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0X6
白宇低头呼噜呼噜地嗦面，时不时抬眼偷看朱一龙。今天的朱一龙看上去比起第一次见面时还要帅气，脸长得好就算了，而且肩宽腿长猿臂蜂腰，两个人一路走过来白宇发现有不少姑娘都会多看他两眼。
龙哥哪里都好，就是太不会过日子了。他一边儿吃面一边儿想。
三毛钱的看车费说交就交，那老爷子说的什么新城区老城区一看就是忽悠人的。他肯定是看龙哥自行车又新又贵，腰上系得还是皮尔卡丹的皮带，特地宰冤大头呢！
两个人光放个自行车就花了六毛钱，虽然朱一龙说也就一根冰棍儿钱，但是在白宇看来他可宁愿真买冰棍儿了，起码能吃肚子里，而不是像这样儿白扔白瞎。
不过即使朱一龙不太会过日子，白宇觉得自个儿也没立场开口说啥，只能自己调整了一下心态。
脑子里乱七八糟走着神儿，还要吃面，自然也就没空和朱一龙聊天。直到吃的差不多，突然听朱一龙问他要不要换个工作。
为工作问题发愁许久的白宇看着朱一龙没忍住打了个嗝儿，说不好是辣的还是吓得。
白宇不太能吃辣，有时候吃快吃急了，就会停不下的打嗝儿。他回过神儿后想说话，结果刚一张嘴就被气流顶的一噎。
“小白你先喝口水，慢慢说。”朱一龙笑眯眯地抬手倒了杯桌上提供的免费茶水给他，看上去心情好得不行。
白宇小口小口地喝着，半杯下去总算是压住了。他抬起右手捂了下脸，再放下的时候耳朵都红了。
朱一龙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他继续说：“是这样，我那个小超市现在少一个负责收银的。我知道，你是国企出纳，让你跟我一个个体户干是有些委屈，但是工资好商量，活儿也不算太累。”
白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按说随时可能面临下岗的他接到这种橄榄枝，当真可以说得上是瞌睡有人送枕头。而且这人又是朱一龙，自己如果真的过去工作，两个人就是朝夕相伴，甭管是想追人还是想恋爱，都占了个近水楼台的风水宝地。无论怎么想都划算极了。
但是白宇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法开开心心地说出一个“好”来，反而有点儿发堵。短短一瞬间，他脑子里转过了无数念头，一会儿觉得朱一龙只比他大两岁却事业有成，相比之下自己实在没用；一会儿又怀疑朱一龙之所以跟他见第二次面搞不好根本不是为了处对象，就是为了招员工；接着又要唾弃自己小肚鸡肠不识好歹，就是嫉妒人家比自个儿强……千回百转的心思愣是把好好一个小伙子堵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朱一龙见他不吭声，再开口的时候语速都快了几分：“那个，我知道这样儿有点儿唐突，你要是感兴趣，我今天就可以带你到店里看看环境。而且你不用急着给我答复的，你可以慢慢考虑。我是诚心想请你过来的。”
说完之后他就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大口，一副渴极了的样子。
白宇看着朱一龙好看的眉眼和红成一片的脸，心里酸甜苦辣五味杂陈。最后扯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好啊！咱们等会儿就过去看看？”
朱一龙闻言一下子站了起来，拉着白宇手腕就往外走：“走，这就去！”
白宇慢了一步，朱一龙的手就自然而然地从手腕移到了手掌，他的五个手指都被对方握在了手心里。
朱一龙的手比白宇大了一整圈，手掌厚实温热，大夏天贴在皮肤上的感觉十分鲜明，密不透风地叫嚣着存在感，白宇耳朵一下子又烧了起来，心跳也跟着加速。
等到了存自行车的地方，朱一龙才松开了手。
看车的大爷见他俩过来，还挺热情地打了招呼：“这么快就来取车啊，就停在那边儿呢。”一边儿说一边儿伸手跟他俩要取车时需要的小铁牌。
白宇麻利地掏出来递给了大爷，朱一龙却站着没动。
白宇有点儿疑惑，总不能这么快就改主意了吧？朱一龙清了清嗓子和白宇说：“停车花了3毛呢，就这么走了我觉得有点儿不划算。要不我把车停这，我骑你的，带你过去？”
白宇手上还停留着刚才的触感，他主动递上了自己的车钥匙，笑得眼睛弯称两个小月牙：“好呀，龙哥。”
1×6
虽说出门之前没看过黄历，但是朱一龙觉得今天的日子一定是宜出行、宜约会、宜招聘。
他那句话问出口，白宇居然被吓得打打了个嗝，这让他越发觉得不好意思，但是问都问了，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这些话他在心里搁了一个星期，腹稿都不知道打过多少遍了，自认为表现出了自己最大的诚意，就算白宇不同意，也不至于影响他们刚刚建立起来的交情。幸好白宇只是考虑了一下，还是答应和他先去超市看看。
万里长征迈出了第一步，朱一龙简直高兴坏了。他甚至产生了一种不切实际的错觉，好像白宇不是答应和他去超市，而是答应要和他结婚一样。他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一把拽过白宇的手腕，拉着他出了面馆。
被夏日难得凉爽的风一吹，朱一龙的脑子才算从极度兴奋中冷静下来，也就在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干了件多么冒失的事情，居然没有经过白宇的同意就擅自牵了他的手。
那只手比他的整小了一圈，手指纤细，肌肤柔软。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肢体接触，朱一龙大着胆子握紧了他的手掌，心脏跳得几乎就要跃出胸膛。那一瞬间他脑子里转过了很多个想法，万一白宇把手抽回去了要怎么解释才显得得体，万一白宇觉得他太过猴急不高兴了要怎么办？然而白宇却很配合地让他握着，只是微微低着头，耳朵有些泛红。
大街上人来人往，似乎没人注意到这两个小伙子交握的手指。朱一龙故意放慢了步伐，恨不得这段路能够长一些，再长一些。
两人比来时多花了近一倍的时间才走到存自行车的地方。下棋的大爷们已经散了，只剩下看车的大爷还在树下坐着，一边摇蒲扇一边用半导体听电台播放的评书节目。
朱一龙恋恋不舍地放开了白宇的手，不无遗憾地想，下次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能做更进一步的接触。人心不足蛇吞象，从第一次见面他就想摸白宇的手，如今真的摸到了，他又开始臆想什么时候可以搂一搂那不盈一握的纤腰。
看着白宇把铁牌交给停车大爷，掏出钥匙去找他的二八大杠，朱一龙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这辆自行车是按照白宇的身高调的高度，朱一龙跨上去试了一下，脚尖基本可以点地。于是他也懒得再去调整车座，跨在车上冲白宇摆手：“来，上来。”
白宇没跟他客气，轻轻巧巧跳上后座，双手搂住他的腰：“好了，走吧。”
两根细细的胳膊将他拦腰抱住，热乎乎的小手交叠着扣在他腹部，朱一龙顿觉像是过电一样，整个身子都酥了。他往地上一蹬，自行车向前走出一个蛇形，好悬没连人带车摔倒。朱一龙赶紧把住笼头控制好平衡，把注意力集中在前方的道路上，脸颊一片滚烫。
白宇生得瘦削，带起来很轻，至少朱一龙并不觉得比自己骑车更累。他一面拨动车铃提醒前方的行人，一面和白宇说超市具体的地址。夏日的清风从身后吹来，隐隐带着些白宇身上的味道，除了肥皂的清香，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奶香，就像是咖啡伴侣中的奶精，甜丝丝的令人身心舒畅。
尽管天气相对凉爽，但是骑车带人走了这么远的路，朱一龙还是出了一身汗。他对自己的车技很有信心，就是有点担心两人离得这么近，身上的汗味儿会让白宇不快。不过白宇似乎并不在意，车子停稳后他从车后座上跳下来，笑眯眯地看着朱一龙。
“龙哥辛苦啦，你看你这一头的汗。”说着话他居然伸出手，在朱一龙额头上轻轻抹了一把。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般自然，朱一龙却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只得僵硬地笑了笑，说：“到了，咱们进去吧。”
超市的名字叫“简图”，是他家老爷子给取的，门头招牌上的字也出自他老人家手笔。那阵子老爷子沉迷书法，一手正楷练得像模像样，他不知从哪儿看来两句诗“城邑推雄镇，山川列简图”，觉得很有气象，就给取了这么个名字。
从大门进去，里面是个一百多平的大开间，虽然还没安装空调，但胜在户型通透，屋顶上装了吊扇，所以还是比外面凉快很多。门口设着收银台，再往里就是一排排的货架，商品琳琅满目，在靠近收银台的地方还装了一个挺大的冰箱。
俩人进门的时候收银台前没人，朱一龙也不理会，直奔那个冰箱走去：“小白，你要喝什么？还是吃个什么口味的冰棍儿？”
直到他打开冰箱，白宇才发现冷藏室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饮料，不用问，上面的冷冻室里肯定装的都是冰棍儿和雪糕。
此时超市里的客人不多，零星几个都在货架那边挑东西。白宇刚想说他没什么想吃的，就看见一个人从一排货架后面大步流星地走出来。
那是一位有点年纪的女士，头发花白，衣着很得体，看容貌与朱一龙有几分相似。她满面笑容地走近了，直直冲着白宇说：“你就是小白吧？老听我们家龙龙提起你，欢迎欢迎。”
0X7
白宇坐在自行车后座，短暂地天人交战了一秒后就双手环上了朱一龙的腰。手感和他想象的略有出入，他龙哥居然有小肚子。白宇尽了最大努力，没有去捏一把那软乎乎的肉，但仗着朱一龙看不到，脸上的笑却怎么都压不住。
简图超市离面店有点儿远，大热天的骑车带人是件辛苦活儿，到了地方后朱一龙出了一脑袋汗，白宇想掏个手绢给他，奈何自己根本没那么讲究，小时候他妈特地把手绢缝到他衣服上，就这样都架不住他一个星期弄丢四条。
最后白宇还是没能抵挡住诱惑，借着擦汗的名义抬手摸了把朱一龙的脑门。朱一龙看上去并不太喜欢这样的接触，整个人都僵硬了，笑容也变得十分不自然。
白宇权当没看到，心里叹了口气。告诫自己下次一定不能操之过急，得慢慢来慢慢追。
进到超市以后，白宇发现朱一龙的这家店比他想象得还要大一些，零食百货和各种小日用品一应俱全，摆放得井井有条，一看就是用心打理的结果。
白宇正好奇得端量其中一排货架最下面放着的厚厚一摞《西游记》《变形金刚》的拍画片，冷不丁就见货架后面走出来一位衣着入时满脸笑容的女士，白宇一见那眉眼心里先打了个突，自己还没把龙哥拿下呢，怎么就要见家长了。
女士上下端量了白宇后，愈发笑得眼睛都弯起来，十分热情地对他表示了欢迎。白宇连忙鞠了个躬：“阿姨您好，我是白宇。”
起身后他发现朱一龙长得其实很像自己的母亲，老太太瞧着爽利又随和，可以想象年轻的时候肯定也是个美人。
白宇从小就会说话，特别容易讨女性长辈的喜欢。面对朱妈妈，他丝毫不虚，三分恭维七分真情实感地夸赞对方长得漂亮又年轻：“要不是龙哥之前跟我说过他是独生子，我都得误会您是他姐姐。”
朱妈妈自己的儿子不善言辞，遇到这种漂亮又嘴甜的小伙子也喜欢得不得了。两个人其乐融融地像亲娘俩，到把朱一龙给晾一边儿了。
还在翻冰棍的朱一龙这时候才拿着两个脆皮雪糕匆匆走过来，然后发现这两人已经不需要他再做介绍了。
寒暄了几句后，朱妈妈总算想起来自己的亲儿子：“你带小白转转，我回趟家。我和你李阿姨她们说好了今晚要去练香功，早上出来的急忘记拿磁带了。 ”
朱一龙点头嘱咐她：“妈您打车走，外面太晒。下午就别回来了，我和小白在这看店。”
老太太张嘴想骂儿子是个棒槌，哪里有人约会是带着男朋友看店啊。但转念一想在自家店里说啥干啥也方便一些，于是到嘴的话就变成了：“也行。”
然后她看着白宇笑呵呵地说：“小白啊，吃什么喝什么千万别客气，都是自家买卖。”
朱妈妈走后，店里的几个顾客也都挑好了商品过来结账。朱一龙站在柜台里噼里啪啦按计算器，白宇见状也走了过去，拿起放在旁边的塑料购物袋帮顾客将商品放了进去。
最后一位顾客手里牵着一个看上去4、5岁左右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女孩子。女孩一直拉着妈妈的裙子角撒娇：“妈妈我想喝健力宝，你就给我买一罐呗。”
可能是被孩子缠得烦了，妈妈的口气不太好：“喝喝喝，你看你那一口虫牙，你再喝饮料牙齿就要烂光了。”
喝不到饮料还要被妈妈骂，女孩子嘴一瘪眼圈就红了，眼看着就要哭。白宇见状连忙蹲下身看着小姑娘，嘴里哄着：“不哭不哭啊，哭就不漂亮了 。这样儿，咱们说好了，等你去看了牙齿，牙好了之后让这个叔叔请你喝饮料好不好？”
被他指到的朱一龙愣了一下，随后也带着笑意答应：“对，你下次没有虫牙了我就请你喝健力宝，橘子味儿的。”
小姑娘听完，郑重其事地点头：“谢谢哥哥，谢谢叔叔。”
女孩妈妈感激地冲他们两个笑笑，带着孩子离开了。小姑娘走出店门的时候还扭头对他们摆摆手：“我下次来喝健力宝，我会让妈妈付钱的！”
1×7
简图超市的地段选得很不错，铺面临街，又靠近几个比较集中的住宅区，附近就这么一家比较上规模的超市，没有竞争对手，所以生意一直很不错。虽说顾客盈门的情形不是很多见，但来买东西的人总是络绎不绝。
朱一龙有心想让白宇多了解一下超市的状况，所以主动提出让他和自己一起看店。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这里是他自己的地盘，有吃有喝还比外面凉快，又能让白宇实地体验工作环境，一举数得。
听到朱一龙说要他留下来一起看店，白宇并未表现出丝毫不快，还甜甜地笑着和他家老太太挥手说“阿姨再见”，把他妈妈乐得出门时脚步都是飘的。朱一龙看着他笑盈盈的脸庞，心中暗想难怪他家老太太那么高兴，这世上的人只要不聋不瞎，谁会不喜欢白宇呢？
接下来给买好东西的顾客结账，白宇特别有眼力见儿地帮他给商品装袋，三言两语地把一个快被妈妈训哭了的小姑娘逗得破涕为笑。朱一龙越发坚信，白宇一定能够胜任这份工作。
送走了这一波顾客，俩人这才有工夫吃脆皮雪糕。白宇特意看了一下包装纸上的价格标签，有些惊讶地说：“龙哥，你们这个脆皮雪糕比别的地方便宜五分钱呢。”
“对，我们这儿所有的东西都比普通商店便宜一些，薄利多销嘛。”
白宇一边笑一边点头，接下来又问了一些关于超市营业时间、收银工作流程等问题。朱一龙见他有兴趣自然大喜过望，干脆趁着帮往来顾客结账的间隙和他大致介绍了一下。
简图超市一共就四个人，朱一龙是店长，平时主要负责采购和管理，一个兼职的会计只有月初报税和月末盘点的时候才来，剩下两个专职的收银兼理货员日常两班倒。其中一个收银是他的表弟，性格和他一样不太爱说话，干理货是一把好手，干收银就有点不够会来事儿。原先还有一个收银是他表弟的初中同学，小伙子人不错，说话做事都很伶俐，最近因为家里长辈生病不得已离了职。
白宇听得很认真，偶尔插嘴问上一两句，但却始终没有表态。朱一龙心里也明白，换工作是个大事儿，更何况是从国营工厂换到他这个个体经营户，白宇心里有顾虑实属正常。
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到了下午四点来钟，朱一龙的表弟过来交班，兄弟俩简单交接了一下现金和账目，他就打算和白宇离开超市。
临走前朱一龙问白宇：“你家里最近有没有要买的东西？”他想着好容易来一趟，无论如何不能让人家空着手回去。
白宇被他问得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家啥都不缺，不用破费了。”
朱一龙没听他的，拿了一个最大号的塑料袋，把大白兔奶糖、威化饼干、酒心巧克力等各色零食塞了满满一袋子，让表弟记了账，不顾白宇的连声反对，给他挂在自行车的把手上。
“我听伟栋说你姐姐家有孩子，就算我给孩子的。”朱一龙说。
“谢谢龙哥……”白宇红着脸搓了搓手，还是从口袋里把钱包掏出来，摸了两张“大团结”递过去，“这太不合适了，还是得给钱，你看够不够？”
朱一龙说什么都不肯收，抢先一步跨上车，指了指后座说：“上来，陪我去取车吧。”
白宇踌躇了片刻还是跳上了后座，依旧是双手搂住他腰的姿势。这一回朱一龙有了思想准备，自行车稳稳地骑了出去。
一路上白宇都很沉默，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到了他们之前停车的地方，等朱一龙取了车推过来，他才像终于想好了一样郑重说道：“龙哥，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但是超市收银和工厂出纳毕竟不太一样，这事儿我考虑考虑再答复你行吗？”
朱一龙一听他的开场白就觉得心里一凉，以为他是要拒绝，后来听到他说要考虑考虑，也顾不得是不是委婉回绝的托词，赶紧点头。
“没问题，你好好考虑，也和家里人商量一下，这毕竟是大事儿。”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就算你不想来也没关系，咱们还是……还是……”他涨红了脸，吞吞吐吐地好一会儿也没给他们的关系下一个定义，说朋友好像太远了，说兄弟好像太近了，说情侣似乎又太过着急了些，一时竟想不好措辞。
白宇显得也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抿嘴笑了笑才说：“我知道，一定会好好考虑的。那……那我先走了，家里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朱一龙点了点头，却没有骑车就走，而是陪他又推着车走了一段路，直到不得不分开的时候，才鼓起勇气问：“下次……什么时候见面？”
“下周四晚上，”这次白宇答得相当痛快，“我请你看电影，拜拜。”
他笑着挥了挥手，跨上自行车朝着另一个方向骑走了。朱一龙目送着他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了才骑车离开，而方才那一点点担忧和失落，都被他这句话一扫而光。
那天晚上朱一龙回到家，发现牛仔裤的口袋里多了二十块钱，不用问，肯定是骑车带白宇的时候他偷偷塞进去的。朱一龙把那两张钱一点一点抹平，压在写字台的玻璃板底下，心里对白宇的人品又多了几分赞赏。
（五）
0×8
零食袋子太大，车筐放不下。白宇把塑料袋挂在了自行车把上，慢悠悠往家骑。一路他都在琢磨换工作的事情。抛开内心那些有点儿矫情的想法，现在去超市做收银几乎是最佳选择。下午的时候他一直注意观察收银的过程，又仔细问了超市里的相关工作。他有信心能够很快上手，保证能正经做好工作，而不是给朱一龙添麻烦。
夏天日头长，五点多天光还是亮的。白宇到家楼下车棚停车的时候，老远就看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儿“蹬蹬蹬”冲他跑了过来，嘴里还一叠声喊着“舅舅舅舅”。白宇一把抱起来直冲过来的小炸弹，把人夹在了咯吱窝下面往家走：“你怎么又沉了啊，你妈都喂你什么了？”
都说外甥像舅，白宇他姐的儿子和白宇小时候一样，皮得上天入地。他一边儿蹬腿儿一边儿还要说话：“我妈说今天周末，带我来姥姥家，我小姨小姨夫也在。我都没敢告诉他我数学作业还没写完呢。舅舅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是给我的么！”
白宇被他吵吵的脑仁疼，有心拍他屁股又实在腾不出手来，只好赶紧回答：“对对对，都是你的，你快别嚷嚷了。”
等走到楼道口，白宇把外甥放了下来，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了他：“自己拿着上楼。”
男孩双手捧着袋子亲了一口，一边儿上楼一边儿荒腔走板地唱歌：“世上只有舅舅好，有舅的孩子像个宝……”
晚上，白宇和老两口再加上他大姐一家三口，二姐和姐夫，八个人吃了顿热闹的晚饭。他大姐和小时候一样，习惯性地给他夹了一筷子西红柿鸡蛋，有些嗔怪地说：“你就惯着你外甥吧，那么一大包零食，得花多少钱啊。”
白宇低头扒饭，闻言笑笑：“没多少钱，姐你到时候看着他点儿，别让他一次吃太多糖就行。”之后还冲着他二姐补充：“二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再给我添个小外甥啊？”
他二姐刚结婚不到一年，听了这话脸红成一片，倒是他二姐夫笑得一脸开心：“我们争取啊。”
吃完饭，白宇主动进厨房洗了碗，他大姐在一边帮忙，看着他欲言又止。
“姐你干嘛，你这么看着我我会怀疑你要背着姐夫给我零花钱啊。”白宇开玩笑。
“听咱妈说，你去相亲了？”
“嗯。”白宇刷碗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回答：“他特别好，我很喜欢。”
大姐轻叹了口气。拖着鼻涕喊姐姐的小男孩已经比她高出好多，有了喜欢的人。虽然她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弟弟非要喜欢男人，但她还是希望白宇能够幸福。
“喜欢就好好相处，真心待人家。”他姐抬手摸了摸白宇的头发。
8点多的时候，白宇的小外甥终于没坚持住，跟他妈坦白自个儿作业还没做完，把爹妈气得要命，匆忙告辞。二姐一看也拉着丈夫回家了。
白宇揣着零钱出了门，给朱一龙发了传呼。电话依旧很快就打了回来，朱一龙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小白，是有什么事么？”
白宇长吸了口气：“龙哥，其实我可能快要下岗了，所以你邀请我过去工作我真的很开心。但是我不希望你误会，我不是走投无路所以才会去你那里，而是就算是没有下岗之类的事情我也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就是，唉，我也不知道自己说明白没有，你，你的超市很好，绝对不是我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你能懂么？”
说完这一长串，白宇后背都被汗打湿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来多此一举地说这些话，只是觉得龙哥那么好，简图也那么好，他们都应该被更郑重地对待。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就在白宇觉得自己可能是搞砸了的时候，朱一龙带着笑意的声音传了过来：“小白，我明白的。我也觉得你很好，特别特别好。”
当天晚上，白宇觉得那句“你很好”始终漂浮在房间里，让他的梦都带着甜味儿。
周一上午，单位礼堂开大会。和其他要么垂头丧气，要么一脸忐忑的工友想比，白宇坦然许多，他还在被巨大的幸福感围绕，连带着生出了更多的勇气。
会议上先是公布了企业改制的计划，但几乎没人关系那些冠冕堂皇的套话，大家都在等着那把悬而未决的下岗名单的刀。
那个名单里，并没有白宇。
从会场走出来，短短的一段路上，他看见一位去年刚当了爸爸，做零件加工的工友，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他看见一个位头发花白，还有三年就要退休的老技术工，抓着科长哆嗦着问：“那退休金呢？退休金你们管不管了？”他看见一名满脸迷茫40来岁的大姐，一个劲儿地问身边的人：“你给我算算，我工龄买断能给多少钱？”
在这样的氛围下，那些不在名单里的人也无法感觉到庆幸，谁都不知道，第二刀会在什么时候剁下来。
下午，白宇被科长叫去了办公室。科长告诉他，因为他年轻，也有学历，所以没有安排下岗。但是因为现在工厂业务量小，财务这边也要精简人手，所以要安排他下车间做生产调度。
白宇听完后没有立刻答应，只说要考虑一下。科长还在那边劝：“你们年轻人不要有架子，下车间还有额外的补贴的。如果不同意，现在这个大环境下咱们厂里也只能安排下岗了。”
在这种沉重又紧绷的氛围下，白宇终于熬到了周四。他提前和朱一龙约好了看电影的时间地点，当天晚上下班就骑着自行车急匆匆赶了过去。
1×8
收到白宇发过来的传呼时，朱一龙刚吃了他妈妈一顿排头。
下午两个人告别之后各自回了家，朱一龙也照例到他爸妈家吃晚饭。这几年虽说他有了自己的房子，搬出去单过了，但只要平时工作不忙，还是会每天回爸妈家吃晚饭。一个是他厨艺平平，弄出来的饭菜不如妈妈做的可口，二一个自己做饭还要买菜洗碗，他也嫌麻烦，因此他那新居除了回去睡睡觉，几乎就没有开过火。
可能是下午见着了白宇，老太太心情格外地好，做了一桌子朱一龙爱吃的菜，并且在餐桌上不停地夸白宇。说他长得帅，性格随和，嘴巴甜，又有礼貌，总之浑身上下都是优点，一看就是个好孩子。末了老太太问朱一龙：“后来我走了以后，你俩聊得怎样了？”
“聊挺好的，”朱一龙说，“他说会好好考虑。”
“还要考虑啊？”老太太有点失望，“这么说人家还不一定能看得上？”
“毕竟是大事嘛，人家要考虑考虑很正常。”
“也是……”
听母子两人聊了几句，一直不声不响的老爷子忽然抬起头说：“我怎么觉得……你俩说的不是一件事儿呢？”
老太太听罢想了一下，好像也觉得哪里不对，又问：“你俩下午具体都聊什么了？”
朱一龙把碗里的饭扒拉完，大致和他妈妈说了一下他和白宇在超市里谈的内容，重点强调白宇对收银这份工作比较有兴趣，也问了自己很多相关的问题，看样子不像是要敷衍他。
老太太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抄起筷子敲他的头：“你说说你，这是现阶段的主要问题吗，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连主次都分不清楚？要是小白不答应去超市工作你就不追他了吗？”
朱一龙抱着脑袋乖乖挨揍，心里不禁也打了个突。下午他一门心思只想着怎么把白宇挖过来工作，倒忽略了他俩正在约会的事情，这要是让白宇误会了，以为自己只是想找个合适的收银，而不是要和他对处对象，这可就非常地不妙了。
正在这时，朱一龙腰间的呼机响了，他腾出一只手拿起来一看是白宇，立马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讨饶：“妈，别打了，是小白，我要给他回电话。”
听到“小白”这俩字老太太果然不打了，但也没给他好脸：“你就是欠打，要是不好好说清楚了我还打你。”
朱一龙连连应着，逃命一样跑到里屋去回电话。
白宇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认真，说出来的内容却让朱一龙的心情变得有点沉重。他是真不知道白宇面临着即将下岗的困境，否则不会这样露骨地提议让他到超市工作，这未免太伤别人的自尊心了。听到白宇有点笨拙地夸他和他的超市很好，朱一龙心中一甜。他忽然觉得他家老太太说得没错，白宇是不是同意到超市上班根本不是现阶段的主要问题，他想让这个人始终陪在自己身边，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
挂了电话之后，朱一龙暗自下了决心，哪怕接下来会增加工作量，他也要为白宇保留这份收银的工作，直到白宇做出决定为止。接下来他也不会主动和白宇再提这件事，要把全部心思都花在约会上，争取早一点把人追到手。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到了星期四，白宇下午就给他发了传呼，约好了晚上看电影的时间和地点。朱一龙早早安排好超市的工作，回家洗了个澡换好衣服，还喷了点儿刚买的香水，看时间差不多了就骑着自行车出了门。
白宇挑的地方并不是正规的电影院，而是原先某国营工厂的礼堂，后来因为厂子效益不好被一个私人老板承包后改建了。名义是叫电影院，其实主要放的还是录像带，片子类型比正规电影院丰富，环境又比那些小录像厅好，所以在城里的年轻人当中很有名气。
朱一龙到的时候白宇已经在门口等了，一看到他过来就笑嘻嘻地冲他挥手。
他穿着一条蓝色的裤子和白色的体恤衫，走近了看体恤衫的胸口位置绣着城里一家无线电零配件厂的标志，应该是他的工作服。白宇生得瘦，裤子和衣服都有点儿肥，越发显得他身形纤细。
电影院门口就有个自行车棚，朱一龙去存了车，回头问白宇：“你吃饭了吗？”
白宇愣了一下，似乎才想起来这个问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还没……一下班就赶过来了，还没来得及吃。”
听起来他像是迫不及待想要和自己见面一样，朱一龙脸上一红，心里却有点高兴，说道：“我也没吃，要不咱们先去吃个饭再看？”
“可是这附近也没有饭馆啊……”白宇懊恼地叹了口气，“哎，怪我，没考虑周全。”
朱一龙转头看了看，发现自行车棚旁边有个小卖部，走过去一问，里面有卖鸡腿面包的。他二话不说买了四个，又买了两罐健力宝，拎在手上和白宇一起往电影院里走。
白宇低着头，似乎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对不住啊龙哥，是我没安排好，本来说好今天我请你的……”
“没事儿，”朱一龙笑着看他，“等看完了出来，你请我吃宵夜吧。”
“好，没问题。”白宇又来了精神，拉着他去看入口处贴着的海报，“来来，龙哥你来选，咱们看哪个厅？”
这地方和正规电影院不一样，从傍晚开始通宵营业，每天放的片子都不固定，而且不同类型的片子分不同的厅。买票只买一张通票，中间可以在不同的厅换着看，有专门放恐怖片的，有专门放动作片的，有专门放悬疑片的……据说到了后半夜，还有专门放三级片的，但这种一般不会在海报上写出来。
朱一龙平时忙着做生意，对看电影兴趣一般，也不知道该看点儿什么好，就说：“你选吧，我都行。”
白宇盯着海报看了看，嘿嘿笑着说：“咱看恐怖片好不好？”
0×9
看恐怖片是阿通帮他出的主意。阿通说那些言情小说里面总有带女孩子看恐怖片，让女孩子害怕往自己怀里钻的桥段。白宇一想也对，虽然龙哥不是女孩子，但备不住也害怕呢，这样搂肩膀安慰安慰，一来二去距离就拉进了。
但他转念一想问阿通万一朱一龙不怕咋办？阿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拍他后脑勺：“是不是傻？那就换你害怕啊！”
白宇恍然大悟。
他提出这个建议之后，朱一龙倒是没反对，挺淡定地回答：“好啊。”
白宇心说行吧，大不了一会儿我害怕。
交了钱，卖票大姐让他俩顺着往里走，到三号厅。进去之后，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白宇稍微有点儿近视，一下子适应不了脚步便顿了一下。紧接着就被朱一龙抓住了胳膊：“慢慢走。”
白宇闻到朱一龙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香味，骤然贴近的拒绝让这个味道瞬间霸道了起来，撩拨得白宇心猿意马。
这里面有5、6个小放映厅，白宇凭印象带着朱一龙去找三号厅，结果一推开门就见屏幕上一男一女两个外国人衣冠不整地抱在一起亲的难舍难分。白宇连忙把门关上，仔细一看旁边写的是4号。
黑灯瞎火的，白宇也看不出来朱一龙尴尬不尴尬，反正他自个儿是闹了个大红脸。再推门的时候愈发谨慎，确认没错的时候才进去。
放恐怖片的厅里面只有零星几个人，坐的也很分散。白宇选了个中间靠后的位置拉着朱一龙坐下。趁着影片还没开始，两个人开始啃鸡腿面包。这面包又大又瓷实，中间还有豆沙和香肠，白宇饭量小，吃了一个就觉得饱了，扭头看朱一龙，第二个都啃一半了。
他把手里拿的另外一个递过去：“龙哥你吃，我吃不完。”
朱一龙低声问：“你怎么吃这么少？”
没等白宇回答，电影开场了。白宇伸出食指“嘘”了一声，朱一龙见状也不好再问，一边吃面包一边看起了电影。
影片开头不太吓人，看上去甚至更像一部刑侦片。白宇和朱一龙还能小声分析分析谁才是幕后黑手。随着情节的展开，走向愈发诡异起来，配上恰到好处的背景音乐，让人后背多少有些发寒。
白宇觉得现在如果自己假装害怕靠过去，应该不会显得太奇怪。结果还没等他采取行动，朱一龙居然先靠了过来。
用“靠”也不太准确，他并不是只有上半身动，而是整个人都在往白宇这边挤，要不是中间有个扶手，白宇怀疑他能直接过来和自己坐同一把椅子。
白宇扭头看了一眼朱一龙，就发现他眉头皱起，嘴角紧绷，后背紧紧贴在椅背上，看上去是在十分努力地拉开与屏幕的距离。出现吓人镜头的时候还会不自觉地吸气。
他果然害怕！
白宇内心感谢了好兄弟阿通，然后故作镇定地伸手揽过了朱一龙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嘴里哄着：“不怕不怕啊，都是假的。”
之后电影进行至高潮，随着女主的一声尖叫，恐怖氛围被烘托到极致。白宇感觉朱一龙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然后闭眼将头扭向自己这边。
两个人本来离得就近，朱一龙的嘴唇刚好擦到了白宇的耳朵，急促的呼吸一下一下地落在他的脖子附近。
白宇下意识地抓紧了裤腿，整个人僵成了一块铁板，心思早就不在电影上，满脑子都是：龙哥真好看龙哥真香龙哥胆小也很可爱我这真的可以上他的！
这之后20来分钟他一直在享受这种甜蜜的折磨，好好一场恐怖片被他看出了春花秋月的浪漫感。
电影结束后，他主动拉起朱一龙的手将人拽了起来关切地问：“你还好么？”
朱一龙说话都打了个磕巴：“挺，挺好。”
等出去之后白宇才借着灯光注意到朱一龙脸上半点儿血色都没有，本来就白净的一个人现在更是赛雪欺霜。
这让特地选择看恐怖片的白宇感到有些愧疚：“对不起啊龙哥，我不该带你看恐怖片的。”
朱一龙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我缓缓就好了。”
白宇点点头：“龙哥你想吃什么，咱们吃宵夜去！”
路上，他挑着有意思的事情带着朱一龙东拉西扯，直到看到朱一龙笑得脸都红了才总算多少放下心。
1×9
朱一龙这人，从各方面来说都是个硬汉子纯爷们，只除了一样，有点儿胆小。
小时候上幼儿园，老师讲了个《狼外婆》的故事，别人小姑娘还没怎么样，他一个男孩子给吓得脸色刷白，好半天缓不过来，老师不得不联系他妈妈让他提前回家。这事儿被他爸知道以后气得够呛，把他扔到体校去练散打，被比他大好几岁的孩子当沙包揍，说要锻炼他男子汉的意志。后来功夫是练会了，体能也越来越好，但胆子小这事儿却好像是从胎里带出来的一样，并没有太大改善。
白宇提出要看恐怖片，老实说他多少有点发憷，但是在心上人面前怎么能怂呢，那必须是硬着头皮也得看啊。
电影一开场，诡异的童声一出现，朱一龙心里就是一哆嗦，再往后看了七八分钟，他连白宇塞过来的鸡腿面包都吃不下了。为了不表现出异样，也是为了分散点儿注意力，他主动和白宇讨论了几句情节，努力想要营造出约会的轻松氛围。但随着剧情继续发展，很快他就不太坐得住了。
其实这片子并没有什么特别恐怖的镜头，但胜在情节环环相扣，悬疑感和惊悚感都营造得相当到位。朱一龙心里清楚演出来的都是假的，可就是控制不住地往白宇身边挤，整个人都快贴到人家身上去了。偏偏白宇还相当友好，搂住他的肩膀安抚他，纵得朱一龙越发没了顾忌，一边变本加厉地挤他，一边心安理得地想，这可不是我故意要贴着小白，纯粹是被电影吓着了，我也不想的。
影片里的女主角忽然爆发出一声高分贝的尖叫，朱一龙不想再看下去了，闭上眼睛猛地一扭头，嘴唇擦过了白宇柔软的耳垂。他感觉到白宇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后却将他搂得更紧了，手掌还在他肩头轻轻拍了拍。
心跳一下子失了速，朱一龙一时竟难以分辨，究竟是因为被吓着了，还是因为无意中亲吻了白宇的耳垂。但是他没想着要躲开，索性把脑袋埋在白宇的肩膀附近，撒娇一样不肯再转过来。影片里的悲欢离合再也触动不了他的心弦，他全心全意地感受着白宇身上特有的气息，清淡的肥皂味儿，夹杂着一丝丝带着奶味的甜香。在电影院这个光线昏暗的环境里，他仿佛觉得周遭的一切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俩。
直到走出电影院，朱一龙还是有些恍惚，被吓着了当然是一个原因，还有一点就是他发现自己居然光闻着白宇身上的味道就起了不该有的反应，他心里相当不安，生怕被白宇看出来。不过白宇似乎更关心他被吓着了这件事，一路上不停地说笑话逗他。
两个人推着自行车走了十几分钟，在附近的住宅区门口看到一个推着三轮车卖宵夜的小摊，路边支起几张塑料桌椅，浓浓的烟火气息和食物的香味儿飘出老远。
此时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周边也没有开着的饭馆，白宇就提议在这里随便吃点儿。他们把自行车停在路边，找了张没人的桌子坐下，叫了一份炒饭和一份炒面，白宇还额外叫了两个卤鸡腿和一瓶啤酒，说是要给他压压惊。
热腾腾的饭菜上了桌，两个人就着啤酒边吃边聊。
白宇主动拿酒杯和他碰了一下，笑道：“今天是我没安排好，让你耽误了晚饭不说，还把你给吓着了，我给龙哥赔个不是，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说完就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朱一龙笑着陪了半杯，说：“下次……下次咱们可以看点儿别的。”
一提看电影白宇的眼睛都亮了，兴致勃勃地问：“行啊，龙哥你喜欢啥类型的片子？”
“我看的不多，好像没有特别喜欢的，你推荐一下呗？”
“那下次我请你看武侠片，听说《黄飞鸿》有好几部，我还没看全呢，那个特好看……”
他滔滔不绝地开始和朱一龙讲自己喜欢的电影，说到精彩处还手舞足蹈地比划，连桌上的鸡腿都顾不上吃。朱一龙停下筷子笑盈盈地看着他，心中不禁有些感慨，虽然面临着即将下岗的困境，但在白宇身上丝毫看不到面对不可知未来的忐忑和失落，他还是那样乐观、积极、向上，对生活充满了热情，而他的这份快乐和热情，能让身边的人感同身受。
“要不就这周末吧，行吗？”朱一龙说，“这周末你要是有空，我可以陪你看个通宵。”
白宇愣了一下，很快又笑得眉眼弯弯：“真的？那就说定了。”
（六）
0X10
看完恐怖片后，白宇有点儿后反劲。晚上到家后躺在床上，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电影中出现的场景道具，看哪里都觉得鬼影幢幢。他把毛巾被往身上拉了拉，有点儿担心朱一龙今晚还能不能睡着觉。
想到龙哥看电影时的反应，白宇缩在被窝里忍不住想笑。平时看上去十分成熟的朱一龙居然会被恐怖片吓到恨不能缩进自己怀里，这在白宇看来实在是又可怜又可爱。
他似乎还能闻到朱一龙身上淡淡的香气，想起嘴唇擦过耳朵的触感和打在脖子上的炽热呼吸时，白宇忍不住心猿意马，下身居然起了反应。这让他感到有些不安，但更多得是兴奋。盛夏的夜晚，电扇带来的那一点点清凉完全不足以使他冷静下来。白宇忍不住将手伸到内裤里，闭上眼睛幻想这是朱一龙的手在抚慰自己，这让他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像是沸腾了起来，烫的心脏一直剧烈地跳动。
一直到发泄出来，白宇才算重新恢复了理智。他把手纸扔进纸篓后，愣愣地看着天花板，下定决心周末看通宵电影的时候一定要想办法再离近一点。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白宇和父母说了厂里关于调动工作岗位的事情。说完之后他没等两位老人发布意见，直接说：“我不想继续在厂里干了，现在产量越来越小，厂里也没有多余的资金再去更新设备和技术，早晚撑不下去。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早点儿自寻出路。”
听完这话，他爸眉头皱的死紧，但难得没有直接表示反对。他问儿子：“那你想好干什么了？”
白宇点头：“有一家超市在招收银员，我去看过了，工作环境和待遇都不错。”
老爷子一听就不乐意地嘀咕：“去给个体户当卖货的有什么出息。”
“继续待在厂里不光没出息，饭都吃不上啦。”白宇喝完了粥抹了抹嘴，跟父母打了声招呼便出门上班去了。
白宇他爸越想越气，跟妻子抱怨：“他这不是胡来么。”
老太太起身收拾碗筷，嘴里劝他：“孩子说的没错，在这边早晚都是下岗，还不如趁着年轻干点儿什么呢。再说了，他以后，咳，他以后也不会有孩子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咱俩这点儿退休金多给他攒攒，饿不到他的。”
周五周六两天，白宇只觉得度日如年，恨不能马上就到周六晚上，自己好去和朱一龙看电影。熬到周六下午四点多，他忙完手里的活儿提前早退了一会儿，跑回家冲了个战斗澡又换了身衣服。他妈见他回来的早，还要张罗着提前做晚饭，白宇摆摆手：“妈我要去看通宵电影，今晚不回来啦！”
老太太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这是要去和朱一龙见面，还成宿不回来。一时间心情有点儿复杂，不知道是该提醒儿子注意安全呢，还是该提醒他注意人家儿子的安全。最后干脆不管了，儿大不由娘，摆摆手让他赶紧滚蛋。
白宇下楼后，朱一龙已经骑着自行车在楼下等他了。见他过来，朱一龙招了招手：“走，咱们先去吃晚饭。”
1×10
看完恐怖片后，朱一龙怕了吗？怕了。晚上睡得着吗？睡不着。可是和白宇想的不一样，他不是因为怕才睡不着的。
夏日的夜晚暑热难消，电风扇呼呼地吹着，只能带来些许有限的清凉。朱一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白宇含笑的模样。他实在忘不了看电影时嘴唇意外碰触到白宇耳垂的感觉，那柔软的触感和白宇身上特有的味道始终在他脑海中徘徊不去，并且轻易地点燃了他的情欲。
他会不会也有一点喜欢我呢？朱一龙没什么底气地想着，怀着一丝丝罪恶感伸手握住了自己精神十足的性器。他的身心无法满足于那一点点几不可查的碰触，正叫嚣着渴望更加亲密的接触，比如一个真正的亲吻。白宇的嘴唇真是好看，上薄下丰，红艳润泽，嘴角还有一颗小小的痣，特别是笑起来的模样，能勾得人心尖尖直发痒。在喘息着射精的同时，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周末看通宵电影的时候，如果能鼓起勇气亲他一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到了周六下午，朱一龙刚刚和表弟交了班就收到白宇的传呼，约他晚上一起吃饭，之后再去电影院。为了达成给自己定下的小目标，这两天朱一龙和表弟请教了不少追女朋友的诀窍，他决定无论成败都要尝试一下，于是主动提出去白宇家楼下接他。白宇似乎有点意外，却也没有拒绝，很痛快地就给了地址。
朱一龙回家收拾打扮一番，骑着自行车赶到白宇家楼下，刚好听到白宇在楼道里说：“妈，我出门啦。”声音里透着充满活力的愉悦，让他的心情越发好了起来。
两个人碰了头，白宇刚准备去推车就被朱一龙拦住了：“咱俩骑一辆车就行，我带你去，明天早上再送你回来。”
为了能接送白宇，朱一龙没有骑他的捷安特，特意和他家老爷子换了一辆永久。款式虽然老旧，但胜在结实耐用，带人更方便。
白宇犹豫了一下，笑道：“那不是太辛苦你了？要不去的时候我带你，回来的时候你再带我？”
“没事儿，”朱一龙摇摇头，“路又不远，我没问题。”
白宇没再拒绝了，麻利地跳上后座，搂着他的腰问：“咱们晚饭吃什么？”
关于这一点朱一龙早就打算好了，稍微绕了一点路带他去了市中心新开的肯德基。这种洋快餐店虽然不如正儿八经的西餐厅，但环境比小饭馆可好多了，食物口感好价格又不至于太贵，城里的年轻人都喜欢。
店里人很多，他俩排了好久的队才轮到点餐。白宇点了两份吮指原味鸡套餐，抢在朱一龙掏钱包之前结了账，嘴里一个劲儿说：“龙哥等会儿你买电影票。”
朱一龙默默把钱包塞回到口袋里，心里想着，不能着急，再等等，等到真的确定白宇也喜欢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为他花钱了。
炸得恰到好处的鸡块肉汁四溢，鲜香扑鼻，白宇吃得头也不抬。那双美丽的红唇沾了油脂，亮晶晶地越发诱人，他还特别喜欢伸出小舌头舔嘴唇，看得朱一龙一阵口干舌燥，一大杯加了冰块的可乐一口气灌下去大半。
吃完了饭，朱一龙带着白宇到了上次那家电影院门口，把车停好之后先去小卖部买了点儿饮料和零食，然后直奔售票处。他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白宇，递过去一张“大团结”：“我要情侣座。”
上次的恐怖片他只看了前面的一个多小时，后面二十分钟扭着脸没敢看，倒是被他发现了放映厅后面几排都是能坐两个人的情侣座。那种椅子比单人座宽敞，中间也没有扶手，最适合做一些需要避人耳目的事情。
这一次俩人打算看武侠片，卖票大姐说是2号厅。朱一龙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手电，很快就找到了标着数字2的放映厅。他牵着白宇的手走进去，在最后一排的情侣座上坐下。此时他才发现，情侣座的椅子不仅宽敞而且软乎，靠背和扶手还比单人座高出一截，看来设计这椅子的人原本就没安什么好心思。
电影开始放映了，果然是白宇心心念念的《黄飞鸿》。他看得全神贯注，朱一龙也不好意思打搅他，只得先把注意力集中在影片上。幸好紧凑的剧情和精彩的打斗场面非常吸引人，他看着看着很快也投入起来，心情随着剧中人物的际遇跌宕起伏。
放完了《黄飞鸿》，又开始放《笑傲江湖》，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半夜。白宇全程都看得十分认真，零食也顾不上吃，只喝了几口汽水。他也会和朱一龙时不时地交流几句，发表一些关于剧情、人物，甚至是画面构图和影片节奏之类的看法，听起来对电影还颇有研究。
先前那顿肯德基朱一龙压根儿没吃饱，要按照他平时的饭量，非得再多加一个汉堡套餐才成，但是晚饭花的是白宇的钱，他不好意思吃那么多。这会儿趁着白宇的注意力都在看电影上，他就着汽水吃下去两袋小米锅巴，这才觉得肚子里踏实了。
差不多过了午夜十二点，放映厅里的人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零星几个座位上还有人，其中有一两个脑袋一点一点地在打盹。
朱一龙一向习惯了早睡早起，这时候也觉得眼皮有点打架。他正想着要不要索性小睡一会儿，忽然听到有人大声喊了一嗓子：“老板，换片儿，换个提神的。”随后场子里又响起了三五声附和。
白宇皱了一下眉头，还没等他提出抗议，屏幕上的画面就消失了。没过一会儿，果然换了另外一部片子，片头被掐掉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名字，只能看出来是一部古装片。
朱一龙碰了碰白宇的胳膊，小声问：“要不要换个厅看？”
白宇迟疑了片刻摇摇头：“算了，先看看是什么片子。”
两个人继续看了十分钟左右，感觉像是一部玄幻片，特效做得很逼真，画面的质感有点像油画，很精美。白宇的眉头舒展了一些，凑到朱一龙耳边说：“还不错，就看这个吧。”
然而又看了几分钟，朱一龙就觉得好像不太对了。先是一个女性角色脱了衣服洗澡，镜头在她裸露的乳房上停留了很久，随后男主角进入了一幅壁画，直接就和另一个女性角色滚到了床上。
耳边回响着缥缈又带有几分诡异的配乐，眼中是香艳到极致的画面。朱一龙瞠目结舌，面红耳赤，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他偷偷地用眼角余光去瞟白宇，见他紧紧抿着嘴唇，眼睛微微垂着，显然也有些不太敢看，但是他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朱一龙犹豫了一下，刚打算再问问他是不是要换个厅，就感觉到一只湿漉漉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随后一个柔软的身体往他身上靠了过来。
0×11
白宇觉得自己刚才吃的不是炸鸡，而是豹子胆。
要不他怎么会这么淡定地和龙哥坐在情侣座上看三级片？屏幕上画面香艳至极，白宇垂下眼不太敢看，他用了两秒钟回想了一下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本来一切都很正常，他和朱一龙去吃了肯德基，吮指原味鸡很嫩很入味，冰可乐很凉气很足，龙哥没有跟他抢着结账，堪称完美。
到了电影院以后，白宇听见朱一龙要买情侣座的时候，心里就开始长草。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把这个看成是一种暗示，朱一龙同样渴望着与他贴近一些，也同样对他有好感，甚至是喜欢他。
情侣座很宽敞，坐下两个1米八多的大小伙子也丝毫不显拥挤。白宇拿不准朱一龙的心思，不敢随便靠的太近，只能紧紧贴着沙发扶手，两个人中间留下了两拳宽的空隙。好在放映的影片十分精彩，白宇暂时收起了儿女情长的小心思，专心看起了电影。不过说是专心，他也不可能完全忽视近在咫尺的朱一龙的一举一动，他龙哥像个小耗子一样在边上咔嚓咔嚓地嚼锅巴，平均每三口锅巴还要配一口汽水顺顺。
白宇想了想几次吃饭时候朱一龙的饭量，突然反应过来他一份套餐应该是不够吃，大概是为了照顾自己的钱包才没舍得点更多。
想通了这层，白宇有些愧疚，但也十分感动。朱一龙从来不会刻意在他面前表现出来财大气粗，也不会特地照顾他去抢着结账，妥帖又耐心地抹去了两个人之间确实存在的经济差距。但真到了需要他花钱的时候，又宁可自己饿着肚子也不会让他多出一分。
白宇想，朱一龙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一个人，能够遇到他的自己非常幸运，幸运到可以更加勇敢直面那些差距，然后努力让它们缩短一点，贴近一点。
白宇的心被幸福和快乐塞得满满的，满到他忍不住要去和朱一龙说话。他们讨论情节、故事、人物，他们赞美画面、构图、技术。
对，一直到这里，事情都很正常。
变故发生在午夜，朱一龙说话的频率越来越慢，最后头一点一点地打起了盹儿。白宇见他困了，不忍心让他再陪着自己熬夜，本想说今晚干脆就先到这里，结果突然有人大声喊让老板“换片儿”。
白宇以前听说过像这种录像厅到了半夜都会放三级片，没想到今天自己居然真的赶上了。白宇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拒绝了朱一龙换个厅看的提议，也许是和心上人一起看三级片而产生的不可言说的禁忌感，实在让他欲罢不能。头十分钟其实还好，并没有什么出格的镜头，相反画面还很细腻唯美，白宇给自己找到了台阶：就当是正常的电影，光明正大地欣赏就好嘛。
然而接下来，大屏幕上不断出现女性身体的特写，故事走向也渐渐充满情欲感。整个播放厅的氛围都变得奇怪起来，黑暗的角落里时不时就会漏出一两声喘息呻吟。
作为一个同性恋，白宇并不会对女性的身体产生什么反应，但是作为一个正常人，在这样的氛围下他很难做到面不改色地直面大屏幕上露骨香艳的镜头，特别是和朱一龙坐在一起的时候。
等到男主和一名女性角色滚到了床上开始被翻红浪时，白宇彻底扛不住了。他尴尬又羞愧，但同时还生出了一股破罐子破摔的豪情。都敢坐情侣座一起看三级片了，难道还不敢告诉朱一龙自个儿就是喜欢他，最终目标就是想和他一辈子在一块儿隔三差五地演个三级片么？
白宇一咬牙，心一横，主动伸手拉住了朱一龙的手腕，情侣座没有扶手，更方便他整个人都贴了过去。他能感觉到朱一龙先是僵住了，但随即就伸手搂住了他的腰。这给了白宇更大的鼓励，他把滚烫的脸贴在了朱一龙的肩膀上，确认对方并没有拒绝后得寸进尺地两手握住了朱一龙的肩膀将他推到沙发靠背上，努力直视对方的眼睛低声说：“龙哥，我喜欢你。”
他这边儿话音没落，电影里女主就发出一阵愉悦地呻吟，跟伴奏似的。
白宇内心简直尴尬到绝望。还会有比这更糟糕的表白场合么？他有心找补两句，但仅仅是“喜欢”两个字就几乎耗尽了他的勇气和脸皮，白宇再不敢直视朱一龙的眼睛，撒手就要退回去。
然而还没等他挪开半寸，就被朱一龙抬手圈到了怀里。
这下白宇整个上身完全贴在了朱一龙身上，他脑子里那些尴啊尬啊都被朱一龙的胸肌炖成了一团浆糊，咕嘟咕嘟最后冒出来的是色令智昏。所以当他听到朱一龙说也喜欢他的时候，白宇第一反应是自个儿可能是太过激动以致于出了现幻听，但是朱一龙那双眼睛里的盛的是快要满溢出来，无论如何不会被看错的情意。
实战经验没有，理论水平也不是很高的白宇仿佛是被蛊惑了一般管不了许多，直愣愣地瞄准朱一龙的嘴唇就贴了过去，然后一触及分。
白宇内心又紧张又欣喜，良辰美景，佳人在怀，还亲了一口。自己还是很有当1 的样子嘛。
1×11
那只小手湿漉漉的，掌心里全是汗，靠过来的身体带着轻微的颤抖，显示出心里的紧张。滚烫的脸颊贴在肩膀上磨蹭了一下，体温穿透了单薄的夏装，烧得朱一龙心猿意马。他不敢确定白宇要干嘛，或许只是想越过他拿放在沙发另一边的零食，但是这个姿势实在太暧昧了。脑子里的天人交战只有短短的一瞬，朱一龙顺应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渴望搂住了他的腰，还不敢搂实了，只是虚虚地圈着，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保护的姿势。
白宇没有去碰装零食的塑料袋，他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气势十足地按着朱一龙的肩膀把他压在了沙发靠背上，直直盯着他的眼睛说：“龙哥，我喜欢你。”
他的声音不大，险些要被电影的配乐和女主的呻吟盖过去，但朱一龙却听得无比真切。惊喜来得那么突然，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仿佛一夜春风吹开了满树繁花。朱一龙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买了多年彩票终于中了大奖的彩民，几乎快要被这个喜讯砸晕了，竟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白宇放开手打算坐回去，才想起要回应一下这份期盼已久的表白。
他结结实实地搂住了白宇的小细腰，把那个软乎乎的身体圈进自己怀里，低头凑到他耳边说：“我也喜欢你啊，小白。”
白宇的眼睛瞬间像是被点亮了，在光线暗淡的放映厅里犹如两颗夜空中的星星。他低头抿唇笑了笑，忽然抬起头贴了过来，在朱一龙嘴上碰了一下，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不仅搂到了朝思暮想的小细腰，还碰到了那双娇艳的红唇，这何止是大奖，简直就是豪华版的钻石级大礼包！朱一龙觉得全世界的花都在这短短的触碰当中盛开了，整个人麻酥酥又晕陶陶的，脑子里呼啦啦地像是刮过了一阵名为幸福的飓风。
他无法满足于这样清浅的碰触，趁着白宇还没完全离开他的怀抱，朱一龙双臂一拢，再次将他紧紧搂住，伸出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先在他嘴角旁的小痣上舔了舔，随后吻住了他的嘴唇。白宇完全没有防备，嘴唇立刻被挑开了，灵活的舌尖探入牙关，缠住他的舌头搅动。
两个人都没有什么经验，动作生涩极了，甚至互相碰到了对方的牙齿。可即便是这样毫无技巧的亲吻，却让朱一龙激动得几乎不能自己。白宇的唇舌非常柔软，他觉得自己像是含住了两片花瓣，舌面之间简单的摩擦就能让他兴奋不已，特别是在白宇无意间舔过他的上颚时，那似痒非痒的感觉令人头皮发麻，仿佛一点火花落在了干草上，顷刻间就能引发一场燎原大火。
没有人再去关心屏幕里播放的电影，朱一龙恨不得将白宇整个儿揉进怀里，牢牢地扣着他的腰，手掌隔着一件薄薄的衬衣抚摸着底下的肌肤。带着奶味的甜香近在咫尺，一阵一阵往他鼻子里灌，白宇急促的呼吸和细小的呻吟鼓励了他，让他亲吻得越发深入，简直欲罢不能。
屏幕里的光影变换了很多次，直到白宇抵着他的肩膀用力推他，朱一龙才依依不舍地放松了唇舌。可他还是舍不得放开怀里的人，手臂固执地圈着白宇的腰，抵着他的额头不住喘息。
两个人离得那么近，腿挨着腿，夏天的衣服又比较单薄，各自的生理反应一览无余。朱一龙开始还觉得有点尴尬，但是当他看到白宇的情况并没有比他好多少时，身体里刚刚被压抑的火苗再次蠢蠢欲动起来。
正所谓色胆包天，他咽了一下口水，居然忘记了此时此刻正身处什么地方，抬手就往白宇的两腿之间摸去。
“你、你干嘛？”手腕被飞快地捏住了，白宇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似乎有点被吓到了，连声音都带着轻颤，“你疯了吗？这可是在电影院！”
朱一龙如梦初醒，顿时臊得满脸通红，赶紧侧了侧身子和他拉开些距离：“对不起，我……我只是……对不起……”
他慌了，生怕这不恰当的举动会让白宇生气。但是这事儿再怎么解释也只能越描越黑，所以除了不停地道歉，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或许是他慌乱的样子有点可笑，白宇侧过脸假装咳嗽掩过一丝笑意，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微微低下头，小声说：“下次再……”他咬了咬嘴唇，后面的话却没有说完。
下次再干什么呢？朱一龙眨了眨眼睛，又观察了一下他含羞带怯的神情，再联系一下他俩方才的状态，立刻心领神会。这句未竟的话语实在太有诱惑力，他的脑子不由自主地浮想联翩，但是身体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电影的情节进行到了打斗的部分，和之前的武侠片比较起来，这部分实在拍得乏善可陈。朱一龙端端正正地坐着，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好不容易等到身体的热度退下去一些，倦意渐渐又涌了上来。
这时已经又换了另一部影片，可他困得连屏幕上的人是男是女都快分辨不出了。白宇调整了一下坐姿，扶着他的肩膀让他枕着自己的大腿躺下来，手指轻轻摸了摸他的脸：“你睡会儿，散场了我叫你。”
朱一龙“嗯”了一声，心里像浸了蜜糖一样甜。他用脸颊蹭了蹭白宇的大腿，闻着他身上的奶香味儿，就着这个并不怎么舒服的姿势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