可以做凉拌菜。
还未熟透的韭苋没有毒,只是口感不行,寒气更重,对体寒的虫不友好。
研究的花花草草多了,应对这类没有毒的蔬菜就会有独特的处理方式。
比如说……路卿点燃柴火,在锅里倒入一碗菜油,在烧热的那一刻,将那把绿黄色的韭苋一齐下锅。
噼里啪啦。
油花在菜周一个接一个地炸开。
金灿的颜色顺着菜的尾梢,瞬间攀升到顶端。
众虫:???
众虫:!!!
第46章
黄绿相间的扁平菜叶被炸至金黄, 就在众虫的眼皮底下鼓起小泡炸开花来。
路卿用筷子飞快地将油中的韭苋翻个身,速炸五六秒后立刻夹出滋滋冒油的韭苋,将这一把全部沥干, 放置一旁的白面盆子。
这一幕惊险的炸油锅让他们的心脏猛地提起来,看到主播淡定自如的动作, 又瞬间放下心来。
起起伏伏的心跳连耳边都能清晰听见回响。
稍稍定神,白盆上早已铺上的油纸让在线的虫众意识到纸的意义就是为了吸取韭苋上多余的油分。
炸韭苋好吃吗?
看起来是好吃的。
不知道是不是用菜油炸的原因,刚炸出的韭苋没有油耗气,反而像裹了一层混有金黄蛋液的面包糠,将细长的叶炸出酥软漂亮的色泽。
远在天边的坎皮斯强行移开脸,还好,不是那么想吃。
粉丝的关注点还在另一边, 路卿却又起一次锅, 在一分钟内完成热油、打蛋的工作。
蛋是从帝军大边上的集市买来的。
敲下三四颗蛋,混入少量白面粉和水搅拌,等橙黄的蛋液颜色逐渐变得浅淡、更加粘稠, 路卿将这一大碗蛋液搁置一旁。
此时, 被捞去少许的油再次被烧热。
蛋液从勺子滑下油锅, 迅速环抱成金灿灿的块状, 看起来软软嫩嫩的, 上层浮动着半流动的液。
路卿隔着手套抓起一把韭苋,利落地剪下大片大片的菜碎,直接撒在半流动的蛋液上,然后迅速翻滚两下,任那金水流淌至蛋饼的每一个角落, 连韭苋都半凝固在蛋液中时,将它捞起来放置一边。
路卿的每一步动作都很快, 几秒钟完成。
虫众看得一愣一愣地,每次看都会有一种新的体验。
姿势太漂亮了,一点都不会拖泥带水。
“灶台的火很大,很难控制火势,如果是类似这种稳定性不强的厨具,建议将时间控制在3–5秒,不建议再长,容易烧糊。”
“还是推荐买正常的家用厨具,可以调定时间。”
路卿的解释简洁,手下也不停地做下一步的动作。
这一举一动就像刻在他的DNA里,无需在脑海中回顾一遍,手自然而然地拿起边上洗干净的西红柿,而后对着锅一手捏爆。
卧槽!
他们惊住了,做菜还有这种的?
不切菜不调味,直接把菜捏爆?
这不是不懂得做饭的军雌才会干出来的事吗??
可……
他们盯着屏幕的眼睛忍不住凑近,再凑近,喉咙微微滚动。
鲜红色的果肉顺势从西红柿的外皮中被挤压出来,汁水喷溅,为什么……
为什么带给他们异常舒服的爽感!
好爽啊!!
[夜晚哭泣的眼睛]:chao,主播,劳烦您再捏一次,好像没看清。
[啊啊啊啊啊啊要毁灭了]:看不清,影响到我学做饭了,洛洛速速再捏一颗。
[球球你]:以后可以一直这么干吗,简单又方便,做个啥,直接捏爆,嗯,鸡蛋也捏爆。
[一只帅气的虫啊]:我觉得可以。
……
深红的番茄液从路卿手指间滑落至瘦白的掌心。
套在指尖上的手套透明轻薄,却拥有优秀的隔热效果,所以这一场捏爆盛宴,与其说是拿着毫不相干的东西随便捏爆,不如说是主播赤手捏出它的果肉,给予一种红与白视觉上的绝对冲击。
路卿捏了捏手心,将最后一点果肉一齐助流进锅底。
这些番茄的肉只能算是调味作用,他抽去手套,放在砧板上,脸上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好似捏碎一颗滚圆柔软的果实并没有给他的心理带上任何的满足。
“如果是懒于剥西红柿皮的虫友可以直接用手,可能会更加方便。”
路卿停顿片刻:“但最好是带上手套,这样更加卫生。”
帕森听着连连点头,就是这样!多提些贴心的意见,表现出温柔美食主播的特色。
然而不和谐的声音总是存在。
[] :要你废话。我自己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卫生什么,我难道不懂吗?
帕森眉头紧锁,这些恶语相向的弹幕一看就是故意找茬,想尽各种刁钻的角度来说路卿的不是,挑他的错。
……为什么要对一只雄虫抱有这么大的恶意?
这念头刚闪过大脑,帕森的神色略微恍惚了一瞬。
好像曾经,他也是那瞧不起雄虫,将雄虫当作是弱小废物的一份子。
只不过寻找雄虫主播的工作让他将这种情绪压抑着没有爆发。
虫屎的,真想把他们的狗嘴巴全部闭上!!
跳跃的愤怒火焰在他的胸口燃烧,明明过去的他总能冷眼旁观雄虫被欺负被弹幕骂,在雄虫红着眼哭哭啼啼地和他抱怨时,一板一眼地说黑红也是红。
可现在,他很容易被这种话挑起不悦。
他现在好像多少能明白那些小雄虫红着眼可怜兮兮来求安慰的原因所在了。
帕森想法发生转变,他以前也带过很多小雄虫,只是他们太会外露,只会让他厌烦。
路卿则太会隐藏,反而让他触动。
虫屎的,就是贱。
帕森暗骂自己,自从和路卿经历过那么多的直播风波,他决定后面对那些小主播态度好一点,至少在他们害怕的时候,稍微给予点安慰,即便他不会。
然而,路卿淡淡地笑了:“您开心就好。”
弹幕短暂地空白了一瞬,活像网络卡顿。
紧接着一连串的?袭来。
帕森:?
虫众:?
喷子:?
……好家伙!
怎么做到用这么温和的话说出这么犀利的语言。
连帕森都替那些喷子下意识感受到了不爽。
帕森啧啧称奇,心里觉得好笑,他白担心一场。
这时,通信器的终端响起,帕森神色轻松地接下电话,却在听到电话的那一刻,缓缓睁大了双目:“什么?”
*
番茄汁直接碰油,容易溅出来。
路卿的手放在靠近油的一小段不高的距离才挤下一些果肉,并告诉直播间的粉丝怎么可以尽量避免溅到油花。
这时候一点点的番茄酱会为番茄的酸甜提升到一个绝佳的高度。
路卿加入一勺番茄、酱油、零粉,一点点盐,糖……
看起来就红红火火的酸汁调成浓稠的酱黄,勾芡出的颜色咕噜咕噜地冒出香气泡弹。
这一手好味酱汁,为那一块煎得软嫩的韭苋打下坚实的基础,顺溜地滑入汤汁中,被路卿顺手切成烂烂的数块。
绝美!味道勾虫!
这是他们第二次喉头滚动。
一想到这么一碗浓郁的汤汁浇上一勺淋在饭碗里。
汤汁滑入白色的米饭,将它沾染成油光光的赤色,在勺子搅动米饭的那一刻,韭苋的软蛋被裹挟着侵入其中,发出浓郁的酱香。
他们忍不住咽下口水,后悔将共感的灵明度开到最高!
只能看,不能吃,太煎熬了啊。
这次坎皮斯无法用虚假的谎言说服自己不去在意,他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看向那碗蛋,真的很想吃。
可是——
坎皮斯一脸嫌弃地看向自己在树丛中挖出的几颗野草和蘑菇。
算了,拿着这个幻想着韭苋泡蛋吃吧。
然而,开播时的喷子再一次上场了。
[我最帅111111]甩开那一桶未吃完的泡面,面带怒容地将键盘戳得震天响。
[我最帅111111]:呵呵,你这个本末倒置了吧?
[我最帅111111]:韭苋,韭苋,主体是韭苋,你这么一搞,不就变成蛋是主体了?”
[我最帅111111]:真是搞笑。
第47章
创世之初, 万物皆处混沌的时候,虫族靠一族之力,在宇宙战争中获得胜利, 占据了这一整个维尔兰星系。
虫族拥有先天的繁衍优势。
根据不同的种科,雌虫可生出1~10颗等数量不一的虫蛋。
虫蛋的多少基本看雌虫的身体素质和雄虫的生育能力。
生得越多代表雄虫的生育水平越高, 对宇宙战争起到十足关键作用。
强大的个体素质加源源不断的生产线,让虫族达到鼎盛时期。
数百支雌虫军队不要命地填补死去的雌虫,登上星际战场,成功攻破各个星球原生生物的防线,占领选择最富足祥和的星球设立帝国,拥护生育力最强的雄虫登上王的位置。
那日,便是建国之日, 也是每年虫民放假, 举国同庆的日子。
帝国军雌没有所谓的节假日。
对于他们来说,建国之日是维护和巡护之日,工作量是原先是两倍乃至三倍。
艾勒特连续处理数天的公务, 未曾真正合眼。
每天上午、下午和晚上, 还有一通雷打不动的训责电话, 持续刷存在感。
“艾勒特!”
终端定时响起, 艾勒特开启了自动接听系统, 所以对突然冒出的声音没多少神情上的变化,甚至愈加冷漠。
“你忘了是谁救了你吗?是我救了你!”
“你却要忘恩负义?脱离我们家族?你要和卢卡西解除订婚?我不同意!!”
老洛克打了十几通的掩护电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用尽所有办法将这只不听话的雌虫留住。
但他不知道的是,一直被他操控的雌虫并不是真任谁摆布的软弱雌虫。
他不心软, 也不驽弱。
他的心脏可以对任何虫冷若磐石。
被称作嗜血残忍以毒闻名的肉食性虫类怎么会在背叛后还傻乎乎地做老洛克手中利刃与尖刀。
他可是连自己的丈夫都可能吞噬掉的黑寡妇蜘蛛。
艾勒特在近几日的高压工作下,无暇关注其他的事, 但时不时受到的打压还是能依稀感受到。
他隶属于帝国第七军队,是七军的军团长。
七军是不服管的刺头军,包括了许多类似艾勒特这样的食肉性毒虫。
其不可控性强,本该由其他少将管理,实力却压不住这群极有可能发疯的虫类。
这是艾勒特能空降后成为少将的主因,也是他们打压他忌惮他的主因。
但其中没有老洛克的推波助澜,艾勒特并不相信。
“艾勒特,你听到了吗??你不能忘恩负义。一旦有其他虫知道你背叛了我,不再听从我的命令,所有虫都会认为你是只不服管教的雌虫。”
“不会再有雄虫要你,不会再有家族接纳你。你是一只行走的毒虫,谁敢要?谁不会怕你?你会像你手下的七军队,成为独立于世的孤寡虫,终日只有死亡和寂寞陪伴你!”
老洛克终归还是一个政客,他的一番口才确实触动到了雌虫。
怕……他?
艾勒特笔下稍顿,转了个笔花放下,慢慢合上眼,揉了揉眉心的位置。
副官敲门进来,被整个房间里充斥的虫素一呛,差点逼出虫化。
……这是怎么了?
副官屏住呼吸,看到艾勒特抬起眼,赤色的眸参杂着黑漆漆的一团什么东西,冰冰冷冷地看着他。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是什么,雌虫眼睛一合,又恢复正常的眸色。
“什么事。”
“艾勒特!!”
副官的喉咙轻微颤动一下,看着艾勒特面无表情地挂掉电话,周边的气压又低一度。
他颤颤巍巍地上前递交杀虫案的报告材料,视线在桌面上漆黑的终端上一触即离。
那声叫破音的尖锐音调……
副官暗暗沉思,如果他没有听错,是那位政权大臣洛克阁下的声音吧?
“最近有什么新进展吗?”艾勒特翻看过一遍手中的材料,把纸面倒扣在桌上,冷冽的目光直逼眼前的雌虫。
副官一个激灵:“是,那位最后一次被伤害的雄虫阁下他醒了。从他的口中,我们知道了一些新的线索,可能需要少将您亲自去一趟。”
“好,还有吗。”
“还有就是……”
“滴!滴滴!!”紧接着老洛克的电话之后又是急促的响声。
副官正想是谁,却见艾勒特的眼神瞬间发生变化,下一秒将终端紧紧握在手心。
这一系列的事情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
副官正暗暗吃惊到底是谁让老大如此紧张,耳边恰时听到一声温柔似水的声音。
对比老洛克,简直两个极端。
艾勒特的唇线绷直,五官还是一贯的锋锐冷厉,但柔和下来的眼角还是能看出他心情上的转变。
他在愉快。
副官读出了这条让他意想不到的消息。
“案子的事等会儿我会看,你先出去吧。”
艾勒特放下终端,眼神示意性地看向门的位置。
副官不是傻虫,看出其中的驱赶之意,纵使再好奇,还是点点头,带着多余的东西离开。
视线回落,小小的频幕上,雄虫的脸格外清晰。
发丝、气味、眼神,还有动作,无时无刻不在刻画出雄虫现在最真实的状态。
艾勒特的指尖隔着屏面,轻轻地触摸那张脸。
他不敢靠得太近……
生怕这种距离会令虫窒息。
怕他吗?或许吧。
艾勒特沉下眼,眼底的光忽明忽暗闪烁不定。
那就躲在远远的地方看着。
只要看不见他,就不会怕了。
*
[我最帅111111]就是谅路卿不敢随便乱动他。
虽然他上面标注的是雌虫,可是他的信息卡登记的是雄虫啊。
他可是雄虫!谁敢随便招惹他。
一个小小的主播?无权无势,和他也没什么区别嘛。
多几个无关痛痒的小粉丝。
[我最帅111111]得意着,他是一个游荡在网络上的键盘侠,平日最喜欢的就是跑到其他主播下面挑刺。
他换了无数个账号,无数个身份,有时候充当书法大师,有时候充当美食大家,有时候则是什么都懂的学霸。
只要直播间的主播直播什么,他就演什么,久而久之他从中得了趣,还被一些大佬赏识,通过接外单做黑子赚钱。
路卿是他的新单子能赚钱,雇主还提供理论援助,有比这更舒服的事儿吗?
[我最帅111111]剔着牙,美滋滋地仰躺在他的躺椅上,看着弹幕里的一群小粉丝,“气急败坏地辱骂”他。
真不讲道德啊,现实中肯定是没虫浇灌的大龄雌虫吧?[我最帅111111]啧啧摇头,难怪来看这种小白脸的没营养直播,是找X幻想……来了吧。
他一边笑,一边随手打了几句话,引起一波又一波地骂声和公怒。
可并不是所有的水友都是支持主播的。
有不少赞同[我最帅111111]的说法,也有不少持观望状态。
就是在这一片硝烟四起的弹幕战场中,一条金光闪闪的弹幕飘过频幕的上空。
[系统]:用户Lu7in对主播路卿送出玫瑰香车,现在进入霸屏阶段。
[Lu7in]: biu~biu~你是开在我心口的玫瑰,是我深藏而不忍触碰的珍宝,愿你永远绽放,芬芳如故!
[我最帅111111]傻眼了,牙签顺势掉落在地上。
弹幕区又是一次短暂的卡顿后,爆发出惊天的欢呼。
[asdfgh12345]: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大佬!!!
[饿了呀]:大佬!!!你终于来了啊啊啊啊啊啊
[抛弃我后雄主他悔不当初]:我们洛洛被欺负得好惨!!呜呜急需大佬帮忙!!
[这是一个优秀的用户号]:坏东西!!大佬来了,你完了。
[我最帅111111]看着频幕上大片大片的金光和亮片,死死咬着牙,眼珠子嫉妒得发红。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这么多玫瑰香车,那就是快百万的星币!!!
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星币啊!!!
豆豆直播的系统技术员在最近的一次更新后,修改了一些礼物的展示效果,还加入最新的表白礼物。
玫瑰香车是所有礼物中最昂贵的,比航母还要多收百分之十的手续费。
所有频幕前的虫怔怔地看着粉金色的香车,开落漫天鲜红的玫瑰花。
花瓣零零撒撒地飘下淡金的芯絮,随着轻柔的、带着玫瑰香气的风,散下星星点点。
无虫不直呼太浪漫了。
除了真正的富豪,谁会花那么多钱,为一个小主播落下铺天盖地的花雨。
[我最帅1111111]只关心如何搞得雄虫无力反驳,最后被他贴上假美食博主的标签,然后功成名就地退去。
根本没看到那粉丝榜上金光闪闪的榜一后,是高达3099980的星光值。
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他能拿那么多钱!!不过是个陪聊!!
[我最帅1111111]完全被妒火烧毁了理智,疯狂敲击键盘反击,却没有注意到他身旁的对话框发来十几个“撤退”“销号”的字样。
未来的[我最帅1111111]无数次后悔,如果他能再次回到这一段时间,他会选择立刻注销自己的号码,躲得远远的。
只是现在的他还不知道自己惹上什么,愤愤地敲打键盘。
[我最帅1111111]:怎么,我说错了不成?
[我最帅1111111]:只会靠雌虫的小白脸。
路卿见识了一场浪漫的花雨,对这个榜一大佬粉丝多出的却是几分其他感觉。
如此大数额的星币,为什么要送给他一个小主播呢。
路卿沉吟片刻,下一瞬嘴角微弯:“谢谢Lu7in的玫瑰香车。”
“谢谢,我很喜欢。”
Lu7in:您喜欢就好。
[我最帅1111111]一直想挑起主播的反击怒骂,却看到两虫旁若无虫的对话。
这远比他被虫围骂还令虫恼火。
他气得直冒烟,自己先一步忍不住,怒而骂道:“这真的是其他虫送的钱吗?不会是主播买粉自娱自乐投的香车吧?小心我等会儿举报你刷数据哦?”
书书气得不行,它被路卿按压在小口袋里,直冒出一个头。
现在已经伸出一个小拳头,准备对着那恶心的黑子挥上一拳,却见屏幕上榜一大佬发出的一句话。
[Lu7in]:你可以试试。
第48章
[我最帅111111]起初并没有将这句话当一回事儿。
你说让我试试我就试试吗。
呵呵, 以为有几个闲钱就能为所欲为?
但他骂久了,见对面许久不回也有些发慌。
太过平静的弹幕,他就像孤立无援的一只虫, 任如何吠叫都无虫理睬。
[我最帅111111]:怎么了?害怕了是吗。心虚了?
我最帅 1111111 叫嚷着,手却放慢了打字的速度, 他的心怦怦直跳,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有时候当一只虫过分上头,他们会忽略掉周边的环境,一味地向前冲;等他们发现自己孤立无援的时候,又会想寻求周遭的帮助,给予自己心理上的安慰。
每只虫都不是一座孤岛,他们终归需要心灵上的慰藉。
我最帅111111就是这样, 他紧盯着屏幕的视线开始四处乱移, 最后定格在那个一直被他忽视的聊天框,试图从聊天框上那个叫做Erika的用户身上寻求一些帮助。
然而事与愿违,他眼中的救世主在3分钟前给他留下了一句话, 让他的不安攀升到了顶峰。
Erika:我先逃了, 你自求多福吧。
我最帅111111 看到这条才开始真真正正地害怕起来, 他像是抓住最后一条救命稻草, 拼命滑动鼠标, 去查看用户Erika之前发的几十条未读信息。
最早的一条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以前的事了。
后续所有的短信内容全是让他撤销用户、转移居住地、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等待他的消息。
为什么Erika会这么发这些消息,只要不是纯傻子,谁都能看明白。
有虫追查追查过来了。
[我最帅1111111]对注销翻车逃跑一事轻车熟路,可发现的还是太晚,被冲进来的雌虫逮个正着。
号码注销成功, 就差一步他就能从楼里出去。
他眼底的惊慌收起,转化为怨愤, 步步后退。
“你们敢擅闯雄虫的民宅,都不想活了??”
“普拉提阁下,请原谅我们的突然闯入。”来行军雌的语气彬彬有礼,眼眸深处却是掠过一抹鄙夷。
“我们接到您涉嫌造假、污蔑他虫信誉、强jian等一系列的犯罪证明,特地来接您去审讯室了解一下事情发生的经过。”
军雌说的是了解,而不是询问,表示他们掌握了决定性的证据。
“如果您还要加以反抗,接下来将会采取强制手段,望知悉。”
“等等!什么强jian造假,我不知……!”
话音未落,两只雌虫军官上前,一左一右挟固住臃肿雄虫的身体两侧。
难以言喻的恶臭从普拉提的身上飘散出来,飘过两只军雌的鼻尖。
这是怎么样的一股臭味呢?像是闷在夏日橱柜里几天没吃的臭鳜鱼,发酸发臭带着湿湿的潮气。
雌虫根据等级和虫种的不同,对气味的敏感度也不同,但都不约而同地紧蹙眉心,胃液翻涌而上。
虫神的,这只雄虫究竟多少天没有洗澡。
两只军雌如鲠在喉,连钳住他的手都觉得有几分瘙痒。
不知道是真的有皮肤病,还是心理作用。
……
弹幕区叫嚣得最厉害的黑子许久未见踪影。
有粉丝猜测他可能是被众多粉丝骂得不敢出头,有粉丝笑前粉丝太天真,真要怕被别虫骂,怎么会待到现在,还愈战愈勇?
有一个粉丝提出,会不会是榜一大佬出手将黑子清理出去。
部分虫相信,部分虫不信。
不信的虫粉说:笑死,现在可是法治社会诶,你当是以前那种只手遮天的贵族社会吗?
相信的虫粉说:指不定他做过什么坏事,被挖到了呢?
两边争执不休,闹作一团。
就在弹幕陷入交战时,路卿默默准备另外两道菜的材料,起锅热油。
时间长了,说累了。
饭菜的香味也穿透虚拟屏幕,缠缠绵绵地勾出众虫味蕾上分泌的唾液。
他们的鼻翼微动,终于将重心放在雄虫身上。
却见不少粉丝已经趁他们吵的时间,一言一语地和主播搭话,套出不少有用的信息。
什么主播结婚了吗?主播多大了?主播需不需要一个干雌父……
虽然雄虫回复地模棱两可,但好歹给到他们一些对雄虫生活中的印象。
他们也想和主播一对一聊天啊……
错失良机的粉丝发出一声懊悔的叹息。
想当初这直播间还只是个孩子,他们未曾做到珍惜,如今有个再好不过的机会,他们还是错过了。
弹幕区刺激性的评论渐渐消失。
或许是路卿的举手投足之间自带催眠效果,水友们看着心如止水,不知不觉将三道有关韭苋的菜皆学尽了。
躲在门后偷看的村民们只敢露出半只眼,他们不敢打扰,直到路卿说:“路爷爷,皮皮哥,岩叔叔,咔洛叔……”
他们挠挠头,这么大的动静不知道也不行哈。
于是,慢吞吞地从路卿的斜后方走来,脸上还带着不好意思的笑。
不过,只是说过一次名字,小七就能记住复述出来,他们还是挺感动的。
“这是巨岩村的村民们。”
路卿介绍道:“他们热情好客,做饭一绝,大家看到的屋子和小路就是他们新修建的,田也是他们种的,自给自足。”
很会做饭倒不至于,刚刚小七的一些操作他们也是才学会的。
村民面面相觑,腼腆地笑了一下。
“开春兽类多了,叔叔哥哥们还会去捕捉一些作为篝火晚会的主菜。大家受地区所限,应该很少能尝一尝由木架直接烤制的新鲜兽肉,比用烤箱做出的烤兽肉多一种独特的自然风味。”
“热辣奔放的晚会舞蹈也是不可多得的视觉盛宴,想要在白日体验田园风光,与村民一起捉鱼打猎,晚上将自己收获的食材烹饪至美食,和村民们一同在晚会上狂欢,或许巨岩村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番推荐下来,粉丝的情绪空前高涨,叽叽喳喳地询问路卿究竟什么时候开奖。
路卿说还在准备,预计下个月就会在直播间下面开启抽奖活动,希望大家踊跃报名。
……
直播有惊无险地结束。
路卿查过类似农家乐的一些活动地点,发现这些地点由于帝国对城市的建造,要不就是“与世隔绝”,塌陷堵塞,磁场紊乱,交通不便;要不就是宣传力度不大,活动过于贫瘠,没有其特色在。
岩石村有特色,却不是独一份,只能从宣传入手。
路卿选择最简单基础的抽奖模式,让中奖的粉丝亲自体验一下农家乐三日游,并写出评论发表。
写评价的粉丝给予农家乐大礼包一份,东西就是很简单的风干食材和当地的特色物。
就此打造品牌效应,将农产品推广出去,一举两得。
有时候最简单的方式效果反而很好,弄得太过复杂,民众反倒觉得麻烦。
唯一的问题是,农家乐的共性就是巨岩村首当其冲需解决的。
飞行器在巨岩村周边的不稳定性太强,一般开到山头下较的某一处就会停下让客虫自己上山走去。
山路不好走,崎岖难辩。
会飞的虫种尚且可以轻松一些,可不会飞的虫却要徒步过去。
行李箱也并不方便携带。
路卿也是和老村长保证许久,才被允许自己下山回家。
路卿做的分量不少,所有在场的虫至少都能吃上两三口。
村民吃得香,连连称赞,说要学习一下,冬天做大锅饭吃。
村里生活气息很重,热热闹闹的,吃饭都是你一言我一句,弄点酱过的菜头就就,一起吃杂粮。
路卿就是在这时走到无虫的墙角,点开终端最近的私信。
大部分的私信被处理过,被扔进系统垃圾箱。
唯独几十条是粉丝发来的留言,盼望着他能赶快回来。
路卿设置一件群发,一齐将消息发出去,却唯独没有发给Lu7in。
他的眸光落在Lu7in的头像。
这位形式低调,不怎么活跃的大佬,一直是单一的一种颜色,偶尔会因送出的礼物不同,被系统加上花里胡哨的特效。
这次是散落粉红花瓣的玫瑰金边框。
玫瑰金边框的主虫一个月未曾有过来信,只有在献上十辆玫瑰香车的今天,发来一句精简的话。
Lu7in:已处理,请您不要担心。
结合直播间发生的事,Lu7in的已处理显而易见。
路卿沉吟片刻,无论今日的礼物自愿与否,这都是一个心意。
他想,或许要给一直支持他的榜一大佬一些回礼。
路卿:谢谢。
路卿:可能有几分冒昧,请问您是否喜欢一些农产品呢?都是加工过的,熟食。
Lu7in:是阁下您亲手做的吗?
路卿的指侧贴在终端外壳停顿半秒,回复:是的。
Lu7in:好的,谢谢您,我很喜欢。
谢谢?默认他会送吗。
路卿挑起眉梢,莫名起了想逗弄的心思,所以发出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路卿:您喜欢就好。
路卿:希望到时候能亲眼看见您的到来,请允许我为您献上最真挚的祝福与食物,我会亲自为您加工。
另一边显然没想到路卿提起的农产品并不是送给他的,而是邀请他来村庄造势的诱饵,沉默片刻才回复。
Lu7in:好的,我会的。
路卿嘴角微勾:请问您的地址还是原先的那个地方吗?
Lu7in:是的,阁下。
路卿:好的。
路卿:一周后我会将亲手制作的熟食送来,不知道您是否有时间呢?
艾勒特愣愣地看着那一行字,思维像是被胶纸贴住,不再转动。
每个字拆开他都认识,可放在一起为何有些茫然。
Lu7in:您的意思是,要送我加工后的农产品吗?
路卿:是的。
Lu7in:方便的,谢谢您。
艾勒特一边看日程表,一边回复。
七日是放假后的开学第二天,他有一次上午的会议和下午的任务要执行。
要取走东西的时间只有中午和晚上那片刻时间。
即便如此,他还是怕抓在手心里的鸭子飞走,直接答应下来。
艾勒特如释重负地松下紧握着终端的十指,不知不觉指尖溢出汗来,沾湿终端侧面的黑框。
他生怕路卿发现他的身份,被他厌恶。
即便能换多少个号,那些留存在这个号中的那些话,那些回忆,也不复存在了。
艾勒特的目光望向桌面右上角那个漂亮的玻璃瓶子,透明的玻璃瓶子呈多面棱角,映照出瓶内波光粼粼的淡金色流液。
这是分别后,路卿送他的第一个礼物。
艾勒特抚摸着瓶身,眼底流露出淡淡的暖意。
看得出瓶子只是最普通的,在礼品店里常见的材质所做。
软木塞也是便宜的。
但包装却很用心,瓶底的纸皮垫子和瓶身上点缀的亮片,都有种梦幻般的错觉。
褐色的软塞下还悬吊着一张由牛皮绳穿透而过的花纸标签,漂亮的银边记号笔在上面写下清晰飘逸的一串花体字——Lu7in。
正如和花蜜一同送来的那张祝福的小卡与干花玫瑰,一点一点扎进他的心脏最深的地方,永不凋零。
第49章
阿拉奇最近很烦躁。
那只平日里闷声不响的雄虫竟然开始大刀阔斧地召集维修队, 对村庄进行改造。
还是村长和村民们一致同意的。
他怎么不知道?
阿拉奇恨得牙直痒痒,这小雄虫尽做一些这种好事,他做完了他们做什么。
在村庄里呆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自被军方追捕逃入这个宛若世外桃源的小村子,兄弟们种种田, 聊聊天,喝喝酒,日子过得很是不错。
村长和村民们不问他们的出处,一心帮他们治疗身上的伤。
虽出于警惕之心,治疗好扼令他们第二天早上必须离开,可又在助他们打退恶霸雄虫以后,热情相待恍若家虫。
他们到底和一些穷凶极恶的星盗不同, 将这些愿意收留他们的恩情记在心底。
阿拉奇原本是帝国第十军团的军团长, 因受不了帝国对雄虫一味纵容的审判制度而选择叛离,他的骨子里还是秉持着不波及普通虫众,一报还一报的理念, 坚持为村庄翻新建设做出一份贡献。
他的想法是好的, 也那么做了。
谁知道这雄虫来两次, 一次把饭给做了, 一次把村庄修缮给做了。
他们干什么?干看吗?
这些修缮队的虫都是外来户, 路卿直播间的粉丝也是,难保不会被有心之虫发现他们星盗的身份。
他们不想村子宁静祥和的生活被军队的雌虫打破,也不想辗转各地,蹦波劳碌。
弄艘新的飞行器,对现在的他们势必有几分难度, 他不想冒险。
所以结果只能是……干看。
“老大,这几天我们干什么啊?像白吃住的。”
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只雌虫过来问他, 这是第13只。
阿拉奇斜眼睨他:“什么白吃住,你们没手没脚,不会打猎?”
“可是也没猎可打啊。”那第13只雌虫嘀嘀咕咕:“上次那只雪松猪还是运气好才碰到一只,可现在呢?都好几天没再遇见大猎物,多半是回去冬眠了,哪有我们捉的份儿啊。”
“别叽叽歪歪借口那么多,不是没猎可打,是你们没用心去找。”
“找了,找了没用啊……”
雌虫边走边挠头,越想越不对味儿,小声抱怨道:“唉,真想不通这雄虫花额外的钱找外面的工队修是为了做什么,没钱烧得慌吗?不行可以把钱给我们啊,我们没钱买飞行器了啊。”
阿拉奇一脚踹上他的屁股。
“别磨磨唧唧的,走快点。”
雌虫哎呦了一声,连声说是。
他以为就他一个想不通吗?
阿拉奇的舌尖顶着后槽牙,紧盯着雄虫凸起的肩胛骨,身形线条依旧流畅,帮助村民搬动货物的动作依旧利落。
可他摸不清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赖在村里啥事不干,煎熬死了,天天还要看外来虫走来走去。免费劳动力不找,非找付费的。
阿拉奇看得出神,谁知雄虫就在这时突然转过头,对着面容僵硬的他抬步走来。
怎么这么突然。还未走远的第13只雌虫扭过头,肌肉绷紧,看着路卿从另一头走到老大的面前仰起头。
“阁下。”路卿掀起唇微笑:“可否约您一个小时后在这里见面,我有话要与您说。”
很难想象,自己终有一天会对一只小雄虫的邀请感到紧张。
阿拉奇额角的青筋不自主弹动了一瞬,站在石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敞开的领口下白嫩的皮肤,按压住莫名被勾出的欲望,轻微颔首:“好。”
或许是他与众不同?阿拉奇在路卿走远后认真地想,至少这一个小时,他都在想自己为什么要对一只小雄虫的话那么在意。
还有一个小时以后,他来找自己做什么呢?
“肯定是和您告白。”第13只雌虫又跑过来用胳膊肘顶了顶他的手臂,满脸艳羡地说:“这么优秀的雄虫阁下都看上您,老大魅力无限啊。”
“狗屁。”阿拉奇睡过的雄虫不知道有多少个,还不知道雄虫看他的眼光是什么吗?
他冷笑一声,大部分的雄虫最讨厌的就是肌肉结扎,比他们强大的军雌。
长得好看也就罢了,可他的右眼被那虫屎毒瞎,平添一道伤痕,几乎划烂他四分之一的脸。
哪只雄虫看到都要震颤一下。
“可可可……我觉得那雄虫阁下还是和其他雄虫不一样的……他说不定口味独特呢?”
阿拉奇正在思索的大脑定格住了,扭头对手下咧出阴测测的笑:“听到你这句话,我不知道我该不该高兴。”
第十三只雌虫:“……”他还是闭嘴吧。
*
果然,一个小时后路卿找上门。
两虫进入路裕年屋子的客房,面对面坐着。
中间隔着一瓶碎出豁口的花瓶,如果不看瓶身的裂纹,只看花瓶中插上的新鲜花束,还是挺浪漫的。
阿拉奇还算礼貌,试探性地问:“所以阁下您找我是……?”
路卿开门见山道:“或许您的眼睛我有办法治疗。”
阿拉奇徒然一惊,趴在门板上偷听的雌虫也震惊地瞪大瞳孔。
一直让他们苦思冥想不能解决的问题,他可以……?
阿拉奇神色一正:“方便说一下是怎么治疗吗?实不相瞒,我曾经被医生说说我这眼睛超过最佳治疗时限,再加上毒液的特殊性,已经不可能再有痊愈的可能了。”虽然是他们沿途绑来的医生。
“请原谅我对您的治疗方案提出一些疑问……因为这是连三级医院的医生都无法治愈的毒素。”
路卿颔首表示理解:“是的,您的眼睛一般情况等下确实不好治疗,但……”
“您的右眼还是能看见东西的是吗?”
阿拉奇差点点头,可大脑中的那一根弦还是将他拉回神志。
他犹疑片刻,故作糊涂:“此话怎讲。”
他怎么知道?
阿拉奇望着雄虫的眼底包含着几分审视,这件事除了兄弟几个,没虫知道,是谁告诉他的?
“是我自己看出来的。”路卿似乎看穿了雌虫的想法,握着水瓶的手柄不急不缓地倒下一杯茶水。
他的声音随着水雾蒸腾而上,颇有几分虚无缥缈的神秘感,阿拉奇疑惑更深,为摸清雄虫的话,视线自然而然地随着路卿倒茶的动作,眼珠一齐转动。
路卿噙着笑,将水推到雌虫面前:“您的眼珠会根据动态实物而左右移动,如若不是看得见一些,是不会这样的。”
阿拉奇眼珠霎时停止转动,这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
但他一想,现在再装不会动也没用,只会让雄虫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想,不如坦荡一些,无奈地耸了耸肩,接过这杯水:“好吧。败给你了。”
他没做过真瞎子,这些细节还真未曾注意过。
“您的视觉神经一定受到毒物的侵袭,但由于您本身的身体素质高,毒液并没有成功熔断您的神经。如果用传统的机械治疗,确实无法将您的神经替换成良好的。”
“所以,我有一个办法来调动您体内的机能,一起稀释掉分布在您眼部的毒素。”
“时间会很久,但一定会有效果,就是不知道您这里的想法。”路卿说。
“可以。”阿拉奇风风火火,他本就是很决绝的虫,否则也不会坐上星盗首领的位置。
路卿摇摇头:“您先别答应得太早。”
阿拉奇眉心动了动:“嗯?”
“我有一个条件。”
“说。”
路卿掀起眼皮,眉目间似山野间潺潺流过的清泉,一贯的柔和:“可否请您治疗痊愈以后,带着您手下的虫一并离开村庄呢?”
*
离开后,书书担心地问:“这么说不会激怒他吧?”
到现在它还能感受到背后灼虫的视线,真的不会因为路路子言里不客气的驱逐之意而恼羞成怒吧?
路卿:“不会,因为没必要。”
“他知道我是唯一能救治他的虫,也是知道他是星盗的虫之一,得罪我只会麻烦。”
“哦哦。”
书书琢磨片刻,又疑惑地说:“但这么一说,这次加载那么久才出现的下一页,恰好和治疗毒素有关,也太巧合了点。”
“书怎么知道我们要治疗他呀。”
“这个不该问你吗?”
路卿在书的额头轻弹一下,不痛,痒痒的还有点舒服。书顺着蹭了蹭路卿的指尖,一脸讨好:“那不是父神设定的系统嘛,我也不清楚的呀。”
路卿长叹一声:“你有清楚的东西吗。”
一问三不知,除了新出来的识味功能还算有用。
书书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夜晚,路卿还在研究第二页的食谱。
第二页的菜很简单,也是祖父经常会做的一些“家常菜”。
他在上午将这些菜做好,开启第二页的挑战模式,看到治疗毒素的药膳。
确实很巧。
他对这群星盗团伙并不放心。
这几天一直想办法欲要在离村之前将这个不稳定因素彻底解决。
没想到开出了解决他问题的一把关键钥匙。
路卿对书书的来历、疑问其实很多。
比如任务是怎么加载的,是事先录入的,还是随机变动的。
还有为何祖父做的那些菜,都是书中出现过的。
可连一向傻白甜的书书也不曾提过,说明这些事它要么不清楚,要么是绝对不允许说出口的秘密。
路卿也就当作自己是毫不知情的。
“沙沙沙”的笔声在安静的屋内显得格外清晰。
台灯幽暗,打落在握着黑笔的手背,扫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回忆第二页探索任务的内容,路卿列出一张表。
这次的药膳探索内容有些复杂。
看起来像是临时编出的菜谱。
路卿半眯着眼睛,指节贴着笔身在素描的白纸上画上一条横线。
有意思。
第50章
[第二页挑战模式开启]
[叮咚~]
[触发探索任务。]
[监测到宿主已达到第二页挑战模式最低推广值]
[目前需完成的药膳:韭苋灌汤包]
[所需材料:韭苋、新鲜兽肉(根据效果选择正确的肉类)、金银草、黄芩……【展开】]
[挑战任务:1.成功制作一份十味韭苋汤
2.用药膳治疗一个中毒的目标(毒素滞留、毒素引发的有关疾病、有一定身体素质基础的青壮年)
3.得到目标的真诚感谢]
[奖励:1.最低完成一项挑战任务可开启下一个进阶版药膳
2.完成全部挑战任务获得随机稀有食材一份
第二页的进阶版食谱和他在村庄直播做的韭苋料理直接挂钩, 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控制。
而这个新鲜兽肉,路卿看了药膳书的任务后有几分思路,还需要明天去证实一下。
第二天清早, 因路卿的话彻夜难眠的雌虫时刻注意雄虫的动向。
能去除他眼睛的毒素并将他的视力恢复到百分之七八十,雄虫那么肯定地说出这句话, 让阿拉奇心底隐隐燃起一份希望。
可一夜之后,希望变成浮在心头抹不开的一层暗色的雾霾,始终留存着,不知何时拨开云雾见天日。
这快一年来试过多少方法他都不曾治好眼睛。
号称整个村最厉害的老神医路裕年用尽方法,将他的视力稍稍回升一些,又立刻变回雾霭蒙蒙的样子。
他很难再去相信一个能治好他眼睛的方法。
路卿很厉害,至少在他见过的所有雄虫里, 他是最能打的。
但这不代表雄虫能将众多虫都束手无策的眼疾治疗好。
“老大, 这雄虫的话可信吗?他已经在这儿晃悠快半天了,究竟想不想给您做治疗啊。”
雌虫说的话也是阿拉奇担心的问题。
路卿的表现太过闲适,毫无紧迫感, 那些治疗他的一些药或者仪器, 他都没见着一点影子, 很难想象昨天夸下海口的雄虫真的能在一天后真正对他开启治疗, 并且取得成果。
毕竟路卿说他第三天晚上就要回学校去。
昨日偷听的几个雌虫可劲琢磨, 也没看出这个雄虫究竟想干嘛,这块田逛逛,那块田逛逛,原以为终于要准备治疗用的材料了,结果装了一捧土进袋子。
众星盗:?
这就很迷惑了呀。
就这么耗时一个上午, 中午的太阳还算炙热,冷白皮的雄虫来找他们老大, 一开口就是说:“带我去森林区狩猎吧,为了治疗你的眼疾。”
嗯?眼疾?狩猎??
这两个有什么关系!
阿拉奇却立刻想通其中的关节,一口答应下来:“好。”
听闻一些虫兽的身体布满能对虫体有益的“天材地宝”,森林深处还有神奇的植物能对治疗虫身上的一部分疾病和伤害。
早年阿拉奇在执行帝国给予他的任务时,吃野草喝兽血维持生机,身体状态反而愈加好,从此对百草治百病的说法深信不疑。
路卿刚来村庄时,大部分星盗还未转移到村子来,自然对一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雄虫妄想加入狩猎队“探险”的行为颇有微词。
而少部分星盗直面雄虫一对三不落下风的场面,所以并没有说什么。
路卿沿途走,村后的森林距离村子有一段不小的距离,而且坡度高、土石多,雨后很容易滑脚。
阿拉奇命令手下要保护这只小雄虫,不仅是对他有好感,也是因为路卿是村长路裕年的小外孙,却引发其他虫更多的不满。
“虫屎的,老大怎么想的。”
一只雌虫抱怨道:“如果是收留我们的那些雌虫还好说,带这只雄虫?他的力气有我百分之一大吗?”
“阿依,这只雄虫没你想象的那么弱小。”
一个月前被划为巨岩村护卫队的一只雌虫皱着眉小声反驳,可被他劝说的雌虫非但没听进去,反而耻笑一声说:“是你高看他啦。一只雄虫能多厉害?圈养在温室里花骨朵罢了。”
“多半是老大在旁边见色起意,帮衬帮衬,想抱得美虫归,这雄虫也装模作样地挥上两下,你们就看错了。”
“算了,不和你解释,后面你就知道了。”护卫队的雌虫摇了摇头。
阿依随意地摆摆手:“如果真有这么厉害我就倒立吃虫屎,哈哈。”
“说话算话。”旁听许久的第三只雌虫看不惯阿依一口本定的样子,好像他们是脑子装满自由水的蠢货,眼睛瞎了,让他很不爽。
阿依也被挑起胜负欲:“说话算话,输了你吃屎。”
路卿不知道,在他的身后,一群雌虫因不满打起一场说来就来的赌约。
他只顾着上山,双手拢着一件防风外套,裤脚堪堪卡在脚踝的上方,脚踩一双类似板鞋的黑色鞋子,稳稳当当地踩上地。
斜坡上滚动的小碎石,对他轻盈的脚步没多少影响,仿佛在后院闲庭信步的富家小雄子,脸上没有丝毫倦色。
上山一个小时依旧健步如飞,他就没有倦怠的时候吗?
阿拉奇跟在路卿的身后,眼眸深处的兴味愈发浓烈。
每次与他在一处,就会有新的体会,他究竟还藏着多少东西,真的很想挖掘出来。
阿拉奇心下感慨,下一瞬脸色一变,眉峰隆起,猛然望向右侧的方向。
“不能去那路。”阿拉奇沉声道:“危险,我能感受到。”
路卿:“好。”
路卿没问是什么危险便直接朝左侧上去,如此直接的信任让阿拉奇反而怔愣许久,从喉咙口发出一声低沉磁性的笑,随后紧跟上去。
他不知道的是,路卿并不是信任他,而是信任自己的判断。
阿拉奇常常上山打猎,作为四海为家的星盗,对野外求生有着特别的判断方法,可信度很高。再加上他自己的观察,右侧的石头滚动速度较快,滚落多块碎石的频率较高,有一定可能性右侧有巨型猛兽或灾祸,不易靠近,让他定下朝左走的决定。
沿着山顶登得越高,弥漫在山间的水雾就愈发厚重。
一路上未见到猎物,倒是见到不少植株。
路卿见到少见的植株便会采集,久而久之捡了将近一箩筐的新鲜植物。
而每当他停下来时,队伍就盯着他一虫,原地整息。
路卿不尴尬,书书却被汇聚在一起的视线扰得惶惶不安,替宿主尴尬地抠出一座三室一厅的大房子。
救命啊,别看了!看也看不出什么花来的呀!
阿依心系着赌约直到现在,然而没有野兽没有危险,他深感无聊,啧了一声,嘀嘀咕咕地抱怨还要陪老大的小情儿坚持多久。
如果浩浩荡荡地招来一批兄弟,只是为了带一只小雄虫玩摘草药的游戏,就算是老大他也会生气。
阿拉奇并没有把路卿说能治愈眼疾的事告诉所有虫,也扼令偷听的虫别外传出去。
否则事实和口述的不一样,只会平添烦恼。
所以目前为止,在场的大部分雌虫都如阿依所想的那般,心中的不满愈演愈烈。
“快了。”路卿的手掌握住植株根茎上的绿杆,指节摩挲植物外层的绿壁,摸到上面黏着的一些细微的水珠和湿润的泥土。
泥土很黏,带着特殊气味的潮气。
目标就在不远处。
这一声“快了”低不可闻,只有站在他身侧的两三只雌虫能听到。
快了,什么快了。能快回去了?
雌虫疑惑地想,见路卿小心地将植物用小铲子连根须一起挖出,然后用装土的袋子将植物堆起来。
雌虫:……很好,想多了。
照这个速度永远无法快快回村庄。
与星盗们相反,阿拉奇原先焦躁的情绪倒是稍稍有些缓和。
清一色的砍植株,装竹筐,他都看腻了。
护植株是雄虫做出的唯一富有变化的动作,是不是因为找到治疗他的关键药材了呢?
每只虫的心绪各异,但至少书书看得出,路路子的心情特别好。
“云生和红瑙只在书中见过,竟然能在这里能找见,倒是稀奇。”
书书听着路卿心情愉悦地道出这句话,眉目舒展宛若春风抚过,不由长叹一声:如果那些星盗知道路路子摘了那么久的植株都不是治疗他们首领的关键,不知道会不会被气死。
走了那么长的路,走到连他们都未曾涉猎的地方,阿依终于忍不住,大声质问道:“到底还要多久?小雄虫的探险游戏也该结束了吧?”
阿拉奇从远处努瞪阿依一眼,见阿依回他一个耸肩加笑嘻嘻的脸,想骂最终还是憋回肚子,竖起手刀,对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秋后算账的动作。
阿依回他的依旧是一张无所谓的笑脸。
路卿对阿依的质问充耳不闻,半蹲在一颗高数前,手握小刀摸索攀沿着树干的藤蔓一路向上,直到摸到一块滑腻腻的触感……
阿依对雄虫不以为然,但他不能忍受雄虫对他不以为然地无视。
“喂!”得不到回音的阿依面带不虞,语气稍稍加重,大跨几步上前,手臂直直地朝他冲去——
手起刀落,鲜红色的血液喷溅而出,沾上雄虫紧蹙的眉心。
阿依看着小刀上插着的碧青蛇头,突然停住了脚步。
巨大的蛇身连着藤蔓攀生至看不见的叶丛中,见不着尾。
而路卿拔出小刀,用洁白的帕子擦拭眉心的一点血珠,一双眼皮掀起,歪侧着头,神情疑惑地看着他问:“什么?”
好似这条蛇并不是他杀的那般茫然无辜。
第51章
碧青的粗长蛇身在雄虫连着刀口的牵动下轰然倒下, 扬起漫天飞尘。
除了插入蛇头的那一处狭长的深色缺口不断涌出血液,蛇身乍一看没有丝毫缺口。
阿依的眼珠微微震颤了一瞬,他都没发现树上的这条蛇。
见红白的蛇肉机理占比, 护住蛇头的蛇皮厚度甚至达到一个拳头的程度。
这么一把小刀,能插入的部分只有三分之二吧?
“你……”
蛇还在抽搐, 小口涌出的血染深蛇尸下的一片粘土。
阿依上前一步,却不知道说什么,看着路卿从框侧抽出一卷暗灰色的卷状物,手抖抖,抖出一张完整结实的麻袋,然后半蹲下张开麻袋放在地面上,五指卡住蛇头, 往麻袋里塞。
几只雌虫还处在懵懵然的状态, 行为跟不上思维,见张开的袋子这才想要上去帮忙托起大蛇。
雄虫装得太快,大半蛇身已经进去, 只要再动动袋子就能不费力地将蛇的全部收入袋中, 但雌虫们不好意思让路卿一只虫做完所有的工作, 还是装模作样地上去做收尾的部分, 至少证明他们不是在一旁干看的酒囊饭袋。
阿依的脸色说不出是红还是白。
没发现蛇也就算了, 还没有及时帮雄虫装猎物,显得站在一旁的他太没用。
雌虫的自尊心有时候就是来得莫名其妙。
前一脚可以吐槽雄虫四体不勤准备冷眼旁观,后一脚就担心自己会被当成没用的废虫。
阿拉奇发现这条是在靠近这棵树时,而雄虫看起来更像是早已发觉做出准备。
那把小刀早在树前几十米就被紧握在手掌心中。
“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阿拉奇经过阿依时,斜睨的一眼包含着警告。
阿依与自己有一部分血缘关系, 是他远房亲戚的虫崽,平时多照顾他, 气焰过于嚣张以至于无法无天。
对路卿语气的不尊重之意太过明显,阿拉奇不高兴。
阿依沉默半晌,随后又扬起笑容:“我知道,我会注意。”
路卿陆续又播撒什么粉末引来几只嗅闻过来的野兽。
只是雄虫对大部分野兽兴致缺缺,只有少部分野兽被他确立一定要狩猎。
阿依提起兴致,虽然不知道雄虫撒了什么,但兽类确实肉眼可见地增多,短时间能爽上一爽。
他扬起右臂,欲要靠小臂上的毒刺将许多奔来的兽类全部猎杀。
箭在弦上就要发射,雄虫却在他射出的那一刻,反手伸出小刀,用刀面拦住他发射出的刺羽。
“你做什么??”
阿依脱口而出,未曾想雄虫比他的语气更加冷:“你射的方向是幼崽群。”
“捉兽捉两三只就够,剩下的兽留着回归自然,不要杀尽。”
“你……雄虫的慈悲心上来了?”
“这么圣母?”阿依喜欢在网上冲浪,这些网络红词都有所了解,也爱炫词。
他刚对雄虫有些微改观,挑起音量,又是不屑的语气。
路卿淡淡地扫他一眼,他并不是善心上来,也不是圣母。
“留给它们发展的空间,以后才有不断的肉源。”
阿依张张嘴,哑声几秒又不服气地张口反驳:“过冬需要食物,多射杀一些兽类可以囤下来吃。比起发展它们,满足我们现在的需求才是重要的吧!”
雌虫年轻气盛,看得出年纪不大,不服输。
路卿不是喜欢争辩的虫,顶多提出要求:“不要杀同类型的超过三只就好。”
阿依撇撇嘴还想说话,却被一旁看不下去的阿拉奇私下按住手,沉声道:
“你和一只雄虫较什么劲?”
到底是相处几年了解阿依性子的虫,阿拉奇的话握住阿依的性格命脉,让雌虫刚迈出的一条腿成功收回。
“我没有较劲……”说是没较劲,阿依心底最清楚,其实他也被说服了。
雄虫的要求也不过分,但胸腔就是憋着一股气,强扯一张面皮,叭叭几句,保留自己最后的“尊严”。
星盗的脾气差,桀骜难驯,众所周知。
插蛇头一事震住前面的雌虫,却不代表他们有耐心。
挑出不同种类的兽射杀已经是他们的最大的让步。
耗时耗力,实在不够爽快。
等回村的时候已是傍晚。
村民焦急地在后村等候,等候他们的雄崽子回乡。
皮皮后悔没陪着一起去,心乱如麻,看到远远走来的漆黑倒影,急不可待地与其他虫一齐蜂拥而上。
“小七,你不是说很快吗?”
路裕年先发制虫,拐杖敲击地面发出砰砰声响,语气多少有几分严厉。
如果不是小七说一会儿会回来,他们压根儿不会让一只尚且年幼的虫崽崽上山。
太危险!
皮皮原本是要一起的,可奥伽吵着闹着要他留下来教他做饭,很烦,但又无可奈何。
路裕年见奥伽是只丧亲的雄虫崽子,可怜兮兮,让皮皮多让着一点,叫其他雌虫跟着去。
不想稀里糊涂被路卿又是一顿言语忽悠,只带上一群星盗。
阿拉奇说:“路村长不用担心,小七没受伤。”
“今天还大丰收!”
“是啊,捉了好多猎物,可以过个好年。”
“……”
星盗们左一句右一句,扎在村民堆里不像是星盗,倒是像土生土长的巨岩村虫。
喜悦真情实感。
他们喜欢在这里的生活,喜欢和村民打交道。
老村长叫来一群虫帮忙处理送来的猎物。
路卿打好招呼,带走几只兽类的部分,拖着麻袋就朝厨房走。
挑战任务的要求是煮出韭苋十味汤,十味十味,要的就是十样关键食材熬制的药膳吧?
……
雄虫的离开,阿拉奇自然关注到了。
这么多东西,做出来的东西应当不同凡响,也许真能将他的病治好。
阿拉奇搓搓手,满心期待地等雄虫从第三天晚上一直到第五天早上。
结果,什么也没有等来。
?
说好的治疗呢?
阿拉奇发亮的眼睛被时间一点一点磨去光亮,手握热好的茶,静等着也许永远都不会来的虫,直到热度散去。
他摸了摸眼皮上划过的裂口,也不是说失望,只是想想觉得自己可笑。
那死蜘蛛的毒素有多强,他煎熬一个月能不清楚吗?
只是看他几眼,就说要治疗他的雄虫,能有多少可能呢。
手下看老大冷却下来的眼眸也有几分不好受。
等那么久却没有音讯,这雄虫到底在做什么呢?
不会就别夸下海口啊!
“抱歉,我来晚了。”
路卿端着一蛊热汤进来时,知情的星盗还在安慰阿拉奇未来会找到可以治疗他眼睛的医生。
然而伴随着开门声,交谈的声音戛然而止。
阿拉奇被泼一天半的冷水,心已冷却不抱期望,语气便有些冷淡:“怎么才来。”
他不是针对路卿,只是心情不好。
“抱歉。”
路卿放下汤,揭开盖子散散热气。
刚熬出来的汤还是烫手的。
不是说滚烫的效果最好,室温也能发挥出百分百的药效。
路卿埋在厨房一整天,侵浸于实验自己设定的几则药膳菜谱。以身试药,最后试验出这一版。
他的把握只有七八分,可时间不等虫。
前日与阿拉奇定下约定是必然的,没有找他试药也是因为等待阿拉奇的反馈太慢太慢,不如自己感受。
他的弱视,早年试过不少方法,最后产生抗体与药的几分毒性。
虽不是完全贴合药膳的使用条件,也还算凑合。
现在他很好奇这蛊药在阿拉奇身上的作用,于是手上勤快一些,扇扇风,加速汤的冷却。
路卿的这些想法雌虫们听不见,但能看到雄虫耐心地用纸板扇去汤头热度的画面,心底的一些火气散去大半,转而变成暧昧的眼神,流转于两虫之间。
“我直接喝就好了,阁下不用特别给我散热。”
阿拉奇说不出什么感觉,一把端走那盏汤将其喝了个干净。
放下汤蛊,雌虫的脸上是微微发红的。
额头冒着虚汗,手在脸侧不断地扇动:“好像有点热,应该是起效果了吧。”
路卿一顿:“效果那么快?”
“是。”阿拉奇点头。
路卿伸出手:“我看看。”
“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阿拉奇捂住眼睛,鼻翼微张,呼出炙热的鼻息。
路卿放下手,尊重病虫的意愿:“好。”
中间路卿又来过两次,让阿拉奇喝下两壶和前一盏一样的漆黑汤水。
阿拉奇第一次喝得太快,只感受到残留在唇齿之间的甘甜。
第二次喝和第三次喝又是另一种味道,微微发苦,却带一股清香,将他浮躁沸腾的血液按压下去,好似冰凉的泉水灌入他的血管乃至身体百位,舒服极了。
半夜,阿拉奇浑身似火燃烧。
路卿像掐准时间过来,送上第四蛊汤。
一样的汤,阿拉奇喝出第三种味道。
是鲜香四溢的。
“蛇肉?”阿拉奇舀起独留在空盏底的漆黑之物,询问的眼神看向路卿。
路卿:“对。”
阿拉奇二话不说吃下最后一块蛇肉,紧致肉竟咬出嚼劲的鲜香。
“好吃。”
阿拉奇舔舔嘴唇,回味口腔中弥漫的最后一丝余味,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直觉眼皮有些发痒。
路卿收去阿拉奇手中的空盏,问了些体会和感受,没再多说,点头离开。
就这么过了一天,到路卿要去上学的那天,阿拉奇的眼睛已经能看清一个物体的大概样子,只是略有模糊。
“这只是短时间的。药膳方子已经交给爷爷,找他就好。”
雄虫穿着来时的衣服,只是手边多了一只行李箱。
阿拉奇最初的五分好感,更准确来说是兴趣,现在变成了十分。
他找到一张压在桌面上的字条,这才知道,雄虫以免他们着急,在一天前就留下这句给他两天时间的话。
只是被其他东西压住才没看见。
如果他的眼睛真的能好起来……
阿拉奇嘴角掀起愉悦的笑意,或许他会亲自去雄虫的家一趟,拜访他,甚至……提出婚约。
虽然这张毁过容的脸,雄虫不一定看得上吧。
第52章
路卿傍晚回寝, 将行李箱中的衣服收好后,从卡卡西那得知他的身体状况不错,明早就能正式上课。
交换过通讯器号的两虫聊了一个下午, 或者说是卡卡西单方面地聊,一聊聊到现在, 哭诉自己在医院的非虫待遇。
什么医院的饭菜不好吃,天天被打针多心酸,被禁止打游戏有多痛苦,充斥着当代大学军校生的清澈与愚蠢。
游戏、恋爱、忙碌的校园生活和学习,组成了一个学生的基本形象。
很难想象一只整天乐呵呵胖乎乎的老好虫经历过这么严重的校园霸凌和冷暴力后,依旧如此开朗面对虫生。
毕竟当众猥、亵会被贴上涩情狂的标签,至少在出校以前, 彻底地社会性死亡。
这种生活要过两年。
路卿晾好衣服回房间, 卡卡西带着哭腔正好说到医院最近新来的漂亮护士,温柔又迷虫,一举一动都把他迷得神魂颠倒, 欲罢不能。
他一兴奋就越说越多, 被迫闭嘴的生活让他如坐针毡, 难受至极, 浑身上下像被虫咬一样, 瘙痒难耐。
好在还多一个听众,听他倒苦水。
卡卡西不知道,这一个听众还附带一只小听众在那儿指指点点,摇头叹息。
路卿斜乜一眼终端右上角的时间,将卷起的袖套放下, 和卡卡西道别:“我先去吃晚饭了,待会儿聊。”
“诶!等等。”
卡卡西聊尽一个下午, 被路卿一句提点回来,想起自己这通电话的初衷。
“你千万不能一只雄虫随便乱跑啊。”
卡卡西担忧地说:“连我这种胖雄虫他们都如此垂涎,差点夺取我的贞操和纯真,你就更别说了,小胳膊小腿,一撩就倒,更好拐。”
卡卡西这几天,每次一回想起那段空白的记忆就一阵后怕,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一醒来就躺在医院中,被医生告知他差点因流血过多而死亡,吓得立马看眼下面的东西还在不在,生怕不能虫道。
幸好东西在,审讯部的雌虫安慰他不用担忧,已经逮住犯罪嫌疑虫的尾巴,不久后便能收网,他这才放下心优哉游哉地在医院过日子。
路卿:“嗯,好,我会小心。”
“不止要小心,还得找个搭伙的啊。比如说你那雌虫对象,兄弟朋友,都可以带,浩浩荡荡成群结队地吃饭也热闹。”
卡卡西对路卿有个雌虫对象的这件事一直深信不疑,而且特喜欢热心充当感情大师出谋划策、提点两句:“如果是亚雌,那就带上其他小情侣,有氛围感,玩着玩着就容易亲到一块儿去;如果是军雌,那就更好了,别的虫都不用带,就带他一个,走在外面既威风又安全,还是个约会的好借口。”
路卿:“好。”
卡卡西满意地点头,想到路卿那边看不到他的脸,又连嗯三下,补充一句:“那话就撂这儿了,兄弟自己把握住,祝你有个,咳咳,美好的夜晚。”
电话挂断后,书书沉默地看着那部终端:“我们就说吃饭而已,这小胖子怎么可以巴拉巴拉那么多出来。前世不会是内娱狗仔队的吧?”
路卿拉上窗帘,锁好一切能锁上的窗门柜,临走时沉声道:“书书,寝室拜托你看着了。”
书书收起懒散吐槽的嘴脸,做了个敬礼的动:“保证完成任务!”
“路路子路上小心。”
*
今夜稍稍回暖,但仍旧萧瑟。
寝室楼下的银杏树整齐排列在大路两侧,秋风乍起,颤颤巍巍抖落漫天娇嫩的金黄。
路卿长袖白T下楼,手上勾着袋子,脚踏一地缤纷落英,远远看去就是出来溜达的普通雄虫。
穿搭简单,姿态放松。
他的路径很简单,从晚上七点起,沿路出校,两个小时后带着满身炭火烧烤的气味儿回校,手提袋塞满薯片和青绿色的灌装啤酒,朝住宿区漫步而至。
这时候还是有些虫在的。
路卿四处闲逛,来到三食堂的窗口,点了一份最后的蒸饺。
三食堂的蒸饺窗口还微亮着,漂亮的亚雌在里面辛勤忙活。
“同学,这么晚还来吃蒸饺呀。”
他对路卿展颜一笑,手上戴着一次性的透明手套,额头上和手套上都粘有白色的面粉。
路卿:“对,突然很想吃。”
他随口应着,看雌虫揭开蒸笼,往一次性纸盒里装饺子。
蒸汽模糊视线,看不清亚雌的表情。
路卿随意地环顾四周,好奇问道:“这个窗口,就你一个虫呆着吗?”
“是呀,就只有我一个。”
“辛苦,这么晚还在工作。”
亚雌刚把最后一个蒸饺夹去盒里,手提着钢制夹子,偏头眯起眼睛笑,嘴巴是弯弯的月牙形,带着一丝可爱的意味:“没办法嘛,晚上同学饿了要吃饭怎么办。”
“喏,蒸饺给你,趁热吃。”
路卿接过蒸饺道谢,拿着纸盒坐到自己找到的那个靠窗位置,将蒸饺悉数吃完。
食堂的学生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对小情侣藏在昏暗的角落里卿卿我我,不知道在做什么。
路卿再次抬眼,看向蒸饺窗口。
空了。
*
晚上十点多,雄虫漫步在大道上,柔软的黑发顶着飘落下来的银杏叶子,手拿终端在打电话。
“什么,你不来了?”雄虫骤然停住脚步,眼眸睁大,眼底蔓延出一抹怒意。
“说好陪我,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就因为学校那些奇奇怪怪的传闻?”
“……”
“我说了,我不是,我根本就没有做,你为什么不信我!”雄虫驻足在树下,好像在听那边说些什么,嘴唇的白色愈抿愈深。
他干脆将手中的袋子随手一摔,零食和饮料乒乒乓乓掉落一地,来回踱步,手扶额推起前发,露出满脸的焦躁和委屈。
“所以呢?你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不喜欢我了呗。”
“当初说好的都是假的是吗,一出事就把我撇掉?”
“你就是不想和我一样被孤立,呵呵,我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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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借口,就是你在找借口!!”
“不要说得那么好听那么冠冕堂皇!!”
“我不想理你了!”
雄虫怒气冲冲地说完这些话,就把终端狠狠甩在零食袋上。
胸口还因为余怒剧烈地喘息着。
“该死地,哪里传来的谣言,败坏了我的好兴致。”
“你嫌我是个花瓶垃圾,我还嫌你没虫要。”
“分手就分手,谁稀罕,我找个更好的。”
路卿絮絮叨叨地说着,不知不觉眼眶蓄满泪水,慢慢地抱腿蹲下,手臂欲盖弥彰似地遮住发红的眼睛。
雄虫边抹眼泪边抽泣,可眨眨眼睛,鸦羽似的眼睫还是不要钱地抖落一串一串泪珠,滴落在黄叶上,声音掩藏在消逝的风里。
“你才没虫要,你才是……你才是没虫要……”
“呜呜……”
路卿哭了许久,哭得腿发麻,这才站起来,捡起滚落到他脚边的一瓶啤酒,想拉开易拉罐的拉环。
可他怎么也拉不开拉环。
平时都是别的虫拉拉环,只要乖乖等着就好,现在却要自己动手,路卿的嘴巴一撇,又要掉珍珠,但想想那声“花瓶”还是抹抹眼角,手指用力握住瓶身,另一手勾住拉环使劲往后扯。
一分钟,两分钟……
手指被拉得发白,脸也成涨红色,终于看到下面有一丝丝缝口出现。
路卿的眼睛闪着光,看到胜利的曙光用力更甚,却不想这一下将整个瓶子甩出去,冒着气泡的啤酒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路卿傻眼了,白T上还溅上一滩啤酒印子。
浑身上下一塌糊涂。
他握着那瓶少得可怜的酒,又委屈地哭出声。
哭着哭着,仰起发红的脸,将那口酒尽数倒入口中,咕噜咕噜得喝。
空气,突然安静。
路卿感觉到后颈有什么震动的刺击感,嗡嗡嗡作响,握着酒瓶的手一松,身体一软瘫倒在地面上,眼睛一闭,好像不省虫事。
一道巨大的阴影从众多树中飞落而下。
宛如铺天盖地的翅膀,携锋锐的尖刺直逼雄虫的胸膛——
“刺啦——”
数道银丝勾住尖刺,疯狂席卷成一道银灰色的茧,顷刻间被甩飞落地。
“S级雌虫?”乌云散尽,显出月色。伴随着那数道密不透风的银丝,一道声音从雄虫的身后出现。
那翅膀硕大的巨虫,听见声音浑身震颤,他感觉到不对劲,猛然飞向另一侧——翅膀却在这一秒牢牢地凝固在看不见的巨网上。
银灰发的雌虫一身漆黑的军装,右臂化作锃亮的暗黑色刀锋,从雄虫身后的树后走来。
狭长的红眸危险地眯起,隐隐透出冰冷和杀意。
“是你,要动我的阁下吗?”
第53章
长着翅膀的巨大虫子黏着在纵横交错的透明蛛网上, 疯狂挣扎着四肢。
破开云雾撒下来的白碎光点折射出冷硬绷直的银丝,像磨细的锁链,死死缠绕勾住虫子的翅鳞, 呈一张张开的大字网形,盖住整片天地光华。
踩着沉黑长靴的军雌眼底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唯有两种极为鲜明的冰冷杀意交织,燃烧的赤红从脖颈蔓延至下脸,编画出妖异诡秘的繁复花纹。
“……艾勒特少将。”
看着逐渐靠近的军雌,那只挣扎的虫子骤然冷静下来,四肢停滞不动。
夹在中间类人形的黑色东西微微晃动,似乎在对艾勒特轻微地摇头。
艾勒特来到黏着虫子的蜘蛛网前,借着光看清虫子的真正外貌, 眸光微沉, 虫化后的手臂抬至胸前,唇边溢出一声低沉的音色:“你的虫化……很严重,近乎不可逆转。”语气是肯定的。
雌虫听了没肯定也没否认, 只是嗬嗬得发出气音, 从下面的角度刚好能看见他的脸上张着的巨大口器, 裂开的口子加掺着血腥气和浑浊难闻的液体, 一滴一滴地落下, 腐蚀掉那一层地皮。
“嗬嗬。”
“您,不也是吗?”
虫子说:“您是不可逆转的虫化啊……”
艾勒特眸光一凛,抬起手,无数银线顷刻间侵袭上去。
银丝如同夜里的一阵疾风,无形却快, 在此刻再次剧烈挣扎的虫像是手忙脚乱,垂死挣扎的猎物。
本是胜负已定的事实。
就在四肢即将穿透的下一秒, 像是命运在有意挑衅,虫子堪堪崩裂蛛丝,以极快的速度挥动翅翼冲上空中,挥落零零散散的亮片。
“好险好险。”
蛛丝扑空。虫子低头看着收回去的丝线,发出一声似后怕的感慨,细长的手臂拍了拍胸口。
挣脱+躲线,恰好擦线过去的怪异角度让一切看起来确实像是一场惊险的巧合。
但是艾勒特知道这不是真的,能在这么点时间做出一系列动作并且有所反应,至少是S级的水准。
“您给我的空白时间太多了。”果然,雌虫说道。
“20秒钟,哦不,10秒钟,您的蜘蛛网就能腐蚀掉。”
“您的警惕心太弱了,少将。”
恢复自由的雌虫悬浮在空中,挥动着巨大的四翅,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两虫。
他竖立的虫仁如针一般又细又长,眼白处布满交叉密布的血丝,裂开的口器似乎在嘲笑眼前两只虫的愚蠢和天真。
他们本就是空中的王者,拥有翅膀的虫族只要虫化不严重,是虫类中较受欢迎的一类。
无论是漂亮的鳞翅还是优秀的实力,足以蔑视众多虫种。
包括蜘蛛。
“听说您是黑寡妇,我还特别期待,未曾想,您竟如此软弱无能,真叫虫失望啊。”
“蝴蝶?”艾勒特一步一步走上前,沉稳的鞋底踏上铺满黄叶的地面,声音却是沉重有力的沉闷声响。
“对,蝴蝶。”雌虫的声音深处能听出他的笑意盈盈。
他并没有因为爱勒特的靠近而紧张,而是优雅地做出弯腰俯身的动作:“您好,容我介绍一下自己。长翅凤蝶,和您一样的有毒种肉食类。”
“嗯,我的同族更喜欢花蜜,可我喜欢吃弱小又可悲的雄虫。”
“雄虫身体娇弱,皮薄肉嫩,有的血液是甜的,有的血液是苦的……”
“滋味当真是……”
“太好了。”
雌虫伸出细长的赤红舌头,勾起滴落的粘液,似乎真在回味雄虫的味道,眼睛迷成一条细长的直线。
霎时,扯断的蛛丝又向他冲去。
蝴蝶灵巧地旋转俯身,躲过银丝的勾缠,又翻飞上去。
艾勒特的速度快得看不清影子,线本就是可柔软可坚韧的利器,角度可以刁钻多变。
他在地面上像是在空中的傀儡师,随意摆动丝线的走向,甚至割破空气中飘下的无数叶片,直冲空气中的蝴蝶。
飞虫四处飞舞,躲过数次银线,翅膀带动风席卷出闪亮鳞片,美妙绝伦。若不看他的脸和略带弯曲的下半身,雌虫的表现就像一场歌舞剧。
“少将生气了吗?因为我这么说?”蝴蝶一边躲一边惊讶地感叹。
他似乎对高强度的闪躲并不疲惫,还有空打趣说:
“可您这么看重的雄虫却在和其他雌虫打电话呀。”
“你看他委屈的小脸,啧啧,梨花带雨的,是为情所伤呢。”
“被同学欺负,被同学孤立,真可怜。”
“可惜,这些都与您无关呐———”
“我想,你可以闭嘴了。”艾勒特话音未落,一根血红色的线夹在银线中猛然穿透蝴蝶的漂亮的翅膀。
蝴蝶看似在轻松地聊天,实则注意力高度集中,在艾勒特出手时便当即反应过来,身体往另一侧闪躲。
可是这一道红线却远比先前的那几道丝线还要迅猛,且带有极强的腐蚀性,他属于蝴蝶中速度最快之一,他敢说世界上没有多少蝴蝶能比上他的速度,竟然还是被丝线贯穿一个洞。
蝴蝶的脸色倏地阴沉下来,抬起翅翼往空气上方飞。
只要飞得越高,银线就越难勾住他。
艾勒特的声音低不可闻:“我从未认为自己有多么强大,但是你似乎过于小瞧我了。”
蝴蝶扇动的动作于半空中僵持住一瞬,他意识到自己身上不正常的变化。
“你蛛丝的毒竟然这么强?”
雌虫拍打愈发缓慢的翅膀,声音阴测测地从上方传来。
他飞得高,可翅膀却愈发无力,偶尔会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
来自翅膀根处的。
他想不到其他可能,只有红色的那道蛛丝。
“您猜错了,第十一军团副团长阁下。”
艾勒特抬眼看着上空越飞越慢的蝴蝶,学起雌虫优雅有礼的官话,只是眼眸并没有携带笑意,“是我的蜘蛛丝还粘在您的身上。您似乎飞得太急,没有发现这些东西钻进您的身体里面吗?”
“现在应该已经钻入您的神经了。”
“蜘蛛丝,原来如此。”蝴蝶顿了顿,说:“还有,您竟然知道我的身份,我还以为我早已被时光所遗忘,真是叫虫意外。”
“您意外的、失望的,似乎比较多。”
“废话也很多。”
“所以,你在等什么呢?”
艾勒特沉声道:“你很执着于要做些什么,而不是马上逃走。”
“刺激我的时间,完全够你扑腾虫翅离开。”
蝴蝶说:“原来您在等我,谢谢您给我这个表现的机会。”
艾勒特说:“你伤害了无数雄虫,甚至有虫在病上死亡,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不过只要回去,还有将功补过的机会。”
“只要把你们的目的告诉我们。”
“少将好像是把我当傻子。回去?回那个军部?”蝴蝶嗬嗬直笑,“怕不是当晚就被枪毙处决了。”
“说出来管用吗?少将自己信吗?”
“那没办法了。”艾勒特的手指收紧,又是崩出无数道丝线,穿透雌虫的翅膀。
无数个血洞出现在蝴蝶斑斓漂亮的翅翼上,甚至胸侧的臂膀,雌虫闭上眼睛从空中落下,等再一次睁眼望向空中,已经黏着在贴近地面看不见的蜘蛛网,再也无法动弹。
这一次,艾勒特居高临下地俯视雌虫面目全非的脸,紧蹙眉心。
太遥远的距离还以为是自己看错,原来真的有缝合过的痕迹。
脸部、四肢、甚至翅膀,都是强行割裂又拼接起来的。
第十一军团副团长早在两年前失踪,军部传言他早已被异兽吞噬,死无全尸,另一条则是说他被一些组织囚禁做实验,成为杀虫兵器。
现在看来,第二条的可能性很高。
艾勒特收敛多余的情绪,这不是他要多管的事,只是如果要伤害路卿的话,他不得不插手这件连续杀虫案的主搜查令。
至少在他们动手之前,一锅端掉组织。
“少将,等等。”
然而就在他欲要用虫丝团缠绕雌虫的脖子时,艾勒特的身后传来一道清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军雌射出虫丝的动作一顿,静静地撤出遮挡着蝴蝶的位置,往另一侧站立。
闭眼的蝴蝶忽然睁开灰蒙蒙的眼睛,愣愣地看着本来瘫倒在地面上的雄虫又站起来,擦擦眼角早已干涸的眼泪,面色如常地走到他面前。
“你,没睡着?”
蝴蝶的瞳孔微微收缩,这才多了一丝明显的惊讶:“难怪没有反应,难怪等了那么久……”
“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路卿平静地看着蝴蝶:“你认识我?”
“嗬嗬,好问题。”蝴蝶细长的口器微微颤动,“但是,这个问题我并不想回答呢,阁下。”
“好,我知道了。”路卿点头:“谢谢您的解答。”
“嗬嗬。”
路卿后退一步,示意艾勒特可以继续。
艾勒特用银丝缠绕住蝴蝶的四肢以至脖颈。虫素震断虫网,拉着一把蛛丝,将蝴蝶的身体控制住。
他半垂着眼,默默将虫化的手臂变回原来的样子。
不知道雄虫看见会不会,感到不快。
然而抓着虫丝走了不到一米的路,艾勒特的脚步渐渐放缓,耳垂微微反上一点点红色。
他好像能感受到边上余光在看向他,雄虫的视线很微弱,像一股微不可查的风。
“阁……下……是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吗?”艾勒特心口纠结许久,还是忍着不自在,将话说出口。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一如路卿的视线一般轻飘飘的。
握着虫丝的手指一下一下地勾缠住丝线,似乎在把玩,却沁出热汗,砰砰直跳的心脏如雷声鼓动,等待雄虫的回答,却又害怕那边的无声无息。
会是无视,还是作答?
艾勒特后悔自己将话说得太早,没有重新思考过,可一想到这或许是唯一一个,能打破僵局,和雄虫重新搭话的机会,他又勉强定下心来。
路卿收回视线,说:“只是看你的蛛丝。”
小时候没看过,身边也没有蜘蛛类的雌虫。路卿很好奇雌虫怎么能放出那么多的蜘蛛丝,怎么生产的,想着想着就看过去了。
然而,简单的一句回复却让艾勒特耳垂的颜色稍稍回褪下去,脸色又一次变得苍白。
他想到他虫化的样子那么丑陋,就算是手臂,和蜘蛛丝也是密密麻麻的,被其他虫说过恐怖。
雄虫看的是他的手,也能看见他偷偷消去虫化的过程。
如此狰狞。
看,看有多丑吗?
甚至可能还会庆幸,没有再与这么一只丑陋的东西多有来往。
艾勒特抿唇,耳边忽然听见一道声音。那声音很熟悉,赫然就是身后的那只残破不堪的蝴蝶。
“艾勒特……少将,您在想什么,忧虑什么,嗬嗬。”这一次,嗬嗬的气音能听出明显的笑出来。
“您在担心,您的虫化吗?”
艾勒特猛然转头,赤红的眼眸暗沉沉地瞪着蝴蝶。
蝴蝶又是摇头道: “看看您的样子,简直把想法写在脸上了。”
“真是可笑,为了一只雄虫患得患失。”
“闭嘴。”心思被戳破,艾勒特的声音带着欲盖弥彰的冷意,他余光瞥向雄虫,生怕路卿听到自己的虫化会害怕。
蝴蝶却不给他机会,继续道:“您的虫化,可是达到过百分之四十九呢。那么危险的数字,一旦超过五十三点四一,嗬嗬……”
“您可就永远是只令虫厌恶的蜘蛛了啊……”
“那时候,你还能,像这样站在他,身边吗?”
蝴蝶说着,突然开始大笑。
艾勒特敛眉,猝然反应过来,而路卿也看出蝴蝶的不对劲,抓住艾勒特伸过来欲要揽住他的手。
“陪葬吧,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