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一章 客从远来
从西王母宫回来以后的两个月,我终于养好一身革命的印记,忙前忙后的处理完后续事情,才拖着一身疲惫回到了杭州。
在家里躺了两天,翻来覆去地脑袋都想涨了,才他妈的反正过来我没有问文锦那个最重要的问题:什么是终极?暗骂了一句娘,我心说这下好了,凭闷游瓶那个“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的状态,我能问得出来才有鬼了。
离开北京的时候闷游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除了忘记自己是谁以外生活常识倒是一样不落,出院没两天就说要自己出去走走,找找线索。
我和胖子拦不住,就干脆打包了行李送他到火车站祝他一路走好。总算他功夫没丢,用不着我一个劲地穷操心。
不过话虽是这样说,但我又是塞钱又是跑前跑后张罗的行为还是让胖子忍不住说我是活脱脱一个家庭保父。靠,我他娘这是为了谁。
躺在床上接了二叔的电话,我听着他略显苍老的声音终于是把快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关于三叔的事情,解连环不能说没错,但也不能说全错,况且自从我记事以来,照顾我关心我的人也一直是他,要让我这个时候落井下石,我还真做不到。
(盗墓五谜海归巢结束时,吴邪刚刚知道三叔是由解连环假扮的,他并不清楚二叔是不是知道。)
说了两句挂上电话之后,我想想,还是决定先回店里看一下。
王盟还是懒懒散散地坐在我那把竹藤椅上打呵欠,我一脚踹过去他嗷一声:“老、老板……?”
我哼一声自己坐上去,吩咐他:“倒茶。”随手拿起旁边落了一层灰的账本看起来。
王盟端茶过来,拧着一张脸站在一边。
我翻着账本,脸一点一点黑下来,最后实在看不下去,啪地扔在一边。心里暗骂王盟这家伙也太他娘的懒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除了前两次二叔过来帮着打点了下生意,卖出两件东西外,其他时间白得跟张纸似的一点动静也没,好容易卖了件明朝的鸳鸯香炉还他娘的赔了。
“王盟,你刚从北海道回来,摸鱼还顺利?”
“呃,老板……”他悻悻。
“你知道那香炉能卖多少钱吗?靠,六万?你怎么没包装包装连着我仓库里藏着的那套唐彩泥塑买一送一呢?!你明年一年都想白做工啊?”
王盟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说:“老板,那人好像是条子,把咱们的事儿说得一茬儿一茬儿的。他看上这个香炉给这个价儿,我敢说不嘛?”
我又是一脚踹过去:“你有脑子没,豆浆喝多了被同化了是不是,人家忽悠你两句你还真敢信啊,你就丢老子的人吧。那人要真是条子还有心情跟你砍价,直接砍了你!”
我觉得我需要换一个伙计,起码换个大脑机能健全的,像王盟这种做事凭本能而且本能还常常出错的生物,我真该踹死他。
正想着,前面门帘被人撩了起来。
王盟二话不说,“咻”地一声钻出去,我正端着杯子往嘴边送,就听见他大喊:“老板!就是他,那个假条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正常说来,一般占了便宜不跑才是傻子吧,哪有再找上门的道理?要不是他做梦做晕乎了想着再敲一笔,就是专门来摸我这条大鱼的。
我想着自己这阵子做的那些事儿,随便拉出来一件都够我早登极乐的了,心里不由一颤,正琢磨着跳窗而逃的时候,那人就已经几步走到我面前。
黑头发白皮肤蓝色眼睛,笑得很是灿烂:“嗨,super吴,好久不见。”
“高加索人!”我一下子认出他来。
坐在杭州著名的楼外楼里,高加索人勉强用筷子夹着一块糖醋鱼往嘴里塞,一边含混不清地问我西王母宫的事儿。
我挑着跟他说了,他摇摇头,露出一脸惋惜的表情,继续低头吃鱼。
“你怎么样啊?”我喝一口啤酒,问他。
他苦笑:“还能怎么样,在医院里躺了两个礼拜才缓过劲来,本来说作为救援队进去找你们,结果还没出发你们就出来了。”他停了一下,啧啧叹道,“宁死的真可惜。”
“……嗯。是呀。”我讷讷。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干了这一行,那不就是迟早的事儿。”高加索人拍拍我的肩膀,宽慰似的笑道,“不过小吴你不一样,你是无辜的。”
“呸!”我瞪他,“老子无辜?老子十恶不赦!老子罪大恶极!少跟老子划开界限自己去装灰太狼,没门儿!”
他一脸迷茫:“灰太狼是什么?”
这一顿饭吃下来花了我将近一千,就是上次和胖子也没吃这么多。我看看高加索人那精瘦匀称的身板儿,心道果然人不可貌相。
在前台结账的时候我想起来那个香炉,问他怎么回事,高加索人嘿嘿一笑,说:“你那个小伙计挺可爱,我逗他玩玩,没想到他居然当真了。啧。有趣,天真。”说着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我说:“把差价补上,允许你叫一声岳父。”
他说:“娘子。”
我说:“滚。”
高加索人在杭州挨到年关,整天俩手一背跟个老头似的东瞅瞅西转转,玩得不亦乐乎。光古玩市场就跑了三遍。
过年我不回家,王盟休假。我就抱个热宝贝在店里看店,到了三十那天,索性叫来高加索人一起吃饭。
我边弄火锅边瞄两眼春节晚会,真够无聊的。还不如外面的月亮好看,又大又圆又白又亮,跟假的一样。
我突然想到,不知道这会儿闷油瓶在干吗呢?也在过年吧,难不成也在看春晚?嗯,或者看月亮?
一个人,真是,怪可怜的。摸出手机给他发条短信:“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我真没创意。
高加索人端着盘速冻水饺过来,边看边啧啧称奇,“好小的包子。”
我懒得理他。
很快进入倒计时,我撑着精神坐在电视剧前面,看着里面的人大吼大叫的,心说老了老了,我果然是老了,不服也不行。啧。
高加索人突然碰碰我,神秘兮兮地说:“送你个新年礼物。闭眼睛。”
我哭笑不得,看他一副天线宝宝的表情,实在不忍心出口伤人,只好勉为其难地照做。
“好了。”
我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竖了张报纸,上面写着:西安又现汉朝古墓,出土文献表明六合图确有实物。
第二章 六合九美图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指指报纸,问:“礼物?”
高加索人笑得一脸得意,就差一条大尾巴在身后摆来摆去,点点头说:“Of course .”我抽搐。
相传六合图是秦始皇统一中原后命令手下绘制的中原地图,五岳三川、江河湖海都有明确的标注,甚至详细到了在哪座山上有哪个诸侯的墓占地多少亩这样的地步,一直被视为倒斗界的游戏攻略。
从古到今想得到它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但无奈秦王早死,二世昏庸,紧接着的项羽刘邦又拉开了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等到文景之治,社会真正太平下来以后,当权的惦记起这茬儿了,六合图却早就不知所踪了。久而久之,它也就变成了一个传说。
我扯过报纸仔细看了看那篇罗里八嗦的报导,大意就是:西安啊,最近发现了一汉朝大官的墓,从里面挖出的文献上记载着这大官一辈子心心念念着这六合图,考察了很多年,终于确定秦王当年真的派人画了这六合图。
画成的那天举国欢庆啊,然后转头就杀了所有相关人士。秦王非常宝贝这图,觉得这是他一生功绩的象征。于是思前想后,决定把它分成九个部分,分别藏进自己最宠爱的九个女人的画像当中,然后等死了带进墓里,一了百了。再然后,这大官就推断啊,嗯,八成这六合图就在秦始皇陵里。
高加索人见我看完,问:“怎么样,很有趣吧?”
我哼一声,把报纸撇回一边:“别跟我说你想下去。”
“不可以么?”
“可以,好走不送。”
“哎哎,你难道就不感兴趣?”
我忍不住瞪他一眼,心说废话,我又不是木头,那么好的东西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谁对钱不感兴趣,但问题是,我有那个能耐吗?
我想想,说:“你觉得秦始皇这人,统一中原,三公九卿,光焚书坑儒杀的人那都得拿卡车拉。杀伐气这么重,孽造得不少,放得血都赶得上两个西湖的蓄水总量了。这种人不是善茬儿,这样的墓你敢进?”
更别说国家对秦始皇陵重视的跟心肝宝贝似的,恨不得直接驻扎个军队在上面,生怕哪个不长眼的同行把未来的某个世界第九大奇迹挖跑了。
高加索人嘿嘿一笑,抓紧把最后两个饺子吞进去,含含混混地说:“那西王母是善茬儿?她的棺材板儿你们不照样掀得很开心。”
现在一想起西王母我就抖,那巨大的殒石里出现的肖似西王母的女人到底是谁?文锦怎么样了?如果没死,那她变成禁婆了吗?
想到这些我就头疼,摆摆手,说,“不管怎么说,小爷我现在要做好市民,倒斗那种技术活,小爷我做不来。”
高加索人扔下筷子,看我一眼,“哟,谦虚啊小吴。现在倒斗界谁不知道你啊,老吴家的后起之秀,明日之星。倒斗界的十一五工程你哪个没出过力?现在想做好市民了?小三爷,晚了嘿!”
我一琢磨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儿。我第一次下地就赶上七星鲁王宫,再往后一个比一个惊天动地,要说没透出点风声我还真不信。况且我身边的这群人,从解连环到闷油瓶,哪个不是钻石级大师?唉……闷油瓶。
高加索人拍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小吴,那个,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老话么,干一行爱一行,干一行钻一行。既然做了这个,就爱上这个吧。”
我哼哼,爱上尸体和粽子?除非我死。
年初一又和高加索人磨了一天,租了几张碟在店里看。高加索人喜欢李连杰,一张《木乃伊3》他看得津津有味,从头到尾没眨过眼。我嗤之以鼻,就这个片子来说,李哥充其量只能算是友情出演,连紫琼姐打得都比他好。
晚上我妈打电话过来,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安生看店,别再跟三叔一起瞎折腾。
我看看旁边笑眯眯的高加索人,不理他,一个劲地跟我妈保证,就差指天发誓了,说了半天,我妈才罢休,又絮絮叨叨扯到我的人生大事上面来。
“小邪,你也不小了,赶紧找个人定下来吧。妈还等着抱孙子呢。”一说到这个,老太太就特精神。
“嗯知道了,我心里有数,您老就别惦记了。”
我转开眼睛,不想看高加索人一脸淫_笑。哪知道他突然扑过来,细声细气地喊了句:“吴邪!烟灭了裤子提上,这都几点了你还有完没完?!”
我咬牙切齿,老太太大呼小叫,他倒是在旁边笑得妖气横生。我一脚踹过去,他避开,小声说:“开玩笑开玩笑咩,别当真哈哈。”
我心说我是不当真,但问题是老太太能不当真吗!越想越气,还得耐着性子小心给老太太解释。
——吴邪你干什么好事了,啊?!
——妈,我没啊!(委屈)
——还没?老娘都听见了你还狡辩!
——妈,那什么,您想哪去了,那是我朋友……
——好呀,你这破孩子,连朋友都能弄上床了你!
——(崩溃)……
说了半天,总算让老人家消停了,这才挂了电话。二话没说拎着高加索人就把他撇了出去。
晚上睡觉一直睡得特不安生,断断续续地梦到很多以前倒斗的事情,最后竟然梦到我去参加闷油瓶的婚礼,新娘居然是阿宁跟高加索人那个混蛋!
闷油瓶左拥右抱春风得意好不快活,我痛心疾首地给他封了个50万的红包,他接过去,对我说:“对不起,吴邪,我还是不喜欢你。”
我一个激灵,一下从梦里醒过来。
看了眼表,我骂一句,娘的闷油瓶,白天要老子操心就算了,晚上还不让老子睡觉。真是叔可忍婶也不可忍!!摸了半天从枕头底下把手机拿出来,噼哩啪啦地给他发短信泄愤。
“闷油瓶去死去死去死!一夫二妻尽享齐人之福,美死你!”
看了看,这么多死,啧,不吉利。干这行还是忌讳点好。于是重写一次:“闷油瓶去X去X去X!小爷我笔直如擎天柱,赛过高速公路,追我的人不计其数,谁希罕你喜欢!”
写着写着,我突然反应过来,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痛得自己直呲牙,暗骂吴邪啊吴邪,你他娘的怎么了越活越回去了还?!跟个梦打别,丢人,真他娘的丢人!
关了机蒙上被子继续睡,躺了没两分钟,心里老觉得不踏实。又爬起来开机继续写短信,懊丧了半天憋出来一句:龙凤牌芹菜猪肉饺子,你吃了没有?
刚按了发送我就后悔了,捶胸顿足差点掀了我家床板。
结果下半夜都没睡好,心心念念地想着那条乱七八糟的短信,生怕以后见到闷油瓶他会用看猪肉水饺的表情看我。这么一直到大天亮,我还盯着手机生怕它震起来,迷迷糊糊地洗脸刷牙,看着镜子里自己那俩黑眼圈,我心说我终于可以他娘的欢欢乐乐地找黑眼镜大熊猫去投入组织怀抱了。
我吴邪吴小爷生平第一次失眠的原因居然是一个诡异的梦。意识到这一点,我正刮胡子的手一抖,下巴被划出一道口子,血哗啦哗啦地流出来,染红了雪白的泡沫。
最后还是决定和高加索人去西安走一趟,反正没有装备,权当旅游了。
吴小爷我活了二十四年,好歹也去看看兵马俑长长见识,咱也意_淫一回当年杨小妞从华清池出浴的美景。
我这么跟高加索人说,没想到他连连点头,说,“咱也逛一回碑林,陶冶一下情操。”
我说:“你真不惦记那图了?”
高加索人打开我家冰箱,捧出份煎鱼边吃边说,“你以为就咱俩下得去?我先实地考察一下,以后再说。”
我想想,也是。他什么实力我不知道,但我自己的斤两我还是有数的。就凭我们两个想去瞻仰秦始皇的遗骸,是还差了一点(差了一截)。
于是三下五除二打包了行李,高加索人去买了火车票,卧铺,晚上九点发车。
我在厨房捣腾了半天,做了份糖醋鱼、香椿炒鸡蛋和红烧小排。这手艺还是当年高三毕业以后跟我妈学的,搁了这么久,勉强能凑合吧。
找了保温盒把它装好,放在旁边的袋子里。又去超市买了几听啤酒。我正抱着一堆九度易拉罐的时候,手机突然震起来。
我手一抖,打开看:“吴邪,我回来了。”
紧接着是第二条:“XX路XX旅馆201。”
是闷油瓶。
第三章 三人成众
我不知道看信息的时候我的表情是不是很狰狞,但是等我火急火燎地跑出超市,坐进出租车的时候,抬头就看见司机师傅一脸的惊悚。
坐了一会儿我冷静下来了,瞄了一眼计价器,娘的46块8。这才想起来那个XX路离我家有多远,几乎绕了小半个杭州城,我暗骂一声闷油瓶那个小人没事跑那么远做什么!
XX旅馆在XX路的一个拐角里,老子找了半天,再找不着就真打算一把火烧个干净,自己端个小板凳坐在街口守株待兔地等他出来。
我几步冲上二楼,在201门口停下来,深吸了几口气调整了下表情准备抬手敲门。
“进来吧。”门从里面打开,闷油瓶站在旁边,一副淡淡的表情。
“哎?”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本能地服从命令跟了进去。
房子条件一般,电视开着,正演《动物世界》。桌子上摆了两只杯子,没水。我坐到对面的床上,看看沙发上的闷油瓶,想了想,问,“呃,小哥,那啥,你都去哪了?”
“随便走走。”
“有收获吗?呃……那个,想起来点什么没?”
闷油瓶抬头望天花板,“一点点。”
“哦。”我点点头,完全不知道要接点什么好了。我跟小哥好有代沟……
闷油瓶就算失忆了也还是闷油瓶,经验比我丰富,功夫十个我也赶不上人家一个,不过是出去逛了一圈,我怎么就操心个没完,跟老牛似的,人家还不需要我护犊。怪不得胖子说我多事,该的……
他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索性专心看电视。
过了没多久,我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下了这么多次地,别的没练出来,第六感倒是越来越准了。
我一转头正想问怎么了,就发现闷油瓶弯着个腰站在离我一步远的地方冷个劲儿地盯着我看。难道是说我又长的怎么奇怪了吗?
“脸。怎么了?”
“啊?”
“脸。”他伸手过来按按我的下巴,“怎么弄的?”
他问那道口子。我摆摆手,说,“刮胡子不小心,哈哈。”
“哦。”他点点头,又坐回去。
……我为什么要哈哈啊,什么状况……
《动物世界》演完已经11点多了,为了摆脱这尴尬啊尴尬的气氛,我慷慨赴死地站起来,提议道,“吃饭吧。”
“好。”闷油瓶穿了外套,熟门熟路地领我出去,走了几条街,他拐进一家小店。
我拿着菜单看来看去,点了两个菜,又要了瓶啤酒。闷油瓶只喝水。
“这个。”他微挑了下眉,指指菜单。
轰!轰轰!
“……红、红烧猪蹄?小哥,你居然喜欢吃这个?!”我顿时凌乱了,词不达意口不对心地招回服务员,结结巴巴,“加,加菜。”
闷哥居然喜欢吃红烧猪蹄……我突然顿悟了,以前倒斗的时候闷油瓶老是失踪,该不会就是因为我们准备的都是黑驴蹄子,却没有红烧猪蹄,所以闷哥不满了吧?!……好扭曲,好鬼马……
闷油瓶看我一眼,目光扫过我下巴那道细得看不见的伤口上,说:“给你的。”
……太谢谢你了闷哥,可是你那个疑似鄙视的语气我很无力啊……
我受宠若惊,连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心说今儿早上升起的是月亮啊?闷油瓶这是……嗯,在知恩图报,关心我?
吃到一半,我突然想起来高加索人的西安之旅,就放下正啃着的猪蹄,说:“那个……小哥,我要去西安一趟,今晚走,呃,你一起不?”
闷油瓶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我靠,这是去啊去啊去啊还是不去啊?我憋着一口气,使劲瞪他。
“一起。”他轻声说,挟了一筷子油麦菜慢慢吃下去。
我“哦”了一声,心说一会儿让高加索人再去买张票,然后继续啃猪蹄。
这猪蹄做得挺好,不油腻,特别香。我看着闷油瓶,实在看不出来他还挺会找地方,这么旮旯拐角的地方他都能找得出来。
一个猪蹄下肚,我撑得就差吐了。闷油瓶光吃菜,桌子上荤的还原模原样的没动。
我看了下表,站起来说,“走吧。”
闷油瓶摇头,做了个手势叫我坐下,我心里一紧,暗道他不会等人接头吧?难道要拿装备拉我一起下地干活?
正胡思乱想着,他凑近一点用手指点点我的嘴角:“油。”
高加索人见我带个人回来笑得十分不怀好意,不过见到那个人竟然是闷油瓶就笑不出来了。
“嘿,小吴,你怎么把这小哥弄出来了?”他趁闷油瓶去休息,问我说。
“怎么,你和闷……啊不,那小哥有隔阂?”我随便问。
“不熟嘛~”他耸耸肩,“你也觉得他像闷油瓶吧?就知道厉害,看不出深浅。老觉得不踏实,哪像你,坦直!可靠!”
我切火龙果差点切到手,我坦直?我傻!背景关系你们一清二楚,折腾光了也就那么点儿东西,翻不了天,能不可靠吗?
那闷油瓶跟我能一个性质吗,背景白得跟板儿似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简直一黑人黑户,功夫又那么厉害,遛粽子跟遛狗似的,你们能放心他吗?他多少斤两,小爷我还没摸清楚呢。
“哎,我说小吴,你跟他下地也有好几次了吧,见过他露过真招吗?”
见高加索人严肃起来,我也不开玩笑了。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没。前几次他都是临时脱队,等再回来的时候又没什么□折了,自然看不出来。
西王母宫里又出了那么多事,他就算真有什么杀招我也忘记了。不过一直以来,好像我老是依赖着闷油瓶,老觉得只要他在,什么粽子干尸都跟玩儿似的,安心得很。
高加索人见我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又好死不死地靠过来,“不过我就这么一说,他带你这么多回,还是挺回护你的。要是有点什么别的心思,你还能坐这儿?有几条命都没了。”
我差点忍不住跳起来踹他,心里大骂娘的高加索!你他娘的到底有没有立场,你这是挑拨离间还是促进感情交流?看我变脸很好玩是吧。
高加索人凑过来拍拍我的脸,道,“我说真的,小邪你好好想想。”然后就淫笑着转身走了,“累了累了,趁上车之前我先去补个觉。小哥在客房吧?那我去你屋儿了啊。”
我握着水果刀恨不得就此捅死他:“滚!你叫谁小邪!”
高加索人没应声,呵呵笑着。
我一转头就看见客房门开着,闷油瓶站在门口正准备出来的样子,看见我手里的刀,想了想,又退回去把门关上了。靠,破事儿!
我下午最后去店里转了一圈儿,给王盟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要出门让他自己看店之后,就直接背着小行李伙同闷油瓶高加索人一起欢欢乐乐地奔向火车站。
当时我还在想着西安的城墙和小吃,甚至114问好了几条比较好的旅游线路,结果到了以后才知道,天不遂人愿这词儿果然不是祖老宗们随便造出来玩儿的。
第四章 学术研讨会
下了火车,打眼看过去净是人。成山成海的,我一下就头疼起来。
杭州离西安并不算远,但确确实实是南北之隔,民风民俗大不一样。到处都听到有人操着浓重的西北方言说话,一股子豪放的狠劲儿,再想想自家杭州话,为啥觉得这么娘呢?
我昨天忙了一下午,前前后后地准备了不少东西,再加上在火车上又陪高加索人玩了一路的接竹竿,到现在连眼睛也睁不开了。
想到我忙了那么久的三个菜一个水果拼盘,就被高加索人跟闷油瓶这俩狼吞了,我就忍不住一阵饮恨。
看一眼身边的闷油瓶,我心说高加索人那胃口我知道,别说两盘菜,就是两头大象估计都不是问题。可是小哥你向来不都是猫的食量吗?怎么那么大盘香椿炒鸡蛋跟那么多水果就愣是没给我留一口?
搞得我现在又饿又累又累又饿头顶全是转圈圈的小星星……好可怜……
好不容易挤到出站口能松口气,迎面又是人潮。我一个不稳差点和他们挤散,闷油瓶从旁边伸手拉住我,提过我的包小声说:“小心点。”我点点头加把劲儿跟上。
挤出了火车站对面就是旅馆,我实在够呛,坚决表示一定要休息一下。
逸豫可以亡身果然他娘的真理,古人诚不欺我,以前我下斗两天不吃不睡也没这么累啊,这两个月八成懒散过头了。
高加索人见闷油瓶拉着我,笑了,“哟,小邪,进展挺快呀,这就拉上了。”
闷油瓶淡淡扫他一眼,没反应。我二话不说,抬脚踹就对了。
进了旅馆要了个三人间,本来也就是休息,又没打算长住,随便对付一下就过去了。我连热水也懒得泡,直接躺在床上装死。
高加索人闲不住,也不嫌累,行李一放下就出去溜达了。留下闷油瓶一个人美其名曰照顾我。
……靠,小爷就是有点累需要照顾个毛啊!
我睡得迷迷糊糊,中间好像听见闷油瓶出去了一次,但很快又回来了。一直到中午12点多,我恢复的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醒过来。
一睁眼就看见闷油瓶坐在旁边的床上看天花板,高加索人还没有回来。
“好点了?吃饭吧。”他指指桌上搁着的一碗半热的羊肉泡馍。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态问题,我就觉得这碗特正宗特好吃,跟以前在杭州吃的那些有本质上的差别。我开始质疑我吃的湖南米粉、四川火锅的味道了。
吃了几口,我才想起来,连忙问他:“那个……小哥,你吃了没?”
他看我一眼,说,“没。”
我顿时赧然,有点被噎到,停了一会儿又讪讪地问,“那要不你也吃点儿?”
“……我不饿。”
……可恶,前面那个停顿是怎么回事啊?!还省略号?你是在嫌弃我吗!!
“哦……”我应了一声(忍气吞声……),继续吃。没多久,又张口道:“小哥……”
“吴邪。”闷油瓶转过来面向我坐着,一脸平静,只是稍稍皱了下眉说,“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老闷?”我突然福至心灵。
“……”
“呃……哈哈,玩笑、玩笑,就当作刚才风太大吧。”我干笑,“那就瓶子?要不小张?”
一连换了几个他都没反应,我咬咬牙豁出去了,壮士断腕般悲壮又豪迈地道:“那什么,起灵?”
“嗯。”他点头,表示肯定。
“哦,我知道了。”我讪讪,张起灵张起灵,叫闷油瓶习惯了,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改不了口。
不过我终于被赋予了直呼闷油瓶名字的权利,这是历史性的一刻……我绝对要把这个工工整整地写进《吴邪生平大事记》里,用红色彩笔加粗描三遍,以此来表达我激动澎湃的火热内心啊!
“要说什么?”闷油瓶问。
“啊,没。”我想了想,还是说,“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儿,好不容易(咱俩)旅次游,要去哪儿早点想好,不然到时忘了以后再想起来怪可惜的。”
闷油瓶听了,神色古怪地盯着我。
……我难道说了什么奇怪的不可理解的话了吗?喂……我心里一咯噔,忙问:“怎么,哪儿不对了?”
“没。”他说着,又转回去看天花板。
下午高加索人回来笑眯眯地说明天早上唐朝宾馆有个古董鉴定会,学术讨论性质的。据说有好东西,还有批刚出土的文献什么的,挺有意思的。他打听了下,发现有熟人在,就弄了三张邀请函回来。
“咱也文化一回。”高加索人得瑟地甩着邀请函,说得无比得意。
本来我是不想去的,但闷油瓶一反常态的表示愿意参加,然后就和高加索人一起幽幽地盯着我看啊看的,我见这阵势,立马弃暗投明了。
第二天一早儿我们仨就到了地方,几百平的大厅里有不少人,大多数都是临近几所大学里考古学教授,也有省市文物局的,拉拉杂杂一大帮人,好不热闹。
我们毕竟门路不正经,底气不足(其实只有我一个人底气不足罢了),挑了个角落吃吃喝喝,打算一会儿看看文物,自己在心里估个价儿偷偷乐呵乐呵就完了,能不说话尽量不说话。
八点半研讨会开始,又是一帮子有头有脸的人入场,鱼贯地走到前面就座。
我正端着酒杯装模作样,和身边几个热情的老家伙说天气不错,眼神扫到队伍的最后,一下子就愣住了。
那人明显也看见了我,转过头冲我笑了一下,随后就坐到了位子上。
黑眼镜!我在心里大叫了出来。
转头去看闷油瓶跟高加索人,他们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根本不见丝毫吃惊的模样。我立马觉得不好,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猛一个激灵,我睁大眼睛瞪着高加索人,他说的那个熟人,该不会就是黑眼镜吧?!
我这下顿时觉得我的西安之行远去了,远去了,不复存在了。
第五章 准备(一)
坐在租来的吉普车里,我还是一头雾水。
高加索人回旅店拿我们的行李,闷油瓶和黑眼镜凑一块儿也不知道在交流什么。过来开车的伙计见我皱着眉头,以为我不舒服,从后备箱里拿了瓶矿泉水给我。我接过来,说:“谢谢。”
“客气什么,应该的,小三爷。”
我拧瓶盖儿的手一滑,仔细看他。
那人大约二十三、四的年纪,头发略长,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上去比我要小一截。
他既然叫我小三爷,那想必应该是解连环的人,我想了半天,也没记起来。
他摆摆手,侧头一笑,露出一排白牙,说,“格尔木那回,我跟着三爷做策应,三爷在林子里派了批人先退出去,我就在那里面,见过你一次。”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叫程子。”
我立马反应过来,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当时解连环想得周到,怕自己人马全折在西王母宫里,就派了几个回去,也算留了个后招儿。这人能在里面,八成是解连环信得过的。
我问他:“你们这次到西安来,跟我三叔有关系没?”
他正要开口,闷油瓶和黑眼镜回来了。他冲黑眼镜点点头,叫了声,“铮哥。”
黑眼镜“嗯”了一声,笑眯眯地和闷油瓶在我身边一左一右坐下,说,“问他还不如问我,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换作平常我恐怕还能正常心态地调侃他两句,但现在实在是没那个美国心情,直接开口问道:“你们怎么跑西安来了?我三叔也来了?”
黑眼镜看闷油瓶一眼,露出点诧异的表情。闷油瓶摇摇头,说:“他不知道。”
黑眼镜更是诧异了,停了会儿,说:“好吧,那我就实说了。小吴你知道六合图吧?”
我点头,“就是秦始皇当宝贝的那个地图。”
“不是,”没想到黑眼镜居然否认了,“那只是官方的一种说法,你想想看,秦始皇统一了中原,天下都是他的,要是那图就仅仅只是张地图,他能那么宝贝吗?据三爷手里的资料来看,当年秦始皇登基以后派人寻找长生不老的方法,虽然经过一翻波折,人马也折损了九成,但是还是有人活着回来了,并且很可能带回了有关长生不老的信息。秦始皇一边让人炼制一边让人把这个信息暗藏在地图里,这才是真正的六合图。”
我一听到“长生不老”整个人就炸了,黑眼镜看出来了,继续说:“所以三爷确定了这事儿是真有可能以后,就马上带人过来了。除了我,还有胖子、潘子、程子,另外一帮人马挺杂,有自己人,也有半道夹来的喇嘛。”
我把他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儿,然后看着闷油瓶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去杭州之前。”闷油瓶回答,看了眼黑眼镜,“我见过他一次,就知道了。”
“你怎么不告诉我?”
闷油瓶淡定地道,“我以为你知道,你说你要来西安。”
我想到昨天我说到旅游的时候闷油瓶那一脸古怪的表情,亏我当时还以为怎么了呢,原来他们早就计划好下地并且连我的那份儿也一块儿算上了。
“那高加索人呢?”我继续问黑眼镜。
“你说理查德?昨天下午我碰见他就跟他说了,他说很想下去看看。”
说曹操,曹操到。我刚停了一下,高加索人就拎了三个旅行包回来了。往我对面的位置一摊,简直一堆烂泥。嬉皮笑脸地说:“小邪,好累!”过了一会儿,又指指自己的腿,“小邪,捏捏——”
“滚!”我踹他一脚。
闷油瓶抬手揉揉太阳穴,动作太大没小心撞到我,手一滑,半瓶水就浇在了高加索人的裤子上。
黑眼镜忍住笑,吩咐程子道,“开车。”
我问:“到营地以后能见到我三叔吧?”
“也许吧。”黑眼镜回答得模棱两可。
……这是神马答案啊,也许吧。敷衍人啊!!
车一共开了将近四个小时,一直来到秦岭山附近的一个村落。
我从车上跳下来,看着着说大不小的村落,砖瓦土墙垒的房子混杂在一起,水泥顶上还铺着稻草。每家每户门前用木条围出道篱笆,之内的区域就当作是自家的院子。
村里的路是土路,没修过,不下雨时尘土飞扬,下了雨又泥泞不堪。很难想像在全国都赫赫有名的陕西人在老祖宗坟边儿上会穷成这个样子。我纳闷,陕西这两年不一直是经济发展的楷模吗?
黑眼镜看我站那儿愣神儿,过来拍拍我的肩,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陕西人有钱的要不都在西安市区,要不都在北京上海,谁跟这儿窝着。再说陕西经济本来就一般,楷模也是相对西北五省说的,拿它跟南方经济特区比,没可比性。况且哪个城市没几个穷村子,你敢保证杭州的山里村儿就一定比这儿好?”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闷油瓶看我一眼,没出声儿。
高加索人和程子从车里出来,打开后备箱把行李拿出来。程子拎出个旅行包,笑道,“这包真轻,怕除了换洗衣服就没别的了。小三爷,你的?”
我一看,蓝黑色Nike,点点头。小爷我一开始以为是纯旅游的,不装换洗衣服难道还装重武器?
旁边的黑眼镜和高加索人都跟着程子露出奸猾的笑……靠,笑毛啊!
“有人。”闷油瓶做了个敛声的手势,轻声说道。
我刚想问有人怎么了就反应过来,现在是二月份,还是过年,农忙肯定是不可能的,但同时传来十几二十个人的脚步声就有点不对劲了。
程子看了看,摇头说:“不是当地人,没有扛锄头的。”
我瞄黑眼镜一眼,暗道,这不是你们营地么,怎么回事。
黑眼镜笑笑,说,“应该是胖子他们,不要紧张。”
果然,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属于胖子的声音:“前面是不是太天真?”
第六章 准备(二)
我跟胖子调侃完,在回来的十几个人里找了找,基本都是新面孔,没见解连环,也没见潘子。我纳闷:这次倒斗不是他们组织的吗,怎么没见人?难不成在营地里?
我问胖子,胖子一听,本来还笑嘻嘻的脸一下子变了个色,我心说不好,有事儿。
胖子看看黑眼镜,那半张的小眼睛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意思,黑眼镜露出个苦笑样的表情,摇头。
我一看这事儿不对,赶紧问:“怎么了?我三叔出事了?”
胖子看了看我的脸色,说,“小吴,你真不知道?”
我说:“小爷我旅游来的,知道个屁。”
胖子又看看四周,拉我一把,道,“进屋儿说。这儿人来人往的,嘴杂。”
我跟在胖子旁边走进一间宽敞的房子里,里面摆了几张桌椅和两个绿色的老式电壶,看样子是村委会。
黑眼镜和程子一块儿走了,说是去看看其他伙计,高加索人也要去和旧识打打招呼,最后坐在椅子上的就我、胖子、闷油瓶三个人。
胖子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一口,想了会儿,说:“简单地说来,小吴,你三叔失踪了。”
……失踪?我一惊,没说话。
胖子又说:“”咱仨也不是外人,不来那些虚的,我就直说了。我是在小哥走以后没多久接到你三叔消息的,说有个好穴,找我一起干。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贪财,你三叔开的价又不低,就过来了。来了以后才知道这次活儿恐怕不小,见到大潘在我预料之中,但没想到黑瞎子也来了,还有其他几个道上叫得出名字的。要不是程子那小子跟前跟后三爷地叫着,我还不知道他是你三叔的人。你三叔这条老狐狸,棋埋得够深的。”
他见我脸色不好,不敢停,又赶紧往下说,“程子你估计不知道,小哥应该听过。十七岁开始干这一行儿,摸爬滚打,唐宋元明清的墓几乎都沾过。身手好,又机灵,在圈里也算高手了。我一来,见到他,就觉得这事儿估计不简单,但来都来了,胖爷咋能再转身回去,这不给人笑话嘛。结果那天,我们研究了下大概情况,就推断出了一种可能。”
胖子又喝口水,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报纸,“小吴,六合图知道吧?史料记载,它应该在秦始皇陵里,但我们觉得,它不在。我不知道你三叔是哪儿来的资料,但据他说,秦始皇当年得到六合图之后,把它分成了九个部分,分别藏在了九个女人的画像里,而这些画像他没带进坟里,而是把它们放进了一个叫荆晚儿的女人的墓里。我跟你三叔在秦岭这块儿走了好几天,终于敲定那女人的墓大概就在这一片儿。”
我问:“然后呢,我三叔怎么又失踪了?”
胖子说:“敲定之后,我们把人马分成两拨儿,一拨儿由你三叔和大潘领着,一拨儿是我和黑瞎子。他们负责继续打探具体位置,我们负责盯装备。毕竟赶上春节查得严,装备再精良一时半会儿运不过来也没辙。结果,就昨天下午,跟你三叔那拨儿的人收队回来,左等右等,也没见着你三叔,跑过来找我。
我去一打听,才知道你三叔把他那拨儿人分成四队,每队四个人,分开找,不管找没找到,每天下午五点准时收队。然后去他那儿把自己找过的那片儿地方在地图上圈起来,以免重复浪费时间。结果你三叔不见了,连他带的那队人也不见了。那四个人里除了你三叔跟大潘,其他两个都是散户,在这儿谁也不认识谁,问都问不出来。我跟黑瞎子商量过,八成是你三叔他们找到了地方,那三个散户想先下去,你三叔怕他们拿到不该拿的,就跟大潘一块儿下去了。”
我心里大叫肯定!他娘的解连环是担心他们先下去拿到六合图!那上面有长生不老的记载,解连环不急才怪!
“我跟黑瞎子说了以后,就又分了一批人出来,扩大了范围找你三叔他们开得盗洞,因为那地图在你三叔身上装着,我也不知道哪儿找过了哪儿没找,干脆让他们重新都找一遍。到现在已经换了三拨儿人了,还没找到。”
听胖子说完这些,我坐在那儿,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情绪,就是突然觉得特别烦特别累。按理说解连环那么大岁数的人了,就算以前的摊子都散了,不干这个,照样能吃饱喝足,过舒服日子。但就因为二十年前那些事儿,一听到长生不老,连确定都不用,拼了老命地奔过来。在西王母宫里伤成那样儿,这才多长时间,又不安生。
我在这一刻是真正担心解连环的,就算是现在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我也没拿他当过外人。
我沉默着,看一眼旁边坐着的闷油瓶,解连环将近五十岁的人,两鬓都已成斑白,而他却依然这样儿。
年轻的容貌跟体魄,一桩一件的,都是事儿。
闷油瓶知道我在看他,好像也知道我在想什么,不声不响地凑过来握住我的手,淡淡说:“没事。”
胖子看我状态不好,让我去休息一会儿。
休息的地儿就在我们呆的那房子旁边,八、九个大男人挤一张通铺,各自的行李放在旅行背包里扔地上。
出门在外,哪有那么多好讲究的。
因为是中午,房里没人。我躺在床上,跟旁边坐着的闷油瓶一起看天花板,心里空落落的,思维整个都是散的,连不成串儿。
看了一会儿,有点累,便对他说:“我睡会儿,有事叫我。”闷油瓶点点头。
这一觉睡得非常实在,心里虽然翻江倒海的折腾,梦里倒是一片安宁。再睁眼天已经暗下来了。
屋里还是空荡荡的,闷油瓶也不点灯,就在黑暗里收拾着他的行李。
我醒来喝了杯热水,清醒不少,问他:“人呢?”
“都出去了。”
我有点奇怪,都出去了?一个也不剩?这也安静得太离谱了吧。
正想推门出去看一看,就听见闷油瓶在背后叫我:“吴邪。”
“什么?”我一转头,他扔过来一把匕首,我条件反射地接住。
“拿着防身。”
我一愣,心道,这是他送我的?
拔开看了看,刀身居然是乌黑的,只有刀锋处是薄凉的银色,随手一划,力气不大,竟然在桌子上刻了深深的一道痕。
……那什么,我没想故意毁坏公物,就是试试这匕首。
我承认我不会用枪,也没能耐用乌金古刀一样的好东西。这把匕首小巧方便,又锋利趁手,对向来没有武器逮着什么用什么的我来说,岂止是合适。
我知道闷油瓶手里的东西都是极品,但真没想到,我的第一把极品武器竟然是他送的。
看着他依旧不急不缓地收拾着行李,我一句道谢的话卡在喉咙半天也吐不出来。
……小哥你真是好人,这匕首肯定不便宜吧。
“那个,小哥,不是,起灵……”刚张口就听见一阵欢呼声由远及近而来,中间还夹杂着胖子那三段式的淫笑,把我好不容易酝酿的话又瞬间打了回去。我郁闷,这是怎么了?
闷油瓶正在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转过来看着我,微不可察地轻轻笑道:“入口找到了。”
第七章 墓道
一听这话,我几步跨出门,就见胖子被一批伙计簇拥着,英国女王似的向这边走来。胖子一见我,一脸得意道:“看吧,哪次下地少了胖爷我能成的。这不,要不是胖爷我眼尖,那盗洞指不定猴年马月鸟日才找得着呢。”
我担心解连环,没工夫听他扯这些有的没的,给了他被热水让他缓缓,接着就催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胖子得意劲儿过去,也知道我着急,就照实说了,大致是这样的:
胖子带人在那片儿地方转悠,大家一时都没找到新挖出的泥土的痕迹有些丧气。胖子让大家抽支烟歇歇再找,自己找地儿□去了。
秦岭这地界,山多树多,胖子找到地儿随便一瞥,瞅见地上有个尖尖的,和地表颜色几乎一致的角。胖子纳罕,心说原来秦岭还出尖土呢,就扒拉了两下,把那尖角拿出来一看,竟是封墓石的一角。
骂了句秦始皇没水准,给自己小妾造墓也不知道用几块好砖,胖子就招呼人开始挖了。这样挖下去几米,又清理了砖石,墓道终于显现在了众人眼前。
知道了这些,我也不是很急了。听胖子描述的情况,应该是他们在炸墓门时盗洞塌方导致的。下斗找人又不是汶川大地震救人,还黄金几小时。更何况解连环这老狐狸那么奸猾,指不定在哪个墓室里和粽子促膝长谈呢。找到盗洞就一切好办。一伙人在村里吃了晚饭,整理了装备,好好睡了一觉养足精神,第二天早上才下了地。
一进盗洞我有些感慨,解连环果然是老了,寻龙点穴把盗洞开在了墓室外的甬道上。墓是墓主人生前生活环境的写照,我们现在等于是站在了人家小院儿的门口,离停放棺椁的内室不知隔了多远。要是以前的解连环,这些下了盗洞不是藏宝室也该是耳室了。
墓道长且宽,能同时容四个非胖子体型的成年人通过。但为了保险,由黑眼镜和程子打头阵。黑眼镜下过不少斗,经验丰富;程子身手不错,人也机灵。这样安排也不为过。要是换成胖子,他早就开始东摸西摸了。
大约走了十几分钟,幽深的甬道还是没有到达尽头,一路上就只有砖石结构的墓墙和我们的手电光。墙上连幅用作参考的壁画都没有。
又走了十几分钟,终于到了封墓的石门前。石门黑漆漆的,但雕工甚是精美,不过其中一扇门上已经开了个大洞周围散落着大量碎石和成捆雷管爆炸的残余物。
程子戴好头灯进了洞,确认附近没有危险后打信号叫我们进来。胖子的周长太大,先把他折腾进去一切好办。听我们这么说,胖子还不乐意,撇撇嘴道:“小吴,别人这么说我可以,你可不行。好歹也是你胖爷我找到了盗洞。毛主席同志是怎么教导你的,你都忘了?”
我心说我出生时毛主席早就西游去了,还怎么教导我。但想着塞胖子过去要紧,也没和他多说,直接开始塞人。几个伙计也在一旁帮忙,胖子自己就不多话了,专心压缩自己体积。
胖子一过去,后面的人便紧紧跟上,不一会儿人就全进了墓室。我们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解连环他们不要老命用那么多炸药了。他娘的这墓门将近半米厚,撬杆是铁定撬不开的,只能用炸药。
众人聚在一起,墓室里的灯光亮多了,就见远处地上不规则分布着一溜黑色的方形洞口,余下的空间仅容一人通过。其实前面的雷解连环他们可以说是帮我们蹚过了,眼下,没见到解连环和潘子他们,就说明这儿没什么大问题。
程子快走两步手电往洞里一探,空无一物,做了个“安全”的手势,率先绕了过去。黑眼镜、胖子、高加索人、闷油瓶依次往前走。我跟在闷油瓶后面,小心看着不至于自己掉下去。闷油瓶回头看了我一眼,继续向前走。
不远处,胖子抱怨道:“这荆小娘子难道喜欢养鼹鼠?你看看这地,是人走的吗,到处都是洞。原本路那么宽现在这么窄,这不明摆歧视我们胖人嘛。”
一伙人哈哈大笑,我正要开口挖苦胖子,竟然有人重重推了我一把。我看着闷油瓶的背影,只来得及叫一声“起灵”,便坠了下去。
第八章 内鬼
下坠的过程并不长,靠着背上的背包住身体,我也没受什么伤。心说这果然是小case,云顶天宫里那一坠已经让我拥有了充分的坠落经验。我本来是想立刻让他拉我上去的,但想到推我下去的那人一定不是错手,便呻吟道:“起灵……”
也许是因为那声“起灵”叫得太娘,闷油瓶很快出现在洞口。我继续呻吟道:“我胳膊脱臼了,一个人没法儿上去。”
闷油瓶放下装备,跟周围的伙计交待了一下,又对我道:“你往边儿挪挪。”我抱着背包,努力缩进墙角。
闷油瓶纵身跃下,稳稳地立住,面向我问道:“那条胳膊?”我道了句左臂,闷油瓶便把我的包挪开,拉开外衣检查。
虽然我手电没丢,但那玩意儿质量太差,刚那么一摔就坏了,那批伙计也不够机灵,都不知道用手电照明,闷油瓶要检查我“受伤”的胳膊只能撕开衣服细细摸索。眼见我外套被扒,里面的长袖都快被撕开了,我赶紧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没受伤,刚才有人推我。”
闷油瓶手一滞,转而圈住我,在我耳边问:“谁?”
我心说闷油瓶怎么离我这么近,转了转头明白了。这洞虽不小,但两个人待着还是挤,我下巴都抵着闷油瓶颈窝了,怪不得闷油瓶吐的气我都能感觉到。
我装模作样朝上喊两句“疼”、“上不去”,又对闷油瓶道:“我身后就几个人,三个离我最近,都有可能。但他们如果是一伙儿的就没办法了。一会儿还得找机会和胖子说。”
几个伙计拿手电照着下面,问我怎么样了,闷油瓶把我扶起来,捏了一下我的手要我注意,自己背起装备让他们放绳子。
待到上去之后,闷油瓶让我走在他前面,我也没推辞,心说有闷油瓶在你们这帮小子再敢造次那可就没好日子过了。斗里可是闷油瓶的地盘,千年女粽子都得给他下跪,你们几个算什么。
正想着,前面高加索人转头对我笑笑,道:“小邪!那下面是不是有点挤?还是说因为某些原因变得一点也不挤了?对了,刚才那声闷哼是怎么回事啊?小哥对你做什么了?”
看着高加索人那副不怀好意的嘴脸,我真想立刻一脚把他踹下去。
我被人推了一把这事儿也不能现在就说,还得忍着,只好道:“你他娘的自己下去体验一回不就知道了,小爷我还可以踹你一脚帮帮你。怎么样,现在就下去?”
高加索人嘿嘿一笑,转过头继续赶路。
我看一眼闷油瓶,发现他还是那副表情一点没变。心说这人可真能装蒜,刚才装模作样地帮我接手臂时猛一用力,我一声惨叫还没发出来就被他捂住了嘴,那声音听起来软绵绵的怎一个“娘”字了得。但回头再想,高加索这人什么思想,我叫一声他都能想歪,妈的,笑得这么淫-荡。
程子、胖子和黑眼镜听到骂声,转头看了我几眼,确认我没事。胖子更是放松了心情,左看右看想找点值钱的明器顺回去。无奈周围干净得连根朽了的蜡烛都没有,让他大为失望,不满道:“小秦同志不厚道啊,自家小妾的墓怎么可以这么寒酸,难道几次出巡就花光了他的存款?”说完又咂咂嘴道:“所以说,公款旅游是要不得的。”
我心说连胖子都忧国忧民起来了,笑道:“人家秦始皇要的就是这效果,留几件稀世珍宝在棺椁里,剩下的该怎么整就怎么整,让你这种人一滴油水都捞不到,他就在棺中笑了。”
说完我心里咯噔一下,别这里和云顶天宫那布局一样,是个连环套,把假斗儿放在明处暗里还藏个真斗儿,再来个尸胎招呼我们。不过这秦岭里的墓也说不上是个宝穴,有尸胎的可能性不大,但这地儿树多,不然,来个树胎?
还没怀疑完呢,前面的高加索人追着黑眼镜、程子、胖子走进了砖室。
砖室不大,就十几平米的寒碜样儿,好在已经有了叙事的壁画,倒是引人注目,但尽头横着一具都快扎成刺猬的尸体,周围散落着十几支箭。程子冲上去察看了一下他的伤和脸,高声道:“是三爷的人,箭伤是致命伤。”
胖子凑到尸体旁道:“都成刺猬了,不是箭伤还能是咬伤?”
好辛辣的评论,真是一针见血……不过,胖子凑那么近,该不会是看上那箭了吧?
果不其然,胖子捡起一支举起来问我道:“小吴,你来给这玩意儿估个价。”
我见闷油瓶还在我旁边护着,那几个人已经分散在砖室各处,便走上去看那箭。
箭头上还沾着血,倒是没毒,箭头也是秦朝的锥形箭头,只是保存得太过完好,跟现代高仿一样。我摇摇头道:“不好说,保存得太好,像假的,真正识货的估计也没把握买。”
胖子气愤地坐在地上大骂。
我回头看一眼闷油瓶,他正在不远处和黑眼镜交流什么,别的人也没注意这里,便对胖子道:“跟在我后面的那几个人有问题,刚才是有人推我我才掉下去的。”
胖子大声咳嗽几下掩饰自己的惊讶,问程子:“那几个人的来历知道吗?”
程子挠挠头:“有一个是散盗,还有一个是熟人介绍来的,剩下几个是半道儿上夹来的喇嘛。”这样的话他们应该就不是一伙儿的,这让我放心不少。但队伍里有了内鬼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我想了想,心里还是有些发毛。
第九章 变故
该说的说完了,我松了一口气,不去管那具尸体,抬头看墙上的壁画。
从西王母宫那里出来以后,我觉得我对折在斗里的人再没了什么执念。就像阿宁死了就只是个物件,带了还累赘,不管它是理所当然的。
砖室虽小,壁画却画得十分精致,内容也详细,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完。我就坐在地上仰着头打着手电,专心看。那姿势,整一闷油瓶看天花板。
壁画描绘的是荆晚儿墓的修建过程,画中的白色棺椁里装的应该是那女人。整座墓是挖山而建,我们需要走过相当长的距离才能进到那座实为荆晚儿墓的山里。
脖子仰得酸了,我转转头,见闷油瓶仔仔细细地把三面墙摸了个遍,却没发现什么机关,心说难道就堵死在这里了?不过也不对呀,如果没有机关,把那伙计扎成刺猬的箭又是从哪儿来的?解连环他们又去哪儿了呢?
看胖子不耐烦的样子,觉得他马上就要拔雷管了,我按住他的肩道:“别心急,这伙计能死在这儿证明这里必定有机关,咱们再好好检查一下墙壁和地板,实在找不到再掏雷管。”
胖子一听有理,吆五喝六地指挥着那几个伙计。可是连闷油瓶都没找着更何况是他们。
闷油瓶坐下闭目养神了一阵,睁开眼睛走向那具尸体,毫不客气地把他拖到一边。地面上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
闷油瓶伸出手细细摸了一遍,道:“就是这里。”说完,便一脚踩了上去。
如果是平时,这是万不能乱动的,但有了那位死去的仁兄蹚雷,弩箭应该早就发射光了,所以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触发机关。
一阵沉寂之后,只听头顶上一阵机簧绞动的声音,众人抬头,便见秦国的专利羽箭下雨似的射了下来。
闷油瓶的估计出错了!众人皆是一惊,好比一直以来从未有过偏差的百科全书出现了失误,那心情真是十分复杂。但这种情况也来不及多想,只得先纷纷避开。
要不然,被这扎出一身窟窿,那就得亲身给广大人民群众演示一个成语——空穴来风了。
我正想挣扎着起来挡箭,却被闷油瓶大力按到了墙上,他头发丝儿都蹭到我的脸了。
我心说你今天抽哪门子风,这么多箭不躲不是找死嘛,死还拉我个垫背的不成?结果扭动半天愣是没挣开闷油瓶的手臂,我这才反应过来,纵使外面漫天箭雨,但箭却是没有一支是往我们这里射的。
抬头一看,原来箭全部与地面呈七十五度向外发射,而墙壁这里是死角,闷油瓶把我按在了最安全的区域里。
但是别的人就不那么好过了,挥着长柄电筒挡箭,无奈砖室空间太小,你把箭挡开就射向我、我把箭挡开就射向你,弄得大家好不窝火。
胖子受不住了,仗着自己皮糙肉厚,几步冲出砖室。紧接着,就听他极气愤地吼了一声“靠”。
视线越过闷油瓶的肩,我看到胖子站在砖室外几米处不动了,羽箭射得太密,我也看不清到底怎么了,大声吼道:“你‘靠’什么!”
“他娘的从天上掉下来块儿石头把路堵死了。”胖子骂道。其中几个伙计一听退路被堵,什么也不顾了,都冲出去看,看到的当然就是石门堵住了来路。
箭都射半天了,却丝毫没有停止的趋势,我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站得都快成兵马俑了,只好推推闷油瓶道:“咱总不能待在这儿什么都不干吧,你看着砖室里就剩咱俩和那快挂的伙计了,看这件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先冲出去吧。”说完,我一愣,心说下箭都跟下雨一样了,还“一时半会停不了”。
……能跟秦始皇沾边儿的东西果然都不能用常理去推测!早知道连闷油瓶都能出错,打死我也不下这凶斗啊!!
闷油瓶只点点头,拔出一把长刃匕首叮嘱道:“跟紧我。”然后伸臂挥起匕首,几十支箭全部射向四周。
两个人这才安然无恙地出了石室,胖子展开双臂道:“太天真同志,你终于回到党组织的怀抱了。”
高加索人也来添乱,一副动情的样子道:“Oh,dear Super Wu,long time for see you.”
我刚想抬脚踹人,那快挂了的伙计挣扎着爬出砖室,死命抓着我的腿道:“别……别丢下我……”
我一看,好家伙,刺猬,便知道他早没救了,向墓墙挪了两步想挣开。哪知道那伙计下了死力气,半天没让我挪一步。
闷油瓶见状,抬脚把那伙计踢开,问我道:“没事吧。”
我摇摇头,突然觉得闷油瓶似乎瞪了那不死心的伙计一眼。闷油瓶见我看他,神情淡漠地道:“怎么了?”
我道了句没事,转头就见从砖室里射出的箭积在地上都快堆成小山了。再这么下去一伙人连只粽子都没遇到就要被这“箭雨”给淹了。
一胆小的伙计直接跳进了地上的方洞,那速度忒快了,其他人根本都来不及拉住他。这伙计也是被吓破胆儿的,连下面啥情况都不知道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跳了下去,忒没组织纪律了。结果紧接着就听“啊”一声。
我心说那洞又不深你“啊”什么,拿了手电去看,那伙计竟然就那么不见了。
这是什么状况,就这么几秒钟,一个活人跳下去居然不见了?我脑子一转,立刻想到了。
“快,这下面一定有翻板。”我道。
程子动作快,道了句“我下去看看”,便纵身跃下。没多久,底下传来手电打出的信号,意思是“下面安全”。
第十章 生化粽子危机(一)
我问胖子:“要炸石门还是要下去?”
胖子裹好衣服盖住腰间的雷管,故作憨厚地笑笑,道:“当然下去了,党中央指导我们要保护文物古迹嘛,再炸一次指不定墓就塌了,咱可不能被包了饺子不是?”说罢,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跳下去的时候我就在想,小爷今天点儿背,跟这洞孽缘颇深,被人谋害用它,逃生也用它,真他娘的点儿背。
怨言再多也得跳,得服从组织安排啊。没奈何,我也咬咬牙,跳了下去。
下到翻板底下我没站稳,直接扑到在一旁站着的闷油瓶怀里。
闷油瓶怕两个人都倒地上,伸手用力搂住我。等我终于找到重心站稳了,闷油瓶却死搂着我不撒手。
喂喂、小哥!你居然在这个时候发小孩子脾气吗!!
我用力挣扎,挣不开;再用力,还是挣不开。呜呜,好吧,失忆的闷油瓶比吴邪大,我放弃挣扎。
我心说闷油瓶今儿怎么了,不太对劲儿啊,抬头一看,闷油瓶神情凝重,似乎想起了刚才那个什么。
“起灵。”我试着叫他。
过了好一会儿,闷油瓶才回过神儿,低头问:“怎么了?”
“你刚才想什么呢?以前的事?”我问。
“没什么。”闷油瓶淡淡地说,然后松开了我。
这就是典型的用完就扔吧!就是吧!是吧!!
没天理了,他娘的小爷我腰都快断了。正感叹着,通道内不远处,胖子大叫一声“操”。
我心说这又怎么了,一会儿“靠”一会儿“操”的,这胖子咋就不能和谐一点儿?
向前走去一看,地上一道长长的血痕向通道尽头延伸去。再看队伍里的人,少了刚才跳下来后“啊”了一声的伙计。
下地也没多久就折了两个人了,几个伙计心里都没底,显得胆怯起来。
胖子怕他们吵着要上去炸石门浪费他的私藏,便道:“最坏也不过十几只粽子,有小哥在还怕什么。人家当年徒手拧断多少只粽子的脖子道儿上的各位可都清楚。更何况三爷已经帮咱们蹚过雷了,不能浪费人家心意不是?”
几个伙计互相递了个眼色,其中一个看似精明的站出来道:“就是就是,下斗儿没风险那才叫怪呢,咱不是一时被吓住了嘛。”
胖子得意的看了他一眼,发号施令道:“那成,抄家伙,是粽子是鬼先打再瞧。”说着,翻出把大口径冲锋枪站在了队伍最前端。
我知道靠一把匕首和粽子叫板肯定是不行的,翻了翻来时他们帮我准备的装备,操,十几个黑驴蹄子塞在我包儿里。看那几个伙计也没什么好装备,我提着包儿挨个儿问“要蹄子不”,搞得跟卖黄碟似的……
拿枪、拿刀、拿蹄子,总算每个人手上都没空下。胖子打头阵,程子和黑眼镜殿后,一行人继续向前走。
行至一间圆形砖室,周围算我们来的这个总共四个漆黑的门洞,暗合东西南北四向。那伙计的血早就流干了,没留下一点儿痕迹。
砖室内阴风阵阵,刮得人心里直发毛。
只听从门洞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心说你再来虫子我也不怕了,闷油瓶牌驱虫水,倒斗的最佳选择!那几个伙计显然是害怕了,看似精明的那个推着闷油瓶道:“张、张哥,您、您是不是放点血……”
胖子怒道:“你他娘的急什么,小哥的宝血哪是说放就放的,每次下斗儿都这样他还不成人干儿?等着,看秦老儿到底哪什么招呼咱们。”
那伙计正听胖子说话,一听完就瞅着胖子身后的方向愣住了:一张青红色的人脸从洞里探了出来,上面道道黑痕密布,像突起交错的毛细血管。
紧接着是缠着朽烂绷带的脖子、身躯和双腿,从绷带缝隙里还露出干枯的皮肤。
我看着,忍不住骂了一声娘,心说这粽子他娘的都进化成完全体了。
等到那粽子整个儿从门洞里出来,前面打头的胖子“咦”了一声,道:“妈的,胖爷这次碰见木乃伊版忍者神龟了!”
我再仔细看看,发现那粽子背上还背着一个长满倒刺的龟壳,深褐色的表层上居然布满了苔藓。
胖子二话没说抬枪就打,那木乃伊版忍者神龟粽子再强硬,还是挡不住胖子的子弹,重重倒了下去。但紧接着,地上发出“嗞嗞”的响声,还冒出了白烟。
待白烟散去后众人才明白,是那粽子蜂蜜状的“血”把地面腐蚀了。
高加索人兴奋地叹道:“Wow,原来中国的粽子这么神奇,血液和硫酸一样,而且还长得这么前卫,木乃伊和忍者神龟的结合体!Oh,连杰大哥,您拍《木乃伊3》的时候怎么不和它打?”
天,这家伙怎么到现在还惦记着《木乃伊3》,难不成他看上连杰大哥了?
“哑巴张,你还不放血是不是想我们全折在斗里!”有个伙计怒吼道。
我看看周围,他娘的每个门洞口都有一群粽子争着向我们这边技,恨不得立刻上来撕了我们。
第十一章 生化粽子危机(二)
闷油瓶淡淡道:“我放血会让粽子们都聚到一处,但要是这粽子和刚才的箭一样没完没了,放血就是在找死。”
见几个伙计不吱声儿了,胖子吼道:“都他娘的来帮忙啊!想看胖爷我一身神膘都献了粽子不成!”
众人分成四组,各守一个门洞。闷油瓶护在我身前,身手利落,一匕首一只粽子一点也不含糊。
背后的几个伙计却菜得不得了,一下子漏了三只粽子还好巧不巧地偏来找我。
我背对闷油瓶,抬起脚先踢走一只,另一只嘴里塞了个蹄子,挥匕首砍第三只时他娘的竟然砍不动。我手上只拿了一只蹄子,别的还在包里,一时也来不及取,又抬脚要将他踢开。
哪知这粽子学乖了,缠着绷带的手抓住我的小腿,半长的指甲在我小腿上生生抓出三条又深又长的血痕。
伤口火辣辣地痛,我心说解连环你可真能是害死我了,这一爪子下去指不定给我留下什么后遗症呢。
忽听闷油瓶叫了一声“吴邪”,飞快地冲过来砍断了那粽子抓我的手,还怕我重心不稳搂住我的肩膀。
粽子一见有人攻击,立刻放下我向闷油瓶伸出利爪。闷油瓶反手又是一刀,那粽子另一只手也断了。粽子大怒(如果它也有情绪的话),张大嘴向闷油瓶咬去。
闷油瓶放开我,挥动匕首。三道银光闪过。粽子的两条腿断了,紧接着脑袋飞了出去。久留一具悬空的躯干向地上缓慢地掉落。
一小块陶片从粽子心脏处已经散开的绷带间跃了出来。闷油瓶两指一夹,把它扔给我,道:“拿着。”
长相诡异的粽子还在不断向砖室内挤,我也没顾上看那陶片,把它塞兜里继续对付粽子。
没过多久,就听高加索人又在感叹:“Oh,中国粽子,你是如此神奇!”
……高加索人,你能不能不要用赞美祖国的腔调来赞美粽子?
一扭头,他娘的一只粽子背对着高加索人,乌龟壳上冒出许多青色的触须。
高加索人用匕首一碰,触须就缩回去。高加索人见触须缩了回去,又用匕首去碰粽子身上别处的触须,玩得不亦乐乎。
胖子吼道:“那个什么说那么鸡,你要是喜欢中国粽子那它们全都由你来对付,不愿意就别鬼吼!”
听到胖子的话,我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高加索人。
高加索人是俄罗斯人,名很长,叫什么马尔科朗·索夫尼拉·古德奥兹·波切利·尼朗科斯基。胖子记这个一向不行,只记住了一个“什么什么基”。
正觉得胖子这话好笑,却看到又一波粽子冲出了门洞。我吼了句“他娘的还有完没完”,一阵风起,闷油瓶踏着砖室墙壁走了一圈,齐齐削掉了粽子们的脑袋。
小哥总是在每个地方都带给我们惊喜!我看着这一地的脑袋……这是感慨万千啊感慨万千,小哥,你为毛不早点出手呢?
等了几分钟,见粽子没有再过来,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人一放松,所有感官重新开始运作,我腿上的伤又痛了起来,索性放下装备坐在地上,撩起裤脚裹伤。
没等我取出绷带,闷油瓶坐在我身边握住我小腿挤出毒血。可挤了半天流出来的都是鲜红的血液。闷油瓶看了我一眼,帮我敷上药,缠好绷带,又嘱咐我再坐一会儿。
程子蹲在我们旁边,向左看一眼,又向右看一眼;向左看一眼,又向右看一眼。最后终于问闷油瓶:“小哥,拿匕首,一对儿的?”闷油瓶点了一下头,然后抬头看天花板。
我一看这情况,立马愣住了,闷油瓶好好一对儿匕首干嘛分我一柄?难道张家列祖列宗托梦给他让他早点儿娶个媳妇儿?
我摇摇脑袋,心说谁要当他媳妇儿!
大家都累了,也没心思赶路,都坐下休息。我不想干坐着,就扯着那只仅剩躯干的粽子的绷带,把它拉过来。绷带下还剩一部分完好的衣服,看款式,绝不会是古代!
第十二章 休息
我这么一说,胖子急了,道:“难道这斗儿以前有人来过了,所以才空得连半件明器都没有?”我心说你到哪儿都不忘你的明器。突然又想起那陶片,把它从口袋里拿出来看。
陶片只有半个巴掌大,上面的字是秦国的小篆,满共就几十个字。二叔对秦始皇有研究,逼着我学了不少他的知识,这篆字我也是认识的,上面写的是:
解三酲,奴本是明珠擎掌,怎生的流落平康。对人前乔作娇模样,背地里泪千行。三春南国怜飘荡,一事东风没主张,添悲怆!哪里有珍珠十斛,来赎云娘。
一念完,胖子就不乐意了:“小吴,欺负胖也没文化是不?你这是歧视,其实我们这些将光阴都奉献给祖国的革命党人。”
我心说你直接说自己听不懂让我翻译不就成了,还拐着弯子说我没觉悟。
我抬起手示意他打住,道:“这说的是个良人家的女子流落风尘,内心凄苦但还要笑脸迎人。希望有人你能出钱把她赎出来。”
“难不成这是荆小娘子写的?想不到她出身怎么好啊。”胖子道。
我摇摇头说:“不是,这陶片背面的色彩是汉以后才有的风格,这几句话也不是秦的行文方式。东西太小,我一时还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你让我拿回去再琢磨两天。”
胖子一听,乐了:“太天真同志,咱们这是在斗里,你当又给我顺到的明器估价呢,还‘再琢磨两天’。”
我把陶片包好,收进背包里,道:“那成,咱不琢磨这陶片了,咱琢磨一下走哪条儿道儿。”
听到这话,胖子愣住了;几个伙计害怕再有粽子,吓傻了;黑眼镜倒是笑眯眯地说:“就等你这句话呢,我刚才看到那边的门洞旁有个记号。”黑眼镜抬起手,指出一个方向。
我看他笑成那样儿心里发虚,满腹狐疑地越过粽子堆,来到与我们来时相对的那个门洞,举起手电找到记号,傻了。
……这、这是我再熟悉不过的闷油瓶的记号!
我两三步走到闷油瓶身边狐疑地问道:“张起灵你来过这儿?”
闷油瓶走过去看了一眼记号,道:“霍玲。”
操,这成了禁婆的女人倒也真不安生。一扭头,胖子蹑手蹑脚地越过粽子堆,向一个门洞走去,可惜他体积太大,再怎么蹑手蹑脚,都是平地惊雷秋风落叶啊。
“王同志,党组织旗下的明器同志是不是在召唤你?”
胖子知道自己的目的被我看穿了,转过来道:“我就去看看,放心,真有明器我绝对会分一份给你的,把总价值的千分之一给你。”
我气得想踹他,刚一抬脚,绷带勒得痛,我抽一口气,站好了道:“你要想去也不能去太久,十分钟,不管能不能走到头,都得回来。”
胖子不乐意,我作势越过粽子堆踹他,哪想到腿脚不灵活,向前摔去。
闷油瓶及时从后面搂住我,把我拉进他怀里,道:“你坐一会儿。”
我点点头,就势坐在地上,闷油瓶一手按着我的肩不让我乱动。
程子道:“小三爷,不然我和黑眼镜去好了。我们俩搭档习惯了,身手也不差,速度也快。若那门洞后没有太长的通道,我们十分钟内保证回来。”
我想了一下,只好同意。
胖子指着另一个道:“那我去那边。”
我笑他:“没门儿,墓都是对称的,程子去的那边儿啥样你要去的那边儿就啥样。不要妄想脱离党组织。况且你万一触发了什么机关,我可不想陪你一起交待在这儿。”
胖子不屑地哼了一声,坐在地上,时不时扫一眼手表。
没过多久,黑眼镜和程子就回来了,胖子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俩。
黑眼镜坐在地上,不理会胖子的目光,看向别处,道:“我们走进去以后是一间大的耳室,耳室里——什么都没有。”
胖子听完就泄了气,但程子又道:“不过我们发现了先前掉下来的那伙计,正起尸着呢,被我们结果了。还有就是墙壁上全是人形凹槽,估计那些粽子先前都是用泥封在墙壁里的,一会儿墓道里的墙壁要防着点。”
休息够了,胖子想去看的耳室也已经探过。一行人背起装备,走进标着记号的门洞。
第十三章 明器
这回依旧是程子和黑眼镜打头阵。胖子时不时在队伍里嘟囔两句,抱怨着这次下斗是多大的一个失误。
正走着,胖子好像借着程子和黑眼镜的手电光看到了什么,两三步冲进了左手边的黑暗中。
他娘的,一定又是胖子眼尖,看见了耳室。
果不其然,胖子进去没多久又心急火燎地冲出来,对我道:“快,小吴,快来估价、估价!”
看着胖子那兴奋劲儿,我心说这秦始皇也不能免俗,终于还是忍不住给自家小妾埋了一堆陪葬品。
正待我要进去,闷油瓶拉住我的手制止了我,然后自己先走进了耳室。
这间耳室倒是比先前的大得多,布置成荆晚儿生前居室的样子,墙上也已经不是壁画了,而是栩栩如生的石雕。描绘的是荆晚儿的生活场景。耳室内还有几个朽烂的木箱,从缺口处露出玉器的影子。
众人一见,立刻奔明器而去。
胖子在耳室一角挑明器,见我还在看石雕,立即招招手,有些不耐烦道:“小吴,快点快点,不是叫你过来帮忙估价嘛,还杵那儿干嘛。”
胖子催得急,我只好放下壁画走过去看他面前堆成小山一样的明器。
装这些器具的箱子早朽了,明器散落在地上。胖子拿起一件问:“这什么东西?能值多少?”
我一看,没忍住,笑了出来,道:“胖子你真有眼光,挑了一件最值钱的。”
胖子见我笑成这样,当然不信,让我别蒙他。
“这玩意儿,”我故意停停,吊他胃口,“夜壶。”
“呸!”胖子怒吼一声,随手丢了那秦朝夜壶。
我在器物堆里翻了翻,找出一枚鸡血石印章交给他,道:“这玩意儿值钱。”
做印章生意的都知道“一两田黄三两金,昌化鸡血石没有价”,这说的是一两重的田黄石价值三两黄金,昌化的鸡血石更是无价之宝。
这枚鸡血石印章颜色通透、质量上乘,雕刻工艺也还算精致,虽然及不上清代高档鸡血石的价钱,但好歹也有个十几万了。
胖子打量着手上的小物件,一脸不信任:“就这东西,能值多少钱。”
我把印章的那些事儿和他一说,胖子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那印章,郑重地把它放进了包里。
胖子看着大堆明器有些傻眼儿,也不知哪些值钱哪些不值钱,拉着我问东问西。我被问烦了,大致指点道:“青铜器你就拣做工精细保存完好的拿;钏簪首饰挑镶嵌宝石多的、模样完整的;布帛什么的你就打住,那玩意儿得不到好的保护放不了多久就腐烂了。”
看胖子又装了几枚鸡血石印章,我也不想看他挑明器了,正寻思着自己装点儿什么值钱又轻便的好,就见闷油瓶坐在一张小几前,背着人悄无声息的往包里装东西。
……我说,小哥,你敢再无耻一点吗?
我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看小几旁一只匣子里的东西还不错,正要往包里装,闷油瓶过来按住我的手,指指自己的包,小声道,“帮你拿的。”
小哥,你是好人!你居然真的转性儿了,这么久都没失踪不说,还知道帮我这个包里没多大空间的倒霉孩子装点儿好东西。
闷油瓶话一说完,又从小几下拿出一团东西塞给我,面不改色地道:“拿好。”
我接过一看,靠,金银缠丝八宝羽衣!!娘的秦始皇对这小妾也是下了血本儿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也舍得往这暗无天日的地底下埋。啧啧,真是便宜我了。
再一看,这羽衣非常完整,估价肯定低不了,而且占的空间也小,让我装着再合适不过了。边感叹着边把它塞进了自己包里。
再看看闷油瓶的包。靠,比小爷我还要过分。
小爷拿了人家衣服就算了,闷油瓶居然拿了人家一整套的玉制食器。
不懂行的总以为食器不值钱,其实不然,这种东西如果能凑齐全套,价钱成倍往上翻。
再看看那玉质晶莹透亮,绝非凡品。所以就说、小哥果然是不能小看的,无论在什么方面……
“妈的,给胖爷我放下!”胖子怒吼。
我回头,只见一个伙计手上拿着一卷玉简,看样子是正准备往包里装,旁边胖子一脸怒容地拿枪指着他的脑袋。
见这情况我在心里直骂胖子这二球,肯定让明器糊住脑子了!为了这事儿就掏枪也嫌不丢人!本来大家都是一块儿下来的,谁也管不了谁,爱拿什么拿什么,比的就是个人的眼力见儿跟速度,哪有眼红别人的东西硬要人家吐出来的道理?
那伙计铁了心,也不管脑袋旁边顶着的是枪口,破口大骂:“妈拉个B,你别以为你一身肥膘就是个人物了,怂!这东西我拿了咋着吧,拿着个鸟枪当大炮使呢!”
我心说这下坏了,胖子那个火药桶,这么一点准得炸了。看他包里已经装好的几卷玉简就知道他想拿全套,眼睛都憋红了,再加上被下了面子,肯定没完了。
果然胖子一下火了,冲着那伙计就是一枪,那伙计也不傻,闪身一避,也掏出枪来,看也不看就是一阵乱打。
周围原本上前劝说的几个人赶紧散开,四处躲着子弹。
眼看着场面愈发混乱,更多的伙计都掏枪出来,黑眼镜跟高加索人交换了个眼神,立马挤进战圈。
那伙计早红了眼,被黑眼镜高加索人逼得截截后退,胖子看准机会,一枪过去打透了他拿枪的那只手,高加索人当即立断,一个过肩摔把他撂过去。
胖子一脚踩在那伙计背上,狠狠踢了两下,还不消火,恶狠狠地道,“你他娘的以为你是个什么好鸟?胖爷在道儿上混的时候你还在你妈肚子里玩儿呢!”
我想上去劝胖子两句,本来他做事就不地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却见闷油瓶给我暗暗使了个眼色,要我别管。
程子出来道:“好了,大家各退一步,不就是明器的事儿么,这儿这么多,拿不到这个还有别的,还能亏了谁不成。”
听了这话,其他几个面露不安的伙计脸色才好看一点儿,纷纷散开又重新往包里塞东西去了。
哪想到那伙计的确是个不长进的死脑筋,胖子刚一松脚,就立马窜起来扑人,胖子矮下身子一躲,连头也没回,顺手一枪托儿就砸过去。
那伙计的后脑一下子就见了红。刚放松下来的气氛立刻又紧崩起来。
胖子这下恼了,照着那伙计就一顿猛捶,“他娘的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日,你推小吴给小吴下套儿的事儿还没算,你他娘的还挺得意啊?!”
我靠!!胖爷你个死人!你看见是他推我了?就算再口不择言也不能这么满嘴乱跑火车啊!!
“我推了怎么?!宁小姐不也让你们给推那蛇窟窿里面去了!我他妈的今儿就不要这条命了,为了宁哥也饶不了你们!”
一听这话,几个跟我们一块儿走过格尔木的人脸都绿了。不管这伙计什么来历,为了什么推我下去,扯出阿宁来,这事儿就好不了。
一时间没人说话,周围静悄悄的。
黑眼镜走到那伙计身边,问道,“宁哥让你来的?”
“呸!你们以为人家都是软柿子,好捏!”
这句话一说,相当于默认了。我叹口气,头疼。虽说阿宁死不关我们的事,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宁哥,要查这个事儿,还都是麻烦。
再说当下,这一番折腾竟然扯出了宁哥,高加索人听了,道,“宁哥我认识,跟阿宁感情并不深厚,应该不会干这种事-儿。”他直舌头还偏要学卷舌。
按理说,这伙计闹出这些事儿来,散了大家的心,应该一枪崩了,免得后面再生事儿。可是有宁哥这茬儿,总觉得不核实一下不踏实。
于是大家都没说话,默许了黑眼镜过去卸了他两条手的关节,继续带着他。
闷油瓶向来不理这些,一直坐在原处没说话,我转头一看,他竟然又闭目养起神来了。
又歇了一会儿,缓了下情绪,却听到墓道内远远的传来一阵“空空”的声响,渐渐地接近了这间耳室。
第十四章 章鱼
一个心慌意乱动伙计跑出去扫了一圈儿,抱着头立即跑了回来,脸色苍白,大叫着:“粽子,他娘的又是粽子啊!”
我心说这次伙计的素质太差了,哪次下斗不遇见粽子才奇怪吧,这么惊慌失措……
黑眼镜也出了耳室看那粽子,回来的时候脸上贯常的笑都淡了几分。他翻出枪道,“抄家伙,那粽子简直是章鱼博士的翻版,不把它在墓道里解决掉,让它进来,这堆明器谁也拿不走了。”
众人被明器激励了,明器的力量是伟大的。一时也顾不得防着谁,立即抄家伙出了耳室。
一出去就看见前方不远处,一只怪物横扫千军地朝我们走过来。看形状虽然还是个人(这粽子都已经沦落到让人看形状的地步了……怎一个惨字了得,啧),但双手已经变成了章鱼触手,长长地垂在地上。脸上一层青色鳞片,但好歹还是穿着衣服,不至于裸奔。
“娘的,秦老儿真不是善茬儿,这荆小娘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活人能变成这种古往今来得天独厚的粽子也真是祖坟冒青烟儿了!”胖子装好子弹,抬枪对准粽子大骂道。
我说,古往今来跟得天独厚不是这么用的……
一声枪响,那章鱼的触手和子弹一接触就溅起了火花。枪械产生的烟散去后,粽子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触手间夹了一大批子弹壳。
“妈的,万能子弹碰到例外了!操,得上冷兵器了!”胖子吼道。
但还没等胖子再有动作,粽子的章鱼触手一个横扫,“唰”地向众人扫过来。胖子站在队伍最前面,顺势就地一滚,险险地躲了过去。
那粽子忒厉害,子弹不顶用,冷兵器又近不了身,我握着匕首在周围干着急也没用,看着程子、黑眼镜互相掩护,逮准时机一个纵扑对准粽子的胸口就是一刀,再立马落地滚开。动作干净利落,极有气势。
饶是这样冷兵器热兵器一齐上阵,那粽子却好似混然不觉,把几个伙计逼得节节败退,差点都退到耳室里了。
我趁粽子往前直逼的档口,瞅准了时机凑过去给它后腰就是一刀。
粽子皮极厚,砍进去遇见很大阻力,差点匕首都甩出去。
“天真,快跑!”眼看着粽子那触手就要招呼到我身上,胖子“碰”地一枪打过来。
趁着这股冲击力,我咬咬牙使劲儿拔出匕首也有样儿学样儿地模仿着黑眼镜扑地上翻走。
几个伙计散开打,不敢近身,子弹又没准头,估计打着自己人的几率还比较大。
高加索人跟程子、黑眼镜变成了攻击输出的主力,胖子则在关键时刻放枪扰乱粽子,给大家争取那要命的几秒时间。
这样一来,粽子虽然再前进不了,战况却也胶着(zhuo)着。
我正想着不对,回头一看,好家伙,张起灵那闷油瓶居然在看着那个粽子愣神!关键时刻掉链!闷油瓶难道被这粽子的飒爽英姿折服了吗!
墓道很宽,但也经不住粽子这么搅和。
众人被迫分散开,黑眼镜对高加索人作了个手势,两人同时从粽子身侧攻去。那粽子不愧是姓秦的(秦始皇姓嬴……),触手一甩一阵,任胖子怎么子弹干扰也没用,直接缠住了两人的脖子,“唰”一下地勒紧了去。
“张起灵!”见那粽子越勒越紧,我赶紧大喊闷油瓶。
闷油瓶猛地一震,回过神来,这才看出此时战况危急。
眼神一凛,提着刀迅速地逼向了那粽子。粽子一见有人来攻,狠狠地把手上缠着的人摔向两边的墙壁,闷油瓶一矮身,几个呼吸直接近了粽子的身,伸手就去拧它的脖子。
正在这惊险的一刻,闷油瓶却又忽地动作一顿,看着那粽子的表情也由杀气腾腾变成了震惊。
趁着这一恍神,粽子立马向后退去,同时触手高高一扬,眼看着就要朝闷油瓶刺去。
“小哥,别对粽子手下留情啊!”胖子急吼道。
闷油瓶回神,侧身躲过迎面来的触手,几步转到粽子身后,双腿用力一蹬墙壁借力跃起,就着这势狠狠踢了一脚在它的脊柱上。
那一脚虎虎生风,同时夹杂着骨头喀喀的断裂声。
众人合力打了这么半天,再加上闷油瓶这点睛一脚,这才算彻底废了。
其他人皆松了口气,赶紧过来扶黑眼镜跟高加索人这两个伤员。
粽子倒在地上不动,闷油瓶坐在粽子旁边盯着它的脸也是不动。我忍不住走过去问,“起灵,怎么了?”
闷油瓶转头看了我一眼,道:“这个人我认识。”
……不是,我说,这也算是人?还有、闷油瓶,你这次不是下斗儿,是走亲访友来了吧?解连环就算了,整出来个霍玲,现在连这,啊,章鱼粽子都成你熟人了?
不过看闷油瓶神情严肃,这些吐槽我识相地也没说出来,只是问:“那你想得起来他是谁不?”
“孟河,当年考古队里的一员。”闷油瓶淡淡道。
我一愣,难道霍玲当年是和孟河结伴来到这儿的?后来遇上了什么变故,霍玲出去了变成了禁婆,孟河却就留在这儿变成了粽子。当年考古队的成员如今除了解连环,都没有什么好结局。
正想着,胖子那边叫道,“太天真你别闲着啊,赶紧过来搭把手。”
他那边扶着高加索人跟黑眼镜躺下,只见这两人被刚才那么一缠一撞,脖子上都出现了条血痕,神智倒还正常。
程子正在帮他们敷药,可那粽子的触手上不知道有什么,伤口一见药人就死命地挣扎,胖子那么大块头都按不住,旁边那些伙计没身手又没眼色,傻愣在那儿,半天都没动。
我叹了口气,走过去帮忙,费了半天的劲儿终于搞定了。弄完了一回头,闷油瓶已经不看孟河了,坐在那儿抬头望天。
看着躺下的两个人我心里实在不是滋味,两个身手好的躺平了,我这个来滥竽充数的和那帮胆小的连鼠都不如的伙计都还好好的,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现实情况是已经倒下去了俩主要战力,再分散人手就不明智了。好在刚才大家都已经拿到了不少明器,所以没人再回到那间耳室去,就都坐在原地等着他们缓过劲来,顺便休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