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1年2月26日

盗墓迷城 by 土方露儿(四部38 – 45.tbc)

第三十八章 寻找生还者

几个小时没进食胃口空得难受,可这里的植物不能随便吃,大家只好忍着。胖子见河水里有气泡,觉得有鱼,想下河摸几条。我告诉他这条河说不定连着上面的瀑布,那里有死掉的鱼老儿残骸,还有上百具尸体,有鱼他敢吃么,胖子只好悻悻然打消掉念头。

几个人围着火堆饿的心慌,就靠说话打发时间。道长的伤口已经处理干净,闷油瓶在河里洗完手,靠着一块石头坐下,看着河水若有所思。

我来到一个没人的角落清洗自己的身体,洗的时候又看到肚皮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我掀掉一块硬痂,露出粉红色的新肉。

我心里五味杂陈,究竟是谁给我下了药?又是出于何种目的?我一点头绪也没有。可以肯定,我的尸化提前发生了,我正经历一些奇怪的改变,比如脾气暴躁,比如容易陷入幻觉,也许某个时点会彻底失控。

女人变禁婆,男人也会吗?那等于说,我的老二会萎缩,胸部变成E罩杯,我的天,真的没有时间了!

脚腕上有几个乌青的手印,不疼不痒,刚才烘衣服的时候没注意,现在一看,头皮都麻了。

再身经百战,小心肝也抖了几下,心说莫非碰上死漂了?这么多手印,看来水下不止一个死漂,真他娘的晦气。又一想,我也是快尸化的人,如此捉弄我,唉,相煎何太急。

正胡思乱想之时,胖子过来找我,一见我就道:“还以为你学小哥玩失踪,原来跑这里欣赏自己的身体。”

“我没这么自恋。”我把身上的水擦干,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一声。

胖子一听乐了,“敢情不是胖爷我放屁,是你肚子叫,下次可不许冤枉我了。”说着塞给我一袋肉条。

我捏着肉条,“你从哪儿偷的?”

“什么偷的!我从帐篷里抢救出来的,就这几块,你先垫垫肚子。”胖子也撕开一袋狼吞虎咽地吃下去。

我总觉得少了闷油瓶的不合适,胖子说他会等小哥尿尿的时候塞给他,我也就放心大朵快颐。

我和胖子回来的时候,其他人正围一圈喝水,阿诺递给我一个瓷缸,说放了消毒片可以放心喝。我接过来有点过意不去,毕竟刚背着他们吃了一根肉棒。

一杯热水外加肉条下肚,肚子总算填饱了,人有点犯困,我找了一个避风又远离山体的地方,搭了一块石头垫在头下迷瞪着。

迷糊中听着他们问闷油瓶一些问题,闷油瓶回答没回答我忘了,伴着琐碎的声音渐渐坠入梦乡。

睡着睡着,就听胖子在唱歌:“半夜三更里森林静悄悄,有位姑娘在歌唱,左看长发飘飘,右看长发飘飘,原来她没有脸庞。”

曲子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歌词够瘆人的。我一下子醒了,发现胖子和小花都在,三个人正在竹筏上漂着。胖子在我前面坐着哼歌,周围黑幽幽的,他唱得又似鬼哭,我求他快别唱了,太吓人了。

胖子回头对我说:“这是我年轻时勾搭小女的歌,小姑娘听完就扎我怀里头,一唱一准。胖爷我的第一个初恋,名字早忘了,只记得脸蛋红扑扑,私底下叫她阿花。”

胖子的初恋不下十个版本,每次人名都不一样,这次也是晃点我罢。叫什么不好叫阿花,我看了一眼背对我们坐着的小花,忽然愣一下,不对啊,小花不是半途跑了么?怎么这会儿出现在这里!

我心里想着,嘴上就把话给说出来了。

“你在叫我?”小花转过来,他没有脸,前面还是头发。

我大叫一声惊醒,给自己的梦吓了一跳,耳边哼哼唧唧传来歌声,我一晃神,看见胖子正在唱歌,唱的还是梦里那一首。我心底打了一个颤,就问胖子现在什么时候了。

“刚过了鲶鱼洞,有半个小时了吧。那些鱼真生猛,老子的屁股被咬了一口,现在还疼。”

我一惊,“我们不是在子母山上吗?”

“什么公山母山,你睡糊涂了吧,咱们一直在筏子上没离开过。你也真够懒的,出了鲶鱼洞一直睡一直睡,我想喊你起来,你发小不让,你说说,有的人生来就是少爷命。”

“可是……”

“别可是了,给你看看这个,花儿爷录的。这里真邪门,走了这么久愣没有出口,别又他娘撞鬼了吧。”胖子递给我小花拍的手机录像,里面是我们三个人坐在筏子上,进入鲶鱼洞时镜头晃得很厉害,还有我们和鲶鱼搏斗的场景,之后我躺在筏子上睡着了,胖子和小花在划船。

镜头始终对着我们三人,看着看着我的冷汗就下来了,胖子说这是小花拿手机录的,可录像里的小花背对镜头,他又怎么可能拍上自己?

我又问胖子是谁拍的,胖子坚持说小花拍的。我看了看屏幕,又看了看一直背对我的小花,就觉得一股寒意上涌,这时手机屏幕花了一下,里面的小花和船上的小花同时回头,我看见的依然是后背。

我几乎是跳起来醒的,已经分不清在梦里还是现实里。

“你诈尸了?!”胖子走过来踢了我一脚。

我又条件反射跳了一下,这一下把胖子也给唬住了,他挨着我蹲下来,手背放到我的脑门上,“没发烧啊。”

接连两个噩梦让我的身体像吃了秤砣,死沉死沉。我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双手使劲搓囘着脸,又连拍了数下。

胖子道:“你睡癔症了吧,起来,赶路了,那个美国佬找到先遣队了。”

就听阿诺兴奋地抱着雷达,哇哇大叫,“找到了!找到他们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拖着笨重的身体来到大家中间,一开始不敢抬头,害怕又看到不该看的,结果所有人一个不少正围着雷达屏幕,我才放松下来,也凑了过去。

在屏幕的一处几个绿点聚集在一起,一闪一闪。

“我以为他们遇难了,太好了,看来处境一样一样的。”阿诺道。

知道六子他们安全,我也稍微放下心,就问道:“没标地形,怎么知道在哪个方向?”

“我们在这里,他们在斜上方不远,沿着河岸走一定能碰上!”

说干就干,大家急忙收拾行李准备出发。我总觉得怪怪的,如果他们就在附近,我们一通死里逃生,掀起这么大的动静,为什么他们没有察觉呢?

出发前发生了临时的小插曲,道长因为腿部受伤,虽然被闷油瓶及时处理过,走起来不免一瘸一拐。

皮瘊子当场就道:“老道,你别逞能了,留在这吧。”

皮瘊子的话头说的很轻松,“留下来”等于放弃他了,等于让他自生自灭,道长自是不干,硬咬牙走了几步,伤口立马见红。

我们几个谁也没有替道长说话,这种时候也真没办法开口了,你为他求情你就要负责到底。大部队已经损失了不少人,前面有更多未知的危险,像道长这样的情况,他跟着我们,活下去的机会非常渺茫,兴许留下来还有条生路。

说起来很残酷,却也不是大发善心的时候,其他几个人继续各走各的,胖子见我迟迟不前,偷偷拉了我一把,轻声道:“你还记得陈老头子的伙计吗?这种事有一就有二,让他们自己狗咬狗去。”

胖子的意思是,老道没像郎风那样被当成人体炸囘弹扔出去,也算手下留情。我心说也只好如此,跟在胖子后面离开了,走远了还能听到道长的恳求和皮瘊子的搪塞。

一会儿,皮瘊子跑着赶上来,一脸的轻松,后面再没听见老道的声音。我忍住没去问他,老道怎么了或者老道被他怎么了,问了也白问,他一定使了特殊的手段让道长闭嘴。

阿诺带着一干人等沿着山边行进,两座大山之间隔了一条宽阔的内河,河岸上全是颜色各异的鹅卵石,走着有些硌脚。

不知何时,河面飘起一层白色的雾霾,现在是正午十二点刚过,炽热的日头无法照进山谷底部,河面又起了雾,地下的空气更加阴冷透骨。

阿诺举着雷达盘,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上面的两丛绿点已经汇合了,说明六子的先遣队就在我们附近,可后侧是坚硬的岩石和茂密的藤蔓,前方是潺潺河水,一点人的影子也没有。

我偷瞥了一眼罗盘,整个屏幕上没有一个挂单的绿点,我心知肚明,暗自握紧手里的枪。

“你破这玩意儿坏了吧!”胖子不满道。

阿诺在河边走了几圈,绿点始终在我们身边闪烁,闷油瓶没做声,右手压在腰间的黑金古刀上。

整个空间只有河水的流动声,和雷达盘发出的微弱滴滴声。

忽然,河中央激起一个不小的水花,我们慌乱间把手电全打过去,只见几道涟漪散开,雾气萦绕间,一只苍白的手臂在水中若隐若现,似是在对我们挥手。

第三十九章 肉山尸林

宽敞的河面上凭空出现一只人手,地下河水水流湍急,那条手臂在水里忽上忽下不停挥动,怎么看也不像是断肢,更像有人溺水了在求救。

一个锃亮的光斑从河对岸闪过来,正好晃到我的眼睛。我偏开头,发现一个亮点随着手臂的动作闪来闪去,定睛一看,那只手上带着一枚戒箍,不知用什么材质做的,在手电光下格外闪亮。

一个美国佬几步跑到岸边,拿起望远镜看了又看,然后指着远处,高声叫道:“the ring!it’s Aaron!”

他激动异常,一边指着自己的无名指,一边“ring!ring!”说着鸟语,老美一定认出戒指的主人了,才这么兴奋。

阿诺比他的队友冷静多了,他也来到岸边,那个人就对他哇啦哇啦比划着,阿诺抱着胳膊一直在听,碧绿色的眸子凝视水面,始终不发表任何意见。

那个美国佬说的急了,见阿诺迟迟没反应,又看看河里,又看看其他人,急的直拔为数不多的头发,显得有些沮丧。

“再拔就成葛优了。”胖子嘿嘿一笑,“都说你们资本主义国家讲究人囘权至上,我看也就这么回事嘛。”

我给胖子打个眼神,叫他少说两句。

这时候,河面起了波澜,河的中央卷起一个水漩儿,那只手臂扑腾两下忽地沉下去了。美国佬急了,吼了一句谁没听懂的方言,脱掉外衣,一个猛子扎进河里。

要说这群老美的身体素质真棒,衣服脱掉那瞬间,上半身全是鼓包一样的肌肉疙瘩,两个胸大肌好似两块钢板,能夹死苍蝇,那家伙跳进河里没几下就游到了河中心。

阿诺阻止不及,举起手电跟着队员游动的方向,在后方不断叫他小心点。

胖子在一边道:“这群鬼佬够仁义的,至少不会放着自己的人见死不救。”

他这话引得皮瘊子不屑地嘿嘿一乐。

我没心思搭理他们的恩怨,心里的不安更甚,总觉得要出点事。

河面又恢复平静,那只手臂也无影无踪了。美国佬已经游到手臂消失的地方,踩着水东张西望,我们几个也全把手电打向那处,河面反射出朦朦胧胧的波光,鬼佬的脸在光圈里无比苍白。

他找了几下无果,面朝我们招招手,准备游回来,忽然我浑身一激灵,就见水面之下掠过一片阴影。

其他人包括闷油瓶都没发现异样,我大喊一声“不好!”同时,鬼佬的身体猛烈抖动起来,好像触了电一般,抖了数十下蓦地沉入水里。

阿诺立即发疯了,第一个冲上浅滩就往水里跳,想救回自己的同伴,我和胖子从后边一把拉住他,给拖了回来。

“水里带电!”胖子吼道:“你不要命了!”

我拼命摇头,“不对!不可能是电,水里有东西!”

正说着,听到河道的右侧阴影中有动静,我没半分犹豫,拨开扳机哒哒哒,射囘出一连串子弹。

阿诺过来一把推开我,他的力气很大,我没防备,一个趔趄被他推倒在地,手里头还扣着扳机,本能就多射出几发,子弹在河面到脚面之间打在一串弹坑。

“你在干什么!你这样想害死他吗?!”阿诺居高临下,他的队友也围住我。

“他在救他。”闷油瓶冷冷道,伸手把我从地上拽起,又叫我们去看河面。

河上化开一层墨绿的液体,好像有人倾倒了绿色的颜料,一部分混着河水被冲上岸滩,黏到鹅卵石上。闷油瓶蹲下去蹭了一点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眉头皱得更深。

“是尸毒。”闷油瓶话音刚落,哗啦一声,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形物在近处的河面炸出来,正是刚失踪的鬼佬。

他的上半截身子通红,好像煮熟的虾,细看之下,竟是皮被什么东西撕去了,露出鲜红的肉和黄色的脂肪,那人的眼皮也像没了,凸显一对大眼球,表情极度狰狞。

他一边在水里扑腾,一边大喊“Help!Help me!”

我们都闻到浓郁的血腥味,连鬼佬的队友也不敢轻易靠前。那人极力想游回岸边,一动,身下马上晕出一大片腥红,红的绿的混在一起,无比令人作呕。

忽然那人僵了一下,身子整个一歪,飞速朝岸边冲过来,他发出凄厉的嚎叫,两只手胡乱扑腾,眼看要撞上浅滩了。

胖子眼疾手快,枪托往肚皮上一磕,上膛,点射,正中那人的眉心,那人的头用力向后拗了一下,再也不动了。

“你为什么杀了他!你是杀人犯!”阿诺双眼血红,上前一把揪住胖子的领子,两个鬼佬也跑过来制住胖子。

胖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先一头撞开阿诺,又左右开弓拿枪托挡开鬼佬们,啐了一口唾沫,道:“老子不是杀他,是在救他!他都活不了,不如给个痛快!你自己看!”说着话,把手电照在漂浮的尸体上。

看到尸体的一瞬间,我干呕了出来,连闷油瓶的脸色也奇差,尸体的下半身完全没了,只有腰部以上浮在水面,断口处流出红黄的液体,还有些破碎的肉块,与尸毒的绿色混在一起,水里一片浑浊。

就是超人也活不下去了,那人一定没意识到自己的下半身早没了,还妄图游回到我们中间,胖子一枪算解脱了他的痛苦。

阿诺也快吐了,想到冤枉了胖子,又损失一名战友,火气无处发泄,抓了一把石头扔入水里,忿忿地吼道:“Fuck!”

“等等!那个东西还没走!”不知怎么的,我的预感来得特别强烈,也就是同时,一团诡异的黑影拍出水面,尸体还在水面漂着,黑影卷起尸体就往水下拖。

我同时也开了枪,那东西的速度十分快,子弹大部分打进鬼佬的上半身。如果有亵渎尸体罪,我一定死好几回了,现在却没有时间细想。说时迟那时快,我几乎跟着那东西的运行轨迹,猛扣扳机。那团东西被击中,不停地在水里翻腾,溅起一人多高的浪花。

我看得不甚真切,依稀看出那东西毫无形体,简直是一大团腐肉堆积成的,上面挂满了大大小小的肉瘤,延伸出数支人一样的触手,不断拍打水面。

其他人也瞄准那团肉,我们站成一排一齐朝它开枪,那场面比穿越火线还带感。

胖子一面开枪,还有心调侃,“我说天真,你的反应可比以前准多了。”

我摇头苦笑,快是快多了,可以说归于尸化的功效,似乎在那怪物接近的瞬间,我本能就感知到它的方向,这身体在失控前可要好好利用一番,充当个粽子雷达什么的。

几个人妄图将那团腐肉压回水底,没想到肉团一下子在水里立起来,又迅速拍下去,激起极高的浪花,它就势一扫尾,将一大股水柱甩了过来。

我们光顾着开枪,四周光线非常差,光看见那东西摆动一下,没想到它来了这么一手,集体被劈头盖脸浇个全湿。

眼睛被水雾迷住之际,耳边传来水花嘈杂声,只见河水一分为二向两侧拨开,碧波中一道白影破水而出,瞬间冲上河岸。

阿诺手里的雷达盘滴滴鸣叫不止,显示一排绿点正急速向这里靠近。我们措手不及,只见那团腐肉好似一艘出水的潜艇,带着水汽横冲直撞过来。我们几乎连滚带爬逃离开,前脚才落地,咕隆一声巨响,身后溅起大片的尘土和水花,一个庞然大物傲立于我们当前。

水汽缭绕间,肉团上肢横交错人影憧憧,不时传来呻囘吟的声音。待水雾散去,胖子怪叫一声,“狗日的,那些……那些是……”

他支吾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别说是他,我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了。

那团腐肉趴在河岸上,圆滚滚的很鼓实,细看之下好像一只健硕的肥蛆,无头无眼,倒是从头到尾长了一身窟窿,像章鱼的吸盘又像辅助呼吸的气孔,气孔开合间露出粉红的肉膜和几颗坚硬的肉角。

不少的窟窿里都填进了一个“人”,人脸清晰可辨,有的只剩一个脑袋,有的半拉身体挂在外面,密密匝匝的,好比挤入门缝的潮虫。光脑袋就能数出二十多个,每次黑洞一收缩,那些“人”受到压迫,就发出近乎哀嚎的喘息。

我们看得心惊肉跳,闷油瓶淡淡道:“失踪的人也在……”

除了六子,我根本不是认识先遣队的人,可闷油瓶总不会看错。阿诺举着雷达有些呆滞,仪表盘上的绿点持续闪着,我恍然大悟,难怪半天没见到人,原来他们一直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有几具尸体干枯郁紫,看起来死的年头很久了,皮肤已经龟裂,肉团稍一活动,那些尸体就碎成几瓣。我忍住恶心去看,没有六子在里面,说明有一小部分人顺利逃脱了。

腐肉上黏的“人”似乎也看到了我们,叫得更大声,手在空中抓来抓去,像要挣脱肉团的束缚,又像在求救。我越看越心寒,一想到刚才抓我的很可能是其中一个,就觉得小腿的皮肤一阵阵抽囘搐。

眼下这玩意儿着实让人犯难,腐肉移动的速度不快,却占据了大部分的河岸。既然那些队友可能还活着,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更何况里面有不少国际友人,阿诺已经急红眼了,就算我们同意走,他也不会同意的。

肉团几次想冲过来,全被我们手里的家伙逼退,子弹打进肉里如同埋进泥里,发出沉闷的声响,破口流出大量的墨绿色的液体。

庞然大物被彻底激怒了,变得狂暴起来,挣动着向我们扫过来,体液溅得到处都是。我们赶紧拉开距离,以防沾上尸毒。胖子咒骂着又开了几枪,子弹失了准头打中吸盘上的人,那人悲鸣阵阵,也从伤口喷出墨绿的血液,让人不禁怀疑那些“人”到底还活着吗。

腐肉在那一下疯狂之后,行动越来越缓慢,好像体力消耗殆尽,趴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第四十章 防不胜防

那团肉球明明还生龙活虎,一下子就蔫下去了。

胖子奇道:“这肉馒头什么来头,这么快没电了。要有手榴弹就好了,给那些窟窿补一颗,一准玩完。哎,我说姓皮的,你真没私货了?”

“没了没了,除了下面那根,老子身上一根长的都没了,不信你摸摸看!”皮瘊子不耐烦道。

胖子嘿嘿笑道:“你那根还不够塞牙缝。天真,你帮我看着点,我过去瞧瞧去。”说着要走过去,被我一把拦住。

“你省点心吧,那个美国佬的惨状你也看见了,这白花花的一坨肯定不是肥肉这么简单,你急着认亲,人家未必答应。”

“怎么连你也挤兑我了,得了,老子来这里是求财不是找气的,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胖子摸着下巴,“不过放着这个东西不管也不是个事儿啊,你们肯定和我想的一样,这东西打哪儿来的,这些人又怎么被吸进去的。”

胖子句句戳中我的心思,眼前这个肉团好像睡着了,开始还有点点的起伏,现在一动不动如同死了一般。

我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闷油瓶一直在呆呆地看着那堆肉,看了很久,突然好像看出什么,吸了口凉气,转头对我道:“这是尸蛆,它不是不动,是要产卵了,这些人在给它提供养分。”

他这么一说,我也吓了一跳,忙猫腰防备。

胖子却笑起来,“小哥,你吓唬吓唬天真还成,胖爷我也是有故事的男人,你说这玩意要产卵了,你见过这德行还能产卵的吗?”

他一指尸蛆那里,就见硕大的身体好像瞬间被施了魔法,全身的吸盘张了开来,喷出几股腥臭的水花后,从前端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发硬变干。不久,那座肉山就和地上的石头一般无二了。

我们面面相觑,连闷油瓶也觉得不可思议。

胖子略有得意,“我看这肉疙瘩是快死了,才回光返照吓唬大家伙一下。”

我否定道:“也不尽然,这么大个的虫子至少活了几百年了,早不死晚不死,怎么碰巧现在死了呢,巧合得太离谱了。我看小哥说得对,我们小心些总没有坏处。”

“你和沙和尚的台词一样,‘大师兄说得对’。要我说,这头肉虫子活的年头太久,一见到你的衰样,就彻底丧失活下去的勇气了。”胖子道。

“放屁吧!虫子看见你,应该觉得猪都能活成人样,还有什么过不下去的。”我道。

“找个人过去试试不就得了。胖子,你说它死了,那你过去。”皮瘊子插话道。

胖子本来图个嘴巴痛快,一听叫到自己的名字,闷油瓶又迟迟未下定论,大概觉得这事也不怎么靠谱,就犹豫了一下。

皮瘊子接着道:“怎么,胖子,你怕了?”

胖子这人就怕有人激他,皮瘊子两句话甩出来,胖子立即道:“爷爷我的字典里没有‘怕’字,你们等着。妈的,管它死不死的,它要是敢活过来,老子摸过去顶着它的脑门来几枪,大十倍也死定了。”说着上了枪栓,小心翼翼地摸过去。

我看皮瘊子偷偷挑起嘴角,心里很不舒服。这家伙真本事没有,却十分懂得利用人的心理,加上手段狠辣才活到现在。到了这般地步,他为了活着出去,肯定会更加不择手段。所谓明抢易挡暗箭难防,刚刚几句话,就让胖子傻乎乎的做了急先锋,这个人绝对不能留。

我心底涌出一丝杀机,必须找个合适的机会做掉他,以绝后患。

胖子的动作很滑稽,蹑手蹑脚好比猪八戒摸进高老庄,看得出来他也紧张地够呛,越靠近尸蛆脚步放得越轻。

我握紧步枪,目光紧随着胖子的脚步,在距离尸蛆不到两三米的地方,他停了下来,快速抓了一把小石子掷过去,人跟着扑倒在地。

我也弯腰压背,谁知那座肉山被石子打中,一点反应也没有。胖子见大囘肉虫子没动静,胆子立即肥了,又走近了些,举起枪杆去捅那物的表皮,刚捅了两下,忽然大吼一嗓子,“快跑!”

我的神经已经绷到极限,闻他一言,立即像撒欢的兔子窜了出去,跑了几步就听身后传来胖子报复性的大笑,方知上当了。

其他的人也跑了不近的距离,此时站在各处也都笑起来,然后笑着走了回来。大家早已心力交瘁,被胖子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多少缓和了一些气氛。

胖子在尸蛆的身体上边戳边道:“我说它死了吧,赶紧把人救下来吧,这么卡着怪难受的……”话未说完“哎呦”一声,又道:“来晚一步,没救了。”

我们全聚拢过去,发现被吸住的人体与吸盘的空隙间长出一圈瘤状的角质,这是新陈代谢后,死皮祛除,新生的皮肤填充原来的皮肤长出来的。我拿匕首撬了几下,角质的边缘层很厚实,与肉蛆的表皮严丝合缝,别说是撬开,估计里面也差不多长死了。

胖子又叫大家去看最近的一个“人”,那人还蠕动着,从眼睛耳朵里流出一股股墨绿色的液体,怎么看也不可能救活了。

胖子走开,四处去寻找什么东西,一面找,一面先叫我们别碰任何东西,道:“这种情况倒让我想起一件事。我老子当年带兵打仗那会儿,为了躲避老蒋的国字部队,跑进一片野人谷里,就在靠近秦岭那一片。那片地一进去,气场就不对,全是死气。那时候士兵杀人杀得眼都红了,哪儿管那套啊,个个拿着大片刀,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就在一个峭壁边上,队伍见到十几个绿了吧唧跟大号猪笼草似的东西挂在石头上。有的战士好奇就过去摸,结果被其中一个猪笼草一口给活吞了,光留个脑袋露在外面。我爹胆子肥,上前一顿乱砍,把那株花苞砍成几瓣,再去拉那个战友死活拉不动,就听那人的后面传来咯吱咯吱声。我爹凑过去一看,花苞的根部长了一张嘴,正嚼着那人的下半身……”

“这些窟窿肯定不只吸人这么简单。”胖子找来一根胳膊粗的枯树杈,把前端烂的部分砍掉后,对准一个空的吸盘用力捅了下去。那个窟窿被树枝碰到,一下子开得非常大,从肉膜探出几个乳白色的肉角,一把咬住了入侵物,窟窿又一下子缩得死死的。

吸盘和肉角的咬合力很强,胖子拉开架势往后拔,我也过去帮忙。只听咔嚓一声,我们两个人仰面翻倒,胖子哼哧哼哧举起来给我们看,好家伙,那截树杈愣是被生生咬断了。

胖子拍拍裤子上的土,道:“河里那哥们肯定也是被这玩意盯上了,所以,你们觉得那些人还可能活吗?”

大家全部沉默了,阿诺的脸色黑得像锅底,后退几步跪在地上,从脖子上解下一个十字架握在胸前开始祷告,其他的外国佬也和他一样跪下来。

胖子小声道:“外国人也念经?”

我“嗯”了一声,“西方人坚信,人死了,灵魂会在上帝的指引下回归天堂,他在替自己的队友祈祷。”

胖子道:“外国人死了就上天堂,咱们死了就下地府,这中外的待遇也差得太大了。”

我道:“你现在改信基督还来得及,不过你这么胖,去天堂得飞一会儿。”

说话间,阿诺和他的队友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结束了仪式,然后抽出匕首,走上前给每一个吸盘里还动的“人”胸口补上一刀。

我明白他的用意,却看不得这种场面,见闷油瓶站在这个大肉虫面前低头沉思,就和胖子走过去。

胖子打趣道:“小哥还说是尸蛆,这回栽了吧。”

我摇头,“小哥不可能猜错,这外形,这……不就是一只蛆么。”

闷油瓶淡淡道:“尸蛆是在尸体多的地方生长,吸收尸体里蒸发的磷作为养分,对空气的要求非常敏感,可这一只……”

胖子听罢接过话茬,“我说什么来着,咱们一通开火,这里的磷含量超标的话,咱们早完蛋了。小哥自己都承认错了,天真,你就别死鸭子嘴硬了。”

我骂道:“你这是纯粹的小人心态!错了就错了,谁没有个错,你高兴个屁啊。”又对闷油瓶道:“我不知道你什么脾气,可对这头胖子你千万别忍,要杀要剐随便,别溅我一身血就行。”

“嘿,这枕边风就吹开了。小哥,我说话直,你别放心里去。总的来说,你的正确率还满高的。”

“就是就是,猴子也有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我点点头。

闷油瓶一声不吭绕到尸蛆的另一端。

我心中懊恼,责备胖子道:“都怪你,非要强调再强调,就算人家错了,你权当没听见不就得了。”

胖子不服气道:“我说什么了我,你不也在提这茬吗?!”

闷油瓶突然从尸蛆后面对我们摆了摆手,轻声说:“别说话。”

第四十一章 胎动

我们看他表情严肃,赶紧捂住嘴巴绕到他那边。

闷油瓶一手压在尸蛆——准确说是尸体——上,一手按着眉心,用力思考些什么。

我们也不敢打搅他,等一小会儿后,胖子实在受不了这种古怪的气氛,忍不住咳嗽一声,开口道:“听出什么了?”

“……胎动。”闷油瓶用不确定的口吻道。

我和胖子同时静了一秒,然后胖子乐起来,“小哥还有这手艺,听出来是男是女了?”

看闷油瓶的表情怎么也不像是在看玩笑,我也用手在尸蛆上感受了一下,说实在的,手指按在上面和按在石头上没什么区别。至于其他的什么声音,我一点也没听出来。

“我不确定,刚刚,能感觉到一点动静,现在完全没了。”闷油瓶道。

阿诺那边已经忙活完了,他满脸沮丧和无可奈何,扯下衣服一角抹掉溅在身上的粘液,又在稍远的地方生了一堆篝火,然后走过来。

“我们打算把这堆东西烧了,你们也来帮忙。”他比划着。

其他人开始分头捡树枝去了,看来是想用树枝把尸蛆圈起来再点火。

我觉得很不妥,就道:“我不赞成把这玩意烧掉,这里有那么多死人,烧掉产生的毒气对我们本身也有影响。再说,火光容易引来人面猿,当务之急还是快点离开的好。”

“这里空气通畅,毒气的问题不必操心。你说的那种猴子,它们怕火,看到大火只能离得更远。第三……”阿诺伸出三根手指,道:“那些走失的人看到火堆一定知道我们在附近,这是找到他们最后的机会。第四,在我们美利坚,死在外面的亲人和朋友,既然带不回尸体,也要把骨灰带回去,你能够理解吧。”

阿诺的声调表明他很不开心,我能体谅他的心情,可我自认比他的下地经验丰富,所以清楚什么时候该干什么,即使惹他不高兴了,我也不想把所有人放置在危险的境地,就执意摇头,“你说的全对,但是,对中国的墓文化,你没有我透彻,或者我们听听专家怎么说。”

我把球抛给闷油瓶,他在一行人中是绝对的权威,只要他否定了,阿诺再不乐意也不敢贸然行动。

闷油瓶沉思了一下,对我道:“还记得石中人吗?”

他的话题跳转地很离谱,不过我和他相处不是一朝一夕了,心中立即有一股极强的直觉,“你想证明里面有东西?!”

不等闷油瓶回答,胖子也会意了,大手一挥,“走!去打水!”

他抢先一步翻出水壶,我也拿着茶缸跟在他跑到河边,舀了一缸子水回来泼到尸蛆上。

阿诺本来还在等结论,见我们一个个弃他而去忙别的了,摊开双手,叫道:“what the hell?”

我一边忙着泼水,觉得挺不可思议,我们三个好像很早达成了默契,其中一个人说出一半的想法,另外两个能马上领会。这种默契来源于对彼此的信任,是任何外人无法介入的,却又成为我们最致命的弱点。我想,如果有人将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抓住作为威胁,另外两个都不可能坐视不理。

因为没有盛水的器皿,只能一缸子一缸子舀,来回泼了几十次我就累瘫了,胖子跟上了发条似的泼得不亦乐乎,我也图个省事,顺便偷了一下懒,他跑了三趟的时间我磨磨蹭蹭才一趟。

最后,胖子把茶缸子往地上一扔,道:“他娘的,那是个什么东西?”

他极力压制住抖动的声线,我却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尸蛆的皮肤吸饱了水,质感也不再坚硬,我们退后几步再看,庞大的身躯上,透出一个模糊古怪的影子。

“眼……珠子?”这是给我最直观的印象,一圈圈螺纹从影子透出啦,就是一只巨大突出的眼睛。

其他人也吸引过来了,全盯着那个诡异的影子看。从这个角度看不出具体是什么,有说是眼珠子的,也有说是个大脑袋。我们又故技重施,继续往其他地方泼水,可以肯定,里面一定有东西!

所有人加入我和胖子的行列,很快,整个尸蛆被浸透了。

一副巨型的婴儿呈现在我们面前,婴儿的脑壳抵在地面上,手臂蜷在胸前呈卧姿,安静又祥和,却让人不寒而栗。我们刚看到的那部分正是它的眼睛,硕大的头部占了身体一半,眼睛又几乎占了脑袋的三分之二。

“操啊,这他娘的……是死的还是活的?”有人轻声道。

“恐怕是活的。”闷油瓶淡淡道。

其他人顿时发出一阵唏嘘,大家的精神都崩到极限了,这种时候不宜再进一步刺激,于是我补充道:“也不一定。最好的情况是,它随着母体的死亡而死亡……”——可、可是闷油瓶听到了胎动——我没敢往下说,因为自己也有点站不住了。

空旷的山中,凭空出现这样一个影子…难道是“昆仑胎”?

念头一出,我立即否定了自己。昆仑胎的形成都是非常大的山体,这个巨婴虽说形态上符合,可从风水上说不通。首先,这里不是极致的宝穴,葬的也不是多尊贵的人,甚至葬的是谁也不清楚。即使汪藏海包藏私心找了一块风水宝地,这块地迟早也要被后来的风水大师看出来。除非是近年刚形成的胎型,可这种宝穴一形成就被我们撞上的概率比中500万都低吧。

“难道是孙悟空?”胖子开始胡诌了,“咱们几个把大师兄的斗给倒了,难怪出现白猿仙子,一会儿大圣蹦出来,哥几个想想说点什么吧,我看就说‘师傅被妖怪捉去了’,肯定好使。”

“少扯蛋吧,不是大师兄,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怪胎。而且……”我想到一个不可能的可能,“目前为止,没有人面猿阻击我们,很可能是因为这里有不能待的理由。”

胖子本来只想开个玩笑,被我的话一下噎住,他面露难看,道:“你是说,人面猿没有出现,是因为这个?”

“恐怕没有这么简单,这一路的经历你好好想想,遇到的物种全部相生相克,似乎在有意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比如,黑猫对鱼佬儿,比如,花(犭武)对大角鴺。”这倒符合了汪藏海的恶趣味,又或者,他是故意让墓里生出这种成精一样的“东西”,为的就是克制另一种东西。

我都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恐怖,语调也不由压低了,“那么,进一步推断,人面猿对的就是……”

“孙悟空?!”阿诺显然还沉浸在胖子的胡诌中,吸了一口凉气,道:“Oh,My God!”

“你能再严肃点吗?管它是什么,现在该怎么办。离开,还是杀了这玩意?”胖子甩出一个最现实的问题。

所有人都看向我,除了闷油瓶,显然我的一番表现使他们认定我成了新一代的精神领袖。这种控制的感觉很奇妙,伴随着强烈的负担感,因为押在我肩上的不是金钱,是命。

这么一想,我犹豫的老毛病又犯了。

正常情况下,绝大多数人一定毫不犹豫选择离开,那么,关键点就出来了。实际上自从霍菁脱队,我们已经丧失了继续前进的动机。也就是说,我们还要在山脚下兜圈子,至少不会立即找到出口。万一怪胎生出来,我们将面临未知的威胁,所谓“胎死腹中”才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用什么办法杀死它又顺位提到第一的位置。如果处理方法不当,可能加快了胎儿的孵化速度,那么我们将在第一时间与出生的什么东西面对面,损失可能不比半途遭遇到它好到哪儿去。

妈的,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领队真不是好当的,也不知道闷油瓶的族长怎么当下来,尤其在面对生死存亡的选择时,他该怎么做呢。

闷油瓶的选择?!

我心里一亮,同时静了下来,如果是闷油瓶,他一定选择最妥当的方式,或者变通机会最多的方式。想想在鲁王宫,他尽量避开与血尸的正面冲突,后来的云顶天宫也是,西王母城也是,只要有迂回的机会,他一定会趋利避害。只有退无可退的时候,他才会出手,而且一定要先发制人。

所以……

我心中打定主意,就道:“我们离开!”

“杀了它!”闷油瓶突然冷冷道。

我咦了一声,有些茫然,从有限几次与他失去默契看,都是他得出了某种致命的结论,而结论往往超出我的认知范畴,而这次的情况有点不同。因为,从常理或经验来说,立即逃走是最准确的判断,这里空间大,不存在拼死一搏的机会。

我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闷油瓶看着我,“我去杀了它,你们快离开。”

“不行!”我马上驳回。

可闷油瓶没有给我更多说话的时间,他淡淡道:“吴邪,你知道我内心里最恐惧的是什么。”

不是问句,是肯定句,只这一句话我就无力反驳了。我和他在后山遇到的幻觉又浮现上来,他所见正是他最恐惧的,而现在他想挑战内心的恐惧,他也明白我能明白他的意思。

“我说两位,咱们先别墨迹了,里面的东西是不是要出来了?”胖子一脸惨白,指着尸蛆的方向,我回头一看,只见坚硬的表皮不知何时裂开一条深缝。

第四十二章 舍与得

裂缝从尸蛆的一头裂开,好像西瓜碎掉的爆破声,噗嗤一声响,一股无比腥臭的气体钻了出来,干燥的皮肤登时裂出无数道深纹。所有人不由自主后退开,突然,一声犀利无比的哭声从裂缝中传出来。

“跑!”闷油瓶推了我一把,脚一蹬地,人已跳到尸蛆上,接着将黑金古刀一刀刺入裂缝中。

暗绿色的液体随着刀身的刺入喷溅出来,空气里弥漫出一股刺鼻腥气的味道,好像大量的尸体在高温下腐烂发酵。

其他人全看呆了,跟着全往后撤。我心说怎么能让他一人送死,反握住张家的匕首,大吼一声,拨开众人冲了上去,也不管三七二十几,找准一道裂纹就一顿乱捅。

胖子也端枪跑过来,他比我更务实,将枪口塞进一道较大的缝隙中猛扣扳机,顿时血肉横飞,里面的东西叫得更凄惨了,我的耳膜几乎要刺破了。

闷油瓶半蹲在最上方,毫不手软地连续刺刺刺。刺了几十下后,把刀往尸蛆的皮肤里一送,双手抓住刀柄再往怀里一斜一拖,闪亮的刀锋从尸蛆的一端拉开到另一端。尸毒的粘液溅了他满身满脸,闷油瓶始终面无表情。

怪胎疯狂地乱撞,想挣脱外壳的桎梏。尸蛆的表皮在挣扎中裂成了无数的小块,一块一块掉落在地上,仿佛一个破碎的蛋壳。

胖子的子弹打光了,冲远处站的几个人吼道:“别他妈傻站着,都过来帮忙,想死的除外!”

在橙黄色的光照下,胖子的表情分外狰狞,其他人呆滞几秒才跑过来,胖子抢过一把枪继续突突,直到怪胎的抖动逐渐停下来,叫声也微弱了。

尸蛆的前端被毁的一塌糊涂,一个硕大的脑袋掉出来,耷拉在地面上。只一眼我就吐了,那东西的头顶被闷油瓶的刀劈开一道深长的口子,一个眼窝也血肉模糊——胖子连发的杰作,相反我的攻击痕迹一点也看不出来。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怪胎如同未出生的大头雏鸡,眼睛上还蒙着一层白色的膜,它拼命往外探头,从姿势看并不甘心认命,只是它的生命永远定格在未出生的那一刻,再也没机会见识外面的世界了。

“死透了吧……”我快虚脱了,撑着膝盖大口地喘气,刚才一通惊心动魄导致用力过度,胳膊举都举不起来了。

“不死也废了。”胖子啐了一口唾沫,用枪顶了几下怪胎的脑袋,结果从伤口里流出更多倒人胃口的液体。

只有闷油瓶高高站在上面,看着脚下的尸体一点反应也没有。我想也许他没想到杀死内心的恐惧会这么简单。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明明心里设定的假想敌很厉害,一旦付诸行动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我猜他现在的心情一定很空虚。

我喊他的名字叫他下来,闷油瓶仍然在那里,突然猛地一俯身,将奇长的手指伸进了死胎头顶的破洞里搅起来。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又险些呕出来,心说这家伙做事太犀利了,简直不给人缓冲的时间,更何况在一只死胎的脑袋里扒来扒去,光想想就受不了。

死胎的眼珠子在手电光中逐渐呈现灰褐色,那是死亡后的第一征兆。我稍微松了一口气,离开几步想把该死的粘液洗掉,恍惚间,只觉得背后凉了一下,身体本能地感受到某种警告。

几乎同时,闷油瓶高声叫道:“快跑!还有……!”

他的后半句淹没在接下来的震荡中,我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尸蛆和死胎就像被导弹击中,砰一声炸成了碎片,震荡的余波将我们全部掀翻,接着,阵阵嗡嗡嗡的昆虫翅膀振动声在耳边响起来。

头顶好像有一架螺旋桨,强烈的气旋吹得我睁不开眼。手电掉了一地,零星的柱状光线中,一个庞然大物的影子映在山体上,原地扑腾几下后直冲了出去。

它的翅膀尚未长成,晃晃悠悠飞了十几米高一头撞到山上,竟撞下碎石无数,力道之猛实属罕见。那物在山涧中磕磕碰碰两三回,书包大的石块被带下来,我们赶紧抱着脑袋乱窜,唯恐给砸死在这里。

巨物在空中盘了一圈没有离开,反而向我们压过来。我迅速趴回地上,感觉它贴着头皮掠过去,这才看清楚,是一只好象黑色蜻蜓一样的飞虫,眼睛完全退化了,两对翅膀展开,有两米余长。

我下意识握紧刀,忽然听到了咿咿呀呀的叫唤声。

胖子的声音!

我心里一紧,四下寻找,妈囘的,在场的人里果然少了胖子。抬头看去,一个浑囘圆的形体挂在巨型蜻蜓的腹部带向高空。

我靠,真是胖子!他什么时候被抓走的?!

我爬起来就要追上去,一个人影跳到我面前,把我拽到相对昏暗的地方,我一看是闷油瓶,他的上身全被血染红了,很明显遭到了巨型蜻蜓的最初攻击。

闷油瓶的呼吸非常沉重,脸色更添一丝明显的不悦。他喘了几下,道:“我判断错了,不是尸蛆要产卵,是它的卵被侵蚀了,那些尸体才是关键。”顿了一下,他又道:“你不要动,我引开它。”说完奔向蜻蜓去了。

巨型蜻蜓在我们的头顶兜兜转转,时不时俯冲下来,在闷油瓶挥刀之前又巧妙地避开,胖子被锁在六只腹足组成的网里动弹不得,大叫着在空中踢蹬两条腿。

所有人都藏在阴影中不敢动,连闷油瓶也不得不等待机会。我趴在地上心急如焚,离我最近有一把步枪,刚好在手电光的范围内。我目测蜻蜓与我之间的距离,如果速度足够快,应该能赶在它捕猎之前拿到手。

我匍匐着快速爬到那里,同时头顶上方传来惊人的压迫感,伴随着翅膀扇动的声音。心知那怪物已经锁定我了,就地向前一滚,顺手捡起了枪,眼神扫到黑影已压到耳侧,离脸也就几寸,躺在地上回手就开了一枪。

子弹擦过蜻蜓的腹部撞到石头上,我爬起来又连开几枪,手抖得太厉害,子弹竟然全打偏了。

侧前方也响起扳机声,令我意外的是,阿诺非但没卧倒,反而端着枪迎上前,弹壳跳出弹膛,迸溅出一串火花。蜻蜓绕开他飞向河中心,他跳进河里,追着蜻蜓的尾巴又一通射击。

那鬼物似被激怒了,突然翻了一个跟头刹住去势,紧接着身形一转,在空中以螺旋的姿势撞阿诺。我不知道哪里来的速度,立即冲过去把他撞进水里,巨型蜻蜓扑了个空又拉高了。

“你不要命了!”我把他从河水里拉出来,赶紧往岸边拖。

阿诺一把推开我,“已经死了太多人了,现在起,我不会再让任何一个人死在这里!”

他的话触动我的神经,一时间我也觉得浑身是劲,脑袋一热,随口就道:“好!兄弟见面三碗酒,兄弟论道两杯茶,你这朋友我交定了!等下救了胖子,我们一起去楼外楼喝一壶!哈哈!”

阿诺听得糊里糊涂,我却犹如神助,瞬间连握枪的姿势也帅得牛逼了,单手对着飞虫又是几发。它刚脱离宿主,翅膀和身躯还不坚硬,在我和阿诺的联合夹击下走投无路,疯一样地四处乱撞。

胖子在上面大骂:“我操!你们行不行!看准再射!小心老囘子裤裆里的蛋!”

“蛋重要还是命重要!”我吼道:“蛋破鸟巢在!你将就点!”

“不是将就的事!哎哟不行了,头晕!”胖子的声音弱了下去。

光射击不成,我看那怪物开始无心恋战,逐渐拉高距离想飞到山顶去。

飞到山上再想救胖子就困难了,我急得直冒烟,这时候,闷油瓶翻出一捆登山绳跑向河边。

我忙追上去,“你有什么打算?”

“把它拖进河里。”闷油瓶草草解释了一下,找了一块冬瓜大的石头,快速在上面缠了几圈打了一个死结,又掂了掂手里的重量。

我心领神会,他是打算把蜻蜓套住或者砸下来。那怪物落水后短时间飞不起来,胖子就可以抓紧时间逃脱,而且河水起到缓冲的作用,不至于让胖子在坠落时给摔死。

这确实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等等!你一个人干不来,要有人把它引到这里。”我道:“我来!”

闷油瓶并不认可我的话,微微蹙眉道:“不能开枪,开枪只会让它飞走。”

他的顾虑没有错,我回道:“不用枪,我有办法。”

其实这个办法只是灵光一闪而已,有没有用我也不敢打包票。

我跳进河里,往靠近河心的地方走了几步,感觉水刚没过胸口时停下来,告诉阿诺他们朝天上放枪,把蜻蜓往我这个方向赶,然后用刀在手上割开一道口子,对空中伸开手掌。

我的想法很简单,那些附在尸蛆上的尸体,肯定是蜻蜓寄宿时的营养来源,说明这个东西对尸气的感觉很强烈,而我的身体状况我自己最清楚,简直是一个移动的“优乐美”,何不利用一下呢。退一步,即使闷油瓶的围捕失败了,说不定它也能放开胖子,抓我做替代。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在那之前,我都会以最坏的准备争取最优的结果。

一切准备就绪,我对岸上的闷油瓶点点头。

闷油瓶意外地没动作,我知道他有话要说,忙用手势拦住他,表示我没有问题。他沉默了一下,也跳进水里,慢慢走到我身后。

我有些不解,想回头,他却按住我的肩膀,淡淡道:“等它接近时,听我的口令。”

他放在我肩膀的手很有力,一如他给我的安心感。我背对他点点头,就听他轻声道:“准备好,来了!”

第四十三章 抓鬼

“准备好,来了!”

闷油瓶一声令下,阿诺等人已经开火了,老美带的人全是射击好手,不像胖子一味靠浪费子弹制造声势,他们懂得如何利用有限的资源。子弹没有像脑补的雨点那般效果,反而零零星星散射囘出去,盖在巨型蜻蜓前进的轨迹上,不放过任何死角。

蜻蜓扇动着两对翼翅,丑陋的大脑袋左转转右转转,既不前进也不后退。

我一方面祈祷它赶紧上当,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太冒进了,很可能错估了形势。听子弹的声音越来越稀疏,就知道阿诺他们的存货不多了,再这么耗下去,那畜生迟早找到缺角突破出去,那么胖子就……

这么一想就停不下来了,我不断暗示自己“平常心平常心”,负面情绪却好像开闸放水,越想控制越控制不住,心理建设似乎一下子瓦解了。

让我收回心神的是闷油瓶,他适时捏了我一把,紧绷的神经全给弹开了,我随即在心里狠抽自己一个嘴巴,都什么时候了还婆婆妈妈的。

闷油瓶的手没有松开,手心的濡湿透过衣服传导过来,我知道他也有点着急。

正不知如何才好时,突然,我的耳朵捕捉到一下细微的哨音,声音不大却空灵,即刻消失在空气中,那庞然大物不知怎地没了方向,开始不顾一切地乱撞。

好机会!我急忙给阿诺吹了一声口哨。阿诺见状也回应我,然后对自家队友伸出两个指头点了点前方,顿时击发的子弹呈波浪形分布。巨虫被打懵了,见前路堵死,迟疑了一秒,果断转向我这边。

我大力地挥动手臂,伤口割得有些深,血逆流回手肘流进河里,顺着河水扩散到远处。蜻蜓闻到了血腥味异常兴奋,也不再顾及子弹了,尾巴飞快地上下抖动,下颚裂成四瓣,向四个方向同时张开,从里面探出一根细长的口器。它不断摩擦两对翅膀,发出高亢的尖叫,我眼前一花,就见那虫张着血盆大口朝我猛扑下来。

视野之内,只看那细长的口器照准我的眉心刺来,上面的硬毛也看得一清二楚。

近一点,再近一点。

我强压下内心的恐惧,两条腿不争气得发抖,却一步不敢移动。身后站着闷油瓶,如果此时退却了,势必把他暴露出来,人命关天,这时候害怕归害怕,心里却一片明亮。

就在距离我不到十米的地方,巨大的飞虫不知怎的突然抽搐起来,我耳中听到胖子一声怪叫,与此同时,上半身被人强行按进水里。

我没来得及换气,一下子被河水呛到,又不敢探出头,强忍着憋住气息。黑暗中就听到石头带起的风声,阿诺的叫骂声,翅膀划破空气声,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动静里夹杂了一声熟悉的惊呼。脖子上的力度蓦地消失了,一股猛烈的冲击波把我打向河中央。

等一切安静下来,我的气也憋得差不多了,我慢慢浮出水面,发现自己已经给冲到河的另一端,河岸上晃动着几柱手电光,水面平静地过分,没有蜻蜓的尸体或者尸体的一部分,连闷油瓶和胖子也不见了。

我划动手脚往回游,前方不远的地方冒出一连串水泡,一个黑色的影子漂过来,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是什么。

我喉咙一紧,看着影子的样子,心说难道虫子也会潜水?正犹豫该怎么办,突然那个影子一抖动,一大股水花炸了起来,一个脑袋钻出水面。

是胖子!

我的惊吓瞬间转为惊喜,赶紧游到他身边。还好,胖子还是那头胖子,没有缺胳膊少腿。

他吐出几口水,把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扔给我。

我下意识接过来,毛茸茸的特扎手,低头一看,操,一条胳膊粗的昆虫的前足,顿时鸡皮疙瘩全竖起来了,“嗷”一嗓子丢进河里。

胖子不悦地骂了一句,又潜回水里捞出来,道:“等你们救人,还不如老子自救,我把那虫子的大腿给掰断了,好家伙,比刀子都锋利,我带出去做个纪念。给,这个你拿好。”

他变戏法似地又从水里捞出一个半米长、三十公分高的黑色匣子塞给我,上面刻了十分精密的花纹,周围光线不好,没办法进一步细看。

“这个卡在虫子的屁眼里,连着脐带,老子费了半天劲才抠出来。这是张易成要的东西,大概是先遣队那批人找到了,后来被吸盘吸进卵里,啧啧,也够倒霉的。”胖子说得很轻松,可喘得厉害,上身的衣服全给足毛勾破了,胳膊和前胸全是刀割一样的口子,在水里泡久了,皮肉发白外翻。

“你少说两句,先处理一下伤口吧。”我道:“小哥呢?”

“不知道,我和你一样,从水里出来就不见他了。那小子玩失踪又不是一次两次,再说了,人家也是有家室的,你小子悠着点。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离开,妈的,刚才一击没把那只虫子打死,它还得回来算账。”胖子对着河岸的人招呼道:“跟我走,我带你们找个地方躲起来!”说完,率先游出去。

我还莫名其妙呢,一看其他人也背上装备逐个跳进水里,连忙追上胖子,就听胖子压低声音,“这里多出一个人,是敌是友不清楚。”

我一惊,“怎么说?”

“那个时候,你听到了吧?”胖子吹了一声口哨,“和这个差不多,我学不来。”

我想起来了,点点头。

“你听了有什么反应?”胖子道。

“当时没感觉,现在听你一吹,想尿尿。”

“我靠,你要尿,滚远点尿去。”胖子不爽道:“你说你没感觉,我困在上面感觉最清楚,那只虫子在害怕,它想逃出去,所以才没命乱撞。说实话我也怕了,一是怕被摔死,二是那声音绝对有古怪,我听到第一下就产生幻觉了,看见几百只恶鬼趴在我身上,从脚一点点往上啃,老子想喊又喊不出来,活活看着自己光剩一个脑袋。不过也就那几秒,之后幻觉就消失了。”

“这么邪门。”我道:“难道有人想加害你?”

“恰恰相反,如果他想害我,不出手就行了,没必要多此一举。我在想,事情发生的时机太凑巧,那个人出于什么动机要这么做,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他在帮忙。”

这帮忙的手法也太那个了,我犹豫一下,“会不会是张家姑娘?”

“你哪只眼看出来她是姑娘,胸比胖爷还瘪,爷们!绝对爷们!而且不像她的作风,那婆娘没那么好心。你也别多想,咱们还留点力气对付姓皮的那几个。从现在开始你一切听我的,当务之急先把箱子收好,有这个,你才能和张易成谈价。”

“哎?你怎么知道?”我惊讶道。

“你张什么嘴拉什么屎,胖爷我一清二楚。不过丑话说前头,找到这个就等于任务结束,剩下的人肯定不想再拼命,他们都想拿了东西走人,尤其那个皮瘊子,一肚子坏水,指不定还使什么招。你听我一句劝,筹码有的是,不差这一个,必要的时候给他们都成,没必要硬拼。还有,接下来的情况你要自己拿主意。”

他说话很少这么含糊,我预感在被抓的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情况,这个情况与我至关重要,又不能直接说出口,需要我亲自去验证。

身后传来划水的声音,其他人陆陆续续跟了上来。我紧跟着胖子后面向对岸游,游着游着,胖子停了下来,离岸边已经不远了,他却泡在水里一动不动。我拍他的肩膀问他干什么呢,谁知他忽然怒目圆睁,举起那只前足就对我劈下来。

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我思考不及,急忙往一侧扑出去,胖子的足刃狠狠砸进水里。我抹掉脸上的水,就见胖子一脸杀气,见一击不成,追上来又第二下。

胖子的狠劲我见识过,在水里更不是他的对手,当即往岸边猛蹬水。

胖子像是认准了我,一下接着一下在后面追着砍。我慌忙躲闪,溅起的水花阻碍了行动,活像个落水狗。我心中恼火异常,心说这厮怎么突然跟我较上劲了,大骂一句“我操你爷爷的!”,趁他高举双手准备劈下时,我抡起黑匣子就照他的肋骨呼上去。

胖子的表情有一瞬的抽搐,我恍惚意识到不对劲,手里的黑匣子已经甩出去,结结实实打在他身上,胖子“哎呦”应声倒入水里。

我不敢多待,连滚带爬爬上岸。母山的一多半被瀑布包围着,我一上岸基本就进入水帘的范围。轰隆隆的水声倾泻直下,我抱着盒子躲在水帘后面不知所措,再一琢磨胖子的行为,更觉得莫名其妙。

他看似是突然发疯的,莫非水里有什么东西促使他身不由己?我几乎笃定了这个念头,因为一切都太诡异了,我相信从水里钻出一只人面王八都在情理之中。

阿诺和皮瘊子见到我们起了冲突,不知发生何事,也都急忙划过来,眼见着手电光越来越近,我多少踏实一些些。

胖子不知道被我砸哪儿去了,迟迟不出水面,我刚才情急之下用了十之九分力气,莫不是一下子把他敲晕了?那可要出人命了。心念一动,急忙跑回岸边,用手拨拉水花,唤道:“胖子?胖子?”

忽见水波闪烁,我暗叫不好,起身的同时,胖子在我旁边一米远的地方炸出来,刚一出水就大吼着冲过来。我腿一软险些栽进水里,勉强爬出几米。胖子紧追不舍,一边挥动足刃一边狂吼,声音竟变得又尖又细。

这时,其他人也上岸了,几个人想合力按住他,可胖子力大如牛,岂是我等凡人能困得住的,撞开重围,张牙舞爪又撵上来,我见状不好撒腿便跑,一时间岸上形成了拉锯战。我在前面跑,胖子在后面追,其他人紧随其后。

跑了约摸小半圈,后面传来惊呼声,我基本脱力了,听到声音往后一瞅,自己也吓到了,后面追赶的胖子竟然不见了!

第四十四章 多出两个

其他人也匪夷所思,胖子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魔术也没这么神呐!

我快崩溃了,倒不是说突然失踪带来的惊悚感,而是这他妈哪儿跟哪儿,小花,秀秀,胖子……失踪的技巧一个比一个玩得神秘,拜“失踪教主”闷油瓶门下的吧?

这种惆怅没持续太久就被强行打断了,一条白花花的胳膊从山体内部悠悠探出来,对我们勾动手指。我们全看傻了,那条胳膊毫无美感可言,一动,赘肉晃了又晃,纵是女鬼勾魂,这身体也太说不过去。

见迟迟没有动静,一声底气十足的嗓门喊出来,“都他妈过来,老子举得胳膊都酸了!”

胖子的声音发闷,不像平常说话那样,有他发疯在先,我们长了一心眼,待在原地谁也没动。

胖子又不耐烦地叫了几嗓子,一再保证自己货真价实,我们才磨磨蹭蹭走过去,一看,只见他堵在一道天然形成的缝隙处,难怪谁也没看见他,这厮跑着跑着竟拐进这里来了。

我咬牙道:“你他娘的魔怔了,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给你变个戏法。”胖子嘿嘿一乐,从裤裆掏出一把改装的迷你手枪,对准缝隙的黑暗,道:“游戏结束,别藏了,都出来吧。”

黑暗中一点动静也没有。

“你摔坏脑子了!”我对胖子的一再卖弄实在不高兴。

“好好看着。”胖子对空放了一枪,又将枪口重新对准黑暗,“我只说一遍,里面的人听好了,我认人,我手里的家伙可不认。现在我数三个数,再不出来就开枪。一!”

我知道胖子不是虚张声势,他要做还真做得出来。我屏住呼吸等胖子数到“二!”,对面依然没有反应。

胖子又喊道:“二点五……”

一个女声噗嗤笑出声,“OK,我认输了,你们进来吧。”

这个声音……竟是秀秀?!她竟然一直躲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我大惊失色,斜睨胖子一眼,胖子就点点头,“我故意装成失心疯,就为了引蛇出洞。这丫头片子机灵鬼一个,里面那位更不好对付,这事只能拿你当幌子,不是你的话,还钓不出他们。不过,这招只能用一次,下次就不管用了。”

“哟,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夸我呢。”里面的秀秀笑道。

“等等。”我不解道:“你说里面还有一个?谁啊?”

“还能有谁,你相好呗。”胖子回道。

事情来得太快,我明白过来的瞬间立即怒了,“敢情你追老子半天,就为了这个?太过分了,你怎么不早说小哥在里面!”

“哎?”闻声,胖子愣住。

“哎?”我回视。

“啊。”秀秀叫出来。

“不是么?”我质疑地看着胖子,随即一闪而过的一个领悟撞进脑海,“难不成,你刚刚说的两个人,指的不是秀秀和小哥,而是指秀秀和……”我没太确定是不是那个人,只说了一半就没再往下说。

“嗯,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第一次砍你时还懂得配合我,那眼神和表情特到位,我还感动了一把。”胖子揉着两肋,“原来你打我那一下子是动真格的。”

“老子只用了十分之一的力气,如果知道你在演戏,我一定全力以赴拍死你。”难怪总觉得不对劲,胖子的凶器都是砸进我身边的水里,只是离我太近,让我误以为他在针对我。

“老子看起来有这么好骗么?”我闷闷不乐道。

秀秀咯咯笑起来,“是挺好骗的。”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胖子呵斥秀秀道,又对我道:“你太不相信人了,我能随便和你动手吗,再怎么说也是一辈子的兄弟。”

“一被子可不够盖的,你们有三个人呢。”秀秀道。

“你胖爷我可以睡地板啊,我说你打岔上瘾了,赶紧地,出来!”

“你进来呗,这里没外人。”

“你想做老子的内人,可老子不答应,老子心有所属了。”胖子咔嚓推上枪栓,“乖乖出来吧,保证不打死你们。”

秀秀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就见两个人从缝隙的深处挤了出来,我一看,正是秀秀,另一个人是小花。

小花的脸色苍白,一条胳膊缠满纱布挂在脖子上,看起来十分狼狈。秀秀还穿着小伙计的行头,只是脸上的面具已经去掉了,头发也盘了起来,露出白皙的颈部,眼眶下面两片青黑,一看就很疲惫。

小花一见我,挥了挥手,“嗨~”

“嗨。”我也抬起手,反应不对马上放下,忿忿道:“妈的,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小花翘起嘴角,又扫了一眼我身后的人,“原以为没这么多人能活下来,超出我的预期了。”

本来一句调侃的话被他说得不冷不热,让人听了极不舒服。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皮瘊子就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这不是花爷吗?什么风把您给吹出来了。唉唉,您和秀秀小姐这是唱的哪出戏?我眼拙看不懂了。”

“戏是唱给活人的,和你有什么关系。”小花冷眼瞥了皮瘊子一眼,下一秒面色又缓和回来,用下巴点了一下胖子,“我很好奇,这头胖子怎么注意到我们的,按理说,我们藏得够深了。”

胖子道:“要怪就怪你的手机,有一件事我瞒着天真没说,听到声音的同时间,我还看见山谷里有个粉色的光圈闪了几秒,那种光太实在了,我没猜错的话,是你用手机放了那个声音吧,你先看看你的开机画面。”

小花闻言掏出手机,我凑近一看,他的手机是翻盖的,开机画面也不算花俏,当小花一直调到菜单栏时,我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了——正是这个不花俏的画面,才让胖子抓了漏。

简而言之,小花手机的本体颜色是粉色,菜单栏设置成接近红色的深粉,而手机的背景光通常是白光。小花为了省电,不可能长时间摆弄手机,到了一定时间,屏幕的光会自动熄掉,一当有人打开翻盖,手机重新启动。又因为开机画面太简单,以至于开机时色调最鲜亮,那么从胖子的角度,一瞬间先看到一团亮光,再随着切换屏幕,粉的效果叠加显现,产生明暗的变化。

在这种地方出现一个粉色光源,总不见得是古人开的洗头房吧。

胖子听完我的分析,点点头,“你一说,挺像这么回事。其实吧,我只看见光,其它全是乱说的,你们居然信了。不过虫子扑向太天真时,这丫头片子叫了一嗓子,这嗓子比什么分析都管用,所以我才肯定,缝隙里一定藏了人,还是熟人。”

我心说我靠,小花无奈地耸耸肩,对秀秀,“难道,你是故意叫的?”

秀秀撇撇嘴,“怎么会。”

我打断他们两个,“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一五一十告诉我,我还有很多话要问你们。”

秀秀道:“能说‘不’吗?”

“不能!”胖子道:“丫头,还没弄清自己的处境呢,你们是俘虏了。俘虏,明白吗?毛主席他老人家说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老老实实的,我保证不会难为你和那小子。”

霍秀秀眨了眨眼,“我奶奶也说过,‘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你少糊弄我,不过我说了不算,得问他。”

她扫了一眼小花,小花看了看外面,道:“你不会想在这儿谈的,我提议我们进去说。”语毕,根本没给我们任何商量的时间,扭头便走。

我叹了口气,知道说什么也白费,就问小花,“你的伤,不要紧吧?”

“这个?”小花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臂,“嗯,断了。”然后径直走进缝隙去了。

我一愣,直觉出他很不对劲,想追上去再关心一把,秀秀用手挡了我一下,“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这样了,话少,对周围的反应很冷漠,好像变了一个人。虽然以前他也不多话,至少面子上能敷衍一下。我无能为力了,如果是你,也许他能听进去。”

胖子嘿嘿一笑,打趣道:“常言说得好,‘反派死于话多’,他这么做是对的。”后面的人本来还在小声议论,顿时鸦雀无声了。

秀秀瞪了胖子一眼,点燃一支火折子,叫大家小心跟上。

他们躲藏的地方是一条狭长的缝隙,母山三面环水,凡是有石头的地方被大量的苔藓和植被覆盖,人走在里面又闷又潮,不一会儿身上就黏了,加上出汗的缘故,衣服贴在皮肤上很难受。

“本来能用防水手电,可里面的环境更糟糕,要省着点用,你们将就一下。”霍秀秀很贴心地一面讲解,一面又点上一根递给后面的人。

火折子沾了潮气,燃烧地并不尽兴,我们一行人依靠两盏绿豆大的火光在山腹中行进,谁也懒得说话,气氛说不出地压抑。

“你们怎么找到这种地方的?”我打破沉默,问道。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秀秀淡淡回了一句,一点回答的意思也没有。

走着走着,风逐渐变得湿漉漉,还夹杂一股奇怪的腥气,前方映出一个纤瘦的人影和一点微弱的火星,只见小花叼着香烟,半倚在一个依山开凿的洞口前。

第四十五章 窥探

“我靠,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烟抽,真他娘少爷羔子。”胖子嘟囔一声,“全怪他,把老囘子的烟虫给勾起来了。”

小花见我们走近扔掉手里的烟卷,胖子见状连叫可惜,小花把烟卷用力踩扁后走到我面前,“把手给我。”

“哦。”我应了一声,乖乖伸给他,他在我的手心轻轻一划,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血立即从手心流出来了。

我先一惊,接着“哎哟”叫出来,急忙想甩开,他却牢牢抓住不放,同时迅速拧开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在我手心来回蹭了几下,把血全蹭进瓶子里才松手。

“叫什么,这上面抹了麻药和止血的药,一点不疼。”他鄙视地看了我一眼,举起右手,只见食指和中指夹着一片树叶大小的匕首。

我狠狠瞪他一眼,心说换我割你试试,再一感受,如他所言,只有一点麻麻的感觉,真的不疼了,血也很快干了。即便如此,平白无故挨一刀,我还是有点气不过。

小花把白色瓷瓶晃了几下,倒出几粒红色的药丸在手心里示意我们吞下去。

“你叫我们吞就吞,万一是毒药呢,太小瞧老子的智商了。”胖子拒绝道。

小花没有解释,率先夹起一颗放进嘴里,又递给秀秀,秀秀拿了一颗,也毫不犹豫地咽下去。

“现在呢?”小花淡淡问道。

胖子没想到小花做到这份儿上,一下给顶没词了,吭哧半天才道:“如果……你们提前服了解药呢。”

“你以为拍武侠片,还解药呢。这头胖子嘴巴这么贱,救活了也浪费粮食。”秀秀不满道。

这么僵下去不是办法,而且小花总不见得是装装样子,我的好好先生脾气又犯了,也就捏了一颗药丸,在胖子惊呼中一口吞下去。药丸入口微苦,一入喉咙里很快融化了,嘴巴里还残留一点淡淡的血腥味。

“怎么样?”胖子小心问道:“是甜的,还是咸的。”

“鸡肉味的,嘎嘣脆。”我强行塞给胖子一粒,故意撺掇他。

胖子见我表态了,不好再驳面子,可本心又不相信小花这么好心,两根手指夹着药丸闻了又闻,作势要放进嘴里,犹犹豫豫却不撒手。

小花忽然拍了胖子的脑门一下,胖子没留神,“嗷呜”一口把药丸整个吞下去了。这下子胖子炸了,掐着自己的喉咙跟要窒息似的,又用手去抠,抠了半天也没抠出来,上前一把抓囘住小花的领子就要揍。

小花没反抗,反而笑了笑,指着胖子的身后,说道:“你想活命,还是想变成那个样子?”

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就发现缝隙的另一边,藤蔓交叉的黑暗中露出一对血红的眼睛,正怒视着我们。

有几个人当场怪叫出来,我也感觉到一股毛骨悚然,好在见怪不怪,很快冷静下来,打亮手电向缝隙中探照,终于看到藤条后面有张人脸,因为被挡得厉害,只能看出两只眼睛和半边脸。

那对眼睛不是一般的被血染红或者虹膜充血,而是红的透紫,眼神里充满了怒气。一般人被强光这么照早受不了了,里面的人却一眨不眨。

我走过去拉动外面的藤条,拉了几下,藤条拉不断也拉不动,那双血红的眼睛却随着我的动作微摆。

我这时才有点怵,意识到自己在干一件很犯浑的事,可能又会让自己吃苦头。事已至此也无从考虑后果了,我用匕首将最外面的一层植物割断,说来也奇,藤条本身很韧,割断几根之后,其它部分在刀刃接触的那刻一下子萎了,一张狰狞的怪脸从里面滚落出来。

那张怪脸没有掉在地上,而是垂在半空中,无数的粗细不等的藤条像管子一样从他的嘴巴和鼻孔钻出来。怪脸干成一层皮包骨,只剩下两个圆溜溜的眼珠子挂在外面,稍有晃动,眼珠就荡来荡去。

这是真正的死人了。

既然是死人就没什么可怕的,我又砍了几刀,露出大半个尸体,装束与之前在古盗洞遇到的那伙人一般无二。可怖的是,尸体的胸骨全部折断外翻,胸腔内盘踞大量的树藤。

从死者的眼睛判断,他是在临死前一秒脑部突然充血,导致眼部压力骤增,血液一下子挤入眼球,而后迅速死亡,留在眼部的血液也凝固成酱紫色。最致命的伤口在胸部,有东西从他的身体冲出来。我第一时间联想到鸡冠蛇的卵,可如果这里有这种蛇的话,我们不可能一条都遇不到。

我用匕首轻轻拨开尸体胸口的藤蔓,一股辛辣的味道窜出来,我忙捂住鼻子,还是给辣得直咳嗽。待味道散去大半,我注意到那些藤蔓并非“长进来”,而是“长出去”,干瘪的皮肤下能看出一根根隐藏的藤条,说明眼前这副身躯里长满了那种植物。

我抬头看了看垂下的藤蔓,看着看着后脖子就凉了,这些藤蔓纠结在一起,一直延伸进上方的黑暗里,多半也是从死人的体内“长出去”的。

我忍住恶心,在那人的身上摸了几把,果然摸出一块牌甲,身份的标识同样被人为刮花了。内心的诧异不减反增,对比尸体的诡异死状,我更怀疑小花他们出现在这里,一定与这具尸体有莫大的联系。

既然小花指给我们看,说明他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我回头向他询问答案,小花反问道:“你们都喝过山里的叶子泡的水吧?”

我们均一愣,小花垂下眼帘,“看来没错了,这片山里几乎所有的动植物都被污染了,我先给你们看样东西,再解释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说着从藤蔓上截下一小段,用那片树叶型的小刀小心翼翼地将藤蔓纵向刨开,挑出一根绿到发黑的藤状物,藤状物一遇空气就在刀尖上扭来扭去,活像一条蚯蚓。我和胖子都见识过这东西,其他人第一次看见觉得很神奇。

小花点燃打火机将那段藤状物点着,那条物体立即缩成一团,吱的一声燎成了灰,一股浓郁古怪的气味散发出来。

“这个东西就是污染源了,在宿主的体内待上足够长的时间,再找机会孵化出来。这具尸体就是例子,武夷山盛产茶叶,如果说茶叶的母体也被污染过,那么,你们喝到肚子里也是一样的效果,迟早变成那个样子。”

我们立即恶寒遍体,皮瘊子赶紧去抠自己的嗓子眼,把半消化的食物全呕了出来。

“没用。”小花道:“你把胃吐出来也没用,我给你们的药丸结合吴邪的血液,能将污染源排出去,大概再过两三个小时就起效了,这段时间不要吃任何东西,最好也别喝水。”

他话音未落,其他人将药丸一抢而空,皮瘊子吃了药,就道:“早知道小三爷的血这么管用,我们……”

“你最好少打吴邪的主意。”小花脸色一沉,冷冰冰道:“我能救你,同样就能杀你。”

皮瘊子悻悻然闭上嘴,小花四处看了看,皱眉道:“本来轮不到吴邪的,也该是那个姓张的放血。咦,他人呢?”

我下意识就要回答“不知道”,胖子给我使了一个眼色,抢先一步道:“追鬼蜻蜓去了,那东西不除掉,早晚是个祸害。”

事后想了想,我忽略了一点——小花和秀秀是全程在监视我们,闷油瓶的失踪他们一定也注意了。小花随口一问,可能是想套出闷油瓶的动向,胖子反应够快,及时解了围。

小花“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转口道:“我带你们下去的地方,湿气比这里重几倍,而且情况有点复杂,最好留几个人在上面把风,有情况也好互相照应。”他眼睛一扫众人,“谁想和我下去?”

“我!”“我!”我和胖子异口同声。

阿诺也往前跨了一步,皮瘊子干笑两声,“刚吃了药有点不舒服,我就不下去了,那个,秀秀姑娘也留在外面和我看行李可好?”

这是分明要把秀秀当人质,我刚要提出反驳,秀秀立马回道:“行啊,我也嫌里面的空气闷得慌,留下来正好透透气。”说完俏皮地冲我眨眨眼。

胖子小声道:“他们不敢把她怎么样,这群人是怕咱几个设套把他们算计了才想出这么个法子,实际是没辙的下下策。你放心,那丫头自保没问题。”

小花看众人没意见,点点头,“就这么定了,我们四个人先下去,从进洞算起,如果三个小时后我们没上来,你们就跟着秀秀逃命去吧。”

进洞前我们又重新分配了一下装备,我将胖子给我的盒子包好收进背包,又分了一点绷带,一把防水手电和几根火折子,还有十几发子弹。秀秀逃出来的时候顺手扫走不少食品和饮用水,所以暂时解决了温饱问题。

小花说洞里有喜阴的水蛇和蚂蟥,临时做了几根拐杖挑蛇用,一切准备就绪,他就带着我们准备进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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