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1年2月25日

盗墓迷城 by 土方露儿(四部30 – 37)

第三十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胖子被卡的地方正是倒塌的三角区,照例说帐篷材质轻很容易爬出来,不过石头和里面的装备堆杂在一起无形中增加了阻力。胖子扭动他的臀部,活像一头待产的母猪,拱了又拱始终出不来。我赶紧去搬压住帆布的石头,胖子咬住牙一使劲,就听无比豁亮的一声噗嗤,接着他人像被后面踹了一脚,竟钻出来了,身后的帐篷也轰然倒塌。

我捏住鼻子冲他挑起大拇指,胖子让我一边凉快去,然后坐在地上喘大气。他的腰间别了几把小型手枪,后背又背了一支五六式的国产步枪,两排子弹从胸前交叉绕过,难怪耽误了这么久。这扮相搁在潘子身上还有点史泰龙的味道,放在胖子身上,整一个误入塔利班的天蓬元帅。

“你别笑,胖爷我揣着这些心里头踏实……咦,怎么又下雾了?”

听他一言我也注意到外面的白雾变得浓重了,不知何时起,杂乱的声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侧耳倾听,真的一点声音也没有,现场安静的过分。这雾来得甚是蹊跷,我们好像一下子进入到异次元,之前逃命的人一个也看不见了,伸手之处全是白茫茫一片。

“这雾有古怪,怕是……”胖子没说下去,看了闷油瓶一眼,咔嚓将子弹上膛。

闷油瓶情凝重,他的黑金古刀也抽出来了,此时压在手上,他很明显两个人都意识到了什么。我虽然看不懂他们之间的眉来眼去,也握紧枪紧盯住四周的白色。厚重的烟雾让人透不过气,这种敌暗我明的处境最是折磨人,因为你不知道下一秒有什么东西从雾气中跑出来。

雾气中不时出现几个气旋,我们三个背贴背,手心全湿了,身上却莫名冷了起来。突然一个影子一闪而过,似乎是贴着地面快速爬行,待我把枪口对准时,只剩下白茫茫的空气。

我的动作让胖子惊到了,他啐了口唾沫,咒骂道:“别他妈一惊一乍的,人吓人吓死人,看准了再开……”他的“枪”字没说完,话到嘴边成了“我操!”接着就是一连串哒哒哒的放枪声。

五六式的后坐力很大,我没防备,正被他撞中肩胛骨,一下子撞出几步摔在地上。我也不知道他看见什么了,一切来的太快,待我再转身时,后面的闷油瓶和胖子居然不见了!

我和他们只有几步远不可能一下子没了,我无法开口喊人,恍然中听见两个人的说话声就在前方不远,胖子喊了几嗓子,接着声音逐渐远去了。我的头皮一下子麻了,这是最不希望见到的,妈的胖子刚才看见什么了?!

我赶紧站起来,估摸了一下方向,白雾中隐藏着某种危险的气息,我不敢发出太大动静,压着步伐一步步往刚才站立的地方蹭。

相信他们走不远,我暗中给自己打气,同时密切留意任何不寻常,这种时候大概心理作祟,极细微的动静都能挑动我的神经。

走了几步脚下忽然被一个东西绊住,凭感觉像是人的左脚,我心中大喜,忙用脚踢踢对方,可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我马上升出一股极度的不祥感,眼前伸手不见五指,那只脚就距离我几公分远,可是什么也看不到。

我有点后悔刚才的举动,硬着头皮弯腰去摸索,脑子告诫自己不要这样做,手里却停不下来。先是摸囘到一双脚,再往上是小腿、大腿,然后是一个人的腹部、胸部,再往上……上面什么也没有了……

我吓得跌坐在地上,立即联想起胖子提到他们入山时遇到的袭击,和现在无比相似,当时听了还觉得不可思议,现在亲身经历一番,比听故事刺囘激得多。

他说那些雾可能有毒,我意识到这点时也开始犯晕,忙扯下一块布蒙住口鼻。

那些怪物一定隐藏在雾里,如果说它们靠声音判断目标,其他人也应该注意到了,那么很可能他们故意隐藏起自己的气息。可这样一来队伍就分散了,说不定还会被自己人干掉。

我摸他的胸口时还有热气,说明死亡的时间不长,此地不宜久留,那些猴子可能就在附近伺机而动。在这种环境下使枪太吃亏,我记得尸体的腰上别了一把匕首,我硬着头皮再次摸过去,心里边祈祷:兄弟莫怪,兄弟莫怪。

匕首放在刀鞘里,我好不容易摸索到刀鞘,却发现另一头压在手背下面,那里有个卡扣能打开,我去抬尸体的手正巧碰到手指一下。只一下,我触电般甩开,那个尸体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比一般人要长出一截!

我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顿时屏住呼吸,心说不可能啊,死的竟然是闷油瓶?!很快我就放弃这个荒唐的念头,闷油瓶的穿着与这个人截然不同,前者穿的是张易成统一分派的丛林探险队服,而这个人是简单的运动衣。而且我也没发现黑金古刀在旁边,那把刀的重量连胖子都举不起来,没人在逃命时有闲心把刀顺走。

我不放心又从脖子到脚检查了一遍,确定身材也不一样,我对闷油瓶的身体比我自己都熟悉,这个人比他魁梧,不如他高。这下子我才彻底踏实。心思静下来,新的问题又来了,不是闷油瓶又是谁?这个人有奇长的双指,莫非是张家人?!

这里竟然出现了张家人!

面前的死尸就是一个无法否认的事实,难道是张家姑娘带来的?闷油瓶知道吗?我觉得他肯定不知道,或者他感觉到了,不太肯定而已,所以才追了出去。嗯,有道理!很可能,那些石头就是藏在暗处的张家人投掷的。闷油瓶的怪力我见识过了,张家人能举起那个重量的东西不稀奇,他们有意破坏我们的武器也能说得通。

现在有人死掉了,证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张家人肯定是突然间遭到了偷袭。

我硬扯了几下将匕首扯下来反握在手里,又把枪反背到背上,这种时候刀的近距离杀伤力比枪来得有效。

我也不敢站起来走路了,一是这些伙计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万一来个鱼死网破无差别开枪,我站着无疑成了活靶子,真被干掉了都没处哭去。二是尽量缩小活动目标,使那些猴子不容易发现。

我本想四肢着地学狗一样爬着走,刚蹲下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那些雾气包围了我的上半身,可距离下半身却留有一寸多的距离。

这点意外发现让我惊奇不已,我试着迈开一条腿,就见那些雾气像被排斥了一般,一下子跟着散开了,我垂下腿,雾气又重新聚集过来。我又重复了一遍,雾气再次避开小腿。我用胳膊试了试,雾气牢牢锁住上半身。

奇了!

上半身和下半身唯一的不同,是我的裤子上沾满了自己的血。

血……血……

我的血只对虫子偶尔起点效果,什么时候能影响环境了?

裤子上的血没干透,我用手指在裤子上沾下一点血渍,奇特的事情发生了,包围我的手的雾气竟然自动绕开。

真是我的血起了作用!

我一下子心里有底了,甭管是何原因,说不定利用这点可以找到胖子他们。

我蹲下去又将死尸的裤腰带解开,一面解一面默默祷告:“这位兄台,你家族长与我关系亲厚,算起来我也是半个张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今天拿你一条裤子,记你立了大功一件,来日定烧一百条款式还给你,再让你家族长给你刻碑立传。”

慌乱间将裤子扒下来,我也褪下自己的裤子换上那个人的,那人比我身材矮,裤子套在身上刚到脚脖子,稍有点漏风,心说凑合了。然后拿起自己的裤子当扇子挥动,那些雾气立即散开一大片,如此一来,前面的视野变得宽阔起来。

一面挥一面走,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形,从体型看极像是胖子。他站在雾里一动不动像睡着了,显然胖子没有站着睡觉的功力。这雾气有毒,之前小哥也中了招,胖子更不可能幸免。我担心他出什么意外,犹豫片刻就悄悄摸过去。

离他也就几步之遥,我隐约能看清他身上的衣服,胖子仍背对着我,甚至呼吸也停止了,我看不出他身上有任何起伏。

如此短的距离我真不敢再靠前了,眼下的气氛诡异至极,这让我以前大学时听过的一个段子。我们大学有一个校内湖,早几年经常有一个马尾辫的姑娘一到天黑就站在学校的湖边,静静望着湖水,某天路过几个男生,有一个走过去想搭讪,那姑娘转过身面对他,男生看到的还是一根马尾辫。

胖子没有五官是什么样子,我无法想象,他这么胖,充其量就是一颗四喜丸子了。我咽了一口吐沫,慢慢蹭过去,几步距离变得有几米远,还剩一步时,我伸出了手。

就在手指刚碰到他的肩膀时,胖子猛然扭过头,只见他脸色蜡黄,五官扭曲,一张大脸上面全是大小不一的孔洞。

第三十一章 汇合

我只觉得心脏噗通一下顶到了嗓子眼,想喊又喊不出来,喉咙口一甜,一股血就往外涌,却被一口气卡住死活冲不出去。

那个“胖子”回头的同时照我脸蛋就是一撇子,我被他的左勾拳击中一下子摔了出去。这一拳正将那口气打散,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全喷在了白雾上。

雾气被我的血液溅上,由中间迅捷地破开一个大洞,刚好露出胖子的脸,只见胖子站在原地迟疑地喊了一句:“天真?”

我一听果然是胖子的声音,胖子也看见我了,急忙跑过来扶我。我见到他的脸又吓得嚎了一嗓子,胖子嘿嘿一乐,一把扯下套在头上的东西。妈的,竟是一条白底裤衩,上面印了一张海绵宝宝的脸。刚才一通混乱看着怪吓人的,如今再一瞧,教人哭笑不得,死胖子也太能搞了。

“你他妈没事套个内裤在头上干啥!扮蝙蝠侠!”我吼道。

“天真,你能说话了!”胖子惊喜道。

哎……我也听见自己的声音了,可能一番惊吓致使精血上涌,又被胖子一记老拳打散了堵在喉咙口的闷气,喷出淤血,冲破了闭塞的穴道。这有点像武打小说里的情节,一不小心打通了任督二脉。不过胖子那拳下手够狠,我的下巴差点被打歪,就骂道:“儿子打爹!你长出息了!”

胖子也不恼,将我扶起来,解释道:“你摔倒后我和小哥再找你就找不见了,结果我们两个没走多远也走散了,这雾我在峡谷见过,有毒,都说人尿能解毒我就试试。”

我才后知后觉闻到一股尿骚味,也真亏他对自己下得去手。

之后我一五一十对胖子交代了先前的遭遇,包括小九、关泉和初七是张家的族长夫人假扮的,以及我们在帐篷里的对话等等。胖子听完沉默许久,我猜他无法接受二度被女人欺骗,担心勾起他的伤心往事就想找个话题支开。

谁知胖子悠悠然道:“你白活了三十年,招子长肚脐上了?既然那娘们扮过你的伙计,你和她在一块儿时怎么没发现,光看胸部也能看出来啊。”

“你别怪我,族长夫人的身材随她爹,她和小哥脱光衣服站一排,光看上半身真分不出公母。那个戴墨镜的黑瞎子也和她在一个帐篷睡过,照样没看出来。”我道。

“得,又一个眼睛长偏的,他那副墨镜就不该戴脸上,应该戴在肚脐以下三寸。”胖子边说边掰手指头,“你看啊,胖爷我恋上小哥的相好,小哥的相好主动勾引你,你和小哥的关系咱就不重点提了,如今多出一个黑瞎子,还有你家发小,这……这圈子也太他妈乱了。”

我道:“你少东拉西扯,就屁大点事,小哥有足够的胸怀包容一切。”

“有足够的胸怀未必有足够的觉悟,你让他当忍者神龟,也得他点头乐意。妈的事儿大发了,趁小哥没琢磨过来,咱哥俩脚底抹油赶快溜。男朋友女朋友都给他绿帽子戴,这事摊谁身上不糟心呐。”

“你越说越混蛋,老子对灯发誓,我和那个女人一点瓜葛都没有,小哥算账也算不到我头上。至于你就不好说了,也许你喜好年龄偏大的。”

“我操,老子再喜欢年龄大的,也没这么丧心病狂。女大三抱金砖,那女人的年龄足够盖一座小二楼,我奶奶见了都得喊她一声‘大姨妈’。哦对了,你的血液怎么比小哥还牛逼,这雾都躲着你走?还有,张奶奶为什么抓你,你果真拐了张爷爷?”

我摇摇头,“你的问题我回答不了,她一直说抓我去救一个人。我的血时灵时不灵的,今天倒挺给面子。不管怎么说,尸化以后血液的效果似乎加强了,所以小哥不在,我也能罩着你,也算一件好事。”

胖子的口气难得严肃起来,“我不认为这是好事,搁在以前,你一准像个娘们要死要活,什么时候心变宽了,吃屎都想着吃出巧克力豆。天真,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破罐破摔可不行。”

我苦笑道:“能吃出巧克力豆总比干吃屎强,心里有希望还能继续活下去,没希望就彻底死了。算了算了,不说这些,咱们先赶紧想办法离开。”

我拿起手里的裤子,“就这一条,你扯个裤头吧。”

胖子说了句“不急”,接过我的裤子平铺在地上,我正纳闷他干什么,他同着我的面一把褪掉裤子。

我大骂道:“呔!死胖子,就算老子尸化了,也容不得你对我胡作非为。”

“玩去,老子的神物用在你身上等于暴殄天物。”只见胖子嘘嘘几下,接着一泡热尿撒在我的裤子上,然后拎起裤裆开始用力扯。

布料浸了水根本不好使力,我道:“你娘的怎么不先撕再尿。”

胖子骂了一句“少废话!”,踩住一条裤腿抱住另一条,使出吃奶的劲头,好在裤子是棉布的,比水洗的料子柔软,嘶啦一声脆响,终于给他扯成两半。

尿液顺着裤边往下滴答,也不知道他几天没喝水,那股味实在太窜鼻子。我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捏住一半裤头,问他这是干嘛,这他妈也太臊了。

胖子拍了拍自己的裤档,“你的血结合胖爷的神尿,这叫双重保险。”

“你的骚味才最保险吧。”我刚能说话,嗓子还是木的,说得多了喉咙发痒,立即咳嗽起来。

胖子以为我感染了毒雾,不由分说拿起沾了尿液的裤子要给我嘴巴捂上,我一面躲一面求饶,“不是雾,真不是雾,就是嗓子不舒服,你把这点原浆收好,别糟蹋了。”胖子才将信将疑没继续祸害我。

我们简单交换了一下意见,我又把途中碰到张家的无头尸告诉了他,胖子眉头锁得很深,一般情况下他出现这种表情,一定是得出了什么结论,或者发现了什么。

良久,他才道:“张家人出现在这里不是好事,具体我也说不好,总之不太妙,我们要赶紧和小哥汇合。”

他一说我也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我思考时容易拐进死胡同,想让胖子分享一下他的见解。

“分享个屁啊!”胖子道:“你以为写小说,凑起字数没完没了了。直觉!老子凭的是直觉!这些张家人明显早潜伏在这里了,如果他们是来帮助张家族长的,早应该现身,说没猫腻,打死你我都不信。”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突然响起啪啪两枪。

枪声非常清脆,之后周围又陷入绝对的安静。我一听就警觉起来,催促胖子麻溜地,胖子也把枪上了膛,又扔给我几个弹夹。这回我不敢挥动裤子了,不过上面的血被胖子的热尿一泡,挥发出一小部分,那些雾在我们四周不再厚重。

我们循着声音的方向加紧赶路,逐渐就听到人声骚乱的动静。说话的声音很多,对方至少有六七个人在场,隐隐约约也听不清说什么,更像十几只苍蝇在嗡嗡乱叫。

我和胖子对视一眼,将手里的家伙端好。因为吃不准遇到的是张易成的队伍,还是张家人,不过不管哪一支,我们都不太可能友好地碰面。

而且有前车之鉴,恐怕那群人再对闷油瓶下手。我也豁出去了,心说有我们在场,甭管张易成还是张家,谁也别想再拿小哥开刀。这种感觉有点像替自家儿子出气,尽管我们不确定闷油瓶是否在那群人当中。

胖子打头阵我紧随其后,想靠近了听听他们在讲什么,忽然对方小声喊了一句:“来了!”然后没声音了。

这结果有点意外,我和胖子面面相觑,我用眼神问道:“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胖子也莫名其妙,我们两个不敢动了,至少没弄清情况前,谁知道他们说的“来了”是不是指我们两个。

对方也在等我们做出反应,我们之间隔着一层白雾,谁也不敢先跨出第一步,大概对方也摸不准我们的底细。僵持之际,我的耳朵捕捉到极其细微的嘶啦声,是走动时摩擦衣服发出来的,有人悄悄摸了过来。

我比了一个手势,和胖子拉开距离,两个人一左一右潜伏进雾气中。那人朝我们的方向移动着,动作十分谨慎,我能察觉出气流在一点点推进。他的步伐沉稳,初步判定对方手里的家伙分量不轻,只要我们有所行动,他定会第一时间给我们一梭子。

我趁对方往这边走时,蹑手蹑脚绕到他的后面,胖子则蹲在原地按兵不动。

说时迟那时快,趁那人未站定,我抄刀猛地从后面扑上去,谁知他背后好似长了眼睛,一转身就给我一枪托,我大慌,急忙用手臂护住脑袋,胳膊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子。

我哎呦一叫,那人举起枪还想来第二下,胖子已经冲过来了。他挥舞着裤头开路,裤子在他手里变成一根鞭子,人未到裤先到,一裤抽到对方脸上。那人措不及防被糊个满脸“尿不湿”,胖子又连抽数十下,那人给抽得满地打滚,抱着脑袋大叫,“你他娘的打我,你知道老子是谁吗,你敢打我!”

第三十二章 汇合(下)

我听这声音耳熟啊,和我的声音十分相似。

“别打了,是熟人。”我用“熟人”而没用其他词汇,是多长了一个心眼,胖子一定能意识到我指的是谁。

实际上没等我说完胖子已经停手了,相信大家都有这种经验,对于声音的熟识度,自己的朋友比自己更敏感,所以那家伙一张嘴,胖子就弯下腰捏住了他的脖子,把他从雾气里拽了出来。

胖子下手非常快,我还没做好面对面的准备,所以看到他的第一眼我一阵眩晕,然后是极度的愤怒,咬牙道:“妈的,果然是你!”

“吴邪”看着我,有一秒钟不到的惊讶,马上被似笑非笑的表情一掩而过,“是我,我以为你早死了。”

我哼哼冷笑,“你没死,我哪里舍得死。”

“看来那两下子力度还不够,可惜,死对于你是早晚的事,我……”他话没说完,胖子一巴掌把他抽翻,“打哪儿蹦出来的,嘴巴这么碎,先打死他,算胖爷的。”

胖子举起“尿不湿”作势还要往下抽,那人连忙护住自己的脸,“你们打死我,一定会后悔的,这里至少有十个人在保护我,哪怕我伤到一丝头发,你们也都要完蛋。”

“吓唬谁呢,胖爷我五岁就钻坟头,是被吓大的。”

“你说话能不能不加中间这句。”我转向“我自己”,“你究竟是谁?有什么目的?这次我不会再上当,你最好交代清楚,否则我就让胖子弄死你。你放心,我绝对不后悔做过的事,所以你也最好老实点。”

“小三爷,你比以前学聪明了。不过你真以为这头胖子能弄死我?”

他的语气很嚣张,尤其是顶了一副我的脸,以至于我发现自己屌时的样子也是很帅的。胖子也不爽,“小子带种啊,不相信胖爷我真敢动手是不是?”说着使劲掐下去。

那人的脸一下子憋得老红,胖子又松开力道,手仍然卡在他的喉咙上,“爽不爽,如果不是这张脸的主人在这儿看着,我早弄死你几百回了。”

那人咳嗽两下,忽然对我们身后喊道:“张起灵,你就看着我被他们两个欺负?!”

我和胖子登时一愣,同时回过头去看,忽然胖子嗷一嗓子,人就矮下几分。那人已经站了起来,手指扣住胖子的虎口,把胖子的胳膊往后掰。

我意识到又上当了,那人对我挑了挑嘴角,接着一拳捶到我的鼻子上,我整个人仰面倒下去,那人一晃身就钻进雾里不见了。

“妈的,追!”胖子呲着牙把我拉起来,我们两个循着声音立即追上去。

刚跑没几步,前面不远处出现一个人影在东张西望。

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估计那孙子也迷了方向正不知道往哪儿跑呢。我们不由分说,上去扑倒那个人,不等他开口,雨点般的拳头落在那人身上。

那人给打得满地打滚,抱着脑袋大叫,“你他娘的打我,你知道老子是谁吗,你敢打我!”

我操!上帝倒带了?!我和胖子对视一眼,两个人都很有默契没停手,胖子边踢他边道:“打的就是你!”

我一边打一边琢磨这声音耳熟啊,心里咯噔一下,忙说:“别打了,真是熟人!”

“我知道他是熟人,妈的,小子手劲挺大啊,当胖爷我是柿饼子,往死里捏。”

胖子的劲道我深有体会,再打下去肯定出人命,我赶忙拉住胖子,那人趁停下的空隙一把搂住胖子的大腿。

“你跟谁学的碰瓷啊,还他妈讹上了,起开起开。”胖子又补了几脚,踢得那人直哼哼。

“他、是、皮、瘊、子。”我用口型说道。

胖子听罢也一愣,抬起那人的下巴。

那人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他的嘴巴和鼻子本来用一块方巾蒙住,方才这么一折腾,斜斜挂在脖子上,露出本尊。

“哟,大水冲了龙王庙,果真是熟人。”看清来人时,胖子立即把皮瘊子扶起来。

“你、你……你们……”皮瘊子斜仰着头,气得说不出话。他的左眼皮肿得老么高,嘴角挂着两行鼻血,摸了一把,新血又流出来。

胖子赶紧编了个瞎话,“你说你没事站那儿干什么!我们还以为……是偷袭营地的那群东西。”

胖子的话无不道理,皮瘊子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没好气道:“我来接你们汇合……嗯?东西呢?”皮瘊子在身上摸了半天,我见脚边躺着一个书本大小的屏幕,上面一圈圈画着圆形坐标,圆心一条绿线每隔几秒扫过一次。屏幕上零星分散着一些绿色的圆点,居中的位置有几个挨得很紧密,屏幕另一角上,一个绿点正向中间缓慢移动。

皮瘊子见我拾起来,一把从我的手里夺走了,我无所谓地搓搓手。他摆弄半天,抬起头看了看我们,又低头摆弄,又看了看我们。

胖子不耐烦道:“你相面啊,看够了没有?”

皮瘊子第三次抬起头,一脸惨白,忽然举起枪对准胖子,“死胖子,你他妈是什么东西变的?这上面怎么没你!”

我一看这还得了,急忙道:“你慢慢说,‘上面没有他’是什么意思。”

“这个美国货能显示任何活物,妈的,现在只有一个绿点,说!你们两个到底谁在搞鬼?!”

胖子不气反倒笑起来,“你美国主子大概没告诉你,有这个才能看见老子吧。”他说着,拿出一个绿豆大的圆片,“这招是跟小哥学的,别以为藏袖子里胖爷我发现不了,想暗算,你还嫩了点。”

我说皮瘊子怎么发现我们的位置,原来早在屏幕上显示出来了。以前只在《碟中谍》看小汤哥用过,没想到还真有这玩意儿。

说起来,这种跟踪雷达的原理很简单,也没有皮瘊子说的那么玄乎。主要是把每个人的信息记录在这样一个跟踪器上,跟踪器通过感知体表温度将信号实时反射出去。平板接收器接收到信号,屏幕上会显示绿色的斑点,高级一些的仪器还能通过点击绿点查看个人资料。如果这个人死了或跟踪器坏了,代表该人的绿点就在接收器上消失掉。在伊拉克战场上,一些美国大兵为了临阵逃跑不被抓回来,就将跟踪器绑在狗身上。

跟踪器肯定是美国人暗中放在我身上的,至于为什么没发现张家人潜伏,我猜有人做了手脚,或者张家人对自身做了某种低温处理。

我使眼色叫胖子消停一会儿,这种情况下实在不宜与他闹翻,且忍一时是一时,就道:“你也找到我们了,先带我们回去吧,有事回来再细说,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皮瘊子是个聪明人,纵有万般无奈,只在嘴里嘟囔了几句不干净的,催促我们跟上。

我们尾随他回到大部队,一见这群人,我还以为进入塔利班总部了。每个人的脸上用一块三角型的黑布护住口鼻,个别人戴了黑色的防护镜,分不出长相。

我扫了一圈没发现闷油瓶,有点小失望,这时一个包扎严实的人走过来,用生硬的中文问我,“见过其他人没有?”

说话的是阿诺,他的脸上也架着一副墨镜。心说孙子装备挺齐全啊,不过关于途中的遭遇我暂时不想告诉他,就摇摇头。阿诺介绍说,他们来的路上也遇到了两具尸体,其中一具是德哥的,与此前一样,尸体的脑袋不翼而飞,看来杀掉他们的是同一种生物。

我数了数,在场的加上我和胖子才八个人,就问他们活着的只剩这些了?

阿诺道:“kylin去找其他人了,雷达能探测到活着的人,多亏了这个我们才幸存下来。这雾来得太突然,我们全中招了。你看这上面,加上我们几个,活着的也只剩下……”他正说着,一个绿点蓦地熄灭了,阿诺叹了口气,“又少了一个。”

一个绿点离我们很近了,按照标尺计算也就十来米,可前方白雾皑皑,看不见任活动的迹象。

阿诺又问道:“你们两个怎么逃出来的?”

血液的事情也不能让他们察觉,如果张家姑娘说的全对,鬼佬们之前故意朝我放枪,我肯定他们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虽然暂时不清楚他们的目的,就目前来说,他们一定得到了某种消息,也许早知道我自身出了问题,待进一步验证后再伺机图谋。

我想编个合理的理由搪塞过去,胖子搭腔道:“我和他在一块儿,听到枪声就循着声音过来了。刚才是你们开的枪?”

“这些猴子无比的狡猾,它们利用白雾分散组织,又故意把少数人集中在一起。刚才有东西想过来偷袭,被我们逼退了,雾没散之前绝对不能掉了我们的心。”阿诺道。

“你的中文老师死得早吧,那叫掉以轻心,你不会说话就别学人家拽文。”胖子回呛他,阿诺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正扯着皮,一个人影忽然闯了进来,大家被惊怕了,见多出一个影子立即把枪全端起来,枪口一齐对准来人的脸。那个人被这气势吓呆,见每个人又用黑布蒙脸,扑通跪了下来,眼眶立马湿润了。

跟着走进来另一人,虽然挡着嘴巴和鼻子,我一眼认了出来,正是久违的闷油瓶。他进到队伍后发现我和胖子也在,只淡淡扫了我们一眼,不带多余的表情。

第三十三章 云里雾里

对于闷油瓶的态度我见怪不怪了,他的心思比大姑娘都难猜,正所谓“闷油瓶的心大海里的针”,我跟哪个女人接触都没这么累过。倒是他找到阿诺等人有点令我意外,我以为他会抓住这个绝好的机会大玩失踪。

闷油瓶的手上绑了一块绷带,胳膊又添了几个新伤,全是擦伤和刀伤,脸色也有些难看。自从见到张家姑娘后,闷油瓶的行为就不大正常,必然是遇到了不得的大事,我总觉得他在刻意隐瞒什么。

见闷油瓶进来,阿诺忙问:“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闷油瓶摇摇头,也不知道他想说不知道还是不乐观。

阿诺皱紧眉头,咒骂道:“该死的雾。”

“如果鸣枪呢,让他们听到枪声找过来?”我提议道。

“no no,这样会暴露我们自己,这些猴子懂得运用战术配合,鸣枪只会死得更快。”阿诺道。

“总不能见死不救。”我道。

“见死不救?”皮瘊子打断我的话,“小三爷,你第一天入行吗?兄弟几个走到这儿不是为了济世救人。不成,妈的回去后必须找姓张的加钱,这趟出来太他妈不值了。”

“加钱也要先有命出去。”我冷冷回道:“当务之急是把这些雾……我操,胖子呢?谁看见胖子了?”

转眼的工夫,身边的胖子竟然不见了!

其他人光顾着说话谁也没留心,听我一喊,也发觉少了一个人。

我用眼神向闷油瓶求救,他微微蹙眉,朝外看了一眼就钻进白雾里。

我也慌了,他们两个人身上没有任何追踪的装置,胖子又消失地不明不白。妈的,胖子怎么回事,短短几秒怎么说没就没了?是他自己走的还是有更可怕的状况发生?闷油瓶也真沉不住气,这种时候还我行我素搞个人主义。

我真被他们两个气死了,光剩我一个人面对这帮人,实在令人自在不起来,我对阿诺道:“给我雷达,我去找找他们。”

“不行!”皮瘊子立即反驳道:“那头胖子没得不明不白,哑巴张也走了,之前霍姑姑出事,死胖子带的伙计和初七姑娘起了冲突,后来也不见了。这些没搞清楚以前,你哪儿也别想去!”说着枪口对准了我。

我心里一凉,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那些人看我的眼色也开始不善,果真把我当成了内鬼。我被几个人围在中间,思维高速运转起来,必须找个合适的理由先稳定住局面。我瞄了一眼这些人,忽然看见皮瘊子的肩膀上搭着一只苍白的手。

皮瘊子似乎一点察觉也没有,还在滔滔不绝,我却大惊失色。那只手比人手细长,枯槁瘦小没有一点血色,十分的恐怖。

大概我的表情太夸张了,皮瘊子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对我道:“你这么看我什么意思?我后面有什么?”他人不敢动,两个眼珠子一个劲儿往后瞄。

其他人也注意到那只手臂了,慢慢远离开皮瘊子身边。他哆哆嗦嗦站在那里,想回头又不敢回,我做了一个手势让他稍安勿躁,反握匕首小心翼翼凑过去。

走着走着,后脖子上一痒,好像有人摸了我一把。我当场愣住,脖子后面凉飕飕的可能是风吹的吧,我如是安慰自己。再迈出一条腿,啪的有人狠狠拍了我后脑勺一巴掌。

我当场炸了,心说谁他妈不长眼,偏偏这种时候开玩笑。下意识回头去看,就见一张面无血色的脸正与我对上,两个没有瞳仁的眼球直勾勾注视着我。

我觉得每根头发都竖起来了,反手一刀斜划出去,那怪物被我的匕首伤到,胸口裂开一道触目惊心的口子,鲜血顿时将前胸染红了。

张家的武器真不是盖的,怪物哀嚎着倒在地上,我想上去再补一刀,给那怪物一击毙命,没等我靠近,后面忽然一阵混乱,我拿刀的手猛地被抓住反拧在背后。余光瞥到抓我的是一只尖锐的爪子,我也顾不上害怕,一面叫一面挣扎。接着后脑被枪托狠狠砸中,我眼睛一黑,却没有昏过去,只被砸得扑倒在地。

周围非常混杂,我晃晃脑袋,就见几个没有瞳孔的面庞在我上方晃动着,一只只形如古猿,灰白色的皮肤皱皱巴巴叠在一起,阿诺一行人全不见了!

我完全不知所措了,想必那几个人已经遭了毒手,只盼闷油瓶和胖子能顺利逃出去。也该我吴邪命数如此,落在这群怪物手里恐怕凶多吉少。

我手里一捏,匕首还攥在手里没脱落,转而大喜,想着死也要拼一回,趁它们围过来想卸掉我的刀,我胡乱挥动匕首。那些猿类没防备,但也见识了匕首的锋利,怪叫着往后退去。我刚要爬起来,就听嘣的一声响,脚下的泥土溅出一个深深的弹坑。

我见此景有一秒钟的迟疑,总觉得十分不对劲,可实际情况不容我多想,对方明显动了杀机,我猫着腰不敢动了,说时迟那时快,一只体型肥硕的猴子不知从何处窜出来,一下把开枪的放倒,跟着双方扭打起来。

我傻眼了,心说怎么搞起内讧了,还有,这里的怪物竟懂得开枪。

另外两只怪猿也加入战局,肥猴以一敌三毫不示弱,四只滚成了一团。另一侧,被我击中的白色怪猿侧卧在地,身下殷红了一大片,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了。

其它同伴怪叫着也扑上来,我怒从胆边生,大吼之下毫不退怯,迎上去一肘子撂翻一个,膝盖顶住它的胸口,举起刀便要刺下。手在高举过头时,忽然被什么东西用力按住,我被按着手腕竟整个人给吊了起来。

我两条腿乱蹬,谁知那手的力气大得出奇,直接把我仰面按在地上,轻轻一扣就把匕首卸下了,跟着翻身坐上来,后腿夹紧我的腰。

我立马疯了,两条胳膊不停捶打,两条腿疯狂蹬踹,想把身上的怪物掀翻。可那厮看似单薄,力气大得紧,犹如泰山一般压在我身上纹丝不动。见我奋力反抗,单爪钳住我的两个手腕扣过头顶。我彻底心灰意冷,又不肯认命,只徒劳蹬着腿,蹬累了干脆用腰力顶。

那个怪物忽然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猛地伸出两根尖锐的爪子,好似两枚钢刀,朝我的天灵盖袭来。我退无可退,只觉得天灵盖一阵剧痛,脑袋要生生裂成两半,接着全身的力气像被抽走了,终于软了下去。

恍惚间就听有人在叫:“闹出人命了!”“杀了他!”,身体却舒服得不像话,不禁懒得动弹。耳朵里的嘈杂挥之不去,我想就着舒服劲多躺一会儿,嘟囔道:“别吵,再睡会儿。”

有人大喊:“臭小子知道吵了,说明他没事,我操,看谁敢再动他。”

是胖子的声音?!又不太像,嗓子哑的不像人话。我心里起疑,心说胖子不是消失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迷迷糊糊睁开眼,两张脸挤了进来,一张肥腻地掉油,一张冷酷得掉渣。胖子见我醒了拉我坐起来,我哎呦一声,百会穴丝丝拉拉地疼,转头一看周围,阿诺和皮瘊子等人全在,只是脸色非常阴沉,眼神在我身上能烧出两个窟窿。

“你杀人了,一命抵一命。”不知谁甩了一句。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琢磨半天他的话,结果那几个人自动分成两列,胖子忙说:“别看。”我第一眼还是看到了,正是随闷油瓶跑进来的那个人,斜卧在不远处,周身浸出一大片血液,已经干涸成黑紫色。他张开嘴巴,眼睛不甘心地瞪着前方,完全失去了生气。

“就在刚才,你干的!”皮瘊子恶狠狠道。

“那不怪他!那是他吗?!你们先动得手!”胖子争执道。

他们的对话我听不太懂,脑海中回忆起支离破碎的片段,一细想,脑袋又疼起来。

闷油瓶始终不语,手一直放在我的肩膀上,多少让我安心一些。

我问胖子,“他说的是真的?”

胖子没回答,用眼神示意闷油瓶,希望他能一起劝劝,闷油瓶只是点点头,淡淡应了一句“是真的。”

从他嘴巴里听到答案就笃定了,我的回忆全部折回来,再看自己的手掌,残留着血迹,还能感受到余温,胃口突然一阵猛烈翻滚,我急忙爬到一边呕吐出来。

我一天没吃饭也没喝水,吐的全是胃液,胖子过来拍拍我的后背,递给我一壶清水,我抢过来灌了几口,就听胖子道:“这不怪你,一定是受了大雾的刺激,谁没做错过……”

我没等胖子说完,刚喝的水又吐了出来,连忙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胖子叹了口气不再吱声了,皮瘊子上前一步,道:“小三爷,别说我不给你家二爷面子,他如果知道这事……”

“别说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懂。”我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脚底下软绵绵的,到底勉强站住了,就道:“只是现在我不能死,这笔账你们先记着。”

胖子拉了我胳膊一把,用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道:“说你天真无邪,还真冒傻气了。这雾迷了你的心智,根本就不是你,你怎么这么快就承认了。你认了,把柄到了他们手里,往后拿这事要挟你们吴家,你这辈子就完了。”

我知道胖子为我好,可他忽略了一点,我的血液能排斥雾气,所以大雾对我的影响根本比别人少得多,而偏偏只有我出现状况。

我心知肚明,按住他的手,用口型说道:“不是雾,是尸化。”

胖子的瞳孔骤缩了一下,回道:“你开玩笑呢?”

我正色道:“你笑了吗?”

胖子无话可说又去看闷油瓶,后者的眼神始终盯着外围的雾气。

第三十四章 小手

胖子的脾气不如我随和,尤其是在一些要命的问题上,他比我更较真,闷油瓶几次表现冷淡过后,胖子早心怀不满了,又不好发作,便半宣泄道:“这都不叫事!胖爷我刚才也想杀人来着,你们问问姓皮的,在外面时我差点把他打死!”

他话音未落,一旁的闷油瓶忽然拔出黑金古刀,这一举动吓了胖子一跳,以为要砍了他,闷油瓶却刀锋一转,向茫茫白雾掷了出去。

刀飞出去不到一秒,雾气中响起撕心裂肺的女人尖叫,所有人都给吓了一个激灵,接着有重物坠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也就几秒光景,围绕在我们身边的雾气渐渐淡去了,视野变得清晰宽敞。闷油瓶率先走出去,在不远处停下。我们也赶过去,发现他的刀插在一只通体雪白似人似猴的动物身上,刀柄整个没入那物的背部。

闷油瓶面无表情地解释道:“这场雾能影响人的神经,尤其对身体虚弱的人,容易产生极不好的幻觉。这里不仅仅是一场雾这么简单,而是一个陷阱,让人们自相残杀。比如,吴邪受过伤,看到的景象更恐怖。它,就是控制雾气的罪魁祸首。”

他的话在墓里是权威中的权威,其他人一听闷油瓶都这么说了,即便知道他有意替我开脱,也不好再争下去。

闷油瓶拔下刀,一脚踢开那个东西将它翻过来。我一看,也倒吸一口凉气,怪猴的身体与普通猿猴相仿,却长了一张清秀的女人面孔,两只眼珠子好像得了白内障,嘴里呲出一口尖锐的獠牙。

这只猴子的乳房和下肢也有明显的女性特征,简直是一个没穿衣服的小女子,可我实在和女人联系不上,越看越觉得不舒服。

“敢情是个母的,你们说,那些被抓走的伙计不会去当压寨夫人了吧。”胖子啧啧道。

他的玩笑没有逗乐大家,相反一股紧张的气息弥漫开来。

“妈的,这是人是妖?我们和它打过两次照面,愣是一点便宜没沾上!”皮瘊子道。

“是不是中国的外星人?”阿诺也道:“我们国家的第51区关押各种外星人,可能产地不一样,外形就不一样。”

“放屁,外星人还分产地?!依我看就是一只普通的母猴子,长得太好看了而已。蜘蛛也有长人脸的,不兴人家猴子长得标志点啊。”胖子开始胡扯。

我道:“都别乱猜了,不是妖怪也不是外星人。我先问个问题,那些死掉的人,脑袋是不是全不见了?”

“对,也有有脑袋的,但里面掏空了。”阿诺比划道。

我点点头,“我也不太肯定对不对,我猜可能是白猿君,就是一种得了白化病的猴子。古代人愚昧,见到这种猴子以为是天上派来的神仙,哦,中国古代的神仙都论官职,比如仙官、神君,所以就称呼这种猴子叫白猿君了。《封神演义》里梅山七圣的袁洪总该知道吧,每天要吃一个活人补脑。白猿也是九天玄女娘娘座下弟子,通晓剑术兵法,死掉的人脑袋全没了,可能是被白猿君挖走吃掉的。”

“不对啊,那怎么解释猴子长得像人?这只不说了,他还杀过一只长得像小三爷你的。”皮瘊子用下巴一点闷油瓶的方向。我心说糟糕,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说猴子得了白化病性情突变还过得去,又该如何解释长相?总不能说长得像我也算病变吧,也太巧合了。妈的,这群人当真不好糊弄。都怪我太爱卖弄,不说话不就得了。

胖子对我们的谈话没兴趣,一直摆囘弄那只母猿。我被问得支支吾吾,又见胖子手脚不规矩,有点窝火,想呛他两句,胖子忽然咦了一声,几步小跑,跑到山体另一侧,一会儿又跑回来,手里多出一大一小两个布口袋。

胖子啧啧称奇,一面看看母猿一面看看手里的口袋,“邪门了,胖爷我看见这东西在草丛里面爬。”

“你眼花了吧,下次少看点不该看的。”我骂道。

胖子被我戳中心事,嘿嘿笑了两声,“他娘的,现在猴子也学人讲究起来了,随身携带‘小可爱’。”

“小可爱”是霍秀秀的口头禅,单指女性朋友的化妆包,因个小精致得名。一定是胖子在巴乃听来的,随口用在这儿了。

他打开小号的口袋,接着怪叫一声扔了出去。

袋子落到我脚边,袋口大敞,从里面窜出一股呛鼻的味道,一个血淋淋的物体骨碌出来。我一看之下险些吐出来,只见那物有鼻子有眼,十个手指头蜷缩在胸前,赫然是一个巴掌大的婴儿。肉粉色的皮肤在手电照射下,呈现一种半透明的胶质,埋着暗紫色的血管。死婴的脸部长得出奇,导致五官严重错位,光照之下,颅腔内全是一颗一颗米粒大的白色颗粒。

旁边的闷油瓶突然哼了一声,我忙去看他,只见他的脸色惨白如纸,人有些不稳,踉跄了几步勉强站住了,正压住太阳穴,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闷油瓶的失控一定与这个死婴有关,他曾说过“所有婴儿全死在了青铜门的后面”,这个婴儿说不定就是一条线索。我的“关心病”又犯了,捏住鼻子去翻看布口袋,希望能给我找到更多的提示。

口袋上用草绳补了不少补丁,面料很脆,被我一拿就脱线了,露出草绳下面压住的一根金线。我小心翼翼挑开全部草绳,入眼是一幅金线秀成的山水画,画中白雪皑皑的山脉之上,一座宫殿在云雾缭绕间若隐若现。

这是明朝最有名的蹙金,用捻紧的金线刺绣,使绣品的纹路皱缩起来,增加立体感。杜甫有诗云: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到了明代,这种彩绣发展到极致,尤其用在宫廷或官宦人家,普通平民是无法享用的。

明代的刺绣、云顶天宫的微缩图,想让人忽略都很难,这个墓果然与汪藏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觉得一条线已经快接上了。

胖子看到金丝,眼睛顿时大亮,“小天真,这个袋子可是胖爷我发现的,我先声明啊,刚才是手滑没拿稳,不是不要了。当然,我也不能和自家兄弟争,你要喜欢,我就送给你……送给你一半!”

胖子咬着后槽牙说出来,我见袋子里外实在没啥值得看的,就扔回给他,胖子立即将袋子塞进怀里,“哎哎,可是你不要的。那什么,你顺便给估估,这口袋市面上能值多少钱?”

我随口道:“不是打击你,这布口袋你倒贴都没人买。过去有钱的人家把不足月或死在腹中的胎儿收殓进这种袋子,再放入瓮棺供奉起来,你敢收这个,当心半夜小孩的鬼魂找你。”

“老子不能生,找我有个屁用。好歹这口袋也是镶金的,一克金价是……”胖子翻着眼皮,快速盘算一遍,“袋子上的金丝挑挑拣拣也有两克多,小一千块了。本小利薄,你一个大少爷铁定看不上。这个袋子个儿大,镶的金子多,袋子归你,里面的东西归胖爷我。”说着把第二个口袋也打开来。

就在胖子打开口袋的同时,闷油瓶说了一句“不好!”,我的眼睛瞄到尸体的手指动了一下,胖子扑通躺在地上。几件事几乎前后脚发生,紧接着白色的雾气又凝结起来,周围伸手不见五指。

所有人再次被大雾隔散,这雾比之前的更为厚重,犹如闯进一座棉花堆,教人无法呼吸顺畅。我全然看不见胖子了,不过事发时他离我最近,所以第一时间我没有乱跑,而是凭借方位,蹲下去摸索胖子的手。

没花多久就摸到他肥厚的手掌,指尖冰冷,少了应有的体温。我又试了试脉搏,竟也快摸不到了。当下不能随便挪动他,最重要的是了解胖子到底怎么了,再采取一些急救措施。

匕首不在我身边,我狠狠心咬破自己的无名指,那种疼痛和指甲缝里插根牙签再狠戳墙壁不相上下,我发誓绝不会再干第二次,靠,疼死爹了。

血滴下来的瞬间,雾气立即散去几分,我将血涂抹在胖子的手臂和心口,终于露出胖子的上半身和一张脸。

只一眼,我的头皮立马抽紧了,在胖子的口鼻部位垂着一只长满白毛的小手。小手呈枯柴状,五个干瘪的手指紧紧贴在胖子的鼻孔和嘴巴上,胖子被怪手捂住无法正常呼吸,脸早已憋成酱紫色,活像一块猪腰子。口袋就落在他脑袋边,上面画了许多繁琐且令人不舒服的花纹。

状况来得太突然,我有点不知所措,可以肯定的是,胖子打开布袋,无意间放出里面的东西,才导致突如其来的大雾。

胖子倒了几口气,眼睛开始翻白,再耽搁一两分钟准憋死了。我扶正胖子的脑子,偷偷去抓那只怪手。那手被我咬破的手指碰到,如触电一般抽搐起来,立即松开胖子,在他的双下巴上画半个圈,跳上我的另一条胳膊。

白毛接触皮肤的瞬间,一下子全抠进肉里,还拼命往里钻。我疼得一缩,只觉得一股极冷的空气刺入骨髓,整条手臂马上没知觉了。

我看得惊心动魄,慌忙用手去抓它。小手似乎很排斥我的血液,见我的手伸过来就跳离开,在我胳膊上玩起了捉迷藏,我抓了几把根本抓不住。

眼看小手改变方向,要撞向我的面门,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对准白毛小手吐了一口唾沫,全啐到手背上。

第三十五章 走动的尸体

小手的手背本来有一层尖刺的白毛,沾上我的口水后,好像被火燎着,立即冒起了烟,发出吱吱声,没几秒便脱落光了,露出枯树皮一样的肌理。我心说老子的口水什么时候具备硫酸的功效了,只见小手啪叽掉在地上,快速爬回胖子那里,手指一曲就往他的嘴巴里钻。

怪手的五指又细又尖,胖子的嘴巴被撬开一道缝隙,两根手指就势钻了进去。

我一看这还得了,赶紧掰住怪手往外拔,想把它拔出来。小手被我的血液刺激到,没有逃离反而往更深处钻,一不留神又伸进一个指头。胖子的口腔已被撑满,嘴角也撑破了。

我彻底不敢再碰它,只好用没沾血的手扳住怪手的指头缝,像恋人们十指相扣那样。凭我一米八的大男人,再怎么说力气也不算小了,竟与那只白毛小手堪堪持平,与爷们谈恋爱也不过如此。

皑皑白雾中,忽听有人喝道:“趴下!”

我条件反射扑在地上,只觉得背后一阵劲风袭来,硬逼向胖子的脑袋。我以为胖子要被爆壳,忽然那只小手尖叫一声,猛地收缩又张开,最后掉在地上碎成两半,融化为一堆齑粉。

嗯?地上还有两绺头发?头顶也凉快了些!

我僵硬着脖子,往上一看,黑金古刀就停在我头皮上方几寸,再往下一点,我的脑袋就和开瓢的西瓜一样下场了。心中不由感叹,闷油瓶也真敢下手,不直接劈开那只白毛爪子,而是倚靠挥刀的气,力道掌握得……真他妈恰到好处。

胖子打了一个响鼻,脸色终于缓和下来,我将他放平,突然胖子张大了嘴巴,做了几个假呼吸的动作,脸色立即又铁青,还从鼻孔里流出两道黑乎乎的黏液。

“不好了,胖子要挂!”那只小手肯定毒性不小,大惊之下我想起香港僵尸片,人的脑门和肩膀共有三把火能驱寒辟邪,我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完全死胖子当活胖子医,就想将指尖的血涂到胖子的嘴唇上试试效果。

手一伸出去就被闷油瓶用力握住,他对我摇摇头,“他中了尸毒,我来。”说着手掌在刀上一划,将滴血的食指和中指伸进胖子嘴里。

闷油瓶的手掌很快流满了血,多余的血液顺着胖子一边嘴角流出来,胖子依然不见起色,我道:“要不换我的试试?”

闷油瓶让我再等等,说话的工夫,胖子砸吧几下嘴,开始像吃奶一样嘬起闷油瓶的手指,嘬了两口嘟囔道:“味儿不好。”又继续嘬,脸色竟渐渐红润了。

我哭笑不得,见胖子也无大碍,就问道:“这小手什么来头,竟这般厉害。”

闷油瓶道:“这个山谷充斥着尸气。”

我没听太懂,尸气、白雾和小毛手,三者之间究竟有何联系?

闷油瓶不知该从何说起,想了想,道:“我记得说过,这片山谷是一副巨大的棺椁。”

我点点头,“这也是我迷惑的地方。从胖子解开的那个尸袋的花纹判断,这个墓里葬的至少是诸侯级别的人物。按照一般诸侯二重椁三层棺的设计,子母山的子山应该接近最后一道棺了,或者说,它本身就是最后一道棺。”

我顿了顿,害怕自己推测得太武断,又加了一句,“我说的对吧?”

“对,所以尸气也是最重的。”闷油瓶道:“盗墓贼开棺有一定概率遇到白凶黑凶,这里弥漫的大雾和白凶形成的原理差不多,当我们进入这个山谷时,其实和开馆一样打破了某种平衡。”

我明白他的话了,“你的意思是,这些雾气可能是尸气蔓延的一种表现。可白毛爪子呢?为什么它一出现就起大雾?还是说,它是尸气的源头?”

“是契机。我举一个例子,比如人工降雨,利用炮弹将催化剂射入云中,催化剂使云中的水汽迅速增大,就变成雨滴落下来,这只断手好比催化剂。”

我再次明白他的话了,断手本身的尸气非常重,与空气一接触,导致小范围内的尸气急剧增强,尸气积累到一定饱和度便以雾气的形式出现。胖子一行人迟迟未发觉,也归罪于现代科技。古时判断尸气的标准是点上一支蜡烛或带活禽进入古墓里,尸气过重时,活禽死亡,蜡烛自动熄灭。如今谁还带蜡烛和活禽去倒斗,全是狼眼手电、防毒面具等,人也就更难察觉了。

闷油瓶又道:“你说的白猿君,不全对,准确点说,是守陵人。他们躲在暗处,利用爪子控制雾气,我们离正主不远了。”

“等等,它们……是人类?”我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以我这几年冒险的经历,尸体和粽子见了不少,活生生的人却是头一次见到。

在中国的传统伦理思想中,守陵是一种崇高且敬畏的职业,体现中国人的忠孝情节。守陵人多是与家族沾点血缘的孤寡老者,黑衣黑裤,沉默瘦削,总给人阴气弥漫的感觉,却都是行善之人。这里偏以白猿的形象出现,且凶狠狡诈,那些真的还能称做“人”吗?

闷油瓶看出我的疑惑,耐心解释了一番。

守陵人追溯到夏朝以前就有了,选为守陵的人们多是绝对衷心的死士,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保护墓主。这群人在修建陵墓的大山或树林里活动,日久接触不到阳光,视力逐渐退化,又长期茹毛饮血缺少食盐,致毛发脱落,皮肤也变为白色(比如最著名的白毛女),他们繁衍的后代也最终成为那副模样。

我说是白猿君并不算错,因为白猿君一词确实来自守陵人。守陵的人们尽管行动隐秘,在外出找食物时偶尔也会被发现,当地人以为真有白猿下凡,就将之称为白猿君,并在出没的地方设立祠堂长期供奉。一传十,十传百,也就这么叫开了。

我想起赖家村的祠堂,也供奉被打死的白猿君,所以这么多年过去,赖家村的人们与守陵人相安无事。直到闷油瓶一行人的闯入使守陵人感受到威胁,才开始攻击外来人。

想到此处我又不明了,“为什么守陵人长得和我很像呢?你仔细看过吗,真的一模一样?”

闷油瓶微微蹙眉,似乎若有所思。

我不甘心,又问他道:“还有,这里的雾气躲着我走……”

话未说完,闷油瓶轻轻压住我的嘴唇,做了一个“轻声”的动作。

我意识过来阿诺和皮瘊子很可能就在附近,万一被听了去又给自己惹麻烦,心里顿时不快起来,唉,我这猴急的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这时,胖子哼哼唧唧有了苏醒的征兆,我还在纠结可能被人听去多少,被多少人听去,等雾气彻底消失了,发觉周遭没有第三者的影子。

只是现场一片狼藉,帐篷基本全给砸塌了,碎木条和背包散落各处,地上淌着大片大片的血迹,篝火里燃着火星,上面做着一小锅水,咕噜噜冒着气泡。

不对,少了一样东西!我扫了一圈,立即反应过来,是尸体!所有的尸体全不见了!

一个张家人,阿诺他们发现的两人,被我误杀的一人,加上闷油瓶宰掉的守陵人,也就是白猿君,地上至少有五具尸体才对,而现在,尸体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以为自己又陷入幻觉了,急忙看向闷油瓶,他也在回看我,很显然也察觉出不对劲了,一看他的表情我知道自己是清醒的没有看错。

折腾了一夜天已微亮,手表上显示时间为七点十三分,阳光从母山的山口撒下来,只照亮洞顶一点点,四周仍是一片沉闷的灰黑色。我打起手电照了下去,在脚边就有一大滩新鲜的血迹,血迹呈放射状,是白猿君坠地时喷溅出来的。

照着,我就发现极不自然的地方,在血液的最边缘,几道痕迹拉得很长,延伸到几米远的地方。周围一片全是断开的血点子,只有这几道是连续不间断的。

我顺着痕迹照下去,发现这几道奇怪的血迹不仅长而且宽,线条很统一,溅开的纹理不会这么规律,一定是拖拽出来的。

在我们救胖子时,有东西拖走了尸体!

我心里咯噔一声,忙把闷油瓶喊过来。他一看血痕脸色也变了,接过手电筒在血迹周围快速扫了一圈,就拉着我让我离山壁远一些。

我不明所以,闷油瓶将手电光停在山壁的一丛植物上,“你看。”

这座山里的植物特别茂盛,藤蔓一层叠着一层,老的植物上又长出新的,之前部队还把山两侧的空间当成天然公厕。我探头往那丛植物一看,有几个地方鼓了出来,好像有气在里面顶着,树叶也卷边了。光照的位置,徒然出现一块血迹。

血迹出现的地方很突兀,闷油瓶让我在原地待着别动,他上前摸了一把迅速退回来,伸开手指给我看,我也蹭了一点,血没有干透,似乎沾上的时间不久。

闷油瓶又把光圈调到最亮,往更高处照,这一照不要紧,我的喉咙一紧,双腿立即软了。

越往上,植物鼓出来的那种气包越多,一个一个贴在石壁上面犹如硕大的绿色脓包,外形竟无一例外全是人形!

第三十六章 它们来了

不是酷似,是实实在在人的形状,高矮有别胖瘦不均,其中一个格外的眼熟,乍一看竟是德哥,好像他人就趴在藤蔓的后面,一掀开就可以看到。

我盯着那些人形包,鬼使神差就想扒开最近的一个看看,闷油瓶反应极快,在我出手前一刀插藤包中,刀身轻松进入,只带出一些植物的汁液,根本是空的。

里面的“人”呢?是有东西把那些“人”拖进大山里,还是“他们”从大山里走了出来,那些藤包实际是他们的空巢?

我不敢想象下去了,又一想秀秀煮的茶叶也来自这里,胃口里就翻江倒海。

那边的胖子打了一个响鼻,闷油瓶抽出刀,叫上我马上回到胖子身边,恐防有危险。

回去时胖子已经睁开眼了,精神还有点恍惚,一见我们全在,眨眨眼皮,有气无力道:“天真,我刚才做了一个美梦。梦到云彩妹子活了,亲手给我点了一支大烟泡,我那个美啊,云彩又给我点了第二支。我说一支够啦。她不高兴,非把两支全插我嘴里。我想那两支一起抽吧,抽着抽着给呛醒了。哎哟,我这是在哪儿?”

“我不知道你在哪儿,但我知道,插你的不是妹子,是爷们!”我把他扶正给他胸口顺顺气,讲了原委。

胖子恢复了一些精气神,在我的搀扶下坐起来,吐了几口唾沫,道:“小哥疼我,你也别太上火。唉,这里的尸气这么重,胖爷我比别人吸得多,会不会老二不举。”

“你能自己站起来吗?”我被这里的气氛弄得快崩溃了,只想尽早离开,催促他道。

“不好说,得找个背人的地儿检查一下。”胖子继续低头看自己的裤裆。

“老子不是说你的鸡巴,这里太他娘的邪门了,我们要赶快离开,你自己能走最好,不能走的话,我和小哥找个担架抬你。”

胖子听罢推开我,一个肥猪打挺跳起来,结果没站稳又墩回地上,又挣扎着想再爬起来。

“你不行别勉强……”

我话音未落,忽然传来一声嚎叫和几声枪响,几个人影簇拥着朝我们跑来,正是才不见的皮瘊子等人。他们的队伍又多出两个,一个美国佬,另一个是道长。道长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把桃木剑,举着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伙人神色慌张,见到我们停也不停,一个一个从我们身边跑过去,在所有人的斜后方,三只人面怪猿从山顶俯冲下来,四肢齐地,奔跑得十分迅猛。

我大惊失色,忙去拉胖子逃命,手抓了一把空,地上早没有胖子的影子了,一个滚圆的背影领先我们十多米,招呼道:“快跟上!”

“妈的,没义气!”我跳脚大骂,闷油瓶推了我一把,我也不好再置气,急忙跟上大部队。

所有人几乎拼了命在逃,胖子的速度最快,一连过了三人,每一块肥肉都飞起来了。跑着跑着,我就觉出不对。人面猿在后面撵,始终跟的不远不近,可每次一靠近山体,都会从山上的某个点窜出一只白猿,大部队只得远离山壁寻找新的方向,渐渐就往营地当中的这片区域去了。

闷油瓶跑在我前面,如果有什么异常,他应该马上反应,但是他好像什么都没发觉,难道是我太紧张多心了?

也难怪,被这么一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追赶,很难不多心。

几只怪物也撵到了山脚下,开始向中央的空地靠拢。我突然意识到它们想干什么了,妈的,这群怪猿似乎在故意往悬崖边赶我们。这是典型的围猎战术,我预感到天大的危机,可能悬崖边上已经做好陷阱,专等我们上钩。

人面猿的间距拉得很开,其他人一面开枪一面往中央的空地退,没人注意到一个宽敞的包围圈正逐渐形成。此时的我们好比草原上受惊的羚羊,子母山的山涧变成一张巨大的猿口,上面是獠牙,下面也是獠牙,只等这群人到了那里,再咔嚓一口咬下去。

“不行!这么跑不是办法!”我忍不住大叫。

其他人听到我的话不再跑了,更后面却有人大喊:“别停!GO!GO!去后山,一大囘波猴子来了!”

阿诺落在最后面,大老远就扯开嗓子,间歇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他面如死灰,大口吸着气,鼻孔一张一合如同快窒息的骆驼,在他的身后空空如也。

我们都纳闷他慌什么,不过他说去后山倒给大家提了醒,一行人急忙转向。这时,人面猿迅速爬过来,挡住后山的去路,一改刚才的“温柔”,呲牙咧嘴地朝我们扑来。

皮瘊子等人同时开火,那些人面怪物丝毫不惧,灵活避开子弹的攻击,闪电一般窜到我们面前。有几只离得很近,我看到白猿一对空洞的眼珠子目视前方,却像看进人心里,叫人不寒而栗。

“妈的,拼了!”皮瘊子大骂一声,掏出两根土制的“钻天猴”,拔掉引线甩了出去。

“钻天猴”一种私制的土炸弹,在农村用来炸狐狸窝,威力虽比雷囘管小,几根也能端了狐狸的老巢,而且烟大味呛,母狐狸连刨土打洞的工夫也没有。

“钻天猴”顿时在猿群中炸开花,两只白猿当场给炸得血肉模糊。我们忙抱住脑袋蹲下去,前面又是几响,气浪震碎了石头和藤条,我不敢睁眼,只听怪猿们发出凄惨的嚎叫,还能闻到刺鼻的气味。

以猴治猴果然奏效,皮瘊子吼了一句“冲啊!”,我眯眼一看,人面怪猿已经不见了,前面打开一条通向后山的豁口。

又开始逃命了,我暗暗叫苦,刚提起速,就与迎面的胖子撞到一起。他的体积是我的两倍,尽管我及时发现并错开身子,还是被他撞个四脚朝天。

我提着一口气,被他一撞,险些把肺撞出来,一骨碌爬起来,对胖子喊道,“你往回跑干什么!这边!”

胖子头也不回,应道:“老子什么猴子都见过,就是没见过大波的猴子,我去开开眼,顺便杀它个回马枪!”

“你他娘的不要命了!”我大吼道。

阿诺也赶了上来,怪异地看我一眼,又加速超过去。

什么狗屁“回马枪”,肯定是惦记白猿身上的镶金袋子,想乘机打劫罢了。我对胖子彻底无语,心说自求多福吧,也不再等他,逃命要紧先。

后山的入口我从未去过,六子他们走的正是这一条道,紧邻山边架起一条古栈道,沿山体盘旋而下。十来个人跑下一段窄坡道,一下子涌入古栈道里,速度都不慢,陈年的木头吃不住力,剧烈地上下颠簸,发出恐怖的嘎吱声。

我们当时逃命顾不上这些了,完全跟着大部队机械地朝前跑。眼前的景色逐渐熟悉起来,已经到了关押德哥的那个洞口,我忽然想起前面的栈道被我砸出一个大坑,所有人逃得慌乱,很容易失足踏空。

我来不及开口提醒,为首的皮瘊子一下顿住,后面的人还在跑着,前面的人一停,后面的就撞上前面的,一个撞一个,全部摔倒在古栈道上。

闷油瓶见势头不对,微一测身,一脚蹬在石头上,就势踏出两步,转身落地。我姿势不雅地刺溜出去,被闷油瓶揪住衣领,又给揪了回来,这才没跟风摔在那群人身上。皮瘊子离我上次砸的坑只差一尺不到,亏他眼尖,迟一秒后果不堪设想。

古栈道因为被我损坏在先,又受到几百斤重量的压迫,下面的几根支撑梁集体喀嚓一响,整条栈道猛地一下沉。支撑栈道的栏杆也变了形,木头错开三分之一多,稍一动作,裂纹就扩大一点。

我抓紧栏杆,轻声叫他们四肢着地轻轻退回来,退到安全的位置,这和人困在冰面上分散压力是一个原理。他们倒也听话,趴在栈道上撅着屁股一个个往后蹭,不敢使出太大的动静,尤其趴在最后的阿诺,身宽体壮,也轻得像只蝴蝶。

就在这时,后面传来底气十足的叫骂,“妈了个逼,去你妈的‘大波猴子’,后面来了一个独立营!狗鼻子插葱,你拽什么词啊!”

只见胖子风风火火跑过来,身后的半山腰上,几十只人面猿狂涌过来,宛如白色的潮水随时会将人吞没。

我暗叫不好,心知为时晚矣,又无法阻止胖子停下。他的奔跑在我眼中化作慢镜头,每一脚落下,都有一块木板魂归西天。胖子大步流星,一步一坑来到我们面前,随之而来的还有各处的栏杆和大梁断掉的声音。

脚下轰隆一声震耳发聩,千年的栈道被彻底压垮。最初的坍塌从最上层开始,我只觉得有半秒的自由落体,所在的地方又沉下一大截,一道巨大的裂纹出现在我和胖子中间,瞬间把我们隔开。

所有人包括胖子被带得东倒西歪,勉强扶住栏杆才不至于掉下去。那群人面白猿不再靠前,在我们头顶上方乱蹦乱跳,发出尖锐的嘶吼。我的脑袋被一块石头击中,抬头一看,白猿们正抱起石块和树枝往下扔,一不小心,脑袋又连中两下。

这群守陵怪猿太他娘的损了,先一招“声东击西”,又一招“落井下石”。

大家被石头树枝招呼地抬不起头,闭眼举起枪胡乱往上打,也不管打得中打不中,我高喊“别乱!别浪费子弹!”,根本没人听我的,上面一乱更加剧了坍塌的速度。

这种坍塌如同滚雪球,我们站的这段古栈道压在第一层支撑梁的上面,第一层梁又压在下一层,一层压一层,三层梁全挤出来了,腰粗的木头发出刺耳的扭曲声,那一刻三层支架全断了。

眼看和胖子越分越开,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和力气,我一手攀住凸起的石头,腾空半个身子,冒着漫天的石头雨,硬把胖子从对面拽了过来。

胖子加入后,分量沉的全压在我们这段了,栈道像个跷跷板,往这边下斜了一个极大的角度。栏杆再也无法承受与峭壁的连接,伴随全体人员一声铿锵有力的“啊”,栈道彻底从山上脱节,宛如过山车一头扎下山去,与此同时,白猿们像离弦的箭飞了出去。

第三十七章 丛林逃生

巨型的支撑木梁如同坦克履带,在栈道的最下面互相碾压推挤,将过往的植物和小石子全碾入轮下,每碾过一次,栈道都飞出半米多高再重重落地,最后越滑越快,颠簸也越来越厉害。

我紧咬牙关,防止咬断舌头,现在最害怕的就是半途遇到大块的挡路石,这种速度撞一下肯定散架。

两侧景物掠过,后方白影重重,人面怪猿追赶的速度很快,几乎跳起来跑,几次要跳到我们的“特快”上。我们紧紧抓住身边所能抓住的一切固定之物,就觉得胸腔里的五藏六腑被顶上万丈高空,人却坠向无尽深渊,到了这个地步,完全身不由己,只能听天由命了。

胖子的自重极大,理所当然成为车头,方才跳过来的时候人没站稳道路就塌了,他趴在最前面,臀部冲外,沿途的树枝噼啪抽打在他的屁股上,特响。胖子双手抓住栏杆,紧闭双眼,脸色被吓绿了。

我担心他肌肉疲劳抓不住掉下去,就死死抓住他的双手,提醒他睁开眼。

胖子只朝我身后看了一眼,又把眼睛闭死,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不睁!老子死也不睁!”

我吼道:“还有土炸弹吗?给后面来两颗!”

皮瘊子回吼道:“就那点存活!老子不是炸碉堡,带这么多炸弹干啥玩意!”

“我有符,扔两道过去顶一顶?!”道长接茬道。

“你有病!你是猴子派来搞笑的吧!”胖子骂道。

“shut up!”阿诺高声叫道:“前面要撞上了!”

几人都闭了嘴,我凝神一看,正下方一块半人高的石头挡在路中间,顿时慌了。胖子一听,眼睛也瞪大了,毕竟要撞先撞他,他比我们任何人更害怕。可胖子如何扭动,死活看不见前面的情况,倒是乘坐的栈道随着他的动作摇摆不定。

我们坐在上面,差点给荡出去,连我都想一脚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胖子踹下去了。

闷油瓶及时喝道:“左转!”

胖子愣了一下,随即理解了闷油瓶的话,猛然往左甩动屁股,我们一行人在惯性带动下全向左侧倒去,“特快”硬在石头路上拐了一个大弯,在靠近石头前刚好避过去。

呵呵,这都可以?!

未等喘匀气,又有人叫开了,“右!右!”

胖子骂了句“操”,向右一记肥鱼摆尾,大家嘿呦一声,也跟着往右推,栈道左高右低翘了起来,擦着石头边险险开过。

我紧张得手心都掐出汗了,汗液未干,密林已向两旁拨去,正前方出现一个倾斜向上的断崖。

所有人全看见了,全部目瞪口呆,胖子一见我们的表情,大叫道:“前面怎么了!这次向左还是向右?我操,你们倒是给句话啊!”

我指着前面,牙关打颤咯咯作响,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胖子脸色一绿,叫道:“天真变粽子了,小哥快翻译他在说什么!”

断崖的宽度大约在十几米,两侧全是陡峭的山壁,倘若掉下去铁定粉身碎骨。我想赌一把,急忙去抓旁边的藤蔓和枯枝,想把栈道拉偏方向,这根本是下意识做出来的举动,只要能在接近断崖前停下来,逃命另做打算。可下滑的速度太快了,手一碰立即给磨出一道口子。

“我来!”闷油瓶说着抽出黑金古刀,刀背对准一根支撑梁的梁端猛劈下去,下滚的巨梁受到外力的横向撞击,冲出了轨道,赶到的猿群避之不及,为首的几只卷进梁里,一起滚到了山下。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拿出洛阳铲或工具敲击下面的横梁,一时间木屑横飞,所有大梁东碰西撞,或砸入猿群,或跌落进峡谷深处。

道长的桃木剑也被人抢走了,他急的叫唤,“那把剑开过光,不能碰!”被皮瘊子好一顿臭骂。

栈道失去横梁的助力,直接摩擦在草皮和石头上,石缝隙里的碎石碎土被刮得往下不断坠落。

我感觉屁股快磨平了,闷油瓶一声令下,“把栈道拉横!”,他将刀斜在石头上,刀身划过石头迸溅出大量的火星,他用力一顶,栈道突然改变方向。

大家也合力往一侧使劲,尽量把重心放在一面,栈道划出一道精美的弧度,终于打横过来,却也终于冲上陡坡。各位尽人事知天命,到了最后一秒丝毫不敢放松,栈道载着众人滑到断崖边缘,在最后关头才停下。

我们探出了半个身子,一条腿基本悬空,山谷间云雾缭绕,山风从下面吹上来,栈道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前后轻轻地摇摆。现在保持了一个微妙的平衡,可能因为任何人的小动作被打破。

后面的守陵白猿异常接近,实际情况又不允许我们下去,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被白猿活捉杀死,要么摔下去万劫不复。

不等大家进退两难,我的身边一声轻微的“噗嗤”,接着栈道开始朝胖子那侧倾斜再倾斜。如同从树上掉落的鸟窝,倾巢之下岂有完卵,我们手忙脚乱,踩着木板往后退。退的快也没有一面倒的速度快,栈道翻了一百八十度,将我们全扣在下面。我彻底绝望了,在空中就琢磨那个屁到底是哪个不长眼放的。

栈道坠到一半彻底解体,木头在峭壁间来回碰撞,发出轰隆隆的沉闷回响,白猿们也随后赶到,一片片模糊的鬼影在断崖边上倏忽隐现,渐渐融入山雾中。

我们在空中颠倒乾坤日月不分,翻滚着下坠了十余米。周围全是白蒙蒙的雾气,我什么也看不见听不到,只觉得两个耳膜快撑破了,心脏碎成了八瓣。又下坠一段,雾气四散而去,底下闪着粼粼波光。

是水!

不到一秒,身子一凉,身体已经拍入水中,原来下面是一条内河,可能和母山的瀑布连着。好在断崖离水面不算多高了,饶是这样,我的五脏六腑都翻了几翻,后背更像拍在一块石板上,只觉得气血上涌,喉咙口发甜。

河水够深,如此落水也没戳到河底,也算祖宗显灵。

我在水下缓了一缓赶紧往岸边游,透过水面就看见木板和木条空降下来,好似一枚枚钢叉。我吐出一个水泡,赶紧下潜几米,一根木头砸在我的脚后跟,另一根擦着我的脸皮划入水底,激起一连串雪白的水花。

已经有人先上岸了,打开手电来回晃着,给后面的人提醒,光柱穿过水面,岸边就在不远处。

我跟着手电光的方向,手足并用,向着岸边划水而去。忽然身子一沉,脚腕好像被几只手合力抓住,身体被拉扯得迅速沉向水底。水下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拉住我的是什么。事出突然,我容不得时间害怕,在水里翻个个儿,两条腿往黑暗处拼了命踢。踢了几下,踢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我又补了几脚,将那东西蹬开,借力向岸边奋力游去。

快到岸边时被人从水里一把拖了上来,我一个猛子炸出水面,深吸了几口气,其他人也基本在岸上了。我的旁边又炸出一股水花,淋了我满头满脸,一看竟是胖子,累得像条哈巴狗,扒在岸边呼呼喘大气。

我一琢磨声音的来源,就在我前后不远,后面是闷油瓶,肯定是胖子干的了,心里一火,于是对他泼了一把水,骂道:“死胖子,放屁不挑时候!上次鲁王宫也是你干的好事!”

“他妈的怎么又怪我!”胖子也吼了回去,“上次不是老子,这次也不是!”

我心说死性不改,这种时候还诡辩,就呛他道:“你就是个惹祸精,毛主席教导我们一人做事一人当,不是你放的,难道是小哥放的?”

这时,闷油瓶过来催促我们快上岸,又下河把落水的背包捞了回来。

阿诺几人又捡回一些木头,我们在岸上点燃两堆篝火,把衣服脱光了围着烘烤,又怕白猿君偷袭,派两个人在附近守着。

道长落水时被木屑插入腿肚子,刚上岸的时候还好,可陈年的木头毕竟不干净,现在伤口感染发起了高烧,大家逃命匆忙,除了胖子机灵抢出两个背包,阿诺也带出来两个,其他一些必备的药品还在帐篷里。

野外缺少药品的时候,发炎感染是最致命的,道长的伤口已经化脓,阿诺认为尽早把烂肉腕掉比较好,胖子拨开众人,瞧了瞧伤口,道:“我来!”

阿诺问道:“你行不行!”显然很不相信胖子的能力,把他归为捣乱者之一了。

胖子还在气阿诺的“大波猴子”事件,没好气道:“you can you up,no can no BB。胖爷我上山擒过虎,下水捕过蛟,什么世面没见过,我会这招时,你还没被你爸射出来呢。”又对道长道:“一会儿有点疼,忍忍就过去了,我得把火药洒在你的伤口上点着了……”

道长抱着腿立即哀求道:“胖爷您大人有大量,这招万万使不得,之前得罪过你,我错了,你别祸祸我了,唉哟!”

胖子更不高兴了,“你个怂逼,这是高温杀菌止血的法子,战场上缺医少药都这么干。你不信问问这几个美国佬,《第一滴血》里的兰博就干过。”

我实在看不过去,出言相助道:“胖子你别出馊主意了,电影都是夸张虚构的,火药里有重金属,灼烧之后破坏真皮层,还容易重金属感染,死得更快,我看用烟头烫吧。”

道长听完脸都黑了,闷油瓶走过来说他试试看。众人一看他有法子,就给他空出一圈。闷油瓶掏出一把匕首,正是张家身上摸出来的那一把,他又让人卷个布条叫道长咬住,匕首在火上烤了几下后,在道长的腿上飞快动作起来。

道长起初闭紧眼睛作出痛苦的表情,很快就舒展开眉毛,似乎疼得不十分厉害。闷油瓶一刀一刀剔开伤口的腐肉,速度快且轻。

篝火的映衬下,我第一次近距离观察他的侧脸,这个男人平日里冷漠惯了,如今难得能这么耐心,好像他不是在剔肉,更像在绣荷包。

其他人也各忙各的去了,一直盯着人家不礼貌,我不便打扰,也找个背光的地儿干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