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1年2月18日

盗墓迷城 by 土方露儿(三部28 – 36)

第二十八章 鬼漩涡

那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蛇是缠食性动物,怎么也不太可能用牙齿啊。如果对面是小型猛兽的话,体型上又对不上。

胖子知道那东西没吃饱,也不晓得它靠什么方式搜索猎物,是食素的还是杂食的。

正犹豫的档口,胖子忽然发觉到异样——声音消失了。他第一反应是毒雾影响了五感,稍微活动下手脚并没发现中毒的迹象,那就表示那东西要么走了要么隐藏了自己的气息。

前一种情况还好办,用膀胱想也知道不可能。胖子有些发慌,长时间不动也不是个法子,他尝试着往左移了一小寸,雾气厚重,只听“咔嚓”一下,胖子心说糟糕,他忘了身上的背包,这下怕是挂到树枝上了。

顿了一秒后林中蓦然狂风大作,胖子周围的灌木疯狂摇摆起来,树枝带动树叶被撞得七零八落。

眼看有东西冲自己的方向冲来,距离越离越近,胖子大骂一声“靠他奶奶”起身便跑。不过他也不是盲无目的,他将背包里暂时用不到的东西全部扔了出去,尽量分散对方的注意力。

可这招声东击西压根不顶用,那东西似乎认定了胖子,很快追了上来。

胖子刚跑出两步,腰部左侧一疼,一股巨大的冲力顶向他,一下子人就被推出去十几米,身子也被顶飞,脊椎几乎折了。他人未落地,半空中胸口又是一震,喉咙一甜,口鼻溢出一股温热。

胖子糊了一把脸,没多犹豫立即用背包抵住胸口,为的是保护胸腔不被咬穿或撞碎。

他就觉得前胸被什么东西一口咬住,整个人在空中被甩来甩去。没几下子,背包一空,人便从怪物口中甩了出去,包里面的东西撒得到处都是。

他背部刚着地,一记重击迎面劈下,这一下实在太快了,他勉强翻了个身,旁边的土地顿时炸开了花。那怪物没给胖子第二次机会,横向一扫,直接撞上胖子的后腰。胖子背对着对方,没机会做出防备,咬住牙关硬生生接了下来,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敲碎了。

也不知幸也不幸,胖子第三次被抛起后,身体一阵急速下坠,紧接着一口凉水呛进鼻子里。

那怪物没再追上来,胖子憋住气一个猛子游出了水面,隐约就看见山上窜出几个人形黑影,站在高处冷冷盯着他。

未等胖子纳过闷,只听哗啦啦啦,周遭的水面突然下沉,几个扭曲的波纹过后河水迅速改变流向,一个巨大的漩涡在三尺开外形成。胖子一下子被压进水里,打着转冲入漩涡中心。

这条河里全是神出鬼没的“鬼漩涡”,不知何时何地就冒了出来,胖子在水里根本使不上劲儿,任凭几股力道从不同方向缠住他。耳边全是隆隆的水声,肺里的空气差不多也到了极限。他形容自己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狂风暴雨中的一只雏燕,大有突破风浪重见光明之势,我则认为更像丢进马桶的章鱼小丸子。

等他停下来,已经不知道给带到了什么地方,胸前的背包还剩下半个,两只王八一只咬住另一只的尾巴,另一只咬住胖子的衣服,龟壳上还有一长道裂纹。胖子苦笑了一下,没想到活了大半辈子居然被一只王八救了。

我看了一眼那王八,果然在壳上发现了一条不自然的龟裂,也算是护主有功。

两岸全是陡峭的山面,根本没有可落脚的地方,胖子精疲力竭了,抓住河里的一块礁石总算停了下来。半只包里还剩下些压缩饼干和少量的药齤品,还有一把水果刀。胖子找了点药胡乱涂在伤口处,然后趴在石头上面大喘粗气。

不一会儿,上游又漂下一大堆帐篷碎布和烂木头,还有几只破瓶子,可想而知昨晚有何等惨烈。胖子眼尖,发现那堆破烂中混入了几个铁皮罐头。那可是保命的玩意儿,他立马跳进水里,一手把住石头,用半只包做网子去捞。

那罐头正是先前一直喂王八的那种美国货,胖子也不挑剔了,用水果刀撬开铁皮就着凉水一通狼吞虎咽。总算填饱了肚子,脑袋也灵光了些,他想起昨晚遭到的攻击,怕是小哥他们也会遭遇同样的境况,思来想去决定搬救兵。

只是现在身处何地也不清楚,他留下那只母王八,带上另一只重新跳入水中。

武夷山的水路九曲十八弯,过了鬼河不算完,一个弯接着一个弯。好在水面与鬼河相比稍显平静,胖子抱着王八在水里漂了几天,后面的情况与之前推测的差不多,他误闯入当地人的祠堂偷吃了贡品破坏了人偶,又招来一些不知名的东西,直到阴错阳差撞上我们。

“这么说,你很可能被跟踪了。”我听完后判断道。

“管它娘的跟不跟踪,胖爷我这趟铁定得回去,那雾里的东西不好对付,小哥带着一帮拖油瓶,也不知道搞不搞得定。”

这倒是,闷油瓶虽然性子冷清,可但凡能救的人他都会全力救助。这一点我随他,我不敢说说自己有多高尚,费尽心血不过想让同伴少死几个。

我点头的同时又有点担忧,“就算你找对了地方,怎么断定小哥肯定在那儿?”

这是我一直最在意的,闷油瓶能救人,但不代表他不会玩失踪。在保证所有人暂时安全的情况下,他完全有办法脱身去办自己的事情,这对他而言像家常便饭。按照以前的行为模式,恐怕早溜号了吧。

胖子道:“算你问到点子上了,之前我也挺担心这个,这几天倒想通了。”

我让他赶紧说说。

“很简单,还是漩涡。小哥他们是冲着这次的斗来的,斗在哪,自然在地下。”我心说废话,在地上那我们就不叫倒斗改叫拆迁大队了。

不过胖子一提点我突然恍然大悟,他娘的原来这么一回事!这不就是大风水里常提到的“潜龙出游”吗?

“你的意思,有漩涡的地方就是目的地?!”话一脱口我更加肯定自己的推测,绝对没错!

这话有点跳跃,我简单解释一下。首先,漩涡产生的机理是水流遇低洼处或是水中原本就有的扰动所激成的螺旋形水涡,外侧流得慢,中心的水流快,导致中心形成负压,周围的水向中心补充形成漩涡。

而胖子遇到的鬼漩涡不固定在某个地方,就表示下面极可能有多条用于排水的坑道。那些通道分布在山体各处,影响了内部的水系,才导致不定期的产生漩涡。

从在风水学上讲,每条河都是一条龙,排水道如果位置选的好也能形成龙势,有形有势,这条龙便算成了。

古人讲究盈缺有余,连一条排水道也不例外。每次排水时就好像水里的龙出走,过段时间排水道重新积满水,好似潜龙游玩回来。仔细观察的话,漩涡产生的时间并非随机,还是有规律可循的。若整条河道都能产生这种鬼漩涡,说明下面的古墓规模必然不会小到哪里去。

“奶奶的,老子还不容易想得瑟一把,又被你抢了先。”胖子不满地嘟囔道。

我看天色微亮,小花还在瞌睡,一阵困意涌上来,我打了个哈欠顿时浑身觉得乏得厉害,也不再和胖子继续扯皮,身体一歪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有细小的水滴落在脸上,外面好像下起了小雨,山里的天气变化莫测,下雨下雾均是常事。

我本想忽略这件事继续来个回笼觉,可耳边的哗哗声逐渐增大,睡得一点也不安稳。

我糊了一把脸,只觉得这雨水有点咸,还有股骚味,脑袋里随即出现一个问号:为啥脸上湿乎乎的,身上没事呢?

揉了揉眼睛抬头一看,艳阳当空万里无云。

我更加奇怪,往身边一瞥,胖子站在离我脸两步远的地方正在放水,嘴巴里边唱到:“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炸药包?我要炸齤学校,老师不知道,一拉线儿我就跑,轰隆一声学校炸没了……”而我的脸部此时正在水花飞溅的范围以内。

“操!”我猛地跳起来大吼道。

胖子正尿在兴头上,被我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吓得抖了几抖,裤腿立马见了湿。

第二十九章 纵深

“我操,你谋财害命啊。”胖子忙拉上拉链,甩了几下裤腿,愤愤道:“举不起来你搭把手?有在别人滋尿时吓唬人的吗?!”

“有在别人脸边撒尿的吗?”我也大怒:“溅老子嘴里了!”

胖子笑道:“胖爷的尿堪比十全大补汤,你享受去吧。放心,老子没糖尿病,你得不了蛀牙。”

“滚蛋!”我连呸了几下,“撒尿就撒尿,唱哪门子破歌,跟鬼吼似的也不怕把水鬼招来。”

“这是老子自己作词作曲,等我有了儿子天天教他唱这个,来来来,后面还有一段我免费唱给你听。”

我连连摆手让他打住,可胖子今天心情不错,一屁股坐到我旁边,筏子马上颠了几下。

我急忙扶住竹筏,就见胖子把两条肥腿一盘,回忆般说道:“我当年插队那会儿唯一的乐趣只有两个,一是改歌词,看谁改的最离谱。二是男女下地干活。有句话不是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么,可再不累它也得解决生理需要哇。哎我先声明啊天真,你可别想歪了。”

“老子啥也没想!”

胖子接着道:“文革那会儿拉屎撒尿不能当姑娘的面直说,否则一准跑出个红卫兵给你扣个耍社会主义流氓罪,当然了你这个年纪理解不了。时间一长,男的就集体想出几句黑话。不是有句歌词叫‘唱支山歌给裆听’,我们就管撒尿叫唱歌,管拉屎叫炖豆腐。”

“常听大队支书问:‘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那谁和谁谁去哪儿了。’一块儿的男生就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报告!那谁炖豆腐去了,其他人有大合唱。’有一次,队里新来一个小知青,开始他不知道大家的暗语。当时老子刚拉完屎回来,我一哥们就问我:‘小胖,今儿的豆腐做得怎么样啊?’我也没多想,随口说:‘今儿卤水点少了,不成个儿。’结果那个新兵蛋子接茬道:‘不成个儿没关系,在俺老家加把大盐,和着小青葱拌起来腌着吃,贼拉香。’那次之后,胖爷我整整一年没碰过豆腐,女人的豆腐也没吃过。”

我听着就乐:“你继续迎风高歌吧,当心全唱进嘴里,十年的补药都省去了。”

这时我才发现小花也醒了,正坐在船边,我刚和胖子打屁的话全被他听了去,却一句话也没有接茬,太不符合他的个性。他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也不清楚他对昨晚发生的事情有没有印象。

小花的背影有些没落,可能是心理作用,总觉得我和他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我从没主动想过害谁,这是第一次我默许了胖子的做法,从道义上来说确实不够厚道。我甚至想对小花和盘托出,可果真那样又把胖子放在一个尴尬的位置。

我见胖子一副乐得无所谓的样子,心说胖子也是为了我着想,至于小花在心里如何误解我,也权当是为了哥们背这口黑锅。

我假装伸懒腰有意凑到小花身边,又有模有样地扭了两下腰,可踌躇半天也找不到话头,倒显出欲盖弥彰的味道。

小花抬头看了我一眼,没有任何表情,这让我更加心虚了,虽说我这个发小嘴皮子功夫厉害,可平时也不是一个话多的人,有时看着他一个人在那里,总给我一种闷油瓶附体的感觉。

好在胖子适时打破沉默,喊了句:“到了。”

我们同时抬头,竹筏已经驶离了原来的河道,眼前的湖面宽敞许多,正前方出现一个山洞。

“这就是你说的美人谷?”我问道:“不就是个普通的洞么?”

“你没见过美人的屁股吧?嘿嘿,胖爷我形容的一点不差。”

我一愣,“敢情是屁股的股!我靠你太变态了,正经点行不。”

“你这个无邪在老子面前装什么天真。”胖子转向小花,“花儿爷见过世面,你给评评理。”

小花没说话,而是走到竹筏边上微皱起眉头紧盯住水面。

胖子用胳膊顶了我一下,“我说这小子转性了,别是小哥附体找咱们来了。哎哟喂,我突然慎得慌。”

我骂道:“小哥寿比南山不老松,就是等咱俩下辈子投胎再做人也轮不到他,你把嘴巴擦干净再说话!”

胖子不示弱:“娘的你着急归着急,别老挤兑我行不,再废话当心扔你进水里喂王八,以后武夷山的水产多出一个新品种——天真鳖。”

我和胖子斗嘴的功夫已经能看到那个洞了,我暗骂,撑住篙子往山洞方面移动,等离近了才发现这洞口是个葫芦口,站在近处能听到里面吹来的呼啸声。

我用力一撑,筏子缓缓进了洞,起先一段还有点光亮,很快所有的光线就只剩下手里的狼眼手电。

我用狼眼向黑暗的山洞深处照了一下,里面的高低落差很大,入口处一段仅有一米多高,再往前洞穴徒然拔高到几十米,交织着繁密的绿色藤蔓,上面倒挂着许多墨绿色的袋状物,如同吊死鬼一样。当下只听见潺潺水声,外界的声音竟一点也传不进来。

我咽口唾沫看向胖子和小花,前者瞪了我一眼道:“你到底还走不走了?跟个娘们似的,现在可不是打退堂鼓的时候。”

“我他娘的知道!”我吼道,却极力压下心中不安的情绪,“我们带的手电电量有限,这条水道还不知道多长,万一待会儿没电了……”

“用这个。”小花从背包掏出一个探照灯,“这是防水的,能用五六个小时,不过也要省着点用,我提议隔两分钟开一次,转弯的时候开一次。”

我和小花用麻绳将探照灯固定在竹筏的前面,胖子分量重,站在后面撑住竹竿平衡竹筏。三个人相顾无言,我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强烈了,总感觉这个山洞没这么简单,又说不出太多。

准备就绪,我做了一个深呼吸,用杆子一点洞壁的石头,筏子在水流推动下缓缓前行,驶入大山的深处。

从深处吹出来的凉风袭人,我打了个哆嗦,伸手试了试水温,一些小型的鱼类在水里游动,碰到我的手指后嗖地窜走了。这里的水冷得有点刺骨,我的指尖很快麻痹,赶紧抽回来甩了几下,看来洞里比外面的温差差了几度不止。

往前漂流了一段,水流的速度忽然加快不少。竹筏在水面上跌跌撞撞,胖子和小花忙着用竹竿稳住筏子,我急忙打开探照灯,苍白的灯光一扫而过,两侧洞壁上出现很多千年以上形成的砂砾岩层,被切割成千奇百怪的形状,有直立的、堡垒状的、宝塔状的,全部披上一层赤红色。

因为水流的影响灯光晃得厉害,前面的景色只一闪现,下一秒又隐入黑暗中。在一个急转弯后地势忽的低了下去,我们乘坐的筏子被水压抛起又重重落下,溅起的水花有一人高,幸亏有胖子压阵,筏子在水面上剧烈摆动数下总算没翻过去。

我的衣服全湿透了,也不知是被水淋的还是出的冷汗。他二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小花的额发全贴在脸上,大喊了一句:“抓稳!”

就见前面几条分流逐渐合成一股,水道更窄了,水流的速度提升了一个等级。筏子频频撞击两侧的石头改变角度,我们心跳加速,努力撑住竹竿,几次险些掉进水里,保证筏子不被掀翻已算强弩之末,探照灯在船头晃来晃去也顾不得了。

一个巨大的石钟乳立在河道正中,直通入山洞顶端。我们的视线完全被遮挡住,河水环绕石柱转了一个圈后改变方向冲进一个巨大的岩洞中。

探照灯的光线只来得及扫到岩洞的边缘,全部是天然的朱红色的岩石,配上古怪嶙峋的石钟乳,如同一张血盆大口,也不知吞没了多少像我们这样探险者。眼见竹筏不受控制驶入岩洞,我们只好硬着头皮迎接前方未知的旅程。

越往里漂水面逐渐变宽,水势也缓了下来,筏子不似刚才那样颠簸了。

周围闪着黄绿色的荧光,某一处熄灭后另一处又悠悠亮了起来,好似无数个小灯泡,又好像潜伏在黑暗中的野兽发光的眼睛。我关上探照灯打开狼眼,这才发现我们闯入一个植物包裹的光怪陆离的地底世界。

第三十章 水下魅影

由于地下环境的潮湿阴冷,植物的枝茎将岩层完全包裹住,一层叠着一层,表面呈现出灰褐色,乍一看好像裸露在外的血管,一部分垂进了水里,偶尔从根部冒出几个气泡。

那些发光的光源来自一种拇指大小的蘑菇,我叫不上名字,用手电照到时和普通蘑菇没什么两样,手电一移开,从蘑菇的内部会泛起点点的光芒。

我想伸手摸来着,小花一把抓住我的手说:“这种荧光专门为了吸引虫子,大多有剧毒,你摸了,孢子就沾你手上了,挖个鼻屎就能见上帝。”

我脸色一沉,赶紧把爪子缩回去,“老子是无神论者,不信基督。”

“马克思也见不着,你丫不是恩格斯。”胖子插嘴道。

说话的功夫洞里弥漫出植物腐败的气味,相比动物的尸臭这种气味好太多了。我吸了两口,发现空气中混杂了一股熟悉的气味,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闻过。

我将竹竿做平衡杆插入水中,放缓了竹筏前进的速度,气味似乎来自于正上方。

我们小心避过头顶上方的枝条,我把手电向上打去,光线很快被厚重的藤蔓吸收了,只见缝隙中探出几片绿色的树叶,小花徒手摘下一片闻了闻,递给我:“是茶叶。”

武夷山产茶最出名,这里出现野生的茶叶也不稀奇。我接过来也放在鼻子下面,一股熟悉的味道窜入鼻孔,我突然记得来了,是在赖月金的家里,在医生家也喝过——正是他们泡的大红袍的味道,临走前赖月金还送给我一罐。

为了证实我的猜测,我让胖子先稳住船,我掏出用防水布包裹的茶叶盒,一打开来,气味一模一样。

不知是否我的错觉,小花拔掉叶子的瞬间,我的耳朵捕捉到一丝极细小的动静,好像有人受伤时发出的呻吟声。

我正纳闷,胖子突然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道:“天真,你有没有察觉不对劲的地方?这条水路完全不像我逃命时跑出来的那条……”

我心里咯噔一声,心说胖子不会这么不靠谱吧,一面对他叫道:“你他娘的算准了再说!这一差可十万八千里去了!”

这一嗓子胖子没了词,他在那里吭哧了半天,肥脸憋成了猴屁股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我一看,完了,这回彻底绝望了。

胖子也急了,趴在筏子上道:“肯定有岔路咱没发现,麻烦了,咱们带的干粮不多,现在掉头回去找路还来得及。”

“怎么回去?飞回去?!刚才那段路你飞个试试!”我心里彻底没了主意,索性把竹竿往筏子上一丢,赌气坐下来不再理他。

胖子被噎得够呛,脸色也十分难看。

小花实在看不过去了,取出罗盘摆弄两下,开口道:“方向大致没有错,这里的水流和外面一样,偏东北方。如果小胖说他只看见一个入出口,我们就绝不可能存在迷路的问题,充其量会绕点远。你光着急也没用,先把心放肚子里,走走看吧。”

我清楚知道这话里安慰的成分多于科学的成分,不得不说小花很有表演天赋,一番说辞讲得不急不缓,不仅让我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对胖子的气也消去大半,相反还产生点愧疚感。

我掏出一根烟扔进胖子怀里,胖子还是憋住劲,默然拾起烟也不看我,却用手指夹住烟卷连抖两下。我不禁莞尔,打开火机递到他面前。

小花看罢也笑着摇摇头。

我们三个坐在木筏上任其顺水漂流,我静下来看着四周忽明忽暗的蓝光,忽然感觉认识这群家伙也许是一种注定的缘分。

胖子抽了几口后把烟卷丢进水里,我也歇得差不多了,刚起身小花一把按住我,嘘了一声,声音压低道:“听!下面有动静!”

话音未落,竹筏像是刮到了什么东西,猛然一震。

我没留神差点翻进水里,一旁的小花反应极快,他及时出手抓住我的裤腰,可惜我比他重,他一下子被我带了个趔趄,两个人全仰面倒在筏子上。筏子立即向前倾斜跷起,紧急关头胖子毫不犹豫往后一仰,一屁股坐下去压住后面,竹筏像翘翘板似地在水上几个来回,总算有惊无险。

这一下来得快去得也快,等一切恢复正常,就听下面传来一阵阵轻微的摩擦声。

我们均是一愣,胖子慢慢将竹竿插入藤蔓的缝隙中停住筏子。我屏住呼吸将手电移向河面,光柱射入水下,所照之处一片灰蒙蒙,胳膊粗细的枝条横纵错落,除此再无其他。

我刚要收起灯光,一晃神的功夫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很快消失了。

我怀疑自己眼花,将光圈调到最大再探出身看个究竟。这时候水里突突冒出来一连串的水泡,我的注意力全被吸引过去,不看还好,就见一张人脸蓦地出现在光圈的范围内。

我大叫一声扔掉了手电筒,妈的太惊悚了,结果手电筒落在筏子上,画了个弧线后直接滑进水里。

随之一道橙黄色的光沉入水面以下,四周又陷入黑暗。胖子“哎呀呀”一阵阵惋惜,说道:“你齤他妈瞎咧咧啥?撞鬼了?”

“脸……人脸……在水底下……”我有些语无伦次,做了几次深呼吸解释道:“刚才,我看到水里有张人脸。”

“见死人的事还少啊,值得这么大惊小怪!起开起开!”胖子用肩膀挤开我,摸到了探照灯,掉转角度对准水里边照边说道:“让胖爷我瞅瞅是什么怪东西吓坏我们的小宝贝了。”

他刚把头刚伸出去,“嗷”一嗓子又摔回筏子上,不断扑打胸口:“我操!我操!!”

小花眼疾手快,伸出竹竿往水里一探一挑,一个东西啪叽落在我脚边。我低头一看差点背过气,那是一张人的脸皮,其他地方全被啃光了,只剩下孤零零一片皮肤,大张嘴巴空洞洞望着天。

“那小哥带的面具就是这玩意?”胖子用食指戳了两下,“滑溜溜的手感不错。早看出你对那小哥图谋不轨,老实交代,在张家楼你吃了人家几斤豆腐。”

“怎么看也是我被吃才对。”那脸越瞅越惊悚,我恶心地差点吐出来,赶紧把那玩意重新踢回到水里。细小的摩擦声消失了,前方的河面静悄悄的,没有半点波澜,洞里诡异的气氛更加浓重。

现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胖子是个急脾气,他拔掉竹竿大手一挥,说:“一切牛鬼蛇神都他妈是故弄玄虚,举起革命的利剑,为人民开拓一条幸福的道路!前进!”

他说得轻松,我们的神经却松不下来。我边操纵竹筏行驶,边问小花怎么想的。小花摇头不语,皱眉盯住水面,脸上再没有以前的玩世不恭。

也就极短的时间,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跟着两侧景物发生了变化。当我意识到这种变化是怎样时,景物开始由眼前快速掠过。

胖子抓紧竹筏大叫道:“奶奶的,老子原来做了一只变形金刚!”

“别废话了,现在怎么办?”事出突然,我完全没有准备,只好不停用竹竿敲打周围的石头作缓冲。河里面藏着的东西非常危险,我甚至能听到过耳的风声。

说时迟,那时快,小花先一步跨到最前方抄起竹竿打横起来。

由于移动速度过快,在惯性带动下不少藤蔓被竹竿拦腰截断,绿色的汁液流入河道。竿子两头被磨黑了,穿过外层的植物壳又深陷进岩层中,激起无数细碎的粉末。

我们被红色尘雾包裹,只剩下船头惨白的灯光。脚下的力度仍在持续,虽然看不清水下有什么,光凭小花手里逐渐弯曲的竹竿也晓得下面东西的力气极大。

空中响起木头碎裂的声音,竹竿已经撑到极限了。小花手臂上暴起青筋,他咬牙喊道:“胖子掏枪!”

胖子愣了一下,小花补充道:“包里有枪!”

胖子赶紧翻开小花的背包,“靠”了一句,“花儿爷,你确定这把不是玩具枪?”说着上膛冲斜下方啪啪连开数下。

几道弹痕划过,先是一点鲜红在水里迅速炸开,接着展成一大片。水面忽然如煮沸了一般,水里的东西吃痛不断挣扎,泛起大量红白相间的气泡,与此同时抵抗的力度也减弱了。

我举起另一竹竿,对准那片红色区域用力捅了下去。手中传来竹竿插入皮革和脂肪的触感,这种触感绝对称不上舒服,我尽量不去想它,模仿斗牛里的长矛手,下狠力一下下猛戳。

竹筏周围完全被染成了鲜红色,鼻腔里全是浓厚的血腥味。

我握紧竹竿高度戒备着,直到另一端彻底失去着力点,一条黑乎乎的东西从竹筏底部浮了上来。

第三十一章 大口鲶

那怪物的皮肤灰黑胸腹粗短,体长两米有余而无鳞,宽扁的鱼头上一张惊人的阔嘴,上下颌上各长着一套触须,浮在水里就像一头灰熊。

我已经看出这是条南方大口鲶,多分布于长江以南的大江河中,在广州叫“塘虱”,以口大得名,能吞下相当于自身体长2/3的猎物,是一种凶猛的大型肉食性鱼类。泰国北部地区的湄公河曾发现过体长2.7米的巨型食人鲶,是体重最大淡水鱼的世界记录保持者。眼前这条长度虽不及,也足够惊人了。

胖子走过来扒开鱼的嘴,好家伙,里面长满一排排砂纸般细细的牙齿,足有几百颗之多,我联想起那张人脸,难道是这鱼的杰作?自然界真不可思议!

胖子说鲶鱼肉腴而不腻、利尿通乳,提议剜几块来尝尝看。我说:“你下奶别挑这个时候,等回杭州了我教给你一套食补的偏方,你照偏方去做,外加天天按摩,保你奶量充足。”

胖子说:“你个孙子嘴巴真损,小心嫁不出去。”

小花走过来用刀划开鲶鱼的肚皮,搅和几下从鱼肚子挑出半根手指头,说:“吴邪说的对,过去老人们管无鳞鱼都叫发物,易勾老病,而且鲶鱼专门钻坟墓里的棺材,很恶心,所以在饥荒的年代,我们爷爷那辈人饿极了即使烤水老鼠吃也不肯吃鲶鱼。”

胖子说:“你们的爷爷辈关系不一般,肯定有猫腻,看你们就知道上梁不正下梁歪。”

我还想还嘴,小花拉起我说:“别理那头胖子,我爷爷和你爷爷可正经了。快走吧,只怕我们待会儿要遇上大麻烦。”

我看他的脸色不像在开玩笑,心里面奇怪不已。

小花没再继续解释,只说:“什么也别问,省点力气逃命要紧先。”抄起竹竿丢给胖子,自己又从背包里掏出一根手臂长的棍子。

胖子关键时刻也不含糊,把枪往裤腰里一别,支起竹竿用力一撑岸边,竹筏又缓缓向前划动。

我瞥了一眼胖子腰里的手枪,粉红色套筒,仅比诺基亚手机略大一点,不知道的还真认为是一把玩具枪。

我又看向前面划船的小花,心说以后改叫小桃花得了。这时脑门上被人重重拍了一下,我一激灵,就见小花的表情满是感慨:“老大,你又走神了,拜托下次想坏事时别笑得这么开,猥琐也得讲究点艺术。”

“我笑了?”我摸摸下巴,几天没管长出点胡茬,也不知笑起来是特帅还是特别帅。

小花和胖子一边划一边密切注意周围的动静,我也赶紧帮忙划船。一段路也算风平浪静,我坐在竹筏上回头望了两眼,后方黑漆漆看不真切,便碰了碰小桃花,谁知他自己先嘟囔道:“难道我想错了?”

我佯装生气:“你这战前动员做的不怎么高明嘛,先被你吓个半死后被你气个半死。”

小花道:“这次绝对没有故意吓唬你们,大口鲶是吞食性动物,刚才那鱼的体型不足以吞下一个成年人,所以我才猜测这附近肯定有一条更大的。”

“你哪次没故意吓唬我们?”我笑道:“你想说有一条能吞下成人的大鱼,将消化后的食物分给它的子孙?怎么可能!这里可是武夷山,水再深充其量也是江的规模。你说的那些只有深海里才有。悟空,你又顽皮了。”

小花白了我一眼,“听说过鲛人泣珠吗?”

“鲛人泣珠?”

一说鲛人是鱼尾人身的生物,他们生产的鲛绡,入水不湿,他们哭泣的时候,眼泪会化为珍珠。晋干宝《搜神记》卷十二:“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我说出自己的看法,小花点点头:“还有一种说法,鲛人是鱼成精的一个典故。这些生物活了上千年,本来用鳃呼吸,活的时间长了就演变为用肺,身体也会产生各种变化。比如鱼鳍化手脚,最明显的一点便是有了人类最基本的表情,再活个几百年就真该成精了。人类最基本的表情是什么,很多人会联想到笑,其实人类打出生起学会的第一件事是哭。《聊斋志异》中常描写成精的异类,首先必须学会流泪。而成精的鱼也不再称之为鱼,叫做鱼佬儿。”

“鱼佬儿?”我惊讶道。

小花“啧”了一声,“你非要每句话用反问句再说一遍吗?”

胖子正在后面划船,听到我两人的对话,转身接茬道:“鱼老二?这个名字好,连老二都长出来了能不成精么。鱼的老二叫什么?鱼蛋蛋?”

胖子这嘴巴也太缺德了,我回道:“你以后吃火锅只点鱼蛋蛋,看服务员给你上什么。”

“你懂个屁!吃啥补啥!天真,胖爷劝你多吃点猪大肠。”

我没空理胖子的恶趣味,转向小花问道:“你懂得够多,我爷爷笔记里可没说过这个。”

“说起来还是你爷爷救了我爷爷一命,他们在西沙淘沙子时就遇上过一只,我爷爷差点丧命,多亏了狗五爷。”

我一听来了精神,“我爷爷和解九爷也去过西沙?”爷爷的笔记里并没有记录这段经历,如果小花所言属实,那么只有一种可能——爷爷故意隐瞒了这一段。

“具体我也不清楚,也是后来听爷爷的一个老伙计说的。你也知道,那些个老头子讲起自己的光荣史跟说书一样吹得天花乱坠。”小花道:“你们也大不必太担心,鲶鱼喜阴食腐,说不定我们瞎猫碰上死耗子,找到正主的墓了。”

我好歹也做了几年奸商,别的不敢说,整天和各种类型的客户打交道,干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营生。小花的表情明显是不小心说漏了嘴,虽说他打了一个马虎眼顺利转移了话题,掩盖之术堪称完美,但这一点仍没逃出我的眼睛。

水流的速度加快了,就在竹筏载着我们三人行进过半的时候,远处山洞角落中一阵碎石落水声响起,我探头望去,前方空荡荡什么东西也没有,可落水声听得万分真切不可能有错。

倒是探照灯的光线非常刺眼,照到前面的岩壁,盘叠的枝桠上面居然结满了大小不一的黄褐色瘿结,占据了半扇河道。

好在河道笔直,我们用竹竿当刹车杆放慢速度小心翼翼地避过,完全是贴着表皮过去。瘿结也叫树瘤子,是树木病态增生的结果,那些个树瘤子木质亮而不燥,纹理清晰润泽,如果不是着急赶路,摘下几只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胖子奇道:“这些都是些啥玩意儿,长得和羊奶子似的,真想抓两把。”

“要抓抓你自己的。”我道:“你别外行了,这叫瘿木亦称影木,是树根部的结瘤或树干上的疤结。”

终于逮到我擅长的知识,我托起脸侧的一只瘿结有模有样掂了两下,手感确实不错,入鼻略有一丝腥气,近前一瞧发现不对劲,手里的这只正看反看都像极了一张狞笑的人脸。再一仔细观察,我靠,所有瘿结的花纹全是一张张人脸状,或喜或悲或怒或哀,在这样幽暗的地方看久了竟有些毛骨悚然。

几乎是同时我想起了秦岭遇到的螭蛊,内心的不安感越发强烈起来,胖子他们还在品头论足,我又觉得自己太过矫情,强压下不安的情绪继续卖弄道:“剖开……剖开后因树种质地的不同呈现各种花纹样式。《格古要论。木异论》记载:‘瘿木出辽东、山西,树之瘿有桦树瘿,花细可爱,少有大者……’”

“行了行了,胖爷我听不懂这些文绉绉的,你就痛痛快快告诉我值不值钱吧。”胖子不耐烦地打断我。

我有心捉弄他,便道:“影子木贵在纹理奇异,最高境界是金丝楠影子,满面胡花,花中结小细葡萄纹,名曰满架葡萄。你看到这些纹理全是人脸状,树瘿的木纹只有山水、人物、鸟兽,你说值钱不值钱。”

本是一句玩笑话,谁知胖子当了真,他拍着一个大个的,嘿嘿笑两声,“该胖爷我走财运想拦都拦不住。我看这一只像小哥,表情跟死了干爹似的,卖不出去挂门口还能辟个邪,谁也别和我抢啊。”我来不及阻止,只见胖子抽出匕齤首一刀割在树瘤子的根部。

一刀下去树瘤发出“嗷!嗷!”的尖叫声,黄白色的黏液喷射出来射了胖子一脸。

胖子挂着一脸黄汤愣愣看向我,我也看向他,我们两个面面相觑。那瘤子抖动几下,又发出一声哀嚎,这次更加清晰了,听得我的头发根全竖了起来。

那颗树瘤“啪”地从顶部裂开一道口子,一条滑不溜秋的东西扑通落进水里。我定睛一看,哪里是瘤子,分明是一条肥大的鲶鱼。我脑子里灵光一闪,这才琢磨过味来,如果猜得没错,这个巨大的洞穴里全是那种大型鲶鱼产的卵,那些人脸木纹就是鲶鱼的胚胎。

这条仔鱼本来快出生了,无故挨了胖子一记冷刀,卵膜破碎,仔鱼滑落水里疯狂扭动着身体,持续不断的尖叫声刺入耳膜。

小花神色一凛,说道:“瞧你们干的好事,这下闯进五庄观了,快走,等一下就来不及了!”

似乎为了印证小花的话,有近及远“啪啪啪啪”,两岸的“瘿瘤”全部碎裂开来。

第三十二章 千鱼阵

接着我们都听到一连串的叫声,那声音竟然像是婴儿的啼哭声,此起彼伏,听得人鸡皮疙瘩掉了几层。那些仔鱼已经冲破了卵膜,我清晰的看到尖而细的牙齿在它们嘴巴里张了开来,朝我们的面部就咬了过来。

胖子已经先出手发制人,他捏住其中一只的鱼嘴,鲶鱼的嘴本来就大,被他一捏更胀得鼓鼓鼓囊囊的。他用力一扯,像扯肠子一样把鱼从卵膜里扯了出来,连带着拖出一长串墨绿色的东西。

胖子把鱼丢进水里,我侧目看了一眼,道:“你牛逼,鱼肠子都被你扯出来了。”

说来也奇了,周围几条仔鱼刚刚还生龙活虎呲牙咧嘴,马上变得发了蔫。

我一看这招挺管用,也没多想,也模仿胖子那样。可手一碰到鱼鳞,又光又滑根本抓不住,反而顺着手指发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无从下手,就听胖子冲我吼道:“你他妈作秀呢,墨迹个JB!”

我被他说的有点恼怒,吐了口唾沫,心说再可怕也没有西王母国的鸡冠蛇可怕,可说实话那感觉确实非常的糟糕。

我尽量忽略掉黏滑的触感,注意到一张一合的鱼嘴,灵机一动便用竹竿去挑那张嘴。那鱼正张大嘴巴,一竹竿就被我挑下来一只,每只都从肛齤门处抽出一条带状物,别提多恶心了。

更多的仔鱼破壳而出,鱼的牙齿呈倒钩状,挂住衣服后就拼命往肉里钻,弄也弄不掉,我的裤子早被咬破了,冷风从后门灌进来,冻得两条腿直打哆嗦。

我记起小学的一次拔河比赛,班里一个男生因为用力过猛,裤子直接从后档裂到前拉链,松松垮垮好不清爽。哥们硬是光着屁股赢了比赛,后来我偷偷给他取了一个绰号——“光腚小王子”。现在这种情况,是不是该叫自己“光腚小天真”?

胖子的脸色也不好看,干脆学我改手为竹竿。只见他把竹竿招大腿上一招呼,“喀嚓”一声竹竿应声劈成了两截。胖子一手一个划船似的抡起胳膊,骂道:“老子不发威当我是HELLO KITTY,让你们这群泥鳅见识下胖爷祖传的杨家枪法。”说着对准最近的两只蛋挥了过去。

没孵化的鱼卵顿时被击个粉碎,稀里哗啦淌进了河水里,绿色的河面染满了红色的血,还有黄白色的物质,河道里的味道直欲教人呕吐。

胖子似乎乐此不疲,他使出吃奶的劲拼命挥动竹竿,好像在打鼹鼠,我能听到他手臂上的肉带动起来的风声,估计这是他最郁闷的一次逃命。还好有这只人肉发动机在,来自四周的攻击力减轻了不少。

胖子累得呼呼牛喘,终于有空找我算前账了,他边挥竹竿边骂道:“小吴啊小吴,两年不见你也不学好了!老子有命出去,先扒光了你卖进鸭子楼,再赔胖爷这身肉钱!”

“你自己想钱想疯了怨不得别人,大口鲶也能卖钱,有种你出去抓几只!”我心知玩笑开过了,可怎么说责任也该三七开,一味全推给我,我心里多少也不太服气,一来二去便和胖子杠上了。

胖子这人是头“顺毛驴”,就怕激,一激准翻脸,他此刻怒视着我,又不敢停下手中的动作,时而瞟两眼水面时而瞪我几下,导致半边脸全扭曲了,格外的滑稽。

“我靠,你笑个屁啊!老子胳膊快抖出烟了!”胖子吼道。

“你可以想象自己是天使,是只鸟人也成!”我偏头躲过一只仔鱼的攻击,回他道。

“你还说风凉话!还……还他妈笑!现在他妈怎么办?”

“我知道怎么办?你他妈问我我他妈问谁!”

“我他妈不问你问他妈鱼蛋蛋?它答应吗?!”

“你去问自己的蛋,看它答不答应!”

小花打断了我二人的争执:“你们他妈有完没完,怎么又拌上嘴了,快看前面!”

我和胖子同时扭头,发现那些仔鱼放慢了攻击的速度,我心说难道是被我和胖子的流氓气概震撼到了,就见所有的鱼一致头部冲下,竟扑通扑通落入水里。

接二连三的落水声传来,在空旷的河道激起一串串回音,那些仔鱼见水就大不同了,落水后身子猛抖几下,飞速摆动尾鳍向竹筏的方向游过来。

“这些鱼不对劲,它们想把筏子顶翻!”小花道。

我一看可不是么,那些鱼好像商量好了一样,不再攻击我们了,转而马力全开朝竹筏冲来。

这年头有撞车的还没听过撞鱼的,小花在船头不停地拍打水面,他手里的那只杆子看起来柔韧度极佳又颇有些分量,由于早年学过戏的缘故,他举手投足间加入了戏曲才有的做派。

我看他不像打鱼更像戏曲里的打渔,如果不是在这种场合,我一定会坐下来好好欣赏一番。

再看那群鱼,最前排的被拍飞后下一波又挤开前面的尸体冲了上来,前赴后继一点也不混乱,只要有一只咬住筏子,后面的鱼就立即咬住前面的尾巴,一只一只层层叠叠,组成一长串的鱼墙。

仔鱼的数量多得数不清楚,也不知道从哪里过来的,竹筏被坠得往水中沉了一截,鞋底也见了湿。我们大惊失色,不断用竹竿打乱侧面的鱼阵,底部的那些就束手无策了。那些鱼一旦被打乱,又重新集结起来,分工十分明确。

我心里生疑,自然界里也出现过超自然的鱼类行为,水中同一种类的鱼会大量聚集在一起抵御大型水下猎食动物的袭击,可一旦受惊鱼群就无法再保持队形,比如虎鲨会冲入鱼墙中干扰鱼群,等溃不成军时再大快朵颐。

而我们面临的情形要诡异得多,难道有第三方在支配鱼的行为?

我来不及仔细琢磨,周围噼啪噼啪好像下起了冰雹。不知谁喊了一句“小心头顶!”,我下意识就抬头看去,上方空洞洞的看不真切,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砸在头上和身上,全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有几只掉在筏子上,正好落在探照灯的范围之内,鼓着鱼鳃一蹦老高,很快又消失在阴影中。原来上面也有鲶鱼卵,可它们是如何把卵产在高处呢,鱼也学会爬树了?

我心里一个劲直打怵,鸡冠蛇说人话够惊悚了,后有鱼会爬树,怎么看我的经历都不像盗墓,更像闯进了《走进科学》之“恶心吴邪”系列。

而在此时,船头的探照灯闪了两下后终于熄灭了,这下子可谓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因为眼睛看不见,完全成了活瞎子加上活靶子。

我突然感觉到脖子一沉,有什么掉进了我的领子,哧溜一下滑到后背就不动了。

我忙用手去摸,摸到后背上有一条滑溜溜的长条状,凭借着手感又不像是鱼。我捏住去扯,就觉得后背像针扎似的一疼,那东西在咬我,我心里一毛,赶快掀衣服。

未等我掀开上衣,那东西已经松了口沿着我背部的肌肉一路下滑,竟然顺着股缝滑进了裤裆。

这下子我是彻底害怕了。

那东西在我裤裆里钻来钻去,也不知道想干什么。我想到后背上的那一口,一股说不出的感觉直逼脊梁骨,弄得我神经无比紧张,疯了般去抓裤裆。可怎么也抓不住,我被折磨得实在耐受不住,干脆原地跺脚开始解裤腰带。

竹筏本来就小,我一乱动更无法保持平衡,小花和胖子差点被晃进水里。胖子一巴掌把我拍翻,大叫道:“你要被强奸了,扭个什么劲!”

我挠着屁股大叫有东西钻进裤裆了,快被帮老子弄出来。

胖子哈哈大笑起来:“你别怕,鱼宝宝大概以为见着了一条毛毛虫,等它吃的味道不对自己就……”

“我操你妈别废话了!”我急得脸都变形了,胖子看我是真出了问题,也不再开玩笑,张开大手往我裤裆里伸。我被惊得“唉唉唉”连连后退,正好撞到小花的后背。

小花回过身,快速出手架住我的两条胳膊,对胖子道:“我制住他了,你快上!要快,搞不好今天我们全交代在这里。”

我欲哭无泪,一瞬间有一种即将被他们两人合谋强奸的感觉,无比怀念起闷油瓶和他的发丘指,两三下就能解决我的后顾之忧。

胖子抓了几把都无果,急出一脑门汗,最后吼了句“老子要出杀招了”,我以为他要用嘴,就见他猛地掰开我的大腿往下一按,欣喜道:“我抓住了!还敢乱动,看小样儿你往哪儿跑!”他说完的同时,一条细长的物体刺溜从一条裤腿滑落水中。

这一刻,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胖子骂了句“晦气”,和小花同时松开手,两个人又专心致志去对付侧面和水底的鲶鱼阵,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度过了尴尬的三秒钟,眼前一亮,小花重新换好了探照灯的电池。

他看了我一眼,把竹筏暂时停下,手指一抖,一条东西丢在我的面前。

我低头一看,是一条死了很久的鱼,半边身体都烂没了,刚要开口问小花什么意思,那鱼忽然原地扑腾起来。

番外《遗忘》

我努力睁开眼,发现前面是成片墨色的黑。

下半身传来撕拉的痛感,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来。我顿时就紧张起来,深吸一口气,企图缓解掉不安的情绪。

逐渐地我放松下来,听觉知觉慢慢复位,周围安静至极,我捕捉到自己的心跳,还有另一个人短促的呼吸声。

下面的感觉仍在持续,我挣扎着半抬起头,从这个角度看不清脸,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半坐或半蹲在我面前。

我用力挣扎了一下,无果,才发现双手双脚全被控制住了。

那人没有要放手的意思,反而在制住我的同时开始摆动身体。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随着他的动作前后晃动。

适应了一会儿,那人加大了力度,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只看见那人俯下身,接着耳边传来凉意和水渍声,竟意外的让人窒息。

那人的动作一刻不间断,一连串的撞击把我撞的晕头转向,我被迫翻了一个身,一股麻酥感直逼头顶,我打了一个哆嗦,咬紧牙关避免发出任何难听的呻吟。

后面的力道不断加强,我拼命压抑来自身体内部的颤抖,可刚才的感觉一波接着一波切割着中枢神经。

这种感觉说起来非常糟糕,但不讨厌,甚至令人向往。

我有些混乱,有些害怕,怕真的被劈成两半,又想索取更多。我打算求饶,张了张嘴巴只发出一些毫无意义的声音。

一双手从我腋下穿过,环住我的前胸,我的手胡乱搭在那人的上臂。

他托住我的腰,肋骨一紧,我整个人一下子坐起来,又立即被按下去。

一只手不安分地在前端摸索着,我的呼吸猛然停滞,然后身体飞速地上下起落。

我想看清他的面孔,努力了几次,身体被牢牢卡死,只好跟随他的节奏。

沉重——这是唯一能想到的词。

鼻子吸入的氧气完全不够用了,我向后仰起脖子贴住他的脸,大口吸着空气,好像一尾脱水的鱼,马上要干死在河床上。

硬撑了一段时间,我的大脑已经一塌糊涂,混沌中只剩下一双淡漠的眼睛,和一个称呼——闷油瓶。

第三十三章 水面之下的秘密

我心里吃惊不已,分神的功夫,死鱼弹了两下就朝我的面门扑过来,我来不及侧身,情急之下忙用手去挡。说时迟那时快,对面的小花已经出手,眼前白光一闪,再看那条死鱼,被一把开罐头的小刀正插在头部。

那条鱼被钉在筏子上,摆了几次尾巴才不再动弹。我心有余悸,胖子也愣得张大嘴巴,砸吧半天才道:“敢情是一条会跳舞的鱼,一条脱离了低级趣味的鱼。”

小花确定那条死鱼没有威胁了,才拔囘出小刀递给我,道:“大学生,说说看是什么原理吧。”

我刚把那件事进行了脑内删除,这才反应过来他又在拿我开涮,可小花的眼神摆明“到了该你出场的时候”。

我盯着那条死过两次的鱼,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首先,那把罐头刀是我带过来的,现在上面沾了死鱼的残渣,完全不能用了。即使能用,我也无法说服自己再拿它去开罐头。

然后我用罐头刀从仅剩的半边鱼腹里挑了几下,挑出一根绿到发黑的藤状物。我凑近看了看,有蚯蚓般粗细,软趴趴地挂在刀身上。

难道是它的杰作?

胖子也挤过来半个身子,只看了一眼,说道:“这个是铜丝蛇,你们肯定没见过,我当兵那会儿农村的河里都是这个。这东西喜欢寄生在虫子体内,有时能看见成片的螳螂往水里扎,就是这东西搞鬼。还有一次更邪乎,附近村子十多头牛疯了似的跑去河里喝水,最后全撑死了。大队书记找我们过去帮忙调查,我们还以为能混顿牛肉吃,结果刨开牛肚子,肠子里爬满了这种虫子,有的和拇指一边粗。”

我摇头,“不就是铁线虫么,没你说的这么邪乎。我老家也有这种东西,特别硬,跟钢丝似的,我小时候还拿它绞过驴尾巴……”

“原来是你干的。”小花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我弄的莫名其妙。

“我小时候以为你不合群而已,没想到骨子里这么坏。”小花解开扣子露出左肩膀,指着肩胛骨对我道:“这个疤,有印象吗?

他的肩胛骨偏下方有一道半个马蹄形的伤痕,印子很浅了,表明有一定的年头。我看着看着,逐渐产生了一点印象,是有这么回事,当时听奶奶说解家一个娃受了惊,什么原因我也没多问,后来渐渐把这事情淡忘了,竟被胖子的一句话勾了出来。

小花继续道:“我有次和秀秀回老宅子,我们在草地上编花篮,忽然窜出一头驴一脚踢在我的肩膀上,就留下这么个丑东西,幸好没把肩胛骨踢折。我回家后做了一个多星期的恶梦,一醒来就哭,原来罪魁祸首是你。说吧,怎么补偿我!”

小花言辞句厉,我尴尬地愣在当场,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缓和气氛,脸憋得快冒火了。我盘算着要不问问他想要什么吧。给他点钱?可我的口袋比解家人的脸还干净。如果他想要地盘,我倒是可以把杭州两个不赚钱的铺子抵给他,也省了房租和水电费。

小花见我半天没反应,慢慢笑开了,最后摇了摇头,有些无奈,“你也太无趣了,还以为能从你口里听点以身相许的话。算了,当是送我的贴身礼物吧,一看见它我就想起你,这辈子我是忘不掉你了。”

他这话听起来有点轻佻,可我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和闷油瓶的那句“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差不多,也许他想进一步告诉我,他永远是站在我这边的。这么一想,不由又生出几分歉意。

虽说作为土夫子时常要面对尔虞我诈的场面,不可能随时表露出自己的感情,可每个人却以各种方式去关心想关心的人。

以小花而言,他在那种生活经历下,总喜欢以一种别扭的方式表达一种正面的感情。

又如胖子,他对人的关心就是用各种恶毒的话一损到底,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绝不含糊。

闷油瓶子也是,明明关心人家到骨子里,可嘴巴和表情却让人崩溃。

胖子显得很不耐烦,嚷嚷道:“操,你们两个有完没完,这说正事了,又扯出个两小无猜。要我说,小天真不是害过你么,你捅他一刀,两个人也算扯平了,胖爷我作担保,别捅错地方。”

给胖子一说,酿好的情绪立马全无,上面的鱼雨变得稀稀拉拉,我暂时也没了心思研究那东西是什么,便把那一条扔到筏子上,和鱼的尸体扫到一处用罐头刀扒拉到水里。

谁知那藤蔓一沾筏子居然扭动开来,好像根本就是活的,接着水蛇一样扭成S型滑向水里。我眼疾手快拿起刀飞快剁了几下,藤蔓被砍成几小段。瞬间,一股浓郁的茶香夹杂腐鱼的味道窜入鼻孔,下刀的同时,我更加笃定绝对是一种植物。

这让我联想起鲁王宫见到的“九头蛇柏”,我脱口而出:“是共生。”

那几段还在扭来扭去,我挑开一块放到刀背上,举到他们面前,解释道:“那些仔鱼之所以这么疯狂,看来并非本意,而是这种植物钻进它们体内造成的,什么原理我也不清楚,不过这里的鱼能长这么大,很可能是植物迫使鱼不停吞食食物。”

小花道:“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这里的味道会这么怪,鱼吃人,植物再消耗鱼的营养,我们小心点,这里恐怕不止大口鲶,任何一种鱼类都有可能成为这种植物共生的对象。”

听他说完后半句,我一愣,接着整个人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浑身毛孔都炸了起来,刚才咬我那一口,岂不是中招了。

我叫小花帮我检查后背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小花撩开衣服在我的背上摸了几下。他的手劲又轻又柔,我痒的钻心,正要开口叫他别摸了,就听小花道:“看来你的血又救了你一命,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针孔大的伤口,结疤了。”

这时候,胖子在后面忽然大叫:“别打情骂俏了,鱼老二来了!”

说话间河水跟开了锅一样冒出大量的水泡,淤泥不断被搅上来,水面顷刻混沌一片。小花急忙按住探照灯往水中照去,几道巨大的黑影在光柱下闪过,似乎是某种更大型的鱼类,而且不止一条。

与此同时,刚才集中在筏子周围的仔鱼全部消失了。

其他两个人也注意到了,我以为那些小鱼是被后来的大鱼吓跑了,突然一个黑影破水而出,小花手一松,探照灯只来得及照射到它的腹部,上面咬满了仔鱼。

那黑影落水后激起了层层的水浪,竹筏顿时摇摆不定。

我马上回过味,原来那些鱼崽子不是消失,而是在水下与大鱼们协同作战,仔鱼们集中力量将大鱼抛起来,大鱼则利用自身的体重想将我们的筏子压翻,真他妈够绝的。

又有几条大鱼摆出鲤鱼跃龙门的架势,这次跳出来的不仅仅是鲶鱼,还有赤眼鳟,白鳜,黑鳜……水面卷起一股股的浪花,随着浪越涌越高,大鱼们舒展开身体,不间断地翻腾跳跃,筏子被狠狠抛起又落下,我们东倒西歪再也站不稳了。

“把住筏子!”我整个人趴在上面,喊道:“只要不落入水里,这里的东西就奈何不了咱们。”

胖子和小花闻言,也极力抠住竹子间的缝隙保证不落水。竹子边缘布满倒刺,不少倒扣进我的指甲缝里,身上也被打成了落汤鸡。

一计不成,更多的大鱼和小鱼聚集在我们周围,围着竹筏开始转圈游起来,而且速度越来越快。竹筏原地打起了转儿,我低头一看,我操,水下竟然被搅出一个直径三米的大漩涡,如同一只咆哮的野兽,我们就在漩涡的涡心飞速旋转。

眼前的景物掠成一片,我的胃也不安生了,未消化完的食物一个劲往喉咙口钻。

“顶不住了,到岸上去!”小花喊道。

说是河岸,其实由乱石堆叠而成的浅滩,勉强容下一个人。

胖子喊了一句:“闪开!”接着稳定住身形,对准鱼群“啪啪”几枪,他的射击技术毫无章法可言,不过到底起了一定的震慑作用。

鱼群被枪声惊到,顿时慌不择路,像没头苍蝇似的乱窜,队伍一下子就散了。一些食肉的大鱼开始吞噬河里的小鱼,还不时发生冲突,河面片刻满是血和鱼的碎块。

鱼群很快会重新集结,我们三个抡起胳膊,争分夺秒往对岸的方向划去。几股强劲的水柱从水底一冲而上,竹筏立马被打穿了几个洞,再看身后,一道巨大的三角波纹挤开慌乱的鱼群迅速朝我们冲来。

我们大惊失色,好在河道不算宽,我们的背包也不太重,在距离河岸足够近的地方,我们将包一件接着一件往河岸上扔,能扔多远就扔多远。

这筏子也算多灾多难,绑竹筏的绳索连磕带咬早已不堪负重,在水柱攻击下很快散了架,三个人赶在筏子散掉的同时跳入水中。

第三十四章 逼近

探照灯渐渐沉入水里,我们靠最后一点光线拼了老命划水,不少掉队的鱼在水面以下横冲直撞,我被一条三尺来长的红眼睛鱼正撞到胸口,一口气没憋住,肺里的氧气全部吐了出来,几条大鱼又跟着撞上来,整个人连翻两个个儿才停下。

我急忙调整好姿势将头探出水面,贪婪地吸了一口空气。探照灯的光早不见了,我估摸了一下河岸的方向,刚游出几步,身后传来竹子的断裂声,身遭的水流也产生了变化,我心里暗叫不好,裤腿一紧,紧接着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回了水里。

这一下非常的突然,我没有准备,鼻子呛了几口臭水,在水里拼命挣扎妄图抓住点什么,可身体却被被某个东西往更深处带。

这个时候,另一股力量从上面传来,一下子抓住了我的领口,有人拉住我的衣服将我拖出了水面,同时另一个人跳进水里对准黑暗连开数枪。

我手脚并用像狗一样爬到岸上,一看,拉我的是小花,正坐在那里大喘粗气。胖子站在河岸不远的地方,举着枪慢慢后退。

他们一个精得像鬼,一个胖得像猪,为了救我却合作地十分默契。

这时候远处的河道飘来一层薄雾,雾气很快覆盖住水面,空气也变得浑浊难闻。

我猜大概是水底覆盖了大量的植物残骸,刚才的鱼潮导致河床下面的气体全部升华到水面,才出现这种氤氲的现象。

而漩涡和鱼群在枪声中再次消失了。

我和小花打开手电戒备着,招呼胖子赶紧上岸。

胖子从水里拾起两段竹条,扔给我一根当武器,三个人站在岸上又等了一段时间,期间什么也没发生,我这才彻底松气。

刚才一顿逃命,很可能已经进入河道的深处,石壁上多出不少人形的包状物,藤蔓也比来时粗了不少,三个人精疲力竭又冷又饿,索性在原地休整。

我的手臂、大腿新添了很多伤口,全是清一色的刮伤和咬伤,有一小块皮肉被咬掉了,我竟一点也没察觉。再看他们也足够狼狈,胖子的脸上手上全是脏兮兮的河泥,裤子变成了几条破布,顺手扯几下就扯掉了,露出白生生的大屁股蛋子,和脸色形成鲜明对比。

我指着他的屁股笑道:“早知如此,何必费劲找电池。瞧瞧!两个现成的五百瓦大灯泡。”

胖子被说的不高兴,一把揪住我裤子上的豁口,就听“嘶啦”一声,本来开缝的裤子全曝光了,他又朝我臀上使劲掐了一把,道:“再白也没你脸白。”

我捂住屁股尴尬地挪到小花那里,发现他正站在岸边来回张望,我扭头,就看正前方的黑暗中悬着一个淡白色的光圈,定在半空一动不动。

虽然亮度不太够,我还是第一眼分辨出那是太阳透过洞口发出来的光芒,距离我们大约一百米的样子。

那小子不知在想些什么,明明看见了却没有告诉我们,也没有半点高兴。倒是我,一想到不用继续困在阴森森的大山内部,顿时精神百倍,一挥胳膊振奋道:“同志们!出口就在前面!这回拼了!”

话音未落,脖子被小花一把搂住往下死按。他力气下的足,我压低身板就听头顶上方响起一声清脆的咬合声,接着棍子从我耳边呼啸而过,小花的竹竿扫了过来将那东西拍了出去。

再抬头,岸上和石壁上不知何时爬满了要命的“爬墙鱼”,翻着灰白的死鱼眼慢慢靠过来,每一只都从腹部探出一小截藤条,像小手一样抓住藤蔓,鱼嘴长得奇大,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胖子早进入了战斗状态,他打掉一条鱼后喘了口粗气,骂道:“你他娘的知道你和猪是怎么死的吗?笨死的!”

“老子可不记得和你殉过情。”我躲过另一条鱼的攻击,回他道。

胖子转向小花又道:“花儿爷,小天真又进入二百五模式了,我脑细胞不够用,今儿全看您了,给支个招吧。”

“行,那我不客气了。”小花低头翻着背包,不紧不慢道:“先把衣服和裤子脱了。”

“林子里那段子您还没忘呢。”胖子忙护住自己的胸部,“咱可说好不带趁火打劫的,胖爷我卖艺不卖身,卖身也不卖给你。”

“拉倒吧,给我还嫌太油呢,赶紧脱衣服。还有你吴邪,别傻愣着。”说完像饿狼扑食一样扑过来扯我的衣服。

我也急了,拉开他的咸猪手,忙说:“你别急啊,我自己会脱。”

小花从背包里掏出两瓶小手雷,说句“接着!”扔给了我,又快速脱掉他的上衣,拧开一瓶白酒胡乱洒在上面。我马上明白他要干什么,也把剩余不多的衣服扒下来,只留一条破裤子勉强护住裆部,然后把衣服捆成团绑在竹竿的一头,模仿他的样子倒上白酒。

胖子那里也准备好了,他擦亮打火机一凑近,火苗立马窜了上来,我就着他的火把将自己那根点燃。

我们所在的河道立即照亮了,这一照之下几乎没把我吓尿裤,附近的石头、植物,只要能攀住的地方无不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鬼鱼”,向我们包抄过来,一直延伸到山顶的黑暗里。

更多的鱼源源不断从上面爬下来,我条件反射退了一步,就闻到耳边一股腥气,一条鱼已经贴近我的耳朵,几乎贴上我的脸。

我甩手用火把一挥,火苗燎到鱼身上,就听“吱”一声尖囘叫,那鱼直接烧着了,噼啪几下便化为灰烬。其它的鱼纷纷退后,暂时躲进了阴影,仍然用毫无生气的眼眶瞪着我们,直教人后脊梁发囘麻。

看来植物怕火这点不假,我们一方面挥着火把驱散鱼群,又要避免点着大片的植物引火自焚,快速朝有阳光的地方跑去。

那些鱼非常诡,始终伏在影子里跟随着我们,我们的火把照亮范围有限,它们就利用影子搞偷袭,一分神的功夫就蹿下来几只,直扑人脸,防不胜防。

潮水一样的死鱼从四面八方围过来,脚边也围了一大圈,把我们堵了个严实。

我们且战且退,后来根本跑不动了,不是累的,而是这些植物想利用包围圈将我们锁死,三个人越靠越近,几乎后一个人的鼻子能碰到前一个人的后背。

“等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带头的小花率先停住,他从包里又抽出一支杆子,绑上布条点燃后双手各握住一支,在空中翻了几个腕花,忽得手腕一转,我还未看清动作,扇出的火风已将前面的死鱼扫飞一片。

有几只带着火星坠入鱼群里,那些东西沾火就着,引出更多的鱼被连累,鱼群一下子炸了锅,叽叽喳喳散开,我们前面马上清出一大块空间。

“跟好!”小花在前面挥动杆子,一翻手又甩走一批。

就在他刚要起身的时候,我突然愣住,他的肩膀上落了一小段不起眼的枝条,乍一看像一条蚯蚓毫不起眼,可前端却直立起来,正对准小花的耳朵。我立即想到将发生什么,惊得出了一身白毛汗,顾不得提醒他,往前一跨一把抓住小花肩膀上的那根。

小花被我吓了一跳,我张开手掌给他看。那小东西在我手里扭来扭去很不安分,险些溜出去。我使劲往地上一扔,上去一脚踩个稀烂,又转头大叫:“小心鱼肚子里的枝条!”

可我提醒的还是晚了,就听身后的胖子发出“呜呜”的惨叫,一条大口鲶已经扑到他脸上,大嘴巴一下子盖住了胖子的半张脸。胖子拼命想扯掉鲶鱼,拔了几次,鱼像洗盘一样稳稳吸住他的鼻子和嘴巴。

他的脸憋成了猪肝色,我赶紧去帮他,想用火烧鲶鱼的尾巴。可火把离胖子的脸太近,我怕烧到他的头发,再看胖子开始翻白了,只好说了句“忍着点”将火凑近鲶鱼的肛门。

鲶鱼发出尖锐的叫声,立即松了口,同时窜起的火苗又将胖子前面的头发点着了,顷刻焦糊味扑鼻,胖子顶着一头火苗没有拍打,反而双手捂住嘴巴在往外使劲扣什么。

我一看再烧就真该毁容了,想都没想向前一扑搂住胖子的脑袋,本打算把火苗压灭,可忘了此时是光着身子的,被他头上的热浪燎到,“嗷”一把又推开他,火星险些落进裆里,吓得我直跳脚,现场一片混乱。

最后还是小花说了句“我来”,将杆子伸进水里向上一挑,掀起水幕浇到胖子头上,瞬间头皮冒出缕缕的白烟。

胖子的头发基本烧秃了,鬓角和脑门几处已经焦黑,又弯腰狠咳了几下,最后从嘴里吐出一段墨绿色的东西。他又呕出几口黄水,估计胃液也吐光了,才擦擦嘴巴,有气无力道:“我操,胖爷我……我居然被一只鱼强吻了,它里面那根越吃越长,跟他妈…他妈——”

我怕他又胡说八道,随口接茬:“贪吃蛇。”

胖子猛点头,“对!跟贪吃蛇一样。操!真他妈倒霉!”(后来胖子私下问我“贪吃蛇”是个啥玩意,我告诉他说就是越吃越长的玩意。)

我看着这些死鱼,数量实在太多了,刚扫走一批又马上填满一批。最要命的是那些小枝条,颜色本就偏黑,又偏爱往有洞的地方钻,幸亏当初长个心眼没把裤子捐献掉。

更多的死鱼围过来,刚才一通混乱我总觉得忘记点什么,突然背后一疼,在我不留神的时候,身后一条鱼上来狠咬了我一口。

我疼得差点将火把脱手,不等我去抓,这条鱼已经松了口,掉在地上疯狂扭囘动起来,忽然向后一缩,从肛门处钻出一小段植物,刚落地就缩成一个小球。

我又扬起手往前走了几步,那些鱼像潮水似的拼命后退,似乎很忌讳我的血,我才想起自己的血对这里的植物也起作用,忙召唤胖子和小花抹点到手上。

小花象征性的沾了一块,倒是胖子的手劲非常大,抓住我后背的肌肉使劲挤压,好像恨不得把那块肉剜下来。我疼得钻心,骂道:“我靠,老子后背没长胸,你他妈下手轻点!”

胖子把血抹在自己的前胸后背,胳肢窝也不忘记涂两把,边涂边说:“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今天也轮到爷爷耍耍威风。”说完一指最近的一条鱼,叫道:“跪下。”

我刚想说这招不管用,就见那鱼头一低,竟然刺溜从藤蔓上脱落,挂在鱼后面的藤蔓也同样缩成小球状。

我X,我的血居然升级了。

看胖子好不得意,我也摸了一把后背,然后对准一处的鱼群。未等开口,突然几股水柱劈头盖脸砸下来,我被射了满脸,举着手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第二波水柱又淋在我拿的火把上,只见火焰噗嗤熄灭了。

第三十五章 喵

我在的地方霎时暗下去,身后又传来接二连三的鬼鱼爬动声和水柱喷发声,辨不清方向。

我拍了拍发蒙的脑袋,就看见摇曳的影子下,许多大鱼像浮标一样立在水面,每跳跃一次就喷出一股水流,目标正是火把的位置。又有几股水打在胖子和小花的脑袋边,他们的火把也几乎浇到全灭。

水如瓢泼大雨般淋下来,胖子大吼一句“到我身后去”,顶着一头黑灰一下子冲到我和小花前面,后背冲外帮我们挡了水柱。

我一时晃神,再看到胖子的背,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的后背全被水柱拍红了,涂上的血也被冲散,几条鱼趁乱挂在他背上,头部使劲往里钻。

我赶紧接过胖子的火把对准火苗快速吹了几口气,谢天谢地总算重新燃烧起来。

借着火光我用沾上血的手拍掉这些鱼,胖子好像不知道疼,略微活动几下脖子就招呼我们快跑。

我心里叫苦,这年头菩萨不疼佛祖不爱,鱼也学会孙子兵法了,居然想到声东击西的法子,还好它们忌讳我的血没敢太靠近。

胖子始终跑在最外围,小花则一马当先扫走前面碍事的鱼群,临时组成的“铁三角”倒也配合妥帖,相比较闷油瓶动不动搞失踪的行为,我脑子闪过一个念头——要不考虑把闷油瓶踢出队伍换上小花吧。

虽说这么一个想法,我也知道自己挺舍不得,如果有命逃出去,也一定先认认真真教育瓶哥儿一番,革命的队伍岂容半点个人主义存在?!

我咬紧牙关左躲右闪,饶是胖子皮糙肉厚也经不起折腾,最后他也快被水柱冲垮了,索性掏出枪对水里射击,再一次成功搅乱了鱼群争取到时间。

鱼们似乎被我们三个的威力震慑住,全部放慢了逼近的步伐,二百米的距离仿佛有两千米长,我感觉自己跑出去很久了,可总也靠不近有光的地方。又是小花首先停住,这回我脚下没留神,一下子撞上他的后背,后面的胖子没刹住又撞到我身上,三个人前心贴后心摔在一起。

胖子整个压在我上面,加上我自身的重量,最下面的小花被压得直骂娘,连踹几脚才把我从身上踢开,爬出来后深吸一口气道:“别跑了,我刚才一直觉得奇怪,我们跑出去至少十五分钟,那光源为什么不见近?”

听他说完我抬头一看,果然那个圆形光斑依然挂在那里,大小却和刚才一般无二。

我心里骇然,如果对面是一个出口,从我们进入河道开始漂流囘到发现“阳光”算起,也行进了不短的距离,这种现象根本不符合常理啊。若不是对面的洞穴在移动,就是那道光线在移动,换言之我们判断的“阳光”并非真正的太阳光。

小花也想到一块了,他说:“越是这样平静,其中越酝酿着巨大的危险。这里十分邪门,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看我们还是见机行事。”说着扔给胖子两个子弹夹嘱咐他“省点用”,他自己握紧手里的竿子。

我扔掉竹竿抽出兵工铲抓在手里,前面乱七八糟的早忘记带过什么装备,这下子手里有点硬货稍稍踏实些,可心脏仍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也顾不上下面凉嗖嗖的。

酒精逐渐烧没了,火苗开始变暗,我们的影子投在石壁上拉成长长一条,很快我就看不见前面的小花了。

这种状况其实非常折磨人,明知道前方存在潜在的危险又不能停滞不前。

三个人并肩继续前行,幽暗的甬道里只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我被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包裹住,恍然又跳回两年囘前的那段日子,现在虽然身陷险境,但至少证明不再是一个人了。要是以前的吴邪,根本就不可能有这种想法,说明自己这两年真的被折磨怕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心跳声“砰、砰、砰”一下重似一下砸在胸口,仿佛心脏真的跳出了胸腔。

“喂喂,我说两位小同志,咱们也是上山打过虎下海擒过蛟的人,什么事没有先别自己吓唬自己啊。谁小心脏跳这么快,说出来胖爷我可以同情你。”胖子打破沉默道。

“不是我。”我和小花异口同声答道,接着两人快速对视一眼,脸色一凛,同时意识到不妙,再看前面那盏光不知何时不见了。

忽然,河道里响起一声犀利的猫叫,这种叫囘声像是透过耳膜直接刺入大脑,又从身囘体各处的毛孔钻出来,听得人囘心口憋闷压抑难耐。

我头昏脑涨,无意识地去捂耳朵,下半截身子也软了,不止我此刻有了反应,他们的脸色也一个比一个好看不到哪儿去,三个人站在原地大气不敢出。

再看岸上的鬼鱼,在猫叫声中居然一只又一只从树下栽下去栽进水里,周围更是一阵阵树叶摩擦的声音,许多粗大的枝条绕过我们脚边迅速间抽囘离,不知缩到了什么地方,岸上立即露出本来的岩石面貌。

这一撤才知道刚才多么危险,我们竟不知不觉中被枝条包围住,难怪鱼们不着急追上来。

“瞧瞧人家这战斗力,再瞧你那点破血,混得还不如一只禽兽,你简直是禽兽不如。”胖子戏谑我道。

“我靠,照你的逻辑,小哥就比禽兽还禽兽了。”我回骂:“一口带俩你好意思么你。”

“有啥不好意思的,这叫乐天派。做人就学茶壶一样,屁股烧得通红,还得有心情吹口哨!”

小花大概嫌胖子话太多,略有不满地斜了他一眼,胖子虽然脸上笑嘻嘻的却也把手放在枪套上。这两个人从一见面气场就不对劲,我也说不出为什么,好像是互看不顺眼,无时无刻不在拆台挤兑。

队伍出现分裂不是好事,我移动脚步有意卡在两个人中间,正要打圆场,就见远处亮起两只绿色的小灯泡,忽闪忽闪,接着一道黑影划过,一只遍体通黑的大山猫轻巧落到我们面前,犹如雕塑一般。

这猫体形比豹子小不了多少,甚至更接近豹子,胡子花白,长得十分丑陋,却毫不畏人。两只猫眼圆睁着,炯炯而有神彩,最醒目的要数它的尾巴,只留下短短的根囘部。

我想起爷爷讲过一个典故,说是世间七窍者皆可修炼成仙,猫自然也算其中。

修炼的猫每过二十年就从尾部分岔多长出一条尾巴,当尾巴长到第九条的时候,它就修到一定的境界了。大只的猫甚至可以长得像小牛一般大小,尾巴在末端分叉为二,汉字写成「猫股」或「猫又」。所以,为了防止老猫变成猫妖,便把仔猫的尾端切掉,这样一来,猫只会长身体,就不怕到时候猫尾巴分岔,变成猫妖在家中作祟了。

这老猫压根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幽幽打量我们几下转向河道。

胖子嘟囔道:“靠,被一只猫鄙视了。”

我让他先别说话,小声告诫他们:这猫来头不小,从刚才的叫声判断活的年头够久了,说不定思想上已经成了精,我们的行为在它眼里不比耗子强多少,不如静观其变实为上策。

老猫慢悠悠踱步到河边,说来也奇,这些大型的鱼类见到天敌也不躲避,像是中了魔障似的定在水里一动也不动。断尾老猫先用爪子拍打水面,一下一下不缓不急,鱼就跟着拍打的节奏一摆一摆游到岸边。

大鱼的样子太不寻常了,我疑惑的功夫就见黑猫走到一条大鱼面前,伸出舌头去舔鱼的肚子,每舔一下就刮下一片鱼鳞。鱼鳞被随舔随落,那鱼任凭老猫把肚皮的鳞片舔了个干净,只是鱼嘴一张一合发出极不协调的低鸣,眼眶里竟溢出泪水状的液体,像是预见自己死期将至。

顷刻间大鱼只剩下一层光溜溜的鱼皮,老猫又探出爪子在鱼肚皮上反复摩娑,那只鱼就被活生生开了膛,腹中盘绕的肚肠从豁口处一泻而下。可怜那鱼没有完全断气,鱼鳍和尾巴依然抽搐不止,反倒帮了老猫的忙,老猫勾住鱼嘴几个来回,便轻轻松松把鱼肚洗干净了,最后毫不费力地拖到岸上。

断尾老猫扫了我们一眼后就低头开始享受美餐。

“啊哦!”“我去!”“操!”

三个人看得心惊肉跳,从断尾老猫的行动看它像是有智慧的,突然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有什么诡异的目的。

老猫吃了几口便饱了,嘴巴上全是斑斑血迹,几滴血珠挂在胡子上要掉不掉。它抬起后腿懒散地挠了两下耳朵,喉咙又发出一长串的哼唧声,黑囘暗处亮起无数盏绿灯,紧接着几十只花斑大猫一口气窜了出来。

不会是赖家村山头跟过来的那批吧?我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那些野猫集体嚎叫起来,接着疯狂冲进河水中开始撕咬,那些鱼成了野猫的腹中餐,不多久河水就被鲜血染红,到处是被咬碎的鱼肉和骨头。

那些猫闻见血腥味个个红了眼,也不再分是同伴还是食物,完全凭本能行囘事,几只瘦小的猫被反扑后又一通啃食,现场的血腥味到达了一个让人无法接受的程度。

小花拉了我轻喝道:“等下它们吃完就是咱们了,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我这才回了魂,谁知那断尾老猫像猜透了我们的心思,轻盈一跃,跃到我们的面前,两只猫眼死死盯住我们,我发现它盯的正是我的方向。

第三十六章 黑猫警长

我起初不甘心,试着往旁边蹭了几步,断尾老猫的眼睛始终不离我的动作半步远,小花和胖子在它眼里更像是透明的。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我吴邪招蜂引蝶的本事没有,却总招鬼招粽子,如今又招惹猫了,我心说赶明儿别叫吴邪,改叫“吴绝招”吧。

黑猫一步一步朝我们逼近,准确点说是朝我逼近,丝毫不介意同类们在自相残杀。小花前错一步挡住我,突一垫身整个人拔了起来,同时两条杆子啪嗒接到一起变成一根长棍,棍身自上而下当头对准猫的脑袋砸下去。

断尾老猫大概没想到有人比他猴急,整条脊椎骨弯成了一张弓,全身的毛仿佛刺猬根根竖起,迎着小花的方向纵身跃起,突然侧身闪避了一下,巧妙避开了棍子的攻势,空中没做停留,竟转换方位蹦到我的脸上来。

我抄起兵工铲去挡,那老猫贼精,我一铲子下去被它轻松跳到铲子面上,它后腿猛蹬,一下子跳上了我的手臂。

我慌忙用手护脸,但是手臂上却被抠了许多道血印子。我疼得抓狂,又抡起铲子胡乱去拍,老猫立即跳离开去,我差点被它的脚力掀翻。胖子扶住我举枪便射,老猫连跳几下反应极快,子弹只堪堪在它的脚边打出几个浅坑。

老贼猫最终安全着陆,对着我和胖子呲出一口獠牙,喉咙发出威胁的低吼。

小花落在老猫的身后没有停留,脚尖刚沾地便借杆子的力量一窜而起,只见他腰力一旋转,双手持棍自右向左横扫过去,棍子顿时发出抖动的嗡鸣。

断尾老猫仅凭后背的风力就判明了来者的方向,它头也不回再次提身朝左前方跳起,没成想小花只是虚晃一招,棍子在地上划出一条沟后被他强行撑住,扬起一片尘土,他双腿别在棍子上盘了一个身,忽得飞起左脚对准老猫的肚子踹下去。

老猫背后视线受阻,临时改变动作已来不及了,硬生生接下小花的一记重踹。一声凄惨的“喵呜”,老猫在地上滚出几周才站稳。

换成普通的猫此时怕早已肠穿肚烂吐血而死,那贼猫却一点事也没有,一下子又跳了起来。我才看到它的爪子上勾着几条破布,布上带血,再看小花,左小腿的腿肚子上是几道触目惊心的血印,原来老贼猫被甩飞的同时还不忘逆袭敌人。

这猫行动灵活,个子巨大,我们三个对付一只已经非常吃力,小花说的不错,要是那些猫吃完鱼来集体攻击我们,恐怕今天就要折在这里了。

黑猫刚立定不久,突然身体前塌,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小孩子在哭,紧接着脖子向前一拱,呕了两下居然呕出一颗浑圆发光的物体。

见到那物的瞬间小花的两眼直勾勾再挪不开了,惊呼道:“是鱼目!”他话音未落,断尾老猫似是听懂人话,头一低将那物重新纳入口中,同时用叫声唤起同伴们的注意,所有的猫停止了争食齐刷刷转向我们。

要说小花不是个贪财的人,可他见到老猫吐出的东西时神情明显不对劲,难道说他说的“鱼目”是个稀罕物件?

不过也容不得我多做他想,猫是一种特别记仇的动物,和蛇一样一旦惹上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况且这些猫并不忌讳水道里的植物,说明生命力不是一般的强悍。

老猫不再看我而是看着小花露出白森森的獠牙,其他野猫绷直身体做出攻击的姿态,我心里咯噔一下,三个人迅速用眼神交流完毕,就听小花大喊:“跑!”出声的瞬间,手中的棍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突然之间,从他后背右侧一捣而出,捣飞了最前面的两只,人也先我们一步跨了出去。

胖子也不甘示弱,枪法忽然准了起来,边跑边开火,有几只猫刚跳起就被子弹击中脑袋开了瓢,炸开的鲜血在空中形成大片的血花。

我就属于挫中之挫了,落在最后不说,一把铲子长度不够又没攻击力,猫咪们大概也看出我属于三人组中战斗力偏弱的,专挑我这个软柿子咬。猫的爪子平时缩在肉垫子里面,骤然发劲,就好像刀锋钩子弹出来,深深抠入肉里。

我疼得怒火中烧,铲子又使不上劲,不知怎地心里就发起了狠,抓住一只正咬我的畜生的颈皮砸向墙壁,那畜生吧唧一下脑袋碎成了数瓣,像滩泥一样软趴趴滑落下去,立即被追上来的同伴当食物啃了去。

这方法比用铲子来得奏效,那些野猫饿的时间久了身子骨又轻又软,很容易就被抓住甩出去。一只也是杀,一百只也是杀,我杀心已起,恨不得杀光这里的所有活物。

胖子一旁直咋舌:“小吴,你啥时候下手这么狠了,杀猫杀到眼红,胖爷我都看不下去了。”

我微微一怔,顿时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摸到湿乎乎的一片,一看,一手的血,心说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勇猛了,嘴上回道:“你也别说风凉话了,你冲它们笑一个,看它们放过你吗!”

胖子怕浪费子弹不再拔枪相向,改用枪托砸,他砸晕一只猫顺手往后一扔,说:“看见没,胖爷我出了名的王大善人,从不下杀手,你去琉璃厂那片儿打听打听,门口卖茶叶蛋的大爷都知道。”

“老皇帝都死了多少年早没太监了,你这‘大骟人’又给谁准备的?”我抓住一条猫的尾巴想也不想丢进胖子怀里,胖子顺手接下来,怀里的野猫瞪着一双大猫眼和胖子对视一秒钟后一通乱扑。

胖子气得快冒烟了,把大野猫团吧团吧像个皮球一样踢了出去,那野猫猝不及防一头撞在墙上,结果头骨断折,哼都没哼一声便一命呜呼了。我幸灾乐祸哈哈大笑,心说总算报了咸猪手之仇。

那些野猫野性十足,根本不在乎死多少,我们一路狂奔也没比它们快出多少。后来我累得呼呼直喘再没力气和胖子斗法,动作开始跟不上步子。倒是更多从别处跑来的猫加入队伍,几股猫流在身后汇成一大股,一部分跟在我和胖子后面,更多的在黑猫的带领下奔向小花那边。

小花也明显体力不支了,气喘对我道:“招邪是你的任务,怎么全冲我来了。”

我看他的鼻头被一只黄斑大猫挠出一道子,挂在脸上十分可笑,又觉得眼前的情景真如他所言,便回道:“大概是因为我帅气的容颜,你先天不足,做个拉皮拍个黄瓜兴许管点用。”

小花啐了一口,忽然想到了什么,速度忽然降下来与我并肩,接着一把拽住我的背包来了一招“老树盘根”,双腿一缩直接窜上我的背,比猴子还灵活几分。因为我们三个是在跑步行进,现在的局面变成了我背着他在跑。

小花比小哥的体重轻,可我的力气也不大,加上进洞开始就连惊带吓耗尽了大半体力和精神,身心俱疲,驮着他两条腿不自觉的打颤。我以为他要学闷油瓶用腿夹断我的脖子,心说这人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忙护住自己的颈部大叫:“你帅你帅,你全家就你帅!”

谁知小花却拉开我的背包翻腾几下,从包里翻出一个盒子,说了句:“站稳了。”接着手一撑我的肩膀,我就感觉肩膀一沉,人立马站不住了。

小花用我的肩膀做支点,来了一个托马斯大回旋,我就感觉头顶一阵疾风扫过,头发被他的腿风带得往后翻。他大腿擦着我的头皮踢出去某个东西,一瞬间重量完完全全压到我背上,我就听到“嘎嘣”一声脆响,整个人矮了一截,在惯性带动下正面拍到了墙壁上。

被他踢出去的东西骨碌碌滚出老远,滚进了猫群里,那些猫先是迟疑地停留几秒,然后如同见到美味一样,扭头朝那物的方向扑了出去。

小花从我身上跳下来后满意地拍了拍手,接着手腕一划,棍子在他手中画了一个圈后笔直伸向前方,小花握住棍子一端向前一指,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和谁说话。

就听他说:“只剩你和我了,来吧。”

我捂住腰从地上爬起来,看见他的对面正是断尾老猫。

一人一猫对峙中,大眼瞪小眼谁也不先动作,其余的野猫不知道窜到哪里去了,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过不来。

小花等得失了耐心,用竹竿一撑地面,身体凌空一跳,脚踩到了一片洞壁上,又是他在四姑娘山洞里的那套动作,不同的是这次他没有再把杆子撑到脚踩的洞壁上,而是全力压在杆子上,把杆子压弯了一个弧度,突然一弹,整个人如离弦的箭,眨眼间就攀住了上面的一根藤条。

他的动作幅度太大抖落下不少树叶,可他没有停下来,而是借了藤条的弹力助势一路向上,又抓住了另一根,如此重复几秒便没了踪影。断尾老猫也毫不示弱,跟在小花身后,两只全部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