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长沙九门
他这种状态,根本没有余力再去编什么谎话来骗我。闷油瓶这种用穴位来逼供的手段在以前很盛行,但在现在还能做到如此快狠准的,恐怕除他以外别无其他。
由于剧痛,那汉子说的话根本不完整,闷油瓶很有技巧地在他说到关键部分的时候放松了力道,让他说清楚点,我也大致明白了这里面究竟是什么事。可是他透露得越多,我就越觉得事情惊心。
其实解九跟我说的,不全都是谎话。
被上面邀请这事他没有骗我,但他并不是像他说那样被动,在听说这事情幕后那个是失踪三年的张大佛爷,解九几乎想也没多想就一头扑进事情里头的。
接下来的事情有些不相关。
解九是私生子,解家本来不论到他当家的,可同辈的直系解家后人偏偏有能力的就只有他,即使他是怎样名不正言不顺,他还是肩负着家族压力当了这个当家。但解九毕竟还年轻,家族里头不少比他年长的堂兄弟都对他看不过眼,虽是盯着家主的名衔,但他当得并不舒畅。
那时候九门领头人张大佛爷失踪了,其余八门尤其是从商的下三门纷纷自立门户,但因为解九的经营理念,解家在当中并不出色,招致了解家中更多人的不满。解九受到家族里不少的打压,这个受气家主都快当不下去了,就在这时候碰上了那边的人偷偷来找长沙九门。知道当中事情牵涉上了张大佛爷,解九没多想就以个人名义接了下来,带上两个忠心的伙计就掺到这事当中来。
其实事情很巧,恰恰碰上解九最不理智的时候才找上门。
难道解家掺进来也是有人刻意策划的?张启山培植九门势力应该是有什么目的的吧?
我看了看闷油瓶的脸色,想要从中获取些信息,可是我还是没能从他波澜不惊的表情中看出什么,没多久我就放弃了。
虽然解九下定心也蹚这趟浑水的时候极不理智,但他投入到事情当中,表现出来却是极为睿智的。
解九当时的确是在跟踪我们。在我脱队后,连长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青铜树在山顶的入口,但这时连队分成了两批,一批从山顶进入遗址,另一批则下了山,连长他带的就是下了山的那一批。当时入口就在眼前,解九不可能放弃这个大好机会而去追着目标不明的另一批人,于是他跟着他们从山顶进入了青铜树内。
之后的情形大致和他说的一样,唯有不同的,就是他们当时在入口处就杀了不少我们的人,几乎是覆没。按说他没有对连队的人手下留情,就更没理由对素不相识还穿着对方军装的我手下留情,更甚是他还在危险中救了我。
我问那汉子,那汉子痛苦的神色中突然露出了恐惧,我以为闷油瓶又按在他的什么穴位上折腾他了,结果我却发现闷油瓶竟然已经放开了按住他头部的手指,只是压制住他。
他那表情活像见鬼的,而那鬼好像就是我。
他说,他本来认不得我,只是解九眼尖,把我认出来了。
我被他说得有些迷糊,心说我之前就认识解九了?
接着他的解析,让当事人之一的我也寒毛倒竖了。
我和解九并不是之前认识,而是他认得我就是那个惊惶失措最后摔下峡谷的那个人。解九有绝对的自信保证自己在那种昏黑混乱的场面中没认错我的样子。我摔下去的那个峡谷并不是我一醒来看见的那个小峡谷,那汉子说,我摔下去那个峡谷起码有三百米高,下面就是嶙峋的岩块,可想而知,摔下去必死无疑,而我偏偏就是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解九之所以救了我,是因为他对我起了疑惑。
为什么我没死?其实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我没死。
解九想到了那边给他看的资料,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认为我可能是事情的关键。
解九行事非常果断,救了我之后,在干粮里掺上毒药让我吃下去,看看我究竟是不是真的死不去。他这样做实在是无聊,不过我的命对他来说又不重要,死了也罢。但他这个看上去荒谬至极的大胆猜测竟然还真的证实了一个我极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那大汉说我一开始的确出现了中毒反应,心跳加速手脚厥冷,很快就七窍流血,没了知觉。在心脏停止跳动了大约半天的时间,那汉子都提议要把我的尸体扔下去的时候,我竟然又活了过来。
说出来都没人信,连我自己也不信。
把这些东西说完了,那汉子的精神变得恍恍惚惚,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只见闷油瓶忽然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他的脸都憋得黑红黑红的,然后吐出一大口黑血,迷迷糊糊就闭了眼睛,一动不动。
闷油瓶探了探他的鼻息,虽然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我已经知道这人死了。
刚才这一系列动作,看上去真的很像是闷油瓶下的手。
“小哥,这……”
“他是自杀的。”闷油瓶捏住了尸体的下颌,用力一扣,他的嘴巴张开,吐出了一颗融了一半的墨绿色丸子。
自杀?不对,他真有这么打算的话,不是应该什么也不说,在被闷油瓶逮住的时候直接吞药自杀得了?干嘛给我们透露这么东西才莫名其妙吞丸子了?
“接下来要小心。”
“哎?”闷油瓶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解九这两个伙计都是‘它’安插进来的。”
第二十六章、重复的通路
闷油瓶的意思是这两个人都是“它”的棋子?那“它”又是什么东西?
估计他也知道我想追问下去,率先朝我摆摆手,示意我不要多问。这挨千刀的又不让我知道,我憋了一肚子气,他却一脸淡然。
“尸体要怎么办?”
“留下来。”
我苦着脸看那汉子的尸体一眼,那种死状实在十分骇人,两眼圆瞪嘴巴大张,已经能够看到他的脸发黑了。我也知道这时候才来同情他太迟了点,也不应该,但我就是偏偏觉得心里不舒服。
闷油瓶比我果断多了,也不多看这具尸体,指了指洞穴光源深处,对我说:“我们进去。”
“进去?”
我看那通道是稍稍往下倾斜的,就像我们之前藏身那个洞穴一样。如果下面和之前那个洞窟一样滑下去就是底怎么办?水早晚也会淹了这树洞,我们现在还要往下走吗?那不就是自己给自己找死路了?但闷油瓶不像是那样不理智的人,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我想我还是应该相信他。
闷油瓶他先下去,我紧接着。
这里面有光,闷油瓶就在我眼前,还不算很吓人。他也似乎顾及了我,特意爬得慢些,让我可以紧贴在他后面。稍不留神,我没注意到前方,竟然踩空了,摔进了一条近乎竖直的甬道。闷油瓶就在我前面,其实我也没摔多远就被他接住了,他搂着我稳稳地顺着斜壁滑下去。那种感觉挺爽的,有点像小时候调皮爬上楼梯扶手滑下来的时候。
我本来以为这是一条通道直到底的,谁知道里面竟然是错综复杂的岔路,我们很快就滑到岔口前。
我们都没有作声,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
这时候我听到了铁锥敲石头的声音,很轻,忽然有种熟悉的感觉在我心中升起。
这里面通道结构怎么这么像先前那狐狸脸拖着我跑的岩道结构?
我顿时感到不妙,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闷油瓶这时突然迅速捉住了我的手,眼神看过来深邃得似乎别有意味。
“铃铛。”
他这样跟我说道,我一时还反应不过来他指什么,顿了一会也明白到他是指那二响环里的六角青铜铃铛。我连忙摸了摸裤袋子,还好那铃铛还在里面。
我掏出来给了闷油瓶,他把铃铛举到前方,摇了起来。
铃铛响了两声,接着就陷入了一片寂静当中。这状况和之前狐狸脸带着我爬岩缝的时候实在太相似了,我甚至能幻想到接下来闷油瓶突然找到去路,突然拉着我跑。
我完全陷入回忆当中,心十分慌乱,于是把手伸往旁边想捉住闷油瓶,说:“小哥,这情景我曾经遇到过。”
可我的手落空了,摸空那一刹那我情不自控地心里一紧,慌忙往闷油瓶刚才站在的方向看去。他真的不见了,像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地在我旁边就这么不见了。周围空荡荡的,前面三个岔口都是黑漆漆的,幽怨深邃,像要把人的神智都吸引到里面去那样。
通道除了我们来的那条甬道就是现在眼前这三个岔口,闷油瓶一个大活人跑哪去了?我一直看着前面三个岔口,他不可能从这儿跑掉了,那么是从我们来的那条近乎垂直的甬道?天哪,爬那条铜壁甬道该是多痛苦的事情,他不惜这样做也要给我扔在这里?
我整个人都慌乱了,这种感觉极其不好受。
可是在我一慌神之间,那闷油瓶竟然又出现了,还是一副淡然的表情,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这段时间真的很短,短得几乎让我以为刚才闷油瓶的消失只是我的错觉。
他也不容我多去想刚才发生了什么,也不给机会我去问,捉起我的手就往其中一个岔口钻进去。有了前一次的经历,我心底还是十分抗拒爬进去的,怕进了去出到来又是一次遍体鳞伤。
可是这里面的情况要比之前在岩道里的情况要好多了,铜壁十分光滑,连刻纹也没有,不像之前的岩道上面都是嶙峋的岩块。
前一次我从这甬道摔出去就看见了可以称为神迹的青铜巨树,那么这一次我会看见什么?
还没能出去,在前面的闷油瓶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我,接着又转过头去,堵着前路一动不动。我被他看得有点莫名其妙,便扯了扯他的衣角,问道:“小哥,怎么了?”
他没回头,只是闷闷地跟我说:“你还要继续下去?”
他这话问得很奇怪,什么叫我还要不要的?
“小哥,你是什么意思?”
“真相并不是你能够承受的。”他的语气十分认真,这时候我才意识到他所说的事情的严重性。其实我也早该知道我被卷入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里了。
这时候如果闷油瓶跟我说,我其实不是人是妖怪,我也会信。
“我想知道。”
我觉得他也早知道我会这么答是吧。
闷油瓶继续爬下去,这次他的速度更慢了,慢得我也有些不耐烦,想要催促他,可又说不出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我已经很不耐烦了,我们终于出了甬道。一摔出出口,一阵入骨的寒气就涌了上来,好像把我身上所有的热气都给突然抽走了一般,一连就打了几个喷嚏。不过我只感到寒气逼人,这里实在是太暗了,其余的我什么也没看见。
我突然听到水声轰鸣,像是瀑布飞泻而下的,似乎朝着我包拢过来。我的手脚忽然凉了起来,血都被抽走了那样,僵在那儿动不了,眼前直发晕。
我旁边忽然亮起光芒,把我从臆想中拉了回来。
闷油瓶手里拿着手电,想必又是刚才在尸体上摸回来的。怎么我又没发现?
我正想跟他说话,却发现平静如他,也直愣愣地看着前方,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我的心一紧,就连他也怕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顺着他的视线,我看见前方手电筒照到的位置上有一个惨白的人头,正咧嘴朝我们微笑。
第二十七章、人头
那人头还有皮肉,虽然已经有些腐烂,但还能看见他狞笑的表情。人头腐烂得很奇怪,只是烂半张脸,暗红色的腐肉都翻了出来露出了里面的白骨,一边的眼球暴突,眼白和眼瞳的颜色十分分明,另外半张脸却是白白净净完好的。如果只看完好的那一半,甚至不觉得这是一个死人。人头放在一个青玉台子上,周围有四根柱子,上面雕满了立体的双身蛇图案,栩栩如生。这里似乎是一个祭台。厍族重祭祀,墓和祭坛混在一起应该不算是什么怪事,难道这个人头就是这个奇怪的古墓的墓主人吗?
祭台和我们的距离大概有十步远,我想要走过去看一看,旁边却忽然响起轻微的“咯咯”声,我转头一看,闷油瓶却浑身微抖,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人头,脸色也白了。他的表情实在太恐怖了,我也跟着心里一寒,心说这个人头难道会是什么难缠的主儿?想着脚步也停了下来,直看着闷油瓶。
突然他又不出声了,安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骇得我心里毛毛的。闷油瓶的表情十分难看,竟然曲了膝盖想要跪下来,我被他吓了一跳,在他的膝盖碰到地面的时候及时抱住了他。
“小哥,你怎么了?”
他似乎恍恍惚惚的,眼神迷离,我摇了摇他也没反应,于是我便想把他扶起再说,突然听到他在我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你怕不怕?”
我想不到他会突然这样问我。
怕不怕?怕什么?怕那个人头?
都只剩下个头了,难道还怕这个头起尸么?
我想问他这是什么意思,话未出口,他就朝我摇了摇头。
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落魄的样子,正确点说,是第一次看见这张脸露出这么落魄的表情。不知怎么的,我头脑一发热,就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磨蹭着,低声说:“我不怕。”
他抖了一抖,也伸出了手搂住了我的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闷油瓶中手里那只手电筒脱了手摔到地上咔啪一声,我们才猛地惊醒过来,我慌忙推开了闷油瓶。刚才我们都有些不对劲,我不敢看他的眼睛,稍稍定了定神,才对他说:“小哥,你没事吧?”
“我们过去。”他又变回那个面无表情的木讷样子,这反而让我安心了不少。
刚才我们的情绪好像都受到了什么影响,实在太奇怪了。
我捡起了手电,朝他苦笑了一下,然后打算照一下周围的环境。闷油瓶却突然想夺过我的手电,我被他撞了一下,手电呈抛物线甩了出去。光线划了一圈,我似乎看见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反射出青光。
一下子,一圈火光在我们的头顶燃了起来。
这是和之前狐狸脸点燃的灯盘差不多的东西,照亮了一大片区域,这里面的情况清晰地呈现在我们眼前。
不得不说,一开始我还懵了一下,看清楚后整个人几乎都摇摇欲坠直想要软下去,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闷油瓶的身上。
这里是似乎是一个正规的墓室,四四方方,十分庞大,我们周围堆满了枝柴一样的东西,认真一看才发现那些都是被肢解了的人的尸体,腐烂得七七八八,只有些少褐黑的干皮包裹着骨头。这些残骸围着中央的祭台堆得密密实实,一层叠一层,粗略估计也有上千人。
这种惨况……简直就像堕入了阴间一样。
我的思维混乱到了极点,被尸体堆围着的感觉很不好,喉咙干涸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我身后的闷油瓶突然按了按我的肩膀,说:“这里是棺材的内部。”
棺材的内部?那么说这个人头真的是墓主人?
我僵硬地转过头去看祭台上的人头,忽然看见他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嘴巴似乎在张张合合。几乎就在同时,我听到闷油瓶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回来了。”
不可能,一个死人不可能会动!
我马上迈腿想上前看清楚点,却被闷油瓶拉住了,在这种情况下,他平静的表情反而看得我毛骨悚然。
“小哥,又怎么了?”
“你不要过去。”
我没多想,马上反问道:“为什么?”
他又按了按我的肩膀,挡在我面前,自己一个往前走。这次我不想听他说,慌忙就迈腿想要跟上去,谁知脚底下有什么滑腻的液体,稍不留心我差点摔了一跤。就是这么一会儿的事,闷油瓶已经走到那个人头前面,他的身体完全挡住了祭台,我看不到他想干什么,稳了稳身体后正想跑上去,却被人从后抱住了,对方的手正捏住我的腰眼。
这手有肉垫的?是那些狐狸脸?
可是认真感觉,这手感又不太像。
我想转头去看,结果那东西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让我僵着了。那又是连长的声音,他说:“小心张启山。”
可就在我呆住那一刹那,从后面抱住我的东西消失了。
这实在是太快了,我甚至不能确定刚才是不是有东西从后面抱住了我,可是那句“小心张启山”在我脑海中又是那样清晰,他娘的还是用连长的腔调说出来的。
连长已经死了,一定又是那些狐狸脸模仿说的。
我一直都觉得那些狐狸脸的智商没那么高,它们只是在模仿别人说过的话并不是自己能说,可是某些时候它们又表现得像人一般很机灵,说的每一句都是别有深意的。我感觉到这里真的似乎有什么问题,但我不敢肯定。
为了确认下来,我看了看前面闷油瓶的背影,模仿那狐狸脸悠长的腔调说:“起灵——”
我知道我这样做有些莫名其妙,但我心里深深觉得“起灵”一定是别有深意的。张家楼主不就是叫“起灵”吗?
果不其然,我听见了一声突兀的咔嗒声,似乎有什么碎掉了。往前看去,闷油瓶竟然徒手拿着那个人头转过身来看着我,人头竟然已经被他生生捏碎了,他满手都是油腻腻的黑血,还有不少溅到他的脸上。
闷油瓶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可怕,看着我的眼神很怪异。
那个人头早就已经惨不忍睹了,骨头都错开来了,两个眼球都被挤了出来半吊着。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下这个狠手。自古以来死者为大,盗墓贼即使地宫把地宫拆得破破烂烂也不会毁坏墓主的尸身,这是他们干这个坚守的格条。身为长沙九门的领头人,他竟然会大不敬的把墓主人的头颅生生捏碎?
“小哥?你……”
他抬起了头,忽然朝我微笑。那个笑容,怎么看都让人无法安定下来。
第二十八掌、死而复生
当时我只是觉得胸口很闷,呼吸也不畅顺起来,很想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合适。想着真的要说什么,他突然敛着了笑容,神色认真地盯着我看。这时候四周传来了那阵怪异的水声,涓涓长流,这一次好像是从我身后传过来的。
我被吓了一跳,怕水就这么涌进来,连忙回头一看,发现我们来的那个洞口似乎在缩小。我吓得扑了上去,发现这洞口是在逐渐长在一起,手摸上了壁上,这他娘的竟然不是青铜壁,而是玉壁,借着火光我才把上面的玉脉纹理给看清楚。
来路被封了?这岂不是没有退路了?怪不得闷油瓶子说进来也不会被水淹到,原来他娘的这玉石会自己长回去。这样想来,我的心里就觉得很奇怪,既然这玉石会长回去,那么我们这条路是怎么出现的?闷油瓶挖的?他要找的东西就是在这个诡异的墓室里面吗?
我忽然就想到了闷油瓶之前说的话,他说青铜树内部包裹的是一具巨大的棺材,这里是棺材的内部,把棺材做得和墓室一样大,这样怪异的墓葬制度简直是闻所未闻,里面葬的究竟是什么等级的人?
就在我恍神的时候,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抵住了我的后颈,我一时间搞不清楚情况,也不敢鲁莽动作。
突然就有个声音在我身后说话:“小同志,还想不到你真没死得成啊。”
“连长?”我马上就惊叫出口,直觉告诉我,这个不是假货!
“你也跟了我两年多了,还真挺忠心的。”
我听了在心中暗骂他一声老贼,然后才想起他之前明明已经“死”了,都死成那个样子,还能诈尸不行?我的冷汗立马就流了下来,结结巴巴地问道:“连、连长?你、你不是死了吗?”
“那个?那个我用来晃点解九那小白脸狐狸的。”
我还是不能相信他的讲法。之前死在青铜树上那具尸体确确切切是连长的,闷油瓶子检查过,我也检查过,这实在太矛盾了,如果之前死的那个不是真正的连长,现在这个才是,那么之前死的那个人是谁?有谁能够和连长相似成这样,连那向来洞察力超强的闷油瓶也看不出来?
我还想知道更多,那抵着我后颈冰冰凉凉的东西又贴近了几分,他娘的现在我才察觉到那是一把匕首。连长压低声调,阴险地对我说道:“转过身去。”
我小心翼翼地跟着他转过去,闷油瓶子看着我们的脸色很不好,我心说这还不是你和连长耍的把戏,还在装什么鬼,真是让人火大。
“放开他。”
他淡淡地开口道,我被吓了一跳。他和连长不是一伙的?
“傻瓜才会放,大佛爷,怎么样?把柄现在被我捉到了就不敢轻举妄动吗?啧啧,这么护着他这小子还真是你相好不?还是你相好给你生的野孩子?他妈的刚才还对着我笑得那么骇人,给老子装粽子吗?”
连长他在说什么?闷油瓶刚才是对着他笑?他娘的,这家伙又把我给骗了。
闷油瓶听到他说的话没有作出任何表示,只是稍微弓起了腰迈出小步,他这样是准备直接攻击了。
连长见他的姿势,可能是怕了,把抵在我脖子上的匕首又往前压了压,警告他道:“你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我知道你大佛爷神通广大,单凭这小子是制不住你的。我比你早进来,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闷油瓶还是不为所动,看着连长的眼神十分凌厉。
“好了好了,大不了……我硬来罢。”
连长他说得到做得到,话还没有说完,那把匕首就已经在我的脖子上刮掉层皮,我咬咬牙,反吼他道:“。”
“吵啊,再吵闹一点。”他却给我回了这么一句,语气听起来极度不怀好意。
突然周围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旁边的碎尸堆里有什么东西在震动,然后密密麻麻的尸体堆忽然开了好几道裂口,好几个眼睛泛着青光的狐狸脸人站了起来,像是如梦初醒一样,努着嘴,看见我们三人,眼角诡异地吊了起来,就像是在狞笑。
我朝前一看,发现闷油瓶已经迟疑了,腰也挺直了起来,又摆出那副闷闷的表情,眼睛却依旧瞪着连长看。
“大佛爷,现在可好了。”
闷油瓶还是不作声,连长啧了一声,反过来跟我说话:“小同志,你这嗓子还吼得真合时。”
这棺材里面就是这么大了,粗略一看,这里竟然有数十只狐狸脸,而且体型比之前抓住我那只要大上些许,我们虽说是有三个人,但这种状况下胜算并不大。
两厢僵持了很久,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尤其是接近闷油瓶那边,可能是他的气息实在太凌厉,那些狐狸脸感觉到了危险竟然都往连长这边靠。有几只十分接近我们的,都已经弯起了腰做好准备攻击的姿势了,气氛变得极度紧张,偏偏这时候又安静得可怕。
因为连长要制住我,那些狐狸脸围攻上来的时候他还是慢了一拍,千钧一发之际他松了手,这厢把匕首刺进了一只在侧面进攻的狐狸脸,那厢在另外一头他的肩膀就被另外一只狐狸脸给咬住了,极短时间内,我掺在这混乱的场面中,被不知道什么撞了开去。
那些狐狸脸的目标似乎是连长,对落单在一边的我丝毫不敢兴趣。
就在这时候,我忽然听见几下凌乱的枪声,好几只狐狸脸被崩开来了,直接撞到我身上。我撑起身一看,连长已经没有握着匕首,手上拿着的竟然是一支步枪。这时势还是小米加步枪的时代,上面给队伍的配给只有几柄老式手枪,稍微能用的步枪都拿去打仗了,连长他怎么会有?
情况不容我恍神,连长那家伙简直是胡乱来的,不看目标周围扫射,那子弹好像怎么射都射不完。我在地上滚了滚,想要离开子弹的扫射范围,这时候有人捏捏我的肩膀,就直接把我往一边拖,我一看是闷油瓶子,忽然放心了不少。
他的存在真的很神奇,看见他我就莫名地感到安心,尽管他也吓唬了我好几遍,我也没因此留个心眼防着他。
闷油瓶子和我缩到一边,我的背就直接贴到那尸堆上,让我毛骨悚然精神紧绷。他悄悄用手按住了我的腰,用身体给我挡住了一大片,我看不见情况,只听到那凌乱的枪声和那些狐狸脸疯狂地尖叫起来的声音。
这时候我被他夹住,手无处可放,迫于无奈搭到了那些尸体上,不禁头皮发麻。摸久了才发现不对劲,他娘的这些尸体都是残肢,摸到的不是独手就是独脚,要不就是一排粘着腐皮的肋骨。
这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我摸了这么久,却没发现有一颗头骨。
第二十九章、指责
“别想了。”闷油瓶子搂着我,说道:“不要去想。”
我僵在他怀中,很久也没反应过来。这时候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他的语气也很平淡,可说的内容却是那样暧昧不清,让我甚至产生了错觉,觉得他是在怕什么。
重遇之后他变得很奇怪,我甚至觉得他有些神经兮兮。他追出去杀那条巨蛇的时候究竟遇到了什么?还是说他记起了什么?
等了好久,枪声才停了下来。
我探头出去,一大片狐狸尸体倒在地上,连长喘着粗气瘫坐在血泊当中。有一只没有死绝,巍巍颤颤地爬起来,连长二话不说一枪杆子就撞下去,把它打得脑浆飞溅。
趁这空隙,闷油瓶拉起了我,把我护在后面。连长可能已经没气力了,眼睛瞄了瞄我们却不为所动。
“要说这不是你相好,我还真不信。”
“闭嘴。”
我本以为闷油瓶还是继续无视他,谁知这次他竟然应了连长两个字。闷油瓶的气势忽然变得很凌厉,左手反握着之前他从连长尸体上摸下来的长匕首挡在身前,连长也巍巍颤颤地把他的长匕首指住了他。
慢着,他们手中的匕首怎么一模一样!
我惊讶地睁大眼睛,这并不可能。这把长匕首是连长在一个战国墓里摸出来的,连长也曾炫耀过这个墓主随身的佩刀,仅此一把绝无其他,怎么现在两个人却会拿着一模一样的互相对持?刚才也不见闷油瓶子拿着刀,他是从哪儿拔出来的?
“怎么样,小同志,很惊讶吗?”
连长窃笑,然后对我说道:“我和他都只是畜生,你无论跟着哪个走,下场都是一样的。”
“什么意思?”
我不顾闷油瓶的阻挠,冲到了连长的面前。
连长笑得不晴不阴,也不继续说下去,于是我便反过来跟他说:“我见到了李同志,他死在青铜树内那些树洞里了,他临死前把他负责保管的资料给了我。”
他听后脸色大变,问:“你看了?”
“其实也没看完就被烧了,不过他告诉我,那些都是他刻意泄露的假信息。”我指了指闷油瓶。
“我早就猜到那不会全是真的了,上面的人还傻乎乎地信,有什么办法呢。老李他……终究还是落得这种下场。”他别开了头,又强装无所谓说:“啧,我们早八百年前就已经准备折在斗里了。”
我看着他那张皱起来的老脸,不禁有些唏嘘。他们都把命也豁出去了,到底是为了什么?
“小同志,这事情……”
这时候闷油瓶忽然越过了我,刀尖明晃晃地指住连长的鼻尖,连长不再继续说,只是眼神凌厉地瞪着他看。
双方都僵住了很久,我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忽然,这样严肃的气氛被连长一声啧笑大乱了,他看了看闷油瓶冷漠的表情,然后勾起嘴角,笑得奸诈地道:“事到如今都要露馅了,你他妈的还瞒得了什么?怎么?你大可以用你失忆了推搪过去啊,我一开始不就这样被你糊弄了吗?不过看样子你现在也记起来了是吧,啧啧,真合时宜。”
“这事情我不能让他知道。”
闷油瓶和连长对峙着,我夹在中间十分不安。
“不能让他知道?那你又把他带进来?哈哈,你这家伙分明口不对心,你心里打什么主意,也就这个笨蛋看不出来。”
我知道连长口中那个笨蛋指的就是我,心里却一点也不觉得不高兴。是的,我的确是个笨蛋,明明知道自己由始至终都是被人牵着鼻子耍着玩儿,可是事到如今,心底还是愿意相信那个挨千刀的闷油瓶的我是个无药可救的大笨蛋。
“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
闷油瓶听后已经要把刀子给刺过去了,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趁连长往后一躲的时机,我拉住了他握着匕首的手,向他摇摇头说:“让他说下去。”
闷油瓶子还是不为所动,聚起匕首就想继续,我立即挡在他的前面,刀尖差点戳到我胸口上,把我吓得冷汗也冒出来了。闷油瓶皱起了眉,低声警告我道:“让开。”
我一直都受不了他的眼神,被他一看整个人都会乱了方寸。其实这次也不例外,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脚就是倔强地不愿挪开。他看我一点也不让步,放下了握着匕首的手,我对他说道:“现在我们都已经走到最后一步了,你知道我一路上都执著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大不了不过是死在这里罢了,反正这里尸体也不少,不差我一个。我说得出做得到,我不会让开的。”
我们僵在前面,连长在我后面戏谑地说:“没见那么几天,还会学娘们撒泼了,敢拦住张大佛爷,好胆量。”
“连长,你有什么想说?”
他向来是流氓,给他个军衔抬高他的地位也改不了他的劣根性。我挡住闷油瓶,转过身去看着他。连长浑身浴血,但已经从刚才的混战中缓了过来,撑着枪杆挺直在我们面前。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闷油瓶子一眼,似乎心有不忿,久久他才说道:“我不怕你杀掉这个我。”
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看出了我的疑惑,笑了笑,聚起他的长匕首指着闷油瓶说:“你不觉得奇怪吗?两把一模一样的古匕首,还有那个从青铜树上摔下来死掉的‘我’。我大可以告诉你,可能那个死在外面的‘我’现在已经活蹦乱跳了。这就是物质化,将脑子里想象的东西具象化。外面那个死的‘我’是我物化出来糊弄小解九的,而大佛爷手中刀子,估计是他自己物化出来给自己使的。”
纵使似乎不太可信,但经他这样一说,我好像明白了些事情。
一直以来我都没有见过闷油瓶子吃东西。我们两个刚开始的时候什么也没带,要说日子算下来也有三四天时间了,一路惊吓过来身心疲惫,这种情况下我也好歹吃了解九半块面饼,他藏在下面这么久,靠什么维生?看他动作敏捷灵活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挨了好几天饿。难道真的有物质化这么妖邪的力量?用那种力量物化出来的东西,到底算是什么。
说起来,我没被解九毒死,是不是都是因为这个?那么关于张家楼主的“梦”是不是……
发生在这里所有的古怪事都要归咎于物质化吗?
我忽然心里感觉到一股寒意。如果他们付出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得到物质化这种力量,倘若真的让某一方得到了,那岂不是就连掌控世界也易如反掌?我实在无法想象那时候的情景有多么恐怖,我已经不会再相信哪一方关于自己的正义宣言了。
站在我背后的闷油瓶捏了我肩膀一下,把我的思维拉了回来。我转头去看他,他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大概是因为被揪出了痛脚。
“你以为你能控制物质化就错了,物质化只是一个骗局。”
想不到闷油瓶子竟然正面回答了连长。
那厢连长却怒了,用刀尖指着闷油瓶大叫道:“到这个地步你还打算糊弄老子!”
“不是糊弄,物质化只是它设下的一个骗局。”闷油瓶说得很平静,似乎事情没什么大不了。
它,又是这个“它”。
“它究竟是什么?”我紧张地问道。
第三十章、吐露
闷油瓶不说话,我也早料到他不会说的了。静默了一阵子,他才对连长说:“你无法摒除杂念,你想到的东西只会混合在一起。在外面那个你,可能只是还保持着惨烈的死状。”
“不会,绝对不会!”
“你敢保证你控制得了你的思想吗?这里这么多尸体,你想到了什么?”
闷油瓶子一直都说得很平静,可连长的表情明显被吓坏了,脸色惨白,神经兮兮地看着周围的残尸堆,又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闷油瓶,朝他吼道:“我刚才什么也没想到,‘我’一定就在外面复活了。”
“那么站在我眼前的你是什么东西。”
这一句话彻底把连长打败了,他想站也站不起来,神色恐怖地看着闷油瓶软下双脚,在他面前瘫软了下来。
“我什么时候都玩不过你。”
沉默了很久,连长瘫坐在地上。
他似乎陷入了沉思,恍恍惚惚了一会儿,苦笑了一下。
“小同志,我想你也已经知道了九七零部队吧。”连长神情痛苦地闭了闭眼,“就是这家伙,那时候他叫做张起灵,但另外还有一个很响亮的名号,长沙九门提督上三门张家当主张启山张大佛爷。这件事情可谓由始至终都是他策划的,借助上面的势力,组织一大群倒斗好手替他下地,拼上性命找他口中那劳什子东西。最后一次,我们终于得到了全部战国帛书,并且在上面确认了那东西的确切方位。那地方就是传说中的西王母国,我们做足了准备,但能活着从传说中那个西王母国里出来的人只有寥寥几个。当时,这家伙在里面失踪了,根本没人认为他会活着出来。”
“张启山失踪后,上面还没有放弃找那样东西。可是没有张启山,我们根本就是漫无目的地乱找。”
他这样一说,我也理解为什么连队倒的斗都特别凶险,几乎每次回来都有人死伤。
“谁知没过上多少年,也就是几个月前,张启山就竟然安然无恙地再次出现在斗里。这家伙说自己失忆了,却把我们引到这里,个中有什么猫腻,你以为我们这些当年就被他骗过一次的还会再上一次当吗?”
我也皱了眉看着连长,他那副的样子让人十分不安,我想过去先把他手里的刀子抽掉,免得他一时控制不了情绪自杀。闷油瓶拉住了我,向我轻轻摇头。
我叹了一口,对连长问道:“那么,你知道同时期还有一个六七零部队吗?”
“知道,那是一个姓许的家伙带的,那个姓许的就是这姓张的狗。我还知道你当年就是六七零的人。”
其实这问题问得有些多余,连长这人老奸巨猾,他不可能不知道他手下每一个人的底细。更甚,他可能比我自己更清楚我的身世。
“我本来真的不知道上面干嘛要给我派个文弱书生来当副官,后来我才知道你还曾经蹲过六七零,之后我更从老李那里知道了你的身世。啧,才知道你还真的不来不可。”他笑了笑,意味深长地望去闷油瓶子那里,“这老头把你捡回来养了几年了,怎么样?感情真深厚。”
我有点反应不过来,但其实心里一点也不稀奇。我都早知道了,没什么好惊讶了,反而连长把看上去年青帅气的闷油瓶子叫做老头令到我想笑。
对于这件混乱诡异的事情,早就在这么多波折下给消磨殆尽了,我心里虽然仍然想寻求最终答案,但在这种心态下,再捅出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我也只会淡定地全盘接受。我觉得起码我不会像连长那样,轻易就激动起来。
连长叹了好几口气,说:“长生不老这回事我这个没文化的也觉得难以置信,上面的人会这么相信他,是因为他的确在他们面前长生不老了。二十年前的那张照片,里面那个就是他,我现在整张脸都他妈的皱成一团了,他还是一小伙子皮细肉嫩,和二十年前没两样。事实就摆在眼前,不信才怪,上面那些人自此迷得很。历代的皇帝不也这样吗?坐享天下了,就想永远继续这种生活。”
“我能说的,也就这么多。其实我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人,面对着他,我根本什么花招也耍不出来,那家伙早就洞察出来了。”
那声“小心张启山”果然只是连长挑拨离间的手段。
可能是看见我松了一口气的神情,连长厉声说道:“你也别太相信这家伙,他绝对不怀好意,他让你也进来了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刚才一直不作声的闷油瓶子这时却插话了:“这是它的计谋,不是我能控制的。”
“你少装了,老是‘它’来‘它’去,‘它’究竟是什么?你总拿这个‘它’来推搪事情,说得多了,可没多少人还会信。”接着他把眼睛瞄向我,“当然,我就知道有些笨蛋还是会对你死心塌地。”
如果是以前的我,忽然接受这么多信息,还颠覆了之前固有的观念,可能还真会崩溃。不过都让人毒过一遍差点死掉了,现在也没什么好怕的。可能只是因为我被这一连串事件弄得都疲累了,也或者这只是一个让我能逃避现实的借口。
我叹了一口气,我也认我对着闷油瓶子就是没辙,不过同时觉得连长有时候又实在是太固执了,有点死脑筋,逮住一点就不放。
“你不知道,也是一件好事。”闷油瓶看着他道。
“这叫好事?把我们骗到塔木托给你卖命,糊里糊涂活着回来还要被你摆弄多一遍,还能叫做好事?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在西王母国那九死一生的经历,多少兄弟就这么惨死在自己眼前,你还叫这是好事?”
闷油瓶沉默不语,我忽然感到一些不安。其实,闷油瓶他以前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第三十一章、再次颠覆
我没有想过。我都不知道我和他算不算是故交,他其实也没正面承认过他就是那个养大“我”的“张起灵”,我也不敢保证照片中那个小孩就是我。小孩子五六岁的时候就能记事了,父母都给换了这种大事决不会连一点印象也没有。
或者这个只是张家设下的一个骗局,那个孩子不是我,可能是我的兄弟,而真正叫张起灵的那个男人则可能其实是闷油瓶的父亲。
如果我们能够活着从这里离开,又该是怎么样?看样子闷油瓶还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东西,他一定会继续找下去,那么我呢?部队都全折在这里了,我一个人活着出去之后该怎样向上级报告?不,上面的水还要深,我一脚踏进去可能就给淹死了。我是不是该当个逃兵,随便找个大山小村藏起来,把我看见的这里发生的一切全部烂在肚子里?
闷油瓶看着连长,忽然说道:“你是怎样进来的?”
我的心忽然蹦了一下,闷油瓶问的这个的确是一个疑点,我怎么一直都没注意到。
一开始引我进来的那只狐狸脸懂得模仿连长说话,那句话是“跟上来”,狐狸脸也就会说那一句而已。这句话太有用了,可那些狐狸脸的智商不像有那么高,能够知道用连长的腔调说话能把我引进来,而且还是用“跟上来”这种命令语句。看那些狐狸脸对于外人的反应,它们应该是这个古遗址的守护者,那个小狐狸脸又怎么会用这样巧妙的方法把我引进来?莫非说这其实是连长的计谋?
连长沉下一张老脸,说:“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闷油瓶轻轻摇了摇头,道:“你不是连长的本我。”
我有点站不稳,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激动,几乎是吼出来:“不可能!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闷油瓶立即按住了我,他力道很大,我根本不能动弹。
连长死在我眼前我也接受了,为什么我却不能接受眼前这个不是真正的连长?这是一种怪异的预感,我变得激动并不是因为连长的真假,而是我似乎想通了一点,物质化背后还藏着一个大秘密,一个能把一连串事件都联系起来的惊天阴谋,而我正陷在当中。
“你凭什么这么说。”
“连长那个人,内心对我如何不满,也不会表露出来。”
“啧,你凭什么……”
“就凭我是张启山。”闷油瓶说这话的时候很有气势,我也被震慑到,“长沙九门提督上三门张家的家主。”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摆出张大佛爷的身份。
我不是土夫子,不明白他们这一行的行内情况,但我知道长沙九门提督势力庞大,几乎涵盖了整个中国,所有出土的明器要外流都要经过九门其中一家。尤其是为首的张家,即使是外行人也听过上三门张家的名号,是一个家道殷实的老家族,听说上老辈还替明朝的皇帝卖过命。
张家楼主估计是当时张家的家主,闷油瓶知道不足为奇。
连长没做什么表示,闷油瓶轻轻推开了我,我愣了一下,才想要伸出手捉住他,可是手快要碰上去之前,看见他衣服上一大滩黑血却迟疑了。
闷油瓶站到连长前面,把沾满粘稠黑血的手伸到他面前,淡淡地说:“你应该知道他是谁。”
我的心里有点不太舒服,闷油瓶口中那个“他”应该是指之前他捏爆的那个人头。他先是莫名其妙捏碎了墓主人的头颅,现在又问连长认不认识这个人,究竟这个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大佛爷,不用搞这么多花样,你也知道,我和那个死在外面的是一模一样的。”
“不一样,你没有本我的经历,城府远不及他。”
“大佛爷,你执着这个干什么?”连长顿了顿,似乎恍然大悟,紧张地说道:“莫非,你想说我们都进了‘它’的圈套?”
连长的思维太跳跃了,我根本跟不上。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连长冷笑一声,跟我说道:“我老实说吧,我的确才是物质化出来的那个,可是我完全继承了本我,我们根本没有分别。我和他分开行动以后,我一直在找进入棺材的办法,不知怎么后颈被叮了一下之后就晕了,醒了之后就来了这里,我在这里待了起码两天。”
“那些狐狸没有袭击你?”
“那段时间,我几乎把这里每一寸地都摸遍了,除了尸体什么也没有,还不如说那些狐狸是你招来的。”连长瞟了我一眼。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连长又继续说:“这两天,我分析了形势,想到了很多,也似乎明白了一些东西。大佛爷你来这儿是找一样东西是吧,可偏偏你那时候失忆了,只能盲目地找。”
“我现在还没有找到。”
“可是我看你也想起来了不少东西。”
我悄悄瞄看闷油瓶的脸,他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他这种向来深沉的人最难看懂真实的心思了,事到如今,我觉得我和他的距离还是很远。
“大佛爷你都能在玉璧挖一个洞,实在是厉害。刚开始我听见凿东西的叮叮声还被吓了个半死。”连长说起来的时候一点害怕的神色也没有,他这样长年下地老谋深算的人,遇到什么突发状况都能很快冷静下来,做出判断。
“所以你躲起来了?”我问。
“我要搞清楚这家伙在搞什么,哼,这些谜团一直都挠得我心痒痒的。我不要把命搭上了也不清不楚。”
看来连长和我都是一类人,我不禁萌生了一丝亲切感。
不过他之前胡搞了这么一大通,也把我折腾个半死的。他折腾了这么多,现在才明了这个“它”玩的把戏?这些人猜度来猜度去,真够烦的。
“这里并不是终点。”
闷油瓶又忽然来这么一句,我和连长都看着他。
连长问道:“还有办法出去?”
我不禁有些火大,这个闷油瓶一路上都掌握全局的样子实在太欠揍了,于是朝他说道:“你到底还瞒了什么?不把全部都说了,起码也说一点啊,让别人猜来猜去很好玩吗?”
“这儿就是主墓室,”连长说,“我可以保证,之前我看过厍国的资料,大佛爷捏碎的那个人头,应该就是厍国最鼎盛的时候那个王,他是中毒死的。”
闷油瓶眼神迷离,看了祭台一眼。
“你知道他是中什么毒吗?死得这么奇怪?”
第三十二章、所谓的西王母
我问连长,他摇了摇头。
这厢闷油瓶却淡淡地道:“他中的是虫毒,是一次出行中无意触碰到蹩王招染上的。那时候生活在秦岭的蹩王毒性并没有这么烈,厍人本来就擅长训蛊,一定程度上能抗得住蹩王的毒性,他一时间还死不去。为了解毒,他甚至派人不惜千里去到西王母国寻求西王母的帮助。”
“最后呢?他怎么只剩下一个头颅,而他旁边那些尸体却反过来只是没有头?”
“这里的残尸都是当年他带去西王母国的随从,他们的头颅都留在西王母国当了蹩王的培养皿。”
连长惊叫起来:“什么?别开玩笑了,侍从都没了头,这家伙一个人把这么多尸体从塔木托搬回秦岭?”
“西王母令到这些无头尸都动起来了,他们是自己跟随厍王回来的。回来之后他们并没有就此停下来,甚至能够生产干活,厍人害怕了,便将他们统统分尸。”
“可是西王母骗了厍王,虫毒只是暂时抑制了,最后他还是死了。因为厍王死后尸体还会行动,部落的人只好把厍王的头颅斩下来,供放在这里。”
“你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连长问道。
闷油瓶只是淡淡地回答道:“早年那些战国帛书,其中一卷有记载。”
我还是觉得他说的内容疑点重重,很多地方都有漏洞,想必连长也清楚。可是闷油瓶子竟然说了这么多话就为了对我们撒一个谎,就分明是不会让我们知道更多,这时候还是要去捅穿他也得不到真相,反而会把气氛搞僵了。
不过,有一点我一定要问清楚。
“那你为什么要把厍王的头捏碎?”
我看了他好一会儿,他才说道:“这些,让你知道了又能怎样?”
“也总比糊里糊涂好。”我摇了摇头,“再穷凶极恶的土夫子也不会破坏墓主人的尸体,这是对死者的尊敬。作为上三门张家的家主,你不可能做出这样大不敬的事情。你和厍王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才会做出这种事情?”
他也看了我好久,眼神有点不对劲。
之前他几乎情绪失控跪了下来,是因为厍王?但看他后来的反应又不像畏惧这个只剩个头的厍王,那他一开始在怕什么?莫不成是误把厍王认成了那个“它”?除了“它”,我实在找不到能让闷油瓶子怕的东西了。
旁边的连长似乎耐不住,打断了我们:“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子没那个耐性,看你们在这儿深情对望的劲儿,膈应人啊?”
闷油瓶当他的话是耳边风,继续说下去:“他除了想要解去蹩王的毒,还求西王母给他长生。”
闷油瓶子说的内容其实十分简略,但我也大概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厍王中蹩毒不是偶然的。早在这一任厍王之前,厍国和西王母国已经来往频密。这个厍王知道了西王母利用人头蓄养一种毒虫称霸一方,便想悄悄偷了几只回来,也搞个中原的“西王母国”,谁知道中途处理不当就被这些虫子逃了出来,厍王中了毒,迫于无奈只能回头去求西王母。
当时西王母的态度如何我不得而知,但厍王的毒的确是暂时缓了下来。闷油瓶说西王母当时是用一种类似翡翠的玉石来暂止了厍王的毒性,但那种玉石不能把毒彻底解掉。厍王也知道这一点,但这时候,他发现了这石头一个秘密。
这种石头像是活物一样,能够自己生长。因为西王母每次都只是给很少量的石头这个厍王,厍王每次毒发都刚好用完,但他发现这个秘密后,他甘愿自己毒发,脸也烂了半张,只为了囤起一块玉,从而想要不再受西王母的束缚。
他的确在被蹩王的毒毒死之前做到了,玉石已经生长得足够大,用完后都能有一大块剩余。西王母对此并不知情,仍然依时给他送去玉石。后来厍王还发现玉石间也能长合在一起,这样日积月累,竟也给囤起了一大块。接着这厍王就打了鬼主意,虫毒被抑制下来后借此提出回国,然后偷偷带着这块奇玉离开了西王母国。
这块从西王母国拿回来的玉到了秦岭还会自己长,等石头长得有一个小房子大的时候,厍王发现了玉石里有几个人形的影子。厍王行事向来风行电掣,也很暴戾,还没等手下的厍人对这莫名的玉中怪物产生畏惧,他就已经一下子凿开了石头,把里面的东西挖了出来。
在玉石里面的到底是什么,闷油瓶子没有说,我只能够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得到那些玉中人其实不太像人,非要说那像什么,可以说体型面貌更接近猴子,但和真正的猴子又有很大差别。接着他就提到了一个汉人,那个汉人是上山打猎的时候误闯了厍国的领地被逮到的,在厍国生活了两三年,听说了这件事后,他向厍王说,玉中人就是西王母长生不老的秘密,可是具体是靠这个怎样做到长生不老的,他并不知道。
那时候的人想的也没这么复杂,他们认为能让人长生不老的大多都是药,药就是用来吃的,于是这个第一个从玉石中被挖东西就被厍人分食了。这应该就是我看见那壁画所描绘的内容。
连长多口问了他一句那个汉人最后是怎么下场的,其实我也很好奇。但闷油瓶子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没提。”
连长皱起了脸,似乎想要和他争执下去,我连忙挡在他们之间说道:“别打岔了,小哥,你继续说吧。”
闷油瓶敛了敛眼神,继续说下去。
随着玉石越来越大,那些玉中人也越来越多,也出现了一个和别的玉中人不一样的东西,“它”比起其他玉中人体型外貌更接近人类,隔着绿玉也看得出“它”和人没差两样的面容,闭着眼睛就像睡着了一样。
这时的厍王其实并没有得到长生,他发现自己吃了多少玉中人也还是会衰老,而此时的西王母已经知道了他偷攒玉石,勃然大怒,双方的战争一触即发。西王母一方的势力几乎是压倒性的,厍国根本无还手之力,这让厍王惆怅不已。这时候虫毒带来的后遗症也在折磨着厍王,他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内心就越来越怕死,寻求长生的欲望就越来越强烈。
就在这关键时刻也还是那个汉人向厍王献了计,说以神玉为根基,建一株青铜神树,必然能够祈到上天帮助。
接着玉石就被雕凿成四四方方,内部中空,建了一个祭坛。开始的时候神树只有等人高,立在巨大的四方玉石之上,不用多久厍民们就发现这青铜树真的好像也活了一般,不断伸根生长。
听到这里,我不禁咋舌,怪不得这青铜树规模如此雄伟,原来好歹也已经长了数千年。
这神树长起来之后,厍人都好像得到了一种心想事成的能力。就曾经有过厍人因为过于想念亲人,结果他过世多年的亲人重活在他眼前。厍王借这个力量,得到了和西王母抗衡的资本,和西王母展开了数年恶战。后来西王母国似乎发生了什么动荡,西王母的军队一夜间全部撤走了。战后的厍国状况也不是太好,百废待兴,可一心长生的厍王也不多做理会,至此之后厍国一蹶不振。
没了战争烦扰,厍王继续研究他的长生之道,他把主意又打到了那个在几年前就出现在玉石中的“人”。
和之前的玉中小人一样,在挖出来以后,也把“他”生吞活剥了。
说到这儿,闷油瓶沉默了一阵,才说:“他的确就此得到了长生。”
连长苦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嘲笑这个说法。
我看着闷油瓶子,觉得他还是隐瞒了很多东西没有说,又同时觉得他知道得太清楚了,简直好像亲身经历过一样。我也跟着苦笑了一下,问闷油瓶:“那他怎么最后又只剩下一个头颅,死在这里呢?”
“但那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长生。倘若他早年没有中了蹩王的毒,他应该也是不死的。”
我好像有些明白,但又好像不太清楚。闷油瓶的意思应该是蹩王的毒中影响或者抑制了玉石长生的功效,导致最后厍王还是死了?
厍王死之前,让自己葬入青铜树内的祭坛,妄想得到青铜树物质化的力量,令到自己再次重生。厍王的尸体的确还能动,但在他下葬后不久,那个先前献计的汉人就向厍人宣称厍王起尸,这是大大不妙的事情,怂恿厍人去把厍王的头颅给砍下来,只是把头放到祭台上,尸身则是大火一把,烧得干干净净,并且将那些从西王母国回来后仍会动的无头人全部分尸,也堆放到祭坛中。
厍王的所作所为的确比较残暴,但这么久远的事情,和闷油瓶子也没直接的关系,难不成闷油瓶是西王母的人?
第三十三章、突然出现的生路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我晃了晃脑袋,把这个想法抛之脑后。
连长在旁边越听越不耐烦,嚷嚷道:“我不要听这些有一搭没一搭的。老实说,老子不信你说的,你还是干脆点直接告诉我得了,你到这儿来为了找什么?”
连长又将事情的重心重提,要是他不说,我也陷入了闷油瓶说的故事当中绕不回来了。
闷油瓶还是沉默了良久,才说:“记忆。”
连长轻蔑一笑:“啧,那你找到了吗?你记起来你是几千年前那个汉人还是厍王啊?张大佛爷你别惹我笑了。”
连长这个玩笑有点没谱,闷油瓶也没有搭理他。
这个厍国遗址的故事讲完了,闷油瓶也不再说些什么,其实按说他的性格会多说话才是怪事,把事情告诉我们后他似乎也松了口气。
我还有些狐疑,而连长见他真的不打算再说什么,似乎有点怒意。
这时闷油瓶忽然把他手中那把长匕首架了起来。对准了连长。他脸色大变,也操起了身边的刀子,对着闷油瓶。
我有点被他们的架势吓到,刚才的气氛还算好,一时间双方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闷油瓶子真的要出手的话,估计这个状态下的连长也无从反抗,可是现在就是谁也没动。僵持了片刻,反倒是我上前挡在他们中间,先跟连长说话了:“别这样,没什么事的话,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鬼地方再说,不然我们三个就只能和这里的残尸做伴了。”
连长有点吃惊,对我说:“不杀我?”
“为什么要杀你?”我下意识就回答了他这么一句,这时闷油瓶竟然偷偷掐了我腰侧一下。
连长到底也是江湖中人,遇到什么事情都能够迅速冷静安定下来,刚才屈服在闷油瓶之下的姿态早就已经看不见了。他朝我笑了笑,还是那样阴险,说:“不记得了?你的老相好说过我不过是西贝货,留着我好吗?”
“我知道你是假的,可是也没必要杀掉吧。”
连长咽了一下,看着我的脸忽然就哈哈大笑起来了,边笑边说:“哈哈,看来没有大佛爷罩着你,你都不知道死了几个百年了,还在军队里混了这么多个年头。”
我知道连长是在嘲笑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死了这么多人,偏偏就是我能幸免。
心里是有些不高兴,可是这时候我不想和连长说这么多废话,先压下了闷油瓶子举着刀的手,然后跟他说:“我们真的不想杀你,你也不想就这么死在这里的话,我们就一起想办法出去。”
“‘我们’?不只是你是这么想吗?”连长冷笑一声。
我怒斥他:“别这么多废话了好不好,到底还想不想要出去。我是念着过往的情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听到我这么说,连长这老狐狸也没放下戒备,还是闷油瓶先把手放下来,顺道把刀子也扔在地上,在示意和解。
连长想了想,我伸出手把他拉起来。连长还挺霸道的,差点把我整个人也给拉下去了,还好我踉跄两步后还是能站得住脚。他站了起来,拍拍衣服,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闷油瓶,冷笑了一声,说:“小同志,别说当上级的不听底层声音,我跟你相好的恩怨出去再算,怎么样?”
我没有理睬他,却在腹诽。
像连长这种老狐狸肯定不会这样顺当,又不知道他暗地里打什么鬼主意,出到去之后可能立马就和我们反面了。但我这个人就是命犯太极,明知是麻烦还偏偏耐不住自己心思去找。即使知道带着这个物质化出来的连长就等于带着一个定时炸弹在身边,不过我还是做不出将他杀掉或只留他一人困在这儿这种事。
闷油瓶伸手把我拉了过去,让我和连长保持了一定距离。他显然心里仍有顾忌,对连长十分戒备,其实对方的心思我们都心照不宣。
连长又阴险地一笑,说:“怎么样?大佛爷想到了逃出去的办法了吗?”
闷油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显然充满敌视。
这时,突然炸出了一连串延绵的号角声,声音极其洪亮,回荡在封闭的祭坛中气势特别磅礴。
我被这么一下吓得半死,声音令到我似乎就要失去心神,眼前恍恍惚惚出现一口井,整个人不能自控地想要栽进去。
怎么忽然会在我们面前出现一个井口?按理说这儿已经是青铜树的底部,墓主人的尸首也在这里了,下面不可能还会有地宫吧?葬的是什么人?下面葬的才是真正的墓主?他娘的,这个古墓结构这么复杂,早早就超出了当时的生产力发展水平了吧。
连长也走上前探头去看看井口,在旁边疑惑道:“你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竟然物化了一口井出来?”
“我没胡想,我保证,我就真没想过这乱七八糟的事。”
我回头瞄了一眼那个井,突然觉得有些熟悉。我感到一丝不妙,脸色大变,对闷油瓶说:“小哥,你第一眼看到这个井想到了什么?”
闷油瓶皱了皱眉头,说:“这是出路。”
我们都因为闷油瓶这句话而诧异了,出路怎么会忽然出现?这的确是我们当中哪个人物化出来的吗?连长疑惑地看了看他,然后把头探到井下去,突然他大叫了一声,接着皱着眉头捂着鼻子把头伸回来,跟我说道:“下面堆了尸体,还新鲜的。”
我听他这么说,不禁打了个哆嗦,问道:“尸体?这是怎么回事?”
“下面一股儿尸臭味儿,决不会错的。”
连长多年在死人堆里打滚,死人的味道他的确不会认错。
我看了看闷油瓶,向他询问道:“现在怎么办?这他娘的也是‘它’的诡计吗?”
闷油瓶摇了摇头,似乎也不知道。
这时连长在一边不耐烦了:“你们两个磨蹭什么,现在这里也没出路,反正也是找路跑,看见个口子就钻啊,还他娘的管这么多干什么。”
我还是有些踌躇,这井下一片漆黑,我也把头探下去看,还真嗅到一股难言的臭味。这是个千年古墓,要是有尸体堆积在下面也早该腐烂化骨了,怎么还能发出腐臭?
“下面会不会有粽子?”
我猛地惊醒,粽子身上往往有一股腐臭,难不成下面的千年古尸已经变粽子了?我们这样贸然下去会不会遭祸了?
“不是粽子。”这时闷油瓶在旁淡淡开口道,“里面都是刚死了两天的人。”
第三十四章、井
“这都是谁?”
“该不会……都是连队的同志?”连长在旁边闷闷地开口道,“解九他在上面杀了人之后,把尸体直接了扔下来。”
“那也不可能会在主棺底下出现吧?”我说。
“谁知道会不会,这个墓的规格这样奇怪,难不免尸体是从某个渠道到了下面去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反倒是好事,那就说明从下面走真的能够出去。”连长一边说,一边细细打量这个井。
“真的要进去?”我觉得连长的话有些道理,可是这个井是突然冒出来的,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我看看闷油瓶,他似乎也赞同进去。
连长对我说道:“你像个娘们儿一样磨磨蹭蹭扭扭捏捏干什,现在即使里面是龙潭虎穴也要闯的了。”说着连长竟然就自己先一个人爬上了井沿,纵身跳了下去。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连长已经没了人影。我看了看闷油瓶,他拉起了我的手,想要把我也拉进去。
我有些迟疑,站在原地不让他拉我进去,说道:“小哥,我总觉得这个井有些邪门,我们……”
“你在怕?”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之前恍恍惚惚问过我怕不怕,我那时候答了他我不怕,现在他又说类似的事情,究竟是想从我身上确定什么?其实我也有发觉,一路上我的情绪一直都很不稳定,现在连闷油瓶也变得神经兮兮的,这个厍国遗址实在太古怪了。
“也不算是,只是我觉得……”
我不知道该怎么样表达我现在的感觉,愣愣地看着闷油瓶子的样子,有点不知所措。突然整个玉棺都在震荡了起来,我们两个人都站得不稳,混乱中闷油瓶子松了手,我重心不稳就这么栽进了井里了。
刹那间我的大脑只剩下一片空白,闷油瓶想捉住我也来不及,他长长的发丘指擦过了我的手,我脸朝上摔了下去,那一刻我似乎看见闷油瓶少有的露出了急切的表情,可是还没等我好好看清楚,他的脸已经离我越来越远,渐渐缩成模糊的一点。恍惚中我的后脑撞在了井壁上,痛得我一阵头晕眼花,后脑可能已经破了皮流血了。
全过程都十分快,我根本想不到对策,但我意识还是清明的,浑浑噩噩中背脊撞上了一根青铜链一样的物体,差点把我的肺也给打出来,还没等我缓过来,又撞到一堆链条上。青铜链的间距都很大,我想捉住这些链条,但刚才撞的那么几下好像令到我的身体反应都迟钝了似的,手拼命去抓也抓不到。
迷糊中,有人在一瞬间捉住了我乱挥的手,把我的身体稳住了。这时候我还是懵着的,不知道发生什么回事,直到听到连长在骂骂咧咧才稍微意识到什么回事。
“你这家伙,想死直说,老子一刀给你个爽快的。”
这时我还想跟连长说话,可是一张口,喉咙就辛辣得厉害,一股液体随即涌了上来,一下子我就给喷了一大口鲜血,流得整个下巴都是。
连长往上提了提,我被他这么一折腾,又忍不住吐了一大口血。他这时候才来问我:“怎么,还死不去吧?”
我连回瞪他的力气也没有了,半垂着头,有气无力地道:“命大,死不去。”
真是的,老是遇上高空坠落这种事情,还都死不去,却要折腾个半死的,真不知道是命大还是命贱。
这次连长谨慎多了,没用蛮力把我往链条上死命拉,我喘着气被他拉到链条上,屁股一碰上青铜链,整个人就往后仰,还有连长及时把我拉了回来。他把我扶好,给我扫扫背让我尽快缓过来,然后骂道:“你他妈的怎么就从上面给摔下来了,又不是不知道自己一个书生样样差劲,带着真是个累赘。怎么,张大佛爷没顾着你吗?他跑哪里去了?”
说罢他往上看了看,也没见人影。
“我是不小心摔下来的,没想到——”我突然感到胸口一阵绞痛,就说不下去了,只能干在那喘气。
“刚才上面是不是震了一下?”
我连点头的力气也没有,不过连长也明白了,便继续道:“刚才震了那一下子似乎有些跷蹊。”
接着他就起了疑惑,眼睛一直看着上面,说:“奇怪,张大佛爷怎么还不下来?”
我马上抬头看了看头顶,因为动作太快牵动了伤口,又是一阵剧痛,喉咙还痒得紧,想要咳却咳不出来。
“我们先歇歇吧,根据这股尸体腐臭味浓烈程度,我估计离最底还有三十多米,你这副死样子也下不了去。”
“小、小哥……”
我本想说闷油瓶还没下来,但连长不用我说也知道我想说什么了。
“不用惦记你的相好,他的身手比你好太多了,早晚他也会下来的。”连长扫着我的背,看我忍得这么辛苦,就要跟我胡扯些话,好分散我的注意力,“倒是你,那家伙看上去是很年轻,但我们都还是得尊称他做大佛爷,你这家伙一上来就给叫他小哥了,真是有恃无恐。”
我心说我又不是土夫子,干嘛要跟土夫子的规矩,张启山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年纪,开始的时候叫他小哥已经很给面子了,真的左一句大佛爷右一句大佛爷的话那多别扭,小哥这个称呼后来好像叫着叫着就叫惯了。
连长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自说自话,不过大多数都是在调侃闷油瓶。这个态度和之前对张大佛爷那种毕恭毕敬的态度实在差太远了,可是做了他这么久副官,也知道他是本来就是那种无法无天的性格,之前是碍于张大佛爷的身份装孙子,现在抓破脸皮露出本性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反正他是什么态度,闷油瓶子也不会在意。
他胡天胡地说了一阵子,我也能稍微缓了缓,我嘶哑着声音说道:“我好多了。”,打断了他的侃侃而谈。
连长又看了看上面,皱着眉说道:“你相好该会自己下来吧?”
谁知连长话音刚落,闷油瓶已经顺着青铜锁链滑溜下来,潇洒地稳住在我们面前。他看了我们一眼,什么话也不说,然后示意让我们继续下去。
他也不想多等等我们,自己一个先顺着青铜链滑下去了,连长啧了一声,拍拍我的肩,我示意他我的状况还可以,他便不多理会我,立马跟着闷油瓶下去了。其实缓了刚才那阵子,我的情况已经好多了,自己一个滑下去应该不是问题。
他们实在太快了,我在后面完全跟不上,很快就见不到这两个人,我心里骂了一句,还是得乖乖地慢慢爬。
越往下腐臭味就应该越浓烈,可是我爬着爬着,却发现这股尸臭味竟然被一阵奇特的香气掩盖了。这阵香气熏得人有些迷糊,我心里正疑惑着是什么回事,突然整个井都剧烈地震动起来,我怕得马上抱紧青铜链。整个井晃了一阵后才停下来,随即我就听见滂湃的水声,不是从井下涌上来,而是仿佛是水从井底涌出去。
这时候那股香气更加浓烈了,我愣了一愣,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贴上了我后颈。
第三十五章、井底的真相
我摸了摸脖子,摸到一大团湿漉漉的头发,那股香气就是从这滑腻的头发散发出来的。我抬头看了看,只是看见一团头发缠在青铜链上,不禁疑惑这头发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明明一路上也没看见。
这时连长在下面叫我:“小同志,你在上面磨蹭什么?”
“这里有团头发。”
“头发?别管那些有一搭没一搭,没准不过是你自己物化出来的而已,赶快下来。”
物质化?没准是我物质化出来的?
如果这里真的存在这么妖邪的力量,那么之前我经历的怪事是不是某个人物质化出来,再甚至其实这都是我自己的潜在想法?我从高处摔下来没摔死,解九喂我毒药我又活过来了,是不是又是因为物质化?我究竟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我了?我会不会也是物质化出来的?
我越想就越惊慌。闷油瓶之前问我怕不怕,是不是指这件事?
就在我想得入神的时候,忽然被人大力地扇了个耳光,这才回过神来,看见闷油瓶正淡淡地看着我。
接着连长也跟着爬了上来,骂道:“搞什么鬼,又上又下折腾人玩吗?”
我欲哭无泪,苦着一张脸看他们。
闷油瓶闷闷地道:“别乱想。”
连长皱着眉看着我,说:“你这种书呆子就是麻烦,大佛爷在这我就不管你了,我自己先下去。”
他正要往下爬,闷油瓶一刀子就横在他脖子上,冷冷地看着他。连长啧了一声,摆手说道:“不走,我不走,我就乖乖跟着你们。”
“别争了,我也喘够了,你们慢点我就能跟上来。”
闷油瓶收回刀,连长白了我一眼,看我慢腾腾地往下挪。
整个过程我们都没有说话,连长自然是一脸不悦,抢在我们前面,但不敢率先跑得多远,而闷油瓶则一直都在护在我附近,我稍微走走神他就毫不留情地一手甩过来,手劲也不会悠着点,对此我是敢怒不敢言,憋屈死了。
越往下,刚才那阵香气反而越淡,尸臭味又重新占据了鼻腔,突然在前面的连长说:“慢着,到底了。”
到底了?这么快?
连长在下面点了一只火折子,我看见连长稳稳当当站着才相信真的到底了,也跟着跳了下去。
刚踩到底的时候觉得脚底下的感觉不太对劲,地面软绵绵的,我踩上去的时候差点站不稳摔了下去。闷油瓶紧接其后,脚碰到底的时候也皱眉了。
“脚底下的是什么?”我问连长。
他也皱着眉,蹲下来用火折子去照。这一照差点没把我吓死,我们踩着的竟然是成堆的尸体,连长刚好照在一个死人的脸上。尸体的双眼惊恐地睁着,嘴巴张得大大的,脸皮已经开始腐烂了,看得人一阵恶心。
想到我现在正踩着的全都是这副死状的人,我就不进脚底一寒,浑身发麻起来了。
“连长,别照了。”
“我说你是不是太蠢了点,你看。”他用火折子指了指尸体,这时我才看清楚,这人身上穿的不是军服,而是一种少数民族的衣服,初看我还觉得有些熟悉,再认真点看,才想起这的确是生活在秦岭大山里一个少数民族的传统服饰,当年在六七零部队的时候好像就在这个少数民族的山寨子里逗留过。
这具尸体还比较新鲜,应该死了不过一天。难道除了两支盗墓队伍以外,还有更多人在找这个厍国遗址?天哪,那事情得有多复杂。
“有没有可能是误闯进来的山民?”
“你硬要说带着这种东西还是误闯的话,我只能说你天真得无药可救了。”连长边说边用他的长匕首在尸体上搅动,然后从那人的衣服内侧挑出来一块布,我顿时目瞪口呆,这块布上面绘的竟然就是双身蛇图案。
“小同志,你记得你遇过这个少数民族不?”
我点点头,说:“有印象,可我记得这个少数民族崇拜的是鸟首人身的山神,那神是有操蛇,但那蛇的形象和厍国的双身蛇差太远了。那时候六七零部队就是在找一切关于双身蛇的信息,我不可能弄错的。”
“那就跷蹊了,这人进来干什么?”
连长再照照周围,也是几个同样穿着这样服饰的人,死状都差不多。
我问闷油瓶有什么看法,他没有答我,似乎略有所思。
连长拿着火折子照了照周围,这井底不宽敞,一眼就看全了,也没见到我们队友的尸体。
“怎么回事?这是死路?”
听他这么说我还真有点担忧,难不成我们还要爬回去?
这时闷油瓶捏了捏我的肩膀,我正想问他你要干什么,他就蹲了下来,翻起了一具尸体。
连长显然和我一样吃惊了,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闷油瓶连掀了几具尸体,发现下面同样是尸堆,不过这时我们已经明白过来。
下面的尸体就是之前被解九杀了的连队的队友,我看见好几张熟悉的脸诧异地扭曲着,心一揪紧,眼泪一下子忍不住就涌了出来了。连长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走到闷油瓶旁边,跟着蹲了下来察看。我用袖子擦了擦脸,也赶忙凑上去。
“小同志,你发觉了吗?”连长神色凝重地跟我说,“他们死在这几个人下面,也就是说,这几个山民是在我们之后才进来的,而且,他们的目的同样不单纯。”
第三十六章、联系
我点点头,说:“他们会不会也是为了这棵青铜树?”
“很有可能。”连长翻动其中一具山民的尸体,沉下一张脸,“他们浑身的长骨头都断了,看来是摔死的。小同志,你还能记得更多关于这个少数民族的事么?”
我想了想,开口道:“我们当时在这个少数民族的村寨留宿了一夜,在我记忆中没有什么特别的,他们对待外人的态度很和善,还有几个山民能听得懂汉语,但那时候只有领队和他们交流过。他们的民族文化和厍国文明应该有一定相似,队伍的人在逗留的时间内做了不少资料搜集,不过那时什么也不让我知道,他们搜集到的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不过我有听说过他们在讨论这个民族崇拜的神,说很有可能是三青鸟的原始图腾。”
“三青鸟?那不是传说中那什么西王母的座下使者什么的?怎么就让人拜上了?”
“神话传下来是这样,其实上古神话很多都是将那时的氏族争斗神化得来的,也就是说神话未必全都不可信,里面都是有一定的现实基础的。这三青鸟可能是当时一种食肉猛禽,族民出于对强者的膜拜,将它神化再而信奉,接着形成风俗流传下来了。”其实这些事情都是当时的领队告诉我的,我死皮赖脸磨了他很久他才告诉这么点东西给我。
“慢着,小同志,这三脚鸟在神话传说中是西王母的使者是吧?”
“没错,怎么了?”
“他娘的,还问怎么了?神话是玄乎了点,但你也会说神话是有现实基础的。那么按照神话,这三脚鸟是西王母养的,大佛爷也说过西王母派过兵来打厍国,这个少数民族会不会就是和这有关系的?”
“管这么多干什么,我们又不是来做考古研究。”我被连长说得有些莫名其妙,认识他这么久了,连长的脑子里不只是有明器的吗?怎么关注起这些来了?
“都几千年了,他们是西王母的人,你说他们会不会一直在找办法进来这里,夺回他们的东西?都摸索了这么多年,虽未见得他们在这斗里来去自如,但经验总会有吧,退路也总会给自己留一条吧。”
我忽然醒悟过来,说道:“那么就是说,沿着他们走过的路线,就一定能够出去?”
“一定不能说,但尸体都在这里出现了,就说明总有路从外面通到进来。这几个山民可能就是找方法进这个玉棺里,却不小心失足从上面摔下来摔死了。”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我们脱出的机会又能大一些。
我环视一周,发现井底的空间真的不多,这里大概二十具尸体已经把井底给埋得满满实实。周围黑漆漆的,除了我们下来的那个井口,根本不见其他通路。
“他们从哪里摔下来的?这里明明不见有其他出路。”
连长说的的确是一个大问题,我跟着看了很久,真的除了一片黑以为就没见到其他。火折子烧不长久,很快就灭了,连长迅速打燃一支,往一边贴去,摸着井壁走。
我细细看着连长走过的位置,看能不能看到什么出路。
井壁上也是有双身蛇图腾的,两条粗大无比的蛇缠绕在一起,看多遍都觉得十分狰狞。
突然,连长的火折子灭了,井底又暗了一分。
连长骂了一声,又摸出了一支火折子打燃,可是这支灭得更快,还没有三秒钟火光就没了。
“他娘的,鬼吹灯吗?老子就剩下一根了。”
边骂着连长又打燃了最后一支火折子,这次比上次更快,几乎是一冒出火光就给熄了。
“我靠,该不是真的鬼吹灯吧?”
这里除了井口能透了点微弱的火光下来就没有其他光源。我一下子懵了,这火灭得太突然,现在真的是陷进黑暗中,都只能看见眼前有人影。我怕是暗处真有什么,连忙说道:“当心,这里可能有什么东西。”
“屁,都这状况……我操,这是什么?”
听到连长的惊呼我就知道不妙了,心说糟糕,想要走过去肩膀却被闷油瓶子一把捉住,把我整个人都扳了回去。这时突然听见“啪”的一声,随即就听见那厢连长又喊:“操,他妈的什么东西打掉了我的火折子!”
我紧张地想要过去,便要挣脱闷油瓶的手,谁知我们这样推来挡去,我竟一不小心踩了个空,整个人摔到了尸体堆中,尸臭味涌进鼻腔差点把我熏窒息。
忍住恶心,我刚要抬起头爬起来,双脚竟然被捉住了,我惊得冷汗也冒了出来,回头只看见一片漆黑中有一个人影。我当时看得不是很真切,总觉得这个人影的姿势有些变形,看起来像只趴在地的大猴子。我瞬间就想到了之前那些被螭蛊附身的人,螭蛊附在死人身上能让人复活吗?
我被吓糊涂了,什么也管不上,伸手就往前爬,边爬边大叫:“小哥、小哥!这里有什么东西!”
连长在大吼回问道发生了什么回事,却不见他人在哪。
拖着我的人力道很大,听叫我喊人,立马就把我整个人从后提了起来往后拉,我慌忙挣扎起来,眼前只有闷油瓶子的身影,正一动不动的笔直地站在不远处,我的手乱挥乱捉,可就是捉不到他,还离他越来越远。
闷油瓶子听不见我在叫他?
我这时都懵了,简直不会动作,手往前伸得直直的,身体被后面那人越拖越远,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眼看快连眼前的身影都看不见了,心里却没什么想法。这时候手又突然被捉住了,整个人又被拉回前去。这两只特别长的手指触感实在太特别了,我又意识了过来,知道闷油瓶终于会来拉我,也连忙配合他往前挣扎起来。
捉住我的东西似乎想要制住我乱蹬的脚,我抵死反抗,牵动了我的胸口,痛到了极点我也咬咬牙关给忍了下来。混乱中我好像踢中了那东西的脸,我听到那东西发出了一声“哎呀”,不禁头皮一炸,这他妈的分明是人的声音。
这是谁?幸存下来的山民?想要来害我们?
想到这个我不禁就火大,瞪下去的力道也狠了许多,那人吃了痛,闷哼了几声还不肯放手,这时拉着我的闷油瓶突然一发力,那人抗不住脱了手,我就这么被闷油瓶拉了回去,整个人都虚脱地趴在尸堆上,双手还和闷油瓶紧握着。闷油瓶还不放心,丝毫不敢怠慢,立即就把我从地上给拉了起来。
闷油瓶下手向来没什么分寸,这一下给我的牵动太大了,我这时也受不了,咳了好几声,感觉几乎都要把肺给咳出来,肋骨痛得冷汗也冒了下来,腰也站不直就要马上摔回去。
这时我听到了连长在一边暴躁地说:“我操,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大佛爷你们在哪?”
“别吵。”闷油瓶低吼了一声,还真是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硬忍着咳嗽,双手搭在闷油瓶身上借力站着,回头看刚才被拖进去那边。
那个影子还在远处,巍巍颤颤地站了起来,怎么看怎么畸形。那个人应该是佝偻着腰,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点火。”
闷油瓶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一句,我心想点火?我们哪里还有火折子?
连长应该也是想对闷油瓶说已经没火折子,可他才“哎”了一声,竟然就飘来一把神经质的嗓音:“不要、不要点火!会、会把它们引、引来的,不要!”
我一下子就认出这把声音了。
“解九,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