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1年3月26日

王朝时代 by 虚萸 + Noki(二部11 – 20)

第十一章 圆和角度

先进来的那帮人奋力向前跑,免得金丝蛊缠上来。我刚踏上甬道,就见胖子火急火燎地蹲在远处招手道:“天真,快跑快跑!”

我不敢丝毫大意,紧赶慢赶的往他身边跑,还没跑到,胖子就端着枪往我身后不断地打去。子弹带着风从我耳边嗖嗖的过去,我咬着牙往前冲。

等我跑到胖子身边一回头,墙壁和地面溅满了黄色的液体,别提有多恶心了。

在我之后,鬼三和宁瓦全也冲了进来,我们便帮他们打掉身后跟着的金丝蛊,接着是程子和黑眼镜,我心里暗骂闷油瓶还在外面磨蹭什么,手上撒气似的不停放着枪。

又等了不知多久,墓门甚至开始缓缓的闭上了,闷油瓶终于闪身冲进来,拉起我就道:“快跑。”说着向前狂奔而去。

剩下的人一见闷油瓶带头先跑,也都纷纷跟上。我回过头想看看高加索人过来没有,正好瞧见他狼狈地一侧身从墓门留下的夹缝中进来,身子一趔趄,脚下却不敢停,换了几回步子拔足狂奔。他身后追着一大群金丝蛊,铺天盖地的飞涌而来。

我心说高加索人是怎么招惹金丝蛊了,不是把人女王给掐死在襁褓了吧,跟来了这么大一群,忙道,“胖子,炸药、炸药!”

胖子意会,对高加索人吆喝几句要他注意,几下挑了根小分量的,点着了用力一甩,一根雷管儿就直直扔进了蛊群。亏得这金丝蛊数量多,聚得又密,这一下还真给他炸掉不少。

顺着墓道又跑了一会儿,伙计们大都喘得厉害。而那金丝蛊估计是因为刚刚苏醒,又没有宿体,跑这么远实在够呛,没见再跟上来。众人便纷纷停下,想喘匀了气儿再接着跑。胖子扶着墙深呼吸了几下,道:“等等、等等,不、不对劲儿。”

杨映跟在他旁边,离他最近,便问他怎么回事。

胖子道:“我怎么觉得,这墓道一直在拐弯儿啊。”

我左右看看,发现这段墓道确实是弧形的,刚才我们只顾着逃命,一个劲儿地顺着墓道跑也没管是不是拐弯儿了,现在回想起来,我们不但是在不停的拐弯儿,而且还是往同一个方向拐。就是说我们很可能是一直在往回跑。

我一想到这儿,冷汗登时就下来了。心说这不会又碰见鬼打墙了吧,当初在云顶天宫,那尸胎也是在墓道上做文章,现在这情况也忒相似了。我扫了一眼胖子的脖子,没见他带摸金符,好了,要真是鬼打墙了连个找鬼的法子都没有。

宁瓦全不信鬼打墙,海军陆战队的生活教育他要做个唯物主义者,他想了想,说:“我们也不一定是在不停转圈,也许这墓道是螺旋形向下的,这样人在跑的时候也会有不停转弯的感觉,但是并不会回到原地。”

众人正觉得有理,鬼三道:“既然是螺旋向下的,总该存在一个倾斜的弧度吧,刚才跑的时候完全感觉不出来。”

宁瓦全道:“这个好验证,找个圆东西放在地上,看它滚不滚就知道了。”

鬼三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伙计,意思是让他们赶紧找个东西拿出来验证一下,验证完不管是不是心里都有个底儿了。那几个伙计在包里掏了半天,一个掏出来个指北针,一个拿出来个苹果,还有一个拿出了一个塑料瓶盖儿。

胖子脸上没绷住一下子笑了出来,从那个伙计手上拿过苹果“咔嚓”咬了一口,声音那叫一个清脆。

鬼三脸色也不太好看,拿过塑料瓶盖儿立起来放在了地上。瓶盖儿立在地上一动不动。

“鬼打墙!真的是鬼打墙!”旁边一个伙计惨白着脸,喊道。

胖子甩了他一个巴掌,瞪着眼道:“吼毛吼!胖爷当年在云顶天宫里遇见鬼打墙比这恐怖多了,现在还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你鬼叫个什么劲!”

那伙计被骂得没了脾气,怯怯地缩到一边,闭上嘴不说话了。

胖子又转头问我,“我那摸金符上次烧了也没再弄一个来,天真,你说咱现在怎么办?”

我心说在云顶天宫的时候不是已经告诉你了牛眼泪也成,还问我怎么办。我上的又不是茅山大学,学的也不是倒斗系,就知道这两种方法。

另一个伙计从黑眼镜身后探出头来,弱弱地道:“胖爷,我、我这儿有牛眼泪。”

哟,还真有一茅山大学毕业的孩子,还随身携带牛眼泪啊。胖子大喜,叨叨着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让他赶紧拿出来。

那伙计拿出个眼药水的瓶子,道:“我就只有这么点儿……”

胖子拿过那瓶子端详一阵儿后道,“得,就这么点儿两个人都嫌少,胖爷我视力最好,就我用了。”说着就把那为数不多的牛眼泪抹在眼睛上。

弄完以后,胖子眨着眼睛在墓道里背着手瞎转悠,问他看到什么了没他一概说没有。看了一整儿下来,连个鬼影都没看到。胖子撇撇嘴,问那伙计,“你这是不是牛眼泪,别拿眼药水骗人啊。”

那伙计忙摆手道:“胖爷,那绝对是牛眼泪。我为了弄这点儿眼泪给了我们家小牛好几鞭子,我爹都气坏了。”

胖子啧声,“哟,这行不行啊,别这小牛不够火候啊。”

“不是不是,打了小牛母牛心疼的哭,我就弄了点儿它的眼泪。”伙计分辩道。

胖子说:“这这母牛估计更不够火候了,没听说过母的属阴啊,得换公牛的来。”

……这胖子,又瞎扯,牛眼泪就牛眼泪,哪还有这么多讲究,怎么不说红牛的呢。我正想让他别打趣那伙计,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鬼三看着远处墓道,忽然道:“掏雷管儿!快,那金丝蛊又来了!”

胖子一激灵,从腰间摸出个雷管儿就往前冲,跑了几步又停下来喊:“还不跑,等着被炸啊?!”一帮伙计这才反应过来,跟着往前跑去。

等跑得离金丝蛊远了些,又看它们慢慢聚集了起来,胖子一个雷管儿扔过去,又炸死一片。剩下的还不死心,弹簧似的蹦着跳起来,继续往我们这边冲过来。众人纷纷抬枪,集中了火力扫射过去。

趁金丝蛊再次瘫倒,我们也停下休息。刚才在墓门那儿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金丝蛊,我老早就想问了:“高加索人,你干什么了招了这么多来?”

高加索人一副委屈的样子看看闷油瓶,又看看我道:“不是我,是小哥呀。小哥也是好心,见有几只金丝蛊朝我飞过来,我又来不及挡,就想放血把它们驱走,结果招来了这么一大堆。”

我心说这金丝蛊也真是很角色了,连闷油瓶这纯天然驱虫水都不怕。回头看一眼闷油瓶,人家终于不看天花板了,盯着左手上的伤痕也没别的动作,我便走过去,问他:“怎么样,没事吧?”

闷油瓶“嗯”了一声……我说、这“嗯”到底是有事儿还是没事儿啊?

“累吗。”闷油瓶问我道。

我摇摇头,闷油瓶拉住我的手把我往他身边一带,继续说,“休息下,你喘得太厉害了。”我愣了一下,坐在他旁边。

宁瓦全突然从墓道的另一头走过来……凝重的表情终于有了些缓和:“不是鬼打墙,我刚刚顺着墓道又走了一段儿,没遇到金丝蛊,所以我估计我们只不过是在不停地绕圈而已,但实际上我们应该走得更深入,所以根本不是鬼打墙。”

我一下反应过来,心道又是心理战术!想必这墓道一定是非常的长,如果我们没有心理建设,一直跑,见到的都是一样的环境,当然会以为遇见了鬼打墙。估计在还没有走完墓道的时候就已经崩溃放弃了,更是走不出去。但归根结底,还是黑暗幽长的逼仄环境跟心理的恐惧使然。

胖子一拍大腿道:“他娘的怎么就没想到呢,做个标记什么的不就完了,验什么苹果还。”

我心说苹果早让你吃了,咱验的是塑料瓶盖儿好伐?!边想着,边在脑海中慢慢构架出墓道的形状,他娘的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在大学里这种例子见多了,到了斗里竟然没想起来。

我看那些伙计还是有些迷糊的样子,便道:“这墓道确实是螺旋形的,但它的构造比较精细,倾斜的角度特别小,可能还不到一度,给我们造成了如履平地的错觉。”

有个伙计还是觉得难以置信,问道:“那得精细到什么程度啊,还不到一度的倾斜角,这是辽人的墓,连现在好几百年了,他们造的出来么?”

胖子斜了一眼,道:“怎么造不出来,你还民族歧视啊?知不知道党中央号召我们民族平等民族团结共同繁荣啊?秦朝的斗儿连严丝合缝的弧形穹顶都造的出来,辽人就造不出坡度极小的螺旋形墓道啦?什么逻辑。”

第十二章 水银

骂完那伙计,胖子又对众人道:“胖爷这儿雷管儿不多了,还得留几个免得接下来的情况对付不了。好在这些金丝蛊也不多了,胖也在牺牲一根雷管儿,剩下的麻烦各位抄家伙解决。”

大家都同意了,掏出枪检查了子弹,做好准备。瘫在地上的金丝蛊很快恢复了活力,一个个蹦得老高,胖子喊了句“快跑”,众人不要命般的奔向墓道尽头。

胖子甩出一根雷管儿,把金丝蛊炸成了一滩滩黄水,溅得墓道里到处都是。我们举着枪一边后退一边对付残余的那几十只金丝蛊,也不知又退了多少米,一个伙计突然喊道:“出来了,出来了!”

我趁空一扭头,墓道不再是弯曲的了,而是笔直的向前延伸,只是雾蒙蒙的,也不知道后面是个什么情况。

那个大喊大叫的伙计早已经打光了子弹,周围也没个人掩护,为了逃命直接就往那雾中跑去,拦也拦不住。

程子叫了两声,但雾气实在太大,几乎都看不见那伙计的身影了,没法,便拿出匕首伸进雾里搅了搅,拿出来一看,对我们道:“防毒面具摘下来的都快戴回去,有手套的戴手套,没手套的把手缩进袖子里,领子拉高,尽量不要把皮肤暴露出来,我们加快速度冲过去。”

有手套的几个人先准备好,然后抬枪帮剩下的人做掩护,等我们都弄好了,程子做了个手势,我们转身便往雾中跑去。

奔跑的过程中不断有银白色的液体撞在我防毒面具的镜片上,那东西离我眼睛太近,我仔细辨认了小半天,才发现那些竟然都是水银,可能是由于墓室里的温度在零度以上,水银便全部蒸发成了汞蒸气。我心说这造墓的也真下功夫,一屋子的汞蒸气哪儿是那么好弄的啊!!

水银有剧毒,所以每个妈妈都会教导自家孩子打破的体温计不要轻易用手去碰,这是常识。对于倒斗的人来讲就更清楚了,所以众人跑得一个比一个快,都争取早点冲出这环境。

闷油瓶原本是殿后的,看我有些跑不动了,几步上来把我的包扒到了自己背上,半搂着我就往前继续大步跑去。

值得庆幸的是正因为水银的存在,使其他东西都不能待在这一片区域里,一路上都没有粽子或是别的什么怪物来锦上添花,大家就拼命跑拼命跑,那架势拿到奥运会上非得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了世界纪录不可。

又跑了将近五分钟的样子,我们终于出了充满汞蒸气的那段儿墓道,眼前一下开阔起来,已经能看到先前狂奔出去的那个伙计了。

那伙计在一开始打狼狮的时候就没来得及戴上防毒面具,致幻灯油吸得狠了,刚刚那段儿水银又都是汽态,被狼狮咬到的伤口都多多少少地沾上了些,自己又吸入了不少,怕是已经中毒不浅了。

我们紧赶慢赶地跑到他身后,只见他歪歪斜斜,两条腿都失去了力气一般,情况忒严重了。

胖子跑在前面,眼尖地看到前面的状况,骂了一句,道:“前面有个大坑,都注意着点儿。”说完自己一换步猛得一蹬地,借力跳了过去。

那伙计也听到了,匆忙换步,就看他几次都没换过来,两条腿一别,就到了那坑边,再一晃当,立刻掉了下去。紧接着就是几声惨叫,夹杂着哭嚎的求救声,一会儿就没了声息。

待我们都跃过了那坑洞,转回身来看,身后除了渐远的雾气,就只剩下一席清寂。

金丝蛊追到雾气的边缘,估计是再也敌不住水银的威力了,挣扎了几下蹦出墓道,弹弹身子就化成了一滩滩黄水。

黑眼镜确认了一下人数,道:“把身上拍一下,别让水银沾上衣服。”

水银不比别的东西,又不能用手去拍,沾上了就得搞半天。我从包里拿出几块毛巾分给大家,把自己身上擦擦。

杨映率先处理完,打起个冷烟火往那坑洞处一丢,我们这才看见那坑洞大约宽有一米,长有两米的样子,深度更是夸张,估计得有个三到四米。杨映往下看了看,转开目光咳了两声。

我心说这是有多么惨绝人寰啊,便等闷油瓶帮我把水银弄掉,走过去张望。

杨映见状过来挡住我,道:“别看了。”

“……怎么了?”

杨映皱着眉,道:“两寸长的蜈蚣,蝎子蜘蛛蛇什么的个儿头也都不小,一通乱啃。”

……是吗?啊哈哈、那你直接告诉我虿盆就可以了,不用描述那么详细的啊!我能听懂,也能理解,真的!!

既然里面是如此人间惨剧我还是觉得不看比较好,血肉模糊的镜头看多了有害胃肠道健康,自己何苦为难自己。这么想着,便踱着步提着矿灯四处晃悠,灯光照到墙面时我一下子就愣住了,只觉得脑子里钟鼓齐鸣好不震撼,面对着那一竖行“哪里有珍珠十斛,来赎云娘”恍惚着没有了真实感。

第十三章 二十四死士(一)

沿着墓道一路走下去,才发现这空间很是空旷,矿灯的光线竟然还照不到对面的墙上,只能就近先看身旁的这一面。那墓墙中间画的正是云娘小调,那个解三酲!我一时没忍住叫了出来,在场的人基本上都是被这个小调招过来的,“呼啦”凑上来看,倒把我挤到旁边去了。

我有些忿忿,只好提着灯转了个方向,打算去看看其他三面墙上有什么,才往前走了两步,隐约看到墓室偏后方还有些什么,密密地竖立在那里。

我心里咚咚的打着鼓,加快脚步走近看去,在渐渐明亮的光线下,那东西终于显出了形态:一个将近一米八身高的成年男人站在那里,目视着我们来时的入口方向,面孔泛着青灰,却是死尸般的僵硬。

我登时冷汗直流,一时间跟他相对无言的站在那里。闷油瓶看我站在那儿,走过来“嗯”了一声,拉着我后退了几步,脸色沉了下来,做了个手势招呼还在看壁画的众人过来。我心说该不会是蜡像馆里搬出来的吧,看不出耶律楚材还有这艺术癖好啊。

凑过去细看,借着灯光,只见那个男人身后还立着数个面孔僵硬,一样的装束跟姿态,手持银亮弯刀的男人。他们个个高大英武,面容平静,睁着眼睛看着我们的身后,典型一副辽武士的打扮。

那黑丝的衣料衬得他们的身形更加挺拔魁梧,只是点缀的皮毛有些秃,却也丝毫不影响整体的气势。这种状况还真有一点恐怖。

胖子“啧”了一声,绕着最前面那个男人转了两圈,又看看他身后的那些,回头对我道:“天真,你发现没,这个好像是这里面最帅气的啊?他娘的都快赶上胖爷我了!”说着还拉拉人家的衣服,“不过他们站这儿干嘛,欢迎光临啊?看不出那破木头还挺热情好客啊。”

我一撇嘴,懒得理他。自从知道了这次下这个斗是耶律楚材的之后,我查了不少资料,在一些古籍里读到过类似这样的信息。相传耶律楚材身边有二十四死士,他们从小跟耶律楚材一起长大,个个骁勇善战,对他忠心耿耿,在耶律楚材为成吉思汗效力后更是为他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耶律楚材死后,他们也一同进入陵墓陪伴着他一起沉眠,直到他再次苏醒返回人间。

我之前一直以为这个就跟姜子牙能用封神榜、唐僧身边跟着孙悟空是一个道理,是后人在原来的事件上加入了想象夸张,杜撰出来的。此时这么一看,却觉得有几分可信了。难道说,这些人,就是那跟随着耶律楚材的二十四死士?

想到这里,招呼着众人一起打开LED探灯,那些人站着整齐的方阵,六行四列,我举着灯默默数着,心道真是二十四个人,就是普通墓葬也不会是这个数儿,就算这是个辽墓,也要符合当时的墓葬风格。突然出现这么一茬儿,那么准错不了,就是那二十四死士。

有个伙计嫌我一盏灯照得不够清楚,自己便又拿了一盏走在队伍前面细看。6X4的队伍左角站着一开始我看到的那个男人,他的位置稍稍突出一些,距离整个方阵大约有两步的距离,而且衣着也比其他人要华贵郑重,估计是队长之类的。

胖子对男人没兴趣,看了一会儿就跑到一边跟程子闲聊去了,那个伙计倒是很喜欢队长,来来回回绕了好几圈,最后弯腰凑近队长的腰带。我仔细看了一眼,才发现那腰带是典型的镶嵌宝石型,也算是当时辽人非常喜欢的装饰品之一,刚要出声提醒那伙计情况不明最好不要乱动,那伙计就手快的匕首一翻一撬,把那颗宝石撬了下来。

“嘿!”胖子看见了,道:“我说,你有没有常识啊,这东西动了没准儿他就得起尸,这种体格的你打得过吗?胖爷我都没碰呢,你快放回去!”

那伙计不乐意,便假装没听见把宝石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胖子见他这样,更来火,挽起袖子就要冲上去。杨映虚按住他的肩膀,对他摇摇头。

经验告诉我们,在斗里多手多脚八成是要付出代价的,还剩下两成那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果然,还没换过一口气儿,就听见“骨碌骨碌”的声音由远及近的渐渐逼近。

那声音沉闷又压抑,而且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我们对视一眼,都知道不好了,估计是滚石。

滚石这种机关在陵墓中十分常见,而且杀伤力很大,一般情况下触动了就十死九伤,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儿遇到了。我恨恨地瞪了一眼那伙计,心下埋怨他。

闷油瓶护着我往后退,我们一行人全部退到二十四死士的方阵里。这里是半封闭式的墓室,我们来时的甬道和出去的一条相对着,不知道那甬道里的情况,如果是笔直没有转弯的,如果贸然向甬道跑,很可能滚石会顺着再滚进去,我们更会伤亡惨重。

但隐隐的我觉得又好象有哪里不对劲,在滚石越来越接近的咆哮中脑子却一团乱,连呼吸都不受控制起来。耳边只听得到那种低沉的嗡鸣声,心跳嗵嗵地加快,滚石更加的接近了——

对了!是这二十四死士!我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这二十四死士是正对着滚石来的方向的!

如果滚石过来,就一定会先砸过这二十四死士,到时候不是打“保龄球”就是从他们身上碾过去,根本起不到保护墓室安全的作用。那为什么还要装这个滚石的机关,它到底有什么目的?

滚石、我们来时候的甬道、充满水银的墓室、那个虿盆……就是这里!

“轰!”视野里出现了一个直径大概两米左右的巨大滚石,表面上甚至还沾着液体的水银,因为是从我们来的那条用到进入,所以那个虿盆的宽度正好卡住了它,并没有滚入墓室。

“快出去!别站在方阵里!”我喊道。

这个滚石并不是真正的机关,要命的还是这二十四死士!滚石从被触动到滚过来的时间应该是经过准确计算的,刚好够这些死士起尸。

从那个伙计把宝石拿下来,这些死士就已经开始缓慢起尸了,滚石是用来迷惑我们视线的,如果我们都只关注着滚石,又不能退到后面的甬道里去,最安全的地方无非是站在死士们的方阵里。而滚石被虿盆卡住以后,死士正好起尸,站在方阵里面就绝对是任人宰割了!

我刚喊完,一步踏出去,就感觉耳后有什么东西逼近,下意识地一矮身,见闷油瓶已经拿出了黑金古刀挡下了一个死士的攻击。周围的死士也都纷纷靠前拔刀,砍向还困在方阵里的众人,几个伙计躲闪不及,见了红,手里的手电掉在地上,一时间光线更加黯淡了。

敌在暗我们在明,没个光亮总是不利的,见这情况,鬼三带着剩下几个伙计赶紧翻出LED探灯帮着照明。

“蹄子呢,上蹄子!”不知道那个伙计吼了起来,估计是对上一名死士口不择言吼出来的。也不想想,现在这情况,大家都自顾不暇,谁还有着闲心去给你递蹄子?

胖子被一名死士困住,施展不开,正急着呢,便吼道:“你他娘的哪只眼睛看见他是粽子啦,你见过会耍刀的粽子吗,他娘的这刀法还是有路数的呢!”

那帮死士刀法极好,动作也敏捷,有些时候还能躲掉子弹,高加索人嫌自己半天打不着,便把枪塞进兜里,现场上演自由搏击。

辽是草原上的王朝,士兵们个个都是好手,何况这二十四个还是精英中的精英,力气速度都异于常人。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弄的,他们个个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生前的功夫也能有模有样的使出来,近身攻击时还能听到低沉缓慢的呼吸声,但却是完全凭本能行动,见活人就砍,着实不好对付。

鬼三的腿上功夫和宁瓦全的好身手也代替了枪子儿。一名死士要袭击鬼三,弯刀舞得虎虎生风,鬼三一拧身,脚踢在身边死士的腰腹上,另一只脚飞起连续几下踢向那名死士的胸口,死士吃不住力撞在墙上,鬼三立刻跟上,当即补了一脚,只听得“咔”的一声,那死士的胸骨就断了,歪歪斜斜的倒在地上,挣扎了两下却是再也动不了了。

宁瓦全正对上一名死士,身后又有一名过来偷袭。他好像是从对面的那名死士手上弯刀的反光上看到身后有异样,低了低身子抓过身后死士的左腕一个过肩摔,连带着把面前这个都撂倒在地上。然后一只手按住,死士刚要挣扎着站起来,宁瓦全另一只手扣住他们的手臂,反向一折,如此几次,两名死士就彻底丧失了行动力。宁瓦全掏出枪,当胸补上。

另一名死士也不知道哪儿抽风,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地又去招惹宁瓦全,高加索人就在宁瓦全的身边,一拳挥过去,把那死士打得当即拧了个九十度,宁瓦全立即出手,捏住他的脖子,手指一用力,“咔咔”捏断了颈骨。

去西王母宫那次,高加索人半路就伤着了,荆晚儿那次也没见他很厉害,后来我也就没在意他的身手到底如何,这次一见,很是震惊。

……以后一定要远离这些人、不,这些屠夫。我正暗暗告诫着自己,就见一个死士朝我扑了过来。我刚看了几个现场版正热血沸腾,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一挥匕首去绊那死士的下盘,随即后退一步飞起一脚把他踢到一边,闷油瓶一出小黑,“唰”地把人家的脑袋削掉了,动作还是一样的干脆利落。

闷油瓶转过身,嘴边带着一点笑意,正要对我说些什么似的,脸色突然一边,眼睛看向我身后,猛地把我往他的怀里一带,我一下子撞在了他的胸口上,只听得耳边有什么东西飞过去的声音,扭头一看,杨映拿着匕首的手刚刚落下来,他面前的死士正好没了四肢。那动作的快很准程度跟闷油瓶在荆晚儿墓里削那忍者神龟差不多,有够厉害的。

……这后浪也翻滚的太凶猛了一点儿吧。

我对杨映点了点头,从闷油瓶怀里出来,握好了匕首,重新集中注意力对付场上剩余的死士。

第十四章 二十四死士(二)

这些死士也都是血性男儿(生前),虽然不知道他们现在有没有思想,但有三名死士分别从三个方向向我和闷油瓶包抄而来这种做法,很像是为先前的同伴报仇。

我抽出腰间别着的枪,抬起来专瞄死士的心脏和颈子猛打,那死士却是弯刀一挥,听得“叮叮当当”的一阵碰撞声,接着一矮身子,躲过数颗子弹向我逼近。我心说这绝对是古代的特种兵,也不敢怠慢托大,立时换了匕首反手挡下死士劈下的一刀。

那死士力气极大,这一刀接得我虎口发麻,匕首差点儿脱手飞出去,趁着死士离我渐进,另只手也加紧的往他心脏不停射击,距离近了瞄准就上去了,枪声时刻冲击着我的耳膜,连开了大约七八枪,子弹都能把死士的心脏轰成了马蜂窝,他才终于停下动作,重重的仰面倒下。

跟我比起来,闷油瓶就轻松多了。虽然是两名死士一起出击,他却是神色也不变一下,对付起来一点儿也不含糊。一名死士发了狠,比起刚才的更加难缠,挥着弯刀不要命得砍。

闷油瓶夹住一个死士的刀用力一顶,再顺势从死士右肩向左腹斜砍一下,正待他要补刀之际,另一名死士在他身后举起了弯刀。我来不及喊,就看闷油瓶一转身向后弯下腰堪堪避过,鼻尖几乎是擦着刀锋过去的,随后站直扬腿踢翻,回身照着脑袋就是一刀。

先前受伤的死士又扑过来,我看得惊险,心说这男人怎么比狗血言情剧的女二号还能死缠烂打,便先冲上去抬枪一阵疾射,待到进前猛地弯下腰,匕首一翻,砍向他的膝盖骨,死士站不住了,摇摇晃晃者摔下来,黑眼镜回身对着心脏就是一梭子子弹。

……保护闷油瓶的感觉真是史无前例的有成就感啊。我一扭头,闷油瓶已经跟别的死士又打了起来。

胖子在墓道一边开枪打得正热血沸腾,突然跟被针扎似的蹦了一下,立刻大喊:“快,小心靠边避着,他娘的有弩箭!”

话音刚落,密集的“嗖嗖”声就从墓室顶上响了起来,我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胖子旁边的墙上就“倏”地定上了一支短箭,箭柄还在轻轻的摇晃着,箭头已经没进墙里面了。我心说该不会是哪个伙计又触动什么机关了,火上浇油!手上却是停也不敢停,生怕被死士钻了空子,砍得血溅三尺,或者被弩箭射得空穴来风。

因为死士不怕弩箭,这么一来,我们被压制住了,一时间又要对付死士又要躲避弩箭,左行右绌,十分狼狈。死士也是非常奸猾,那感觉总像是不停的把我们引向弩箭的射击范围里,胖子和几个伙计急得大骂,恨不得冲进去就地掀了耶律楚材的棺材板儿。

虽说有弩箭的阻挡,但是还得持续的输出攻击,不然被动只能挨打。两名死士引着程子往箭雨中走,程子想往回退,一个死士就封住他后面的路,黑眼镜见势不对,两三步跨过去反手拧断其中一个死士持刀的手腕,用力一甩,把他甩到发射箭雨的墙壁上。

有这死士暂时挡一下,黑眼镜又抬枪对准了另一个裸露出的脖颈,几下子就把他的颈骨打断,这么解决了两名死士,才转身对程子道:“小心一些,别着了他们的道儿,那弩箭可不是什么西贝货。”

程子也知道自己一时大意,点点头,继续抬枪就打。

胖子躲弩箭虽然迅速,但他目标实在太大,弩箭时不时贴着他的皮肤划过去,把他惊得直跳脚。被逼无法,便大手拧断一个死士的手腕,把弯刀提在手上充作自己的武器,另一只手把人家锁住,当盾牌似的使。

按理说斗里设置的机关中弩箭是作用不太大的一种,由于发射的弓弩多半是用木头做的,时日久了很容易腐朽,装置便是报废了。再者说这箭的数量一般并不是很多,身手好的土夫子三挡两挡地挨个两三分钟,就过去了。可这次的发射装置不仅还能够运作,连弩箭的数量都多的异乎寻常。

我心里盼着那弩箭赶紧射光不时借着并不明亮的灯光看一眼不断发射弩箭的墙壁,正在这茬儿,有个死士对我一阵猛砍,我要避着弩箭躲避空间太小,只能左右转着身子躲过他的刀,根本没时间开枪。又挪了几步,我心里大叫不好,那家伙想把我引出去,只得咬咬牙动作猛地一顿,一矮身踢他下盘。

死士重心不稳,匆忙后退几步稳住身形,抡起弯刀又向我砍过来。我被这死士弄得窝火,恨不得问胖子要几根雷管大家一了百了,但这段儿墓道实在有点窄,死士们蹦蹦蹦跳跳没个消停,用雷管儿必然会伤着自己人。我这么一想,心里更是火大。

辽那个时代的锻造、冶炼技术已经比较先进了,死士们的弯刀虽称不上是削铁如泥,可挡挡子弹也是没大问题的。再加上他们身手敏捷,我打出去的子弹几乎有一多半都不能命中,随着“咔”的一声,我顿时清醒,没子弹了!

我的准头没胖子好,枪法实在公园里打飞碟练出来的,刚才在狼狮那里就用掉一大批,在这里又接连对付了好几个死士,竟然就这么不知不觉地用完了。

死士们不好对付,除了心脏跟脑袋碎掉,就是削掉四肢才能让他们丧失行动力,我面前这个明显不够那三个条件,我没办法,只好把匕首换到右手勉强顶着,和那个死士堪堪交个手。

眼神一瞥,看到一个外号叫“炮儿刘”的伙计离我不远,腰间还别了三把枪,我顾不得许多,直接喊到:“炮儿刘,给我把枪!”

这伙计也算机灵,想也没想,掏出枪以后就直接抛了过来。

估计是我这次出来前没拜菩萨,救命的也变成要命的,炮儿刘用力过猛,我还没腾手去接,那枪就“哐当”砸在我脑袋上。

我只觉得头一疼,瞬间晕晕乎乎的,恍惚中那死士就要劈刀下来,强支着后退了几步,险些被砍到。下一秒,就觉得一支短箭破风而来,一下子钉进我的右边肩膀里。

“唔!”短箭卡在大概肩膀的骨缝儿里,嵌得不是特别深,但疼是非常疼。

借着这阵子疼痛,我一咬牙,滚过去摸到枪拿起来,对着低头准备砍我的死士就是一阵狂打,逼退了他,随机把匕首换到左手,滚过去先冲着他脚踝猛砍两下,拉着他摔下来又一刀捅进他的脖颈里,一翻搅,一插入,那死士才断了气儿。

疼痛并没有持续太久,我猜想是箭头上抹了麻药之类的东西,伤口渐渐的没了知觉。我看了看场上,大概还有八九个死士没有干掉,这么停着不行,一发狠就想把箭先拔掉。

“吴邪!”闷油瓶三两下解决掉自己面前的死士,顾不上箭雨,朝我跑过来。

见他过来,我松了口气,人不自觉的就开始往前倾。闷油瓶扶住我,护着我坐到墓室里弩箭刚好射不到的一角,按着我肩膀叮嘱我道:“别动,等我回来。”

我靠着墙,看着闷油瓶转身又去对付剩下的死士。

第十五章 休整

弩箭过了不久终于停下了,众人得以放开手脚和死士尽情搏斗,场面又一次扭转了。

我们人多,身手也不差,加之闷油瓶有意速战速决,剩下的八九名死士很快就被合力干掉了,黑眼镜清点了一下人,有两个伙计在缠斗的过程中不幸被弩箭射中,有身中死士数刀,救不回来了。

闷油瓶两三步走回来,搂过我坐下,让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然后就让程子过来给我看伤。

程子自己没什么大碍,一点皮肉伤,交代了大伙几句就过来,点起矿灯检查了一下道:“先把箭拔掉再包扎吧。”

闷油瓶意会,拉开我的登山服小心翼翼的帮我脱下来,接着用匕首划开我的T恤,把中箭的地方露出来。弄完之后,闷油瓶看了眼程子,道:“我按着他,你来拔。”

我心说那箭头上面有麻药,应该不会很疼的,但看着闷油瓶一脸严肃,就没有再多说什么。程子的手法近乎专业,快速的就拔了出来,这个过程我虽然感觉到疼,但也不是不能忍受,跟被狗咬了差不多。

随后程子帮我缠上绷带,拿起拔下的短箭在矿灯前仔细看了看,道:“箭头上涂了药,不过年岁这么久,应该是没有大问题的,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打一针。”

闷油瓶点点头,让他给我注射了抗毒血清。终于都弄好了,闷油瓶的表情才有些松动。

胖子被刚刚闷油瓶的气场压抑的厉害,现在终于忍不住了,一屁股坐在我对面道:“天真无邪同志,你怎么让那箭给射到了呢,胖爷我不是都提醒你了嘛。还是你面对那些帅哥的诱惑立场又不坚定了?我告诉你,这可不行啊,你得有为了倒斗事业奉献一切的觉悟,在斗里不管面对多么大的诱惑,都要时刻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你看,像胖爷我,就是一个坚定的倒斗工作者。”

我心说你才被死人诱惑了呢,说这也不嫌渗得慌,道:“是是,您看您坚定的都被划拉出口子来了,为了倒斗事业把自己整成五花肉也再所不惜啊。”

胖子不乐意了,他这人听不得别人对他的身材有意见,道:“怎么,拐着弯儿对胖爷的神膘表示不满是不?告诉你,作为一个合格的倒斗工作者,一身神膘是下斗的基本装备。不然就像那两位,”胖子指了指已经死掉的那两个伙计,“看到没,瘦胳膊瘦腿,早晚见鬼。”

又指着脸上老大一块瘀青正让宁瓦全帮他上药的高加索人:“那个也是。”连带又指了指挂了彩的黑眼镜杨映他们,最后对“神膘有用论”作出结论:“事实胜于雄辩,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我笑胖子在潘家园不安心捣鼓明器,反倒研究起哲学来了,是准备搞革命输出还是怎么?一个伙计走过来问闷油瓶:“张哥,那两块滚石把退路都挡住了,前面又是一整堵墙,我跟他们拿矿灯仔细照了一遍,也没有别的出口,您看……”

“先休息。”闷油瓶淡淡道。

倒斗界的中流砥柱同学都发话了,众人也确实需要修整,大伙便打起无烟炉煮点儿压缩食物吃。胖子自诩上得厅堂入得厨房,坐在无烟炉旁边指点江山,香味儿没多久就飘满了整段墓道。

闷油瓶帮我去弄吃的,炮儿刘见难对付的主儿走了,轻手轻脚走过来对我道:“那,那啥,小三爷……”

我看着他欲言又止,问道:“怎么了?”

炮儿刘露出个难为情的表情来,挠挠头,道:“小三爷,那刚才吧,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手笨,就没干过这么精细的活儿,您体谅则个,别上心了呗。”

我心说我体谅你,可是你也体谅体谅我好伐?!你这一副跟黑手党交涉的态度让我感觉鸭梨好大啊……又想想这伙计真不是故意的,当时场面又急又乱,失手是难免的,便挥挥手道:“没事,你吃点儿东西休息下吧,这事儿我没上心。”

炮儿刘如释重负地冲我笑了一下,然后又忸怩了:“那张哥……”

“……我知道了。”

闷油瓶回来的时候跟炮儿刘打了个照面,看了炮儿刘一眼,走过来问我他来干什么,我想这炮儿刘刚才那样儿,别别扭扭的跟闷油瓶说了一下。

闷油瓶听完,顿了顿,然后把一军用水壶装着的罐头,压缩饼干,火腿,混合煮成的糊糊举到我嘴边,“吃点吧。”

我经过刚才那一番恶战,体力消耗巨大,又受了伤,这东西的卖相虽然不怎么好看,但也没办法挑剔,就着闷油瓶的手和了两大口,眼瞅着一半都下去了,我问闷油瓶:“你不吃点儿?”

“你煮得比较好吃。”闷油瓶淡淡道。言下之意是吃过了,还对比得出了结论。

……好吧,我是不是应该自豪,我他娘的终于养刁了闷公子的胃?

休息了大约一个小时,我觉得基本差不多了,右手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吃过东西后也有了力气,干脆领着矿灯看画着云娘小调的那面墙。

整个墙壁就那一块儿底色是砖红色,云娘小调的字用的是黑色颜料,旁边没有什么别的画儿,连落款都没有,样式实在是太普通了。我看半天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在壁画前面踱来踱去。

杨映走过来道:“吴邪,你没事了吧。”

我道:“没事,就那么点儿伤,我还没娇贵到受不了的程度。我打小儿就野生放养的,这不算啥。”

杨映摇摇头,道:“我现在真开始后悔,这一趟不应该拖你下水。”

我心说小爷我能来是闷大爷答应的,你要学学闷油瓶那广阔的胸襟,是鲜花是伤疤都让小爷我自己去面对,小爷我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受伤也自己扛着,你内疚个什么劲啊?挥挥手表示没什么,又问了他两句照片儿的事儿,他说不出更有价值的信息了,我只能打住,索性蹲墙角看那个死去的同行儿了。

这同行并不是我们队伍里的伙计,刚刚混战的时候没有注意到,现在看来这人死了应该有段时日了,综合黑眼镜和杨映的说法,再加之旁边就是拍摄云娘小调的地方,这个人应该就是第一批进来拍照片儿的那个。但这么长时间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尸体还没有腐烂。

再一看,很明显这人是被毒死的,是在那段儿充满汞蒸气的墓道里中的毒,身上还沾着不少水银粒儿,我戴上手套翻了翻他的口袋和包,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千里迢迢从杭州跑到宁夏就只看到这些东西,我有些失望,于是跑去和胖子扯皮。

胖子连喷了十几分钟的口水,鬼三终于受不住他的天马行空了,冷下脸来。

程子见鬼三的脸色不好看,也知道他是为了弟弟鬼九下得斗,这会儿心理肯定急了,便走到闭目养神的闷油瓶旁边道:“小张,大伙儿斗修整的差不多了,咱们继续走吧。”

闷油瓶看看我,我忙道“没什么大问题了”,心说就是真有问题也得这么说啊,鬼三那脸再拉长变黑那还能看么,想想就渗得慌。

闷油瓶点头,要众人整理行装,自己走向发射弩箭的那面墙。

墙面比较大,闷油瓶提来一盏矿灯放在墙角,避开弓弩把墙面仔仔细细地摸了个遍,然后二指突然一发力,起下一块砖来。

几个伙计这是第一次看见闷油瓶的手上功夫,都露出惊讶的表情,我心里乐颠儿乐颠儿的,道,看见没,我家小哥,倒斗界的中流砥柱,摸金校尉的领军人物,这是小意思,没这点儿功夫你当什么呢。

砖后露出一个黑洞洞的缺口,穿堂风直往我们这边吹。程子见有了缺口,先拿探灯看了一下对面的情况,确定没有危险以后,招呼伙计们敲下四周的砖头。

为了照顾胖子的体型,他们还特意多敲下来几块儿砖,扩大洞口的面积。此后,众人振奋精神,再次前进。

第十六章 盘龙丝

胖子率先通过了洞口,举着手电找明器。几个伙计也不甘示弱,狮子钻火圈一样的“呼啦”穿过那面墙到了墓道的另一端。

程子,黑眼镜,鬼三,宁瓦全和高加索人也都顺次过去。胖子好像发现了什么,在那边直叫唤:“唉,天真,怎么还在那儿猫着呀,快来快来。”

我心说急什么,明器又没长脚不会跑了,况且那个伙计敢在你手底下抢明器,除非他真的不想混了不是?想归想,还是爬过洞口到达墙壁的那边。

一只脚还没落地,就听到“咔咔”几声轻响,以为是外面的弩箭碰掉了几只,也没在意。爬在我前面的炮儿刘不知怎么突然“唉呦”了一声,接着就见小半截青砖掉在地上,他嘴里骂骂咧咧道:“这工程不行啊,啥质量,还往下掉砖。”

我一听,心里大叫不好,扭头一看闷油瓶一个人还在墓道那边没过来,忙道:“老闷快过来!”

也许是我的表情的确足够狰狞,也许是闷油瓶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总之我话音刚落……他就猛地从墓道那边扑过来把我按倒在地。

我只觉得自己一下被带出去两三米远,后背被蹭得生疼,好在他还有点儿良心,直到拿手垫着我的脑袋,不然再结实的脑袋也经不起这么一下啊。

我正要起来,就听见整面砖墙“轰”地一声倒塌了。

闷油瓶站起来,伸手拉起我,顺便帮我拍掉身上的土,神色如常地走到队伍前面去。

胖子惊魂未定,维持着一个受到惊吓的表情走过来,指着把墓道堵死的砖头细声细气儿地问我:“天真,这怎么回事?”

我咳咳两声,给他指指我们身后原来应该是墙的地方,道:“刚刚滚石机关不可能从平地滚过来,所以这里,必然要存在一个倾斜角度的轨道供它发动,但这个轨道因为是在空间相对有限的墓室里,所以不可能是悬空的,就得靠这堵墙——”

我朝着那堆砖头对他示意,“这面墙作为支撑。但是滚石发动以后把甬道的那头堵死了,我们为了过来,把这面墙开了这么大的一个洞,它已经起不到承重墙的作用了。刚才我听到的‘咔咔’声,还有砸到炮儿刘的那半块砖,都是这个轨道崩塌的先兆。”

说到这里我就一阵后怕,土夫子倒斗大多是走一步看一步,根据前面的来推测下一个,而自从进到这个墓里,从长明灯到金丝蛊,到水银虿盆和二十四死士和滚石,每一个都是环环相扣的,感觉耶律楚材早就算计好了再等着我们一样,让人心里着实很不是滋味儿。

闷油瓶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才回过神来,开始大量我们所处的这个空间。

现在这个墓道是二十四死士所处墓道的延伸,大约有四米宽。向前看去,墓道却陡然变窄,宽度缩水了将近一半。

有个伙计拿手电大致照了一下,也没跟众人打招呼,径直往前走去。

我心说这是哪个堂口来的。这么没组织没纪律,正想叫住他,那伙计“咝”地一声停在了刚刚开始变窄的墓道处,我诧异,然后看见了从那伙计的肩膀上,竟然慢慢地掉下了好大一块血肉,切口堪称变态的整齐。

胖子远远瞧见那伙计的伤,啧啧道:“瞧瞧人家在敢死队员的道路上走得多么远,多么有献身精神!他舍命趟雷的行为为我们的倒斗事业做出了伟大的贡献,是我们前进道路上的明灯。所有倒斗的后人都不会忘记他的贡献,他用血肉铺平了我们大路朝天的未来……”

我道胖子这时候怎么诗性大发,摆手示意他打住:“得得得,胖爷。您学历不高就别整这些了行不?我听着别扭。”

胖子哼了一声,“看不起胖爷的学历啊!天真,你不能这样儿,胖爷不露真招儿你还真当胖爷不会啊,今儿胖爷现场给你来个诗朗诵!”

我连制止都来不及,胖子就已经“诵”开了:“大海啊——母亲!呸!不是这个,重来啊,重来。咳咳——大海啊——你都是水;骏马啊——你四条腿;粽子啊——我打得你张不开嘴;血尸啊——我送你去见鬼;禁婆啊——我忘不了你的美;海猴子啊——你吃起来很脆——”

得,在这么下去胖子就直接把斗里的怪物满汉全席了,想想就够了,我想让他赶紧打住,但看他这诗性没个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了,忽地灵机一动,道:“荆晚儿啊——你在墓里跑来跑去怎么就不觉得累?”

胖子顿时跟吞了一只大苍蝇一样,张着嘴表情很是复杂,最后还是消停了。

杨映早跑过去帮人家包扎去了,高加索人拿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大镊子在较窄的墓道里左镊右镊。

杨映包扎完了,高加索人也镊够了,把镊子放回包里,得出结论:“中国古代伟大的发明——盘龙丝!我用手电照着看都看不太清,估计是还涂了什么药水。另外根据耶律先生的人品推测,结合我刚才的观察,这段墓道儿有很长的一段都布置了盘龙丝,密度肯定小不了。过个人去的话,”高加索人露出个不知所谓的笑容,“想看活体N棱柱吗?”

盘龙丝这东西土夫子都熟,跟现代红外线探测仪似的,一碰到就断胳膊断腿儿,不过好在墓主人一般不会富可敌国,最多在关键的地方弄两根儿保住死后安宁,毕竟那个时代虽然锻造冶炼技术都不错,但这技术含量颇高的东西也不是说炼一捆儿就炼一捆儿的,何况合金在当时是多么难得啊。但耶律楚材这墓,布置了这么密集的一段儿,还占据了很长的墓道,也太下血本儿了。

黑眼镜开了个LED探灯,观察了一会儿才微笑道:“至少三百米,不过应该少于五百米,不排除有拐弯儿的可能。最安全的办法,就是把它们一根一根拆掉。”

程子对黑眼镜勾了勾食指,黑眼镜一挑眉,程子摸出信号枪,道:“照明弹。”

黑眼镜继续微笑着点点头。程子把装好照明弹的信号枪枪口稍稍抬高一些,“砰”地一声打出去,墓室立即亮得仿若白昼。

我刚刚体会了短暂的,久违的光明,眼睛就被人捂住,闷油瓶侧头,在我耳边轻声道:“不要直视强光。”

……好吧,好吧,我该说什么,保护过度吗?

照明弹是靠镁燃烧产生的明亮火焰进行照明的,然后后残余的大量氧化镁就丝丝缕缕的挂在密密麻麻的盘龙丝上,虽然这景象也能够被称为另一种意义上的“银装素裹”,可是这也“裹”得太“雨脚如麻未断绝”了吧。

这是指着把人割成各种几何体任君选择啊。我心里忿忿。

第十七章 耳室

这纵横交错的盘龙丝着实骇人,几个伙计更是连连往后退吵着要出去,鬼三狠狠瞪了自己的伙计一眼,胖子又冲剩下的几个伙计吼了两句,这才安静下来。

闷油瓶看了看众人,冲我比了个手势,要我原地等一会儿,自己叫了程子、高加索人、和鬼三跟他一起去拆盘龙丝。

要说这墓的设计者也真够歹毒的,把盘龙丝的两端直接铸在砖缝儿里,砌墙的时候你盘龙丝爱砌哪儿砌哪儿,弄出来的盘龙丝就这儿连着那儿,没一点规律可言,还缠的人眼花缭乱,搞的胖子边旁观边骂,进个耳室又不是盘丝洞,至于么。

面对这种情况,就算是闷油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用匕首把盘龙丝一根一根从砖缝儿里起出来。

这是个细活儿,都是慢工磨出来的,在旁边看着急也没用。

墓道总共不过两米宽,四个人都得从同侧弄起,不然起下的盘龙丝很容易伤到自己人,所以别提有多慢了。

胖子一屁股坐地上开始跟伙计们神侃,从他上幼儿园扯小女孩儿辫子到上高中掀小姑娘裙子一件不落,说了有一个小时,就听高加索人的声音从墓道中传来:“oh dear,耳室!”

胖子立马坐不住了,仿佛上一秒唾沫横飞的不是他是别人一样,“咻”地从地上跃起,一个箭步窜出去,跑进了墓道。

剩下的那帮伙计也没了听故事的热情,听见耳室个个眼睛都放光了,一个挨着一个的进了墓道。

黑眼睛目送伙计们过去,笑眯眯地凑过来道:“小邪,让我们来欢度甜蜜的二人世界吧!”

我心说这人怎么抽成这个样子,有病得趁早治啊,还没说话,杨映急火火地跑过来二话不说在黑眼镜脸上摸了一把,道:“瞎子哥,想不到你天天风里风里来,火里火里去的,皮肤这么好呀!”

“……”我说,这算是光明正大的调戏吗?

黑眼镜果然是经历了沧桑的,我还在诧异,他就反应过来了,似笑非笑的看了一下杨映,继续笑眯眯地对我道:“小邪,我看啞巴这未来的接班人,性子可跟他差远了啊。”

我有点犯迷糊,心说这什么跟什么呀,什么接班人,差远了。

杨映淡定地拎起装备,连眼角也不给黑眼镜一个,对我道:“吴邪,我们也去耳室看看吧。”

我一个激灵,想起来早进了耳室的胖子和那群生龙活虎的伙计们,暗道别把明器都给我装完了,连忙背起装备就往墓道里跑。

那群伙计笨是笨了点儿,但还算有眼色,没全让明器给吸引了,好歹还留下了两个帮高加索人打打下手。我对闷油瓶说了一声,就跟着杨映进去了。

我走进打眼一瞧,这间耳室就是一般很普通的样子,几张小几上堆着一些朽了的木头匣子,里面的珠宝便露出头来。

甫一进去,就见胖子挨个儿打开耳室里放的匣子,似乎都因为不满意,什么也没拿出来。我借着胖子打起的手电,这才细看这间耳室。

不大的一间长方形屋子,东西零零散散地摆在朽成絮絮的毯子上,还有些装在金属制的匣子里,明器不多,而且多半都是古迹斑斑的金属,所以整个耳室就难免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

胖子又打开一个匣子,里面是一朵做工精致的银莲花。胖子估计是觉得这个东西太女气,撇了撇嘴嘀咕了句什么,勉强把它塞进口袋里,又从矮几上拿起一个上了绿釉的壶,对着灯光看了两眼,嘟囔着夜壶作势就要扔掉。我仔细看清楚那是什么壶,连忙跑过去拦他。

“胖爷您悠着点儿!”我扶住那壶对胖子道。

胖子见我这么宝贝那壶,也顾不上嫌我来得慢了,两眼放光的看着我道:“怎么,行情变了?这夜壶突然抢手了不成?咱可说好,天真,这壶可是我先看上的,你可不能跟我抢啊。”

我心道就你那水平才能做出这么不地道的事儿。把壶放到矮几上,又对着光仔细瞧了瞧,道:“你就知道个夜壶。也不想想,哪有带壶嘴的夜壶啊。这,”指了指那东西,“绿釉皮囊壶,啧,还有个鎏金装饰,几万是有了。”

说着环顾四周,又从已经打开的匣子里拿起一套鎏金马鞍和马蹬,对胖子道:“辽人随葬品必备三件套。这三样儿保存得这么好,而且是配套的,合起来估计有这个数儿了。”我用食指比划了一个“1”。

“一百万?”胖子傻乐。

“十万。”我道,“这东西收藏价值大,真放市场上就不值什么钱了。”

胖子撇撇嘴,十分不满足的又问我:“天真,你看这儿有什么好东西没?胖爷也不多要,能弄辆直升机开开就成了。好歹把以前的损失补回来呀。”

一听这话,我心里顿时就拧起来了,靠,胖子到现在还忘不了他那辆不知现在何方未来仍在何方的直升机呢,早知道我就不该一时心直口快告诉他我让老海坑了好几回的事儿了,他也不至于到现在都耿耿于怀。

第十八章 济南

其实这事儿要从上次从荆晚儿墓里出来说起。

胖子见我伤好得差不多了,就把他弄倒的那集套玉简和几块鸡血石印章,再加上些零七碎八的小玩意儿一起丢给我,让我帮忙转手,然后自己就一身轻地施施然回了北京。

我回杭州呆了段日子见没什么风吹草动,就跟闷油瓶打了个招呼说要去济南。

“我也去。”闷油瓶是这么回答我的。

我想着多个人也没什么,刚好让他这个业余倒斗爱好者、职业失忆人士换换环境,就先打了个电话让二叔帮忙把那批明器运到济南,然后又订了两张去济南的机票。

到了地方,找到二叔在这儿安排的人把明器拿回来,我和闷油瓶背着背包儿站在马路边拦了辆出租跟那司机说去英雄山。

那司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看样子差不多小六十五了,精神倒是很好,非常健谈,只是收钱的时候转过头多看了闷油瓶几眼才接了过去。

我心说难道中国的倒斗产业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已经这么发达了吗,连暗哨都悄悄建立起来了,眼前这老人家就是其中之一……真惊悚。

闷油瓶站在车旁撑着门叫我:“吴邪。”

我回过神,赶紧下车。拿着找来的钱下了车,带着闷油瓶直上老海的铺子。

老海在英雄山是老堂口了,我处理不了的东西从来都是交给他处理。合作了几次,他帮我了不少忙,自己也从中得了不少好处。

一进门,老海见是我,一杯普洱端了过来,茶还没上来,老海又看到闷油瓶从我身后走出来,在我旁边落了座,嘴里抽了口凉气,有些拿不住的问我:“你们一起的?”

我点点头,道:“来办事儿,顺便散散心。”

老海偷看了闷油瓶一眼,二话不说,端起刚刚放我面前的那杯茶走出去泼了,走回去换了两杯极品毛尖儿送上来,借着关了店门,搓着手问我:“吴小老板这次又有什么好货?”

“……”不是,我说,我想先听一下关于你泼了普洱换上毛尖的解释,靠,难道小爷还是占闷油瓶的光不成吗!!

抽了抽嘴角,我指了指放在地上的两个包对老海道:“这次的东西有点儿多,不知道你吃不吃得下?”

老海到底是老江湖了,迟疑了一下,就笑着说:“那,咱先看看?”

我伸手要拿,闷油瓶拦住我,从口袋里拿出个小包放在桌上,示意老海先打开这个。

老海看我一眼,从里面拿出一枚胖子的鸡血石印章,托在手上仔细端详一阵儿:“这成色、重量都不错,可是年代不太好说……像是隋唐的,又像是两宋……”

“秦。”闷油瓶惜字如金。

老海托着印章的手抖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报出价而来:“十二万,怎么样?”

这价已经算高的了,毕竟秦代的鸡血石印章不是收藏的热门,研究它的人也不多,而且比我估计的价也多处了不少。我正要点头,闷油瓶一抬眼,又道:“还有三枚,一共五十万。”

老海又是一抖,“这恐怕有点儿多了吧……”

闷油瓶淡定抬头看天花板,一副“你看着办吧”的样子。

老海叹了口气把印章放回小包里,痛心疾首地道:“就这价,小哥,我不跟你争了。”然后又转向我,“您还有什么,一并拿出来吧。”

我看闷油瓶没动作,想着先把胖子的东西处理了,就把三卷玉简拿出来排上了桌。老海慢慢把玉简展开,从柜子里拿出放大镜看了约有一刻钟,手不停地抚摸着一卷玉简,颤声道:“真的,这是真的……”激动了半晌,才看着我,征求道:“这一卷,十五万?”

这价也出的比我估计的高出不少来,我心说老海今儿个怎么了,出价这么高,不养老婆孩子啦?想着想着,心里突然一咯噔,难道说他以前都在宰我?

我仔细想了想,当初那禁婆香炉这老家伙都敢跟我十几万的要价,宰我也不是没可能。这次他是知道闷油瓶跟我一道儿的,那态度,啧啧,他娘的,想想就来气,今儿非榨干了你不可。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我也不跟老海客气了,道:“低了点儿吧。秦玉,还有文字,您看看,这字清晰可见啊,还有这三卷都是连着的,要往大的说,这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啊,您就给十五万?”

老海为难的看看我,又小心地看了闷油瓶一眼,压价到三卷共五十万。我学乖了,跟闷油瓶保持一致,低着头看地板不说话。

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闷油瓶不轻不重的咳了一声,霎时老海的五官都拧巴在一块儿了,咬着牙道:“成,二十万一卷,一共六十万,不能再高了。再加上那些印章,一共是一百一十……哎哟,我今儿就得栽两位爷手里。”

我心说这就叫栽我们手里啦,还没完呢。便摆手打断他,“别急着算账,今儿你得好好出次血啊。”

这话有两层意思,一是,今儿个我手里货多,你得多出点钱;二是你以前不吭不哈地宰我我不发现,今儿我发现了,怎么也不能让你再占了便宜去。老海显然听懂了我的意思,收了玉简抱了杯凉茶坐在桌前问我还有什么指教。

玉简一拿出来,一个包已经空的差不多了。我从背包里拿出胖子在荆晚儿墓里顺来的零碎东西,摊在桌子上,状似不经意得道:“你看着给吧,这都不值什么大钱。”

“看着给”是句狠话,给低了,卖家不乐意,免不得让你日后吃吃苦头;给高了,又亏的是自己,心里憋屈。所以收明器的多半都最怕这句话,我平时做生意也是得过且过,给个差不多的价儿你好我也好就成了。但这次不一样,老海前前后后不知道坑了我多少张毛主席,好不容易闷油瓶坐这儿给我充场面,我怎么着也不能放过这老贼啊。

果然,老海一听,手一抖,半杯茶都泼地上了。磨了半天,只好坐那儿老老实实的出价,一桌零零碎碎加起来也有个七八万了,老海擦擦汗,比了个“八”的手势,问我:“吴小老板,这价您还满意?”

刚才的鸡血石印章玉简加一块儿一百一十万,再加这个八万,一百一十八,我寻思着给胖子凑个整数也算对得起他了,平时他没少让我帮他处理,亏的钱也有他的份,便道:“一百一十八啊,你再添点儿当我们路上花销呗,不然这有整有零说出去也不好听啊。”老海坐不住了,我笑呵呵地又补充说:“哎,别急,我还有东西呢,亏不了你。”

后面这句起了点安抚的作用,老海总算没失去理智抄起扫帚跟我们拼命,只道:“那……咱再看看别的?”

我点点头,让他把那些零碎玩意儿收起来,腾出地方,抱起包一件件把那套玉制食器摆出来。玉箸、玉碗、玉杯……摆上一件老海就往后缩一下。

我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叮咛道:“老海,这你可看仔细了,整套秦朝玉制食器,一个碟子都没少。”

老还回到屋子里拿了本破烂发黄的古籍出来比着桌上的食器算了又算,算完了,确认数目没问题,又拿起放大镜一件一件仔细评估。

等到那极品毛尖都喝的差不多见底儿了,才放下放大镜,以一副及其诚恳的表情开价道:“七十万,真不能再多了。这东西虽然稀缺,但主要是没人买。”

嘿,我说,我都这样儿了你还不知道我今儿审你呢,不老实啊。我心道这老东西不是刻敲打着不行啊,想着就给旁边闷油瓶递了一个眼色,轻轻咳了一声,然后装模作样地低头喝茶。

闷油瓶收到眼色以后,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就把身上的细长布包取下来,在老海战战兢兢的注视下若无其事的打开,拿出里面静静躺着的小黑,轻轻地擦拭起来。

老海一见那刀就虚了,颤着声问道:“七十五万怎、怎么样?”

看我不动声色,闷油瓶又慢慢地顺着刀身抚摸了一遍,低头对着刀刃吹了口气。

老海一个没坐稳,摔出椅子,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八十万……”

早点儿这么老实不就好了,闷影帝的演技你以为谁都能看得到啊。我对闷油瓶点点头,表示可以了。

我把老海扶起来,往他茶杯里加了点热水,问道:“咱还继续?”

老海豁出去了,把茶一口喝干,壮士断腕一样放下茶杯,找了个托盘盛着那套食器,收进木橱里。忙完才在桌前坐下来,豪迈地一挥手:“吴老板,上货吧!”

……看看,这级别,从吴小老板到吴老板,质的飞跃。

我把那件羽衣小心翼翼的捧出来,挪开茶杯,轻轻摊开那衣服,“您可看仔细了,正经的金银缠丝八宝羽衣,一根线都没少你的。”

老海沉着气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最后咬着牙说:“一口价,一百万!”

这东西其实并不好出手,有人能花个七八十万买走我都谢天谢地了,老海估计是被我折腾的够呛才出这么个价,其实在这个上面我真没想坑他。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抬了,就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老海可以把它收起来了。

待老海收好羽衣,我和闷油瓶顺手拿的那些明器也都已经在桌上摆好。老海拿个计算器指着那些笔洗、砚台一个个的估价,我同意了他就把钱算上。

过了小半天,老海报出一个数来:“三十万。”

加上前面那些,我一算,二百一十万,我觉得差不多了,就让老海去后面拿钱,自己随意在店里看看。

老海店里的东西不少,但珍品没有几个,看样子十有八九都是从哪个山沟里几百块钱一个的收回来的。就一尊田白玉观音看着还不错。所以老海把钱抱过来以后我就问他:“这观音多少钱?”

老海抱着包,晃了两下,然后站直了道:“五十万。”

我皱着眉斜眼看那观音,“得了吧,这是田白玉,您怎么开得了五十万的口?”

老海嫌我贬低他的货,便把怀里那包放到一边,从柜子里取出那观音放到桌上,叫我细看。

我前后左右上下端详了一阵,也没觉得它哪儿值五十万,便道:“都给你那么多好东西了,这玩意儿就打个折给我得了,又没叫你白搭给我。”

老海犹豫了好半天,咬牙拿出支票本儿,奋笔疾书。

“嘶——”老海扯下支票连通那包儿一起给我,“观音给你算二十万,这是剩下的钱。现金给你提了十五万,其余的给你支票。”

我巨款拿到手,让闷油瓶背上那装着十五万的小包,左右看了看,都没问题。

“小哥,走吧。”我说。

闷油瓶看看我,收好小黑,拉着我走出店门。

一路上我都在盘算老海以前到底坑了我多少,这一算才发现,我的加上胖子的,这钱攒起来,都够四分之一幢四百平小别墅了。当晚打电话给胖子说东西已经出手的时候,就顺便给他说了,他登时就在那头破口大骂起来。

第十九章 九宫图(一)

我看着胖子贼眼放光芒的表情道:“直升机?胖子你别一坐上去,直升机开不起来啊。”

胖子啧了一声,摆摆手道:“天真,你看你,这小气的样子。胖爷大度,不跟你计较这个。快快,咱继续,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没有?”

我拿他没办法,看了看几个伙计也都在四处翻找着,就蹲在地上,跟古玩市场里淘东西的老头儿是的,在一对匣子里翻翻找找起来。

翻了一会儿也没找到什么特别的,都是些三五万的东西,卖出去不值什么大钱,还要担着风险,不划算,索性拿了一只造型比较独特的水晶杯,心想卖不出去就摆家里发挥它的使用价值得了。

从耳室出来的时候闷油瓶他们已经把盘龙丝拆得差不多了,剩下鬼三一个人正把最后几根从墙缝儿里起出来。程子、高加索人和闷油瓶都抽了几根盘龙丝缠好装进包里,鬼三也拿了一些。我心说后面要是拿不到什么好东西,这次就亏大了,不过要是遇见雷子,估计可以跟他说我们是收铁丝的。

盘龙丝处理掉以后,前面的路完全开阔起来,但伙计们表示还想在耳室多停留一会儿,众人商量一下,又匀出半小时时间。

这墓道里耳室一共两间,对称分布我刚才进的是左边的,按照理论知识,右耳室也应该大同小异,我就见块没盘龙丝的地方靠墙坐下,不费那些功夫。

闷油瓶坐在我旁边,问道:“没那拿些东西?”

我把左耳室里的情况给他一说,然后撇着嘴道:“这次要真的没收获,我就带你去体验难民生活。”

闷油瓶左右看了两眼,见别人都没注意我们,凑过来在我嘴边亲了一口,淡定道:“下次不会了。”

……我说,还有下次?那闷导游,咱下次是去看史前猛犸象还是食肉大恐龙……不对,重点好像不在这儿,闷油瓶大庭广众之下,居然,猥、猥亵我!!

我瞪圆眼睛,立刻四处环视。闷油瓶揉揉我的脑袋,“没人看到的。”

半小时不顶什么作用,明器的价值不会因为半小时就翻倍上涨,众伙计虽然不满,但耐不住鬼三胖子二人的鬼眼射线,乖乖的出来整理好装备,再次往前走。

依旧是杨映打头阵,他举个LED探灯走在最前面,一路上安静得很,也没什么粽子之类的往出蹦,跟上次在荆晚儿墓里“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情况截然不同。

就这样走了有十来分钟,前面的空间突然出现一间异常明亮的长方形墓室,我心说这是怎么回事,没有一种照明工具可以长久的保持明亮才对啊,难不成是又有人在我们之前来过了,所以刚才耳室里的明器才那么不上档次?

杨映回头看看,见大家都有同样的担心,便不再多说,加快步伐朝那里走过去。

一进入墓室,看到四周的墙面我才算明白了,这间墓室里凿了几个很长很细的圆形通道通向外面,再加上四周的墙上和地面上都嵌有很多打磨光滑的类似镜片儿的东西,这么一来,光线照进墓室后,和它们互相反射,从而照亮了整间墓室。

胖子看到这场面,有些吃惊的道:“这墓主还挺有格调啊,房间都贴着瓷砖呐,不错,不错。”

高加索人摇摇头,又看了看地面,脸上的笑容渐渐的诡异起来,对大伙儿道:“非也非也,此乃我华夏民族墓葬文化之精粹,耶律先生改良版之‘要你命没商量’九宫图。哈哈哈,壮观哉!”

胖子不耐烦他这文绉绉又不着调的模样,便道:“得得,你是高加索民族的,少给自己脸上贴金滥竽充数啊。快说,这什么图,怎么了?”

高加索人不理会,一转身一定位,以一个十分说书先生的造型开口道:“诸位看官莫急,且听我细细道来。话说这九宫图,源自九宫术数之说,八十一个数字按理排列,分毫不可错。然现今此图经过耶律先生的细心改良,诸位且看,这图纵横交错之间上有细细纹理,乃是九宫相离之兆,横竖均为二十五列,总计六百二十五宫格,诸位要平安度过,须得沿一定路线前行,如若不然,走错一步,那可是……”话说到一半,高加索人停了下来,好像不满意我们反应冷淡,挑了挑眉毛。

我正要叫他好好说话,别学脑残古装剧,一个伙计就买账的站出来,勤学好问的道:“可是什么?”

高加索人叉着腰,鼻孔仰天笑出个三段论来,站在巨大的九宫图前面继续道:“这位看官问得好,小生乃高加索人士,自幼习得幻方之术,对贵国古代幻方诸图小有研究。据小生推测,耶律先生所设之图,须从一起步,斜行而下直至六百二十五方可,不然……”

胖子这下彻底不耐烦了,一把将高加索人推到九宫图旁边,拎起他的领子差点把他整个儿扔进去,嘴里道:“得了得了,咱这儿没人研究古汉语文学,你就别现了。有空听你闲扯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把你推下去看看到底会怎么样呢。正常说话,挑重点!不然胖爷可就真火了。”

高加索人缩起身子免得真的掉下去了,伸手拉拉自己的领子,还想作揖还礼,宁瓦全在后面踢了他一脚,才算作罢,“哎呀,我刚才不是看到这图,想着自己终于专业对口了,激动咩……好了好了,嗯,九宫图的起源发展演变咱们就略过,那说起来就太长了,得从long long ago开始,所以据我估计,这六百二十五个方格下面应该全部都是翻板,只要一走错,机关就会开启,人站在上面难免中招。不过从刚才我们走得一路来看,下面不可能有什么大型机关,狼狮什么的粽子会比较可能吧。so,boys,do you understand?”

黑眼镜闷笑一声,指指他周围的一圈人道:“men。”又指指我,“a boy。”

胖子跟着笑两声……看着我吃了瘪的脸色自己在那儿乐呵。

鬼三没这闲心,抓住高加索人问:“你到底会不会走?”

高加索人摊摊手,抬抬下巴指着自己脚边的一块“瓷砖”道:“这事儿急不得,急不得。这‘一’我看出来了,就在那儿,其他的嘛就得慢慢研究。”说着自己就踏上了那块‘一’的瓷砖。

这地面确实被细细的纹路隐约分成一块一块的,只是因为纹路的色泽十分浅,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如果不是有高加索人这个精通幻方的人在,我们恐怕得当成平地直接走过去了。

我弯腰细细观察一番,那一个方格大约55cmX55cm,一个人站上去也没有多宽裕,更何况我们都还背着装备。高加索人站在那儿也不着急,先是左顾右盼,然后掏出指北针定位,好容易才向右踏出一步,将“一”的位置空了出来。他一走,黑眼镜立马补上。

高加索人一路遵循着他的“急不得”原则,慢慢悠悠的停一会走一格,如此这般磨蹭了好段时间,我们才全部都踏上瓷砖。

又走了几格,高加索人估计是憋不住了,继续卖弄他对九宫图的研究,胖子站在一块“瓷砖”上面,两只脚堪堪放开,想转个身都不行,一听高加索人兴头又来了的滔滔不绝,骂道:“他娘的什么基,我说你有完没完?胖爷站这儿本来就不舒坦,你还给胖爷心里添堵。你不怕胖爷把你推下去大家一了百了啊?”

高加索人又叉腰,得意的又笑出他的三段论:“胖爷,你想推我不得绕道过来呀,你站着都勉强还怎么绕?就是前面的伙计站成旗杆那么细你也够呛啊。”

胖子被噎了个正着,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在骂什么。过了一会儿转向我,一手叉肉(胖子没腰),一手指着四周墙上的镜子,道:“天真,你给胖爷瞅瞅,那墙上的镜片儿值钱不?”

刚才看这间墓室的时候我就看过了,这东西,着实不值钱。辽那个时代虽然已经出现了镜子,但还是以铜镜为主的。当时这种纯镜片儿的制作工艺本身就不完善,出产的镜子一看就是次品,墙上的这些虽然打磨得比较光滑,可里面估计也参了不少杂质。要不是它是用来引进和反射光线的,这种墓里压根儿不会有它的地方,到制镜厂的废品堆里随便挑一块都比这个上档次。

所以这个东西的位置其实非常尴尬,说是古董,残次成这样儿的也忒没档次了,不是专门研究这个的一般没有人买,故而收藏价值不大。更何况胖子看得这些还连个准形都没有,更别提价钱了。

“制镜厂五块钱一斤,你买多了还能算个批发价。”我道。

“呸!”胖子更加愤怒了。

一路上没有什么好明器,又跟一些乱七八糟的怪物打得心里火大,现在还得忍受这歧视人体形的“瓷砖”,胖子早憋了一肚子屈,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朝别处吐了口唾沫,就原地蹦了两下,发泄怨气。

蹦一蹦没什么,问题是在这种有翻板的机关上以两个半人的体重实打实的蹦就非常有什么了。他这一蹦达,惊得站在他身后的杨映赶紧扶住他道:“你慢点儿,悠着点儿啊。”

胖子头一偏,哼了一声,道了句“老子活动筋骨干你鸟事”,跟着前面的人又向前踏了一步。

高加索人转过头笑眯眯地对胖子道:“胖爷,您消停一会儿吧,虽然咱走的一直是贵党号召的正确的道路,但正确的道路下面的翻板可经不起您这体重的考验啊。”

胖子斜他一眼,显得极有自信,“胖爷你还信不过啊,胖爷是那不靠谱儿的人吗?要是这翻板翻过去了,你胖爷我绝对能把那洞口卡住,放心吧你就。”

我说,有人会因为掉下去把洞口这种事情自豪的吗?一回头看到闷油瓶,好样的,他也被这不着调的自信囧到了,嘴角不自觉的抽搐着。

几个伙计强忍住笑,一个个站得东倒西歪。高加索人转身对站在黑眼镜斜后方的一个伙计道:“哎哎,you,站稳啦!你周围的地方掉下去都得死人,就右上那块‘四十五’是正确的,你怎么歪还专挑不安全的方向歪?我说啊,这就间接反映了你的三观是有问题的……”

那伙计正捂着嘴笑,听到这话扭头看了看右上被高加索人称为“四十五”的那块瓷砖,没等他继续说完,真就歪了过去,还一个劲的傻乐。然后“嚯”的一声,那伙计刚一踏上去,整块翻版顿时被他压得半开。

黑眼镜见势不对,立马就要拉他起来,宁瓦全也同时出手,还未拉住,翻板另一边突然有什么东西倏地窜出来,连带着整个翻板一百八十度地反转过去,生生把那伙计翻了下去!紧接着就是几声惨叫,不到几秒就消失了。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盯着窜出来的那只巨大的蟾蜍眼睛一眨不眨,高加索人当机立断,掏出枪一枪过去绷得它血肉模糊,然后在手掌上转了几个圈收回来,对着并没有冒烟的枪口虚吹了一口气。

“这破孩子,怎么不听人把话说完呢?做事做太满,听话听一半都是要不得的,要不得,老人家没教过你呀?我说四十五是正确的,可是你倒是肯定,那块就是‘四十五’?”

我心说九宫图的破解方法早就不是秘密了,网上一查就有成千上万条信息,按照通俗口诀来讲,那块“瓷砖”确实就是四十五没错啊,这样翻板都会翻起来,那说明了什么?我们集体被忽悠了?

高加索人这次没有多卖关子,自己向前踏了一步,招呼后面的人跟上,指着墓室的吊顶解释道:“为什么要有光,你们都没有考虑过吗?一座陵墓,引进来光线必然要有通向外部的一个空间或者通道,而这种通道的存在必然会加速陵墓的暴露,那为什么还要设置呢?原因就是光是必须的,可以理解成,如果没有光,整个这一部分都完全没有意义了。

这个墓顶上嵌着是镜子里,必然有什么东西,而且很可能是另一幅九宫图,光打上去,再经过各种反射折射到地面之后,映出的应该是镜子背面的图案,真正的九宫图已经被这些图案替换掉了,想要找出来必须经过重新的计算推演。刚才那个伙计,踩的那个方格按照正常推算是‘四十五’,但是其实应该是‘六百一十六’,真正的‘四十五’在他的左下才对。”

听他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其实这个镜子很有名,但多算作民间奇巧工艺,很少有人把它用作墓葬的,有些收藏家还专收这个东西,我也经手过几面,不过拿着玩了两天就没有兴趣了。

这么一来,我们眼睛看到的九宫图基本上不可信了,一堆人里能够发光发热的只有高加索人一个,知道这东西不好推算,我们便不催他了,由着他慢慢想,然后走一步看一步。

胖子养着脑袋看头顶上的镜片儿,想看出个一二三来,自己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我寻思着这耶律楚材真是不能有一时小看,一路都这么心惊胆战的被算计着,心累。

第二十章 九宫图(二)

此后大家都小心翼翼,高加索人说东决不往西,高加索人让偷狗决不摸鸡,好在也没出什么意外。胖子窝火,也没心思说什么笑话,整间墓室安静的都能听到众人的呼吸声。好不容易走到九宫图中间的时候,我们基本呈一条直线站着的。

“吼——”不知哪块翻版下面传来一阵嘶吼,那声音近得仿佛就在耳边一样,因为太安静了,众人反倒因为这一生吼叫紧张起来,动作皆是一顿。

程子前面的那个伙计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腿一软,也嚎了一嗓子顿时软倒在地,程子也正全神戒备,哪料到会是这情况,没收住脚步,愣是把那伙计踢了出去。

那伙计直直滚了出去,所过之处翻板纷纷翘起,底下传来的嘶吼声顿时变得更加清晰。有几块没翻过去,七十度的半卡着,明显的有东西在下面挣扎,拼命要翻开跳出来。

高加索人一见这情况,也紧张起来,急忙道:“抄家伙,护住自己。”众人齐齐掏枪,上膛对着四周。

这时候那伙计已经停了下来,不再往前滚了,伸长了胳膊腿瘫在两块“瓷砖”上,一身的灰扑扑。

大约七八只粽子从翻版下面窜出来,一个个都是铁灰色的皮肤,眼睛被挖去,双眼处仅剩两个黑洞。粗布衣襟上站着斑斑血迹,指甲约有两寸长,还有些血迹。

队伍里的伙计把持不住,见到粽子猛地就开枪,结果那些粽子却不理会,齐齐地向那个摔出去的伙计扑去。这一路又踩翻了不少翻板,连带着跳出更多的粽子。

胖子看到这场面立即吼道:“娘的,快抄家伙打,让它们把翻板全踩了咱谁也没命出去!”

话音刚落,墓室里登时硝烟弥漫,枪声练成了一片,一波一波的冲击着我的耳膜。

现在的状况实在是有些诡异,十来只粽子背对着我们都跑去折磨那个伙计,我们这边怎么打也不顶用。因为一个格子太小,饶是你身怀绝技也施展不开,只得凭借着子弹对付。但我们这队伍里,说实话,真正杀伤力大的几个人都是不常用枪的。

不过千般情况,总算那粽子是出现在一侧,我们不用腹背受敌,打防守还是有些优势的。

那些粽子把那伙计团团围住,我根本看不清里面的状况,但听着他一声强过一声,然后一声一声渐渐弱下去的惨叫就知道那场面绝对不是开玩笑,心里只道看不见才好,万一血肉横飞的吓到了,岂不是丧失了战斗力。

换了一梭子子弹重新抬枪,粽子们聚在一处连瞄准也不用直接开枪打,那伙计此时已经渐渐没了声响,九成是救不回来了,虽然不忍心看到自己人这么惨死,但是条件跟环境都限制了我们只能站在原地,无法营救。

我正悲愤着,眼前一道黑影闪过,一只粽子就被一柄黑金古刀穿透,嚎了两声倒下去,不再有动作。我看闷油瓶,他在手上缠了一些防水布,用盘龙丝的一端拴住小黑,另一端自己握着,此时正往回拽。

鬼三看见了,立刻有样学样,从包里翻出盘龙丝,手脚麻利的编成一个圆环,捆结实,另一端长长的垂着握在手中转了几下,那圆环当机被甩了出去,鬼三看准了一个变力,那头套住一直粽子的脖子,用力一拉一停顿,那粽子的脑袋就飞了出去。

剩余别人提供着火力支援,即便有几只粽子想扑过来,一时也停步在强大的火力下。

不远处那个伙计已经没了声响,看过去已然是进的气儿少出的气儿多了,哪想到变故横生,一只粽子突然发难,利爪一挥,直向着那伙计的眼睛去了,登时一声惨叫,那伙计的眼珠被生生从眼眶里挖了出来。

“啊——!!!”疼痛让他头脑短暂的清醒过来,手脚并用的拼命朝我们这里爬,但他伤成这样,眼睛又没了,根本爬不远,又被粽子拖了回去。

那只粽子抓着血淋淋的眼球,似乎是十分爱惜,动作顿了顿,然后把它塞进了怀里,接着就不去管那伙计,直直的朝我们走来。

程子看了看黑眼镜,黑眼镜对他一点头,他便左右虚晃两下,脚下一借力,猛地跳到黑眼镜站着的那块瓷砖上,同时朝那个伙计的方向连连开枪。黑眼镜一侧身后仰,伸手在半空扶了他一把,程子顺着这股力又一扭腰,腾身跳了回来。

闷油瓶这边又解决了一只粽子,抽空按着喔的肩道:“没事,很快就好了。”我回以一个“放心吧,小爷挺得住”的眼神,继续凝神对付粽子。

其实这些粽子的杀伤力并不大,只是因为我们一时无法移动而稍显窘境,时间一拉长,我们的火力优势立刻凸显,众人各自攻击不提。解决掉最后一只怪物后墓室里立时沉寂下来,只听得交错的粗重呼吸声,地上除了横七竖八的粽子和毒虫,只剩下那伙计残破不全的尸体。

我忍下心里的不舒服,站直了遥遥向那伙计一鞠躬,希望他走好。

闷油瓶收好刀和盘龙丝,握着我的手用力捏了捏:“别想了,生死有命,都是自己的责任。”

闷油瓶这样让我或多或少好受了一些,晃晃脑袋把那些莫名其妙的负罪感从脑海中清除出去。

待大家都缓过来以后,高加索人咳嗽了几声引起注意,道:“都解决了咱就快走,再来一次还得折腾半天。”说着就要往前走。

宁瓦全隔着黑眼镜拿绷带和抗毒血清给他:“把伤裹了。”

高加索人转身一笑,露出洁白的八颗牙齿,“小全关心我。”

宁瓦全把拳头都握紧了,但隔着个黑眼镜不好发作,只能把头偏到一边眼不见心不烦,高加索人倒是喜滋滋的打了抗毒血清,包扎了一下伤口。

接下来的路上没再出什么意外,虽然地下还时不时的传来几声越来越狂暴的吼声,但好歹在没人软倒在地然后滚出去喂粽子。

就这样小心翼翼的走着,高加索人率先踩在了数字六百二十五的那块瓷砖上,这块瓷砖正对着墓门,高加索人走下九宫图,提醒了一下后面的人注意,便兀自研究起那扇灰黑色石门。

我们也顺次走下九宫图。高加索人这时已经研究完了,回头对我们道:“门缝里可能浇了些铁浆,撬杆插不进去。”

我心说折腾了半天过了这九宫图居然被一小破门儿给堵上了,难不成非得上雷管儿的时候到了?

在一边活动筋骨的胖子显然跟我的想法一致,凑上去道:“胖爷还有几根雷管儿,不然我牺牲一下,幸福千万家?”高加索人在一旁笑着:“就怕您不愿意牺牲呢。刚好,我算了一下这墙和九宫图空间的宽度和长度,够我们排成两排分别站在这们的两侧的了。您就站在离木门最近的位置,帮大伙儿挡挡沙石,怎么样?”

胖子道:“不是胖爷我没有这点儿献身精神,关键是胖爷我的雷管儿质量太好,站得太近怕损伤膀爷我脆弱的耳膜。这耳膜破了,多少小姑娘的甜言蜜语都听不到啊,多少小姑娘的眼泪得哗哗流成河啊。”

我一听胖子又闲扯开了,索性走到一边,看看墓墙和九宫图之间的空间,长差不多有十四米,宽还不到两米,躲起来却是够呛。更何况胖子那劣质雷管声音太响,以前倒斗躲个十几米还觉得耳朵一阵嗡鸣,现在要是真炸了,那耳朵就别想要了。

正愁着怎么办的时候,鬼三走过来摸了墓门两下,一阵沉吟后道:“都让开。”

胖子、高加索人都往后退两步,一个伙计接过鬼三的装备也退开了。鬼三沿着墓门周围走了一圈,最后在距离墓门半米处站定,右脚后撤,同时重心后移,左脚猛地蹬地,整个身子“腾”一下向前倾,右脚飞快踢出撤回,反复两次。

只听“咔啦”一声,灰黑色的石门中间立即碎成几块掉了下来,露出一个半大不小的坑洞,里面一片漆黑。好厉害的腿上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