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祭台变
“如果小哥在,你还会来问我?”吴邪借着解语花的力站起来,甩手把背包扔到背上。
“你倒真了解你家小哥。”解语花不置可否挑挑眉,“你的眼睛怎么样,能看见多少?”
冲解语花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没事,吴邪说:“模模糊糊雾里看花,你走先,我跟着你就成。”
“那你悠着点,别跟着跟着跟错人要么干脆跟粽子身上了。”解语花轻笑一声,扯了一把吴邪的胳膊,“走了。”
吴邪跟在解语花的后面,努力让自己走的和平时没有什么差别。这种感觉很微妙,就算知道自己再怎么看也看不到什么,还是很努力得想分辨眼前模糊的影子,有点像小时候刚刚学走路,踩在脚下的路都好像是虚的,神经是绷紧的,就怕哪里走错了,很难找到一个点让自己踏实下来。
吴邪想还好有小花在,自己不用担心跟着跟着就被人带去喂了粽子;继而想到如果是胖子的话倒是可以直接勾肩搭背哥俩好;如果是小哥……丫的,豁出去先把人揪住再说,小爷不信他闷大爷还会对一个伤残人士下狠手!
裂开的墓墙后面确实没有闷油瓶,也没有他们所以为的墓主棺椁,而是一个祭祀台,以及四个祭祀坑。
通过小花的眼睛,吴邪知道这个祭台呈梯形,夯土奠基,青铜铸成台阶,上有牛虎铜案,祭祀青铜鼎,酒器,腐坏的牺牲、粮食残骸等等。祭台下面则是四个祭祀坑,中间有一条五米左右的路通往祭台。
一行人走到通往祭台的道上,张楠竹仔细观察了一番祭台就对孙简示意要上去,两人才走到祭台下,就被解语花一句话拦了下来。
“已经走到这里,张老板不如坦白告诉我们你究竟是什么目的,我们一路过来不容易,张老板既然夹了这个喇叭,还是说清楚一点才好让大家安心。”解语花手里玩着先前黑眼镜用的勃朗宁,状似不经意的一问。
“解九爷,我承认我夹这个喇嘛并不为明器,确实有我自己的考量,不过这些和你们并没有关系,走到这里我想你也看得出来我并无意害你们,各取所需不好吗?”张楠竹皱眉,转头向解语花说道。
“张老板,你一句有自己考量,各取所需就要打发我们?”解语花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继续说道,“从一开始你就没有说过更多的关于这个墓的情况,一群人出生入死,如果再出了什么意外,是你这八个字担的起来的?”
张楠竹似乎是叹了口气,说:“解九爷说的我懂,如果真的要说,也不是现在,我们还没有走到最后。”
听到这话解语花也蹙起了眉头:“你的意思是?”
“在北京的时候我说过,鬼玺的作用,所以这里,只是门而已。”张楠竹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一样,语气也变得更沉了一些,“解九爷,现在的局面你比我更清楚,如果我真的存了害你们的心思恐怕我自己死的更快,无需求的东西和你们不冲突,能说的我决不隐瞒,对我没好处。”
吴邪听这两人的对话,心里转了几转。张楠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就算是真为形势所逼,还是让人忍不住去相信他,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这厮演技太高超,还是他真心实意求和。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不是眼睛看不清,自己还真TND想观摩观摩他脸上现在的表情,学习一下怎么在小花面前撑面子。
“东家,张老板说的也不是没道理,要不让他过去看看吧。”出人意料的,接下来开口的居然是黑眼镜,他顶着“老齐”的脸这话说得虽然有点越俎代庖了,但他说的诚恳,把这点感觉盖了过去,听起来倒是一副忠心老伙计在建议自己东家。
解语花朝黑眼镜瞥过去,那厮还是老老实实忠心耿耿一脸没人比我更实在的表情,天知道人皮面具下面的那张脸是不是笑的一脸马赛克,他既然在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必然是和哑巴张商量好了的,自己也不用再担心什么,如果说张楠竹不是省油的灯,那他们就是专门拔灯芯的。
他没接话,往后退了一步,站回了吴邪身边,暗暗拨开了保险。
张楠竹和孙简对视一眼,从背包里拿出了鬼玺,接着走上祭台查看。
周围的环境似乎是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黑眼镜说完话之后,吴邪只能听到张楠竹和孙简的脚步声,以及他们两人走上祭台之后查看物品发出来的声音。虽然黑眼镜的话表明了不怕他们上祭台搞什么小动作,甚至可能有什么后招,但莫名的安静还是让看不清楚的吴邪非常不安,这种几乎本能的因为看不到而产生的失措无法避免,吴邪觉得自己突然就理解了盲人和导盲犬之间亲密的关系。而且,他总觉现在的情况有哪里不对。
吴邪开始回想进祭台的时候小花给他描述的周围情况,高台,祭祀坑,车架残骸,牲畜……
“小花,给我详细描述一下这些祭祀坑,什么形状,多深,里面有什么。”吴邪的语气有些急促。
“坑口圆形,口不大,深度大概5米,里面有牲畜骸骨,车架残骸,青铜器,陶器,看规模只是小型祭祀坑。”
“没有玉器?”
“也许在坑底我们看不到。”解语花皱眉,“你的意思是,还有一个祭祀坑?”
“能把墓修到这种规格,祭祀怎么可能少得了玉器。”吴邪抬眼,习惯性的想看祭台上的情况,但是他却发现自己能看到的程度又降低了一些,大概不久就会彻底看不见了吧,“虽然可能像你说的,玉器在坑底,但我的感觉很不好。”
他这边话音刚落,就听到祭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搭上扣发出的有些沉闷的一声。
“小花,张楠竹他们在做什么?用了鬼玺?”吴邪心里的不安徒然变大,但是晚了,他已经感觉到了脚下踩着的地方有了变化。
脚下的墓地已经完全崩塌,解语花一把拉过吴邪的手腕:“你的直觉怎么不能再早一点?”
艹,黑眼镜不是说的很笃定的样子?怎么TND又掉坑了!
吴邪感觉到小花抓着他的手腕把他往自己身边带了一点,与先前和闷油瓶一起掉下去的坑不一样,这次他并没有能顺着坑壁滑下来,不过好在这次掉的不深,吴邪心里正想着会不会直接摔成肉饼,就到底了。摔还是摔了,不过是摔了个结实的屁股蹲儿。
“吴邪?”
感觉抓着自己手腕的力道大了些,吴邪扭了下胳膊,挣开了解语花,然后摆摆手:“我没事。”接着他确认了自己尾椎骨,腿骨都没事,以手撑地,慢慢摸索着站起来,“小花,发生了什么?”
“像你说的,张楠竹他们用了鬼玺,然后地就塌了。”解语花找到手电拿在手上,四处打量他们身处的地方,发现这里离他们刚刚掉下来的地方并不远,而且还有一个疑似盗洞的口就在他们旁边,“张楠竹和孙简掉下了祭台,我们就掉到了这么个鬼地方。”
“东家,至少我们可以从这里出去。”解语花一眼看到黑眼镜指着刚刚他发现的洞口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就知道这也是他们计划好的一步。到了这时候还装着一副好伙计的嘴脸,黑瞎子你还真是好脾气。
吴邪其实很想问黑眼镜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听到他还是称呼小花为“东家”又觉得不好开口,不过他现在是一点都看不到东西了,难道是他们掉下来的时候都丢了手电?
“小花,你们没开手电?”
解语花一听就愣了,他明明已经开了手电,接着他反应过来,大概,吴邪的眼睛连那一点点模糊的影子都看不到了:“我说你是身娇体弱易推倒的林妹妹你还不信,摔一下你就两眼发黑了。”
虽然小花没说,但吴邪听他的话就知道,他肯定是开了手电的。
原来是自己彻底瞎了。认识到这个事实的吴邪,尽管先前已经做了很多心理建设,还是觉得非常无力,TND真成残障人士了,这下好,就算闷油瓶出现在小爷面前小爷也只能“视而不见”,随便他怎么闹腾了:“那是先前被蛇吻了一口,成功改善了小爷的体质,缓缓就好。”
没再往下接话,解语花拉了一把吴邪示意跟他走,既然黑眼镜说了,那他倒要看看这个算计了所有人的哑巴张到底要躲到什么时候才出现。
五个人沿着疑似盗洞爬了一段,就到头出来了,吴邪刚想问解语花现在他们是在什么地方,却听到小花的声音带着一丝讥讽。
“哑巴张,我当你舍己为人挺身喂蛇,原来一个人在这里躲的逍遥自在。”
“小哥?”吴邪本能的就想往闷油瓶那边跑,但他什么都看不见,闷油瓶也没有说话,他完全不能判断闷油瓶所在的方位,只能试探着喊了一句。
“主墓室在那边。”
闷油瓶没有应,不过他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显得气力不足,那说明身体应该没什么问题,他的位置应该在自己右前方不远。
“所以?”解语花有点恼火,绕了一个大圈子把所有人都算进去了,到头来帮他把吴邪平安带出来了就这态度?
“接下来是我和他的事,你们要的,不在这里。”闷油瓶的语气四平八稳,用淡定的让人抓狂的语气赶人走,恐怕也就是他才能做到。
吴邪听到这里心头一跳,小哥这说的什么意思?我和他是说的谁?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小哥还有什么事?
解语花的脸一下就黑了,他张口要说什么,被旁边的黑眼镜抢了先:“东家,我们来这里只是为了明器,这位张爷既然说了主墓室在那边,我们没有理由不去;道上都知道张爷和小三爷是朋友,小三爷身上还有蛇毒,两边分头行事也好赶紧出去,不耽误医治。”
黑眼镜这话说得在理,就算不爽哑巴张,但自己下斗的目的不是为了吴邪,更何况吴邪身上的蛇毒也耽误不起,真说起来哑巴张虽然做事手段让人接受无能,但不是什么绝心绝情的人,吴邪对那小子掏心掏肺又掏命,他还不至于把吴邪折在这里。想到这里,解语花拍拍吴邪的肩膀示意他自己小心,说了句“走”,就先迈开步子。
听到小花他们的脚步已经远去了,吴邪这才意识到小哥所说的“我和他”是指的自己,接着想到这地方就剩下自己和闷油瓶了。眼睛看不见,不知道周围的环境,又面对闷油瓶这么个低气压释放源,吴邪把自己先前脑袋里建设好无数遍见到闷油瓶怎么霸气侧漏的地揪着他问清楚的想法一秒推翻,右前方传来闷油瓶朝自己走来的脚步声,合着古墓里安静而诡谲的气氛,吴邪居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闷油瓶的脚步停了,吴邪很想往后退,虽然他知道自己身后应该只有一堵上有类似盗洞的墓墙,退无可退,总不能钻回洞里去吧?
小哥说和自己还有事情要做,那还是先把失明的事情说明白,省的耽误事,想到这,吴邪默默吸了口气。
“小哥,我看不见了。”他对着闷油瓶脚步声的方向咧开嘴角,“你待会走慢点。”
没有回应,只有一片静谧,吴邪脸上的笑容一直挂着,只是他不知道,他笑的方向,有一点偏。
“小哥?”得不到回答,吴邪有点心焦,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闷油瓶已经走了。
终于,闷油瓶淡淡的声音传过来:“我在。”
心里就像蹦极跌到最低点又被弹起来一样,吴邪一边感叹自己心脏功能的强大,一边高兴这小子TND没走!
脚步声再次响起,停下的时候吴邪已经能感觉到闷油瓶就站在他面前,接着他就又被闷油瓶拉了手:“跟好。”
愣了一下,吴邪突然觉得,闷油瓶的手不再像往常一样有点凉,反而很暖。
第二十章 沙漠之花
主墓室长方形,一端开辟斜坡式墓道,呈“甲”字型。从墓坑的长宽高就能知道墓主地位之尊贵,再看墓坑中心的棺椁,外椁室是由长短条枋木相间铺叠而成,成为所谓“题凑”。
四人顺着墓道下去,发现墓室中还设有专门陈放礼器、生活用具、乐器、武器的器物坑,里面的殉葬品几乎都保存完好,看的两个年轻伙计眼睛都直了——这TM都是战国的东西,随便拿出去哪一件不是国宝!
“东家,开棺吗?”小包打量了一番交叠的枋木问道。
现在他们即使不开棺,也能从器物坑中拿到足够珍贵的明器出去,因为“题凑”的存在,开棺变得麻烦,而且这墓太诡异,谁也说不准真的开棺会发生什么,他们现在所带装备,身体状况都不算好,比起可能存在的更珍贵的明器,还是性命比较重要。虽然可惜,解语花还是决定稳妥一些,他不想一边和粽子打架一边还得和那两个狼崽子火拼。
“不开,这些已经够了。”
在器物坑里寻找适合带出去的明器是很考验眼力的,解语花发现黑眼镜的品味相当好,选的东西体积不大,但精巧易脱手。到现在,自己下这个斗的目的算是完成了,张楠竹虽然不是什么好鸟,但有一点他没说错,要稳人心,把这些东西摆在手底下伙计面前,比什么狠手段都管用。
明器已经拿到手,两个狼崽子差不多也该忍不住了吧?
解语花故意站起来背对他们,好像已经准备走人找出路了。感觉到枪口抵住了自己的后脑,他笑起来:“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没胆下手了,算是没白当解家的伙计。”他不急不缓转过身来,完全不在乎抵在自己前额的枪随时会要自己的命,“说吧,谁让你们反的。”
对上解语花一张淡定的好像被拿枪指着的是别人的脸,阿峰面上刷一下变得惨白,心里也好像擂鼓,他从小跟在解家,解语花的手段见识的不少,就算此刻他完全掌控了局面,这种从小养成的敬畏感还是本能的跳出来作祟:“想反你的人太多,知不知道死到临头了?还敢用这种语气说话,你以为你在这还是四九城的解九爷?”
“我怎么说话轮得到你来议论?”解语花眉梢一挑,“要杀我就趁早开枪,不杀就回答我的问题,新东家就教给你这么多废话?”
阿峰被解语花两句话噎的半死,他本来就不善言辞,在斗里反水对他又是巨压,一团火气憋在胸口撒不出来,他嘴唇动了动,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MD,真没出息,被这小子几句话就说成软蛋了。”小包啐了一口,朝解语花道,“东家,我们这边三个人,你只有一个,杀你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不过念在我们好歹跟了你这么久的份上,留你一条命也不是不能商量。”
“哦?我真没看出来你是个念旧情的人。”解语花朝两人抬抬下巴,“不如把条件说开了我看看合不合算?”
“东家一直是爽快人,待我们也不错,不过有人给的恩比东家更大,我们也只能对不起你了。”小包嘿嘿一笑,“留你不死的条件很简单,出去之后,我要二响环。”
二响环?解语花觉得有点奇怪,那东西是师傅留给自己的,没多少人知道,只有一只,虽然确实是难得的宝贝,甚至当年张大佛爷高价寻求另一只,但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稀罕点的玩物,自己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二响环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解语花一脸为难,“不过毕竟是师傅留的东西,轻易送人可不太好。”
小包收了脸上的笑,沉声说道:“这样看来,东家是不惜命了?”
“不。”解语花两手一摊,表情真诚,“我可是惜命的很。”
他话音未落,枪声已响,阿峰惨叫一声丢了枪,跪在地上,捂着手腕,殷红的鲜血立即从他的指缝间膝盖上漫了出来:“齐叔!”
“齐叔!你做什么!”两人都没料到这样的变故,老齐确实先前没吭声没动手,但在之前说好的计划里,他才是主心骨,如果没有他,两人是不敢贸然对解语花下手的。
“齐叔?我可没那么老。”黑眼镜摇摇头,恢复了自己本来的声音对解语花笑道,“花儿爷,看来不是我伪装的功夫不到家,是你眼睛太毒。”
“那是当然。”解语花往后退了一步,一把勃朗宁已经在手。
小包和阿峰听到两人的对话,心底一片冰凉,难怪被他们用枪指着还能如此淡定,这个人不是老齐,解语花到底是什么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计划?艹,他们以为他们是毒蛇,盯上了一只小黄雀,却不知道被盯的根本是老鹰。
“现在二对二,鉴于你们还念旧情,我也问一句,你们觉得有什么条件能让我留你们不死的?”解语花皱眉,一脸“我很困扰”的表情。
“解雨臣!你TM不过一个唱戏的小白脸,玩阴的老子不服!”阿峰手腕和左膝都被黑眼镜一枪一个洞,站都站不起来,解语花两句话,激的他几乎整个人都要抖起来,土夫子都是带着匪气的,这样一来他先前那点敬畏感全都没了,立刻起了杀心。他忍着疼一把抓起掉在地上的枪,可是还没端起扣扳机,黑眼镜已经又是一枪。
“啊,我好像忘了自我介绍。”黑眼镜走到解语花身边,“我叫,黑瞎子。”
黑眼镜这一枪打在了阿峰的胸口,但避开了心脏要害,只打穿了肺叶,一时半会死不了,阿峰疼的整个人都要蜷缩起来,想大吼,但他也吼不出了。
“黑瞎子……”小包看到阿峰的惨状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黑瞎子是谁他当然知道,这样几乎不用瞄准,指哪打哪不带偏的枪法,他还不想在自己身上尝试。如果说先前他还抱着点希望二对二拼一把,那他现在连这点心思都被黑眼镜的一枪给震了下去。
“如何?想到条件了吗?”解语花一脚把阿峰掉在地上的枪踢开,指了指他对小包说,“我看他时间不多了。”
“你不会放过我们的,就算我告诉你谁要反你,你也不会。”小包突然笑起来,一边后退一边摇头,“你从来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背叛你的人。”
解语花两眼微眯:“你还不笨。”
“横竖都是死,我死也要拉你们两个垫背!”小包似乎才想通了这个道理,是真的发了狠,想到还带着火焰喷射器,完全不顾自己的死活,打算直接烧了墓室,但直到他手上的喷射器被解语花打爆,整个人燃成了火球,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愚蠢。
“你好像忘了,这东西本来是背在我身上的。”敛了笑容,解语花对挣扎着想朝自己扑过来的小包连开两枪,把他打的倒在了地上。
“解雨臣你TM不是人!不是人!你TM会不得好死的!啊!”小包疯了一样在地上扭动打滚,想借此熄灭身上的火焰,但这完全不可能。
“你反我的时候,就该知道下场。”解语花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自己非常熟悉的人在火焰中挣扎,然后对身边的黑眼镜说,“黑爷,好像每次和你下斗,都得出点岔子。”
“花儿爷,你应该说每次出岔子的时候我都在帮你。”黑眼镜笑着摇摇头纠正解语花的话,“事情解决了,走起回头看看小三爷?”
解语花应了一声,两人顺着墓道往上走,一边躺着几乎没了声息的阿峰居然出声了:“东家……陪我们……一起死吧!”
他这话说得很轻,明显已经濒死,然后,他的尾音就淹没在爆炸声中。
整个墓坑因为阿峰这一下开始崩毁,包括墓道两侧在内,所有墓墙都在摇摇欲坠,如果跑不出去,还真就应了死后一抔黄土。
黑眼镜喝了一句“跑”,整个人就冲了出去。墓道并不算宽,本来两个人跑完全没问题,但因为墓墙的崩塌,为了逃生顺利,黑眼镜有意无意跑在了解语花身后一点。他们带在身上的炸药并不算威力很大,伤不到整个地宫根基,大概跑得出这一段墓道,就安全了。
一段墓道不过三十米不到的长度,两个人跑的异常艰难,随时可能被倒下来的墓墙砸中或者被脚下的台阶绊倒。身前的解语花步伐灵活,比起自己因为腿伤跑的有些狼狈,他左躲右闪从容不迫,黑眼镜看着看着就觉得这小子真TM像一只姿态优雅的豹,可惜牙口,爪子都太利。
还差几步就可以出去了。解语花心里一亮,脚下的步子更快,躲过落下的土块,迅速冲出了墓道口。黑眼镜就在他身后,以那厮的身手完全不用担心,然而当他转过头,却看到靠近出口的那一片墓墙整个倒了下来。
眼看就要逃出生天了,来这么一出,不愧是花儿带出来的伙计,临死还能折腾。对着向他压过来的墓墙,黑眼镜只能抬手去挡,这一下砸的极重,他甚至觉得可以听到自己手臂骨头“咔擦”一声断的干脆。伤筋动骨啊,出去不知道能不能找花儿算个工伤报销医药费。黑眼镜一边想,一边肩上使力,硬生生将倒下的墓墙向上推了一点,收回手,趁着那么一点空档,他两步跨出了墓道口。
“花儿爷,你这伙计够能折腾的。”黑眼镜整个左臂无力的垂下,这样被活生生砸断手应该是很疼的,他却像没事人一样,张口就是玩笑话。
“我就当这话是对我的夸奖了。”解语花对着黑眼镜的断手皱了眉,心里有点堵,他当然知道刚才黑眼镜是有意让他跑在前面的,“你的手怎么样?”
“断了呗。”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左手,黑眼镜语气轻松的好像在说他左手长了颗痣,“花儿爷,出去包不包医药费?哑巴靠不住,我这手头紧着呢。”
“你有手头不紧的时候?一百只羊欠了多久了?这次算你帮我下了趟斗,出去一分不少你的。”忍着想揍人的冲动,解语花上前检查了一下黑眼镜的左手,继续说道,“这里没有木板什么的能固定,你就拿纱布兜起来暂时顶着,出去再说。”
“玩命的活,挣不到钱,再说也没人管着我花。”黑眼镜回头看看一片狼藉的墓道说:“往前再走走,安全点。”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觉得差不多了,才停下来休息。
解语花坐下来,他刚刚没受什么伤,不需要包扎,离他不远,黑眼镜单手在给自己的断手缠纱布。他一只手也很灵活,缠的速度很快,一会儿就把自己断掉的左手绑在胸口固定好了,接着他几下揭掉了脸上的面具,从包里摸出一副墨镜戴上,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看惯了黑眼镜顶着“老齐”的脸,现在突然变回本尊,解语花还有点不习惯:“你的眼睛可以不用戴眼镜?”
“我有眼疾,戴上更方便。”黑眼镜回道。
刚刚的爆炸声以及小包提到的二响环让解语花一瞬间想到了在林子里的幻境,他突然觉得那个幻境也许并不那么简单。
认识黑眼镜时间不算短,他和自己一样不是什么大善人,表面上看上去笑的欢乐,和和气气,骨子里对谁都是冷到极点,正因为如此,他做的很多事情自己完全无法从常理揣测,自己不是傻子,不管从以后双方合作关系还是单纯个人交际,有些话都非问不可。黑眼镜为人虽然癫狂,但不会遮遮掩掩地不利落,解语花并不担心这一问两个人在斗里就翻脸。
“黑瞎子,你到底为什么做到这一步?”解语花问的看似很模糊,但他知道黑眼镜一定知道他在问什么。
“为什么做到这一步?”黑眼镜重复了一遍好像自己也很困惑,然后他看了一眼解语花,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他往左挪了点,挨着解语花坐下来,拿下自己鼻梁上的墨镜,探着身子凑近他的脸,指着自己的眼睛,说的认真。
“因为我的眼睛里看进了一朵花。”
解语花怔了一下,也倾身上前,两个人贴的很近,他盯着黑眼镜那双有点雾蒙蒙的眸子看了半天,然后笑了,笑的很轻,好像只是听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但黑眼镜知道这样的解语花非常危险。从黑眼镜手里拿过墨镜,扬手给他戴上,解语花一字一句回道:“黑爷还是把墨镜戴上看的清楚些,这是在斗里,哪有什么花儿。”
像被一把榔头直接捶在心脏,黑眼镜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继续接话,他笑了一下,收回身体仰头靠在墓墙上,很想抽烟,好不容易摸出来夹在手里看了半天还是没叼上嘴。他刚刚才想通了解语花是怎么看穿他的伪装的,原来那么简单。啧,自己居然和以前一样没长进,习惯真TM艹蛋。他把手里的烟狠狠揉成一团,捏在手心,缓缓开口:“那花儿爷就当我是在还那一百只羊吧。”
瓶邪番外《暖阳》
吴邪合上书,觉得眼睛有点累,索性侧身一躺,整个人窝进沙发里。冬日午后微暖的阳光透过拉开的窗帘照在他身上。有点困,他闭上眼,把手上的书摊开盖在脸上。
烧已经退了,不过不用看店享受这样安静下午的感觉还是很好。
想到某个害自己着凉的罪魁祸首现在正在替自己看店,吴邪不由自主笑起来。不知道他招呼客人的时候是不是还得开启影帝模式,也许自己应该打个电话给王盟问问情况,顺便求几张真相?
两个人在一起已经三年了,日子很平静,回想过去那些惊心动魄的冒险反而像在做梦。有时候吴邪会想,如果没有遇见张起灵,他的生活会是什么样,想来想去没结果不说,还把自己想出了一身冷汗,继而庆幸的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非常不错。
偶尔还是会从噩梦中醒来,但只要看见闷油瓶就好好地躺在自己身边,他就可以在一瞬间心安。还好当时有那么一群出生入死的兄弟,还好当时的自己够执着,还好当时的小哥没有放弃,还好他们还有很长的未来。
两个人一起住,一起开店,一起旅游,偶尔还会下个斗改善生活。十指相扣,他不用担心某一天什么麻烦就找上门,不用担心困扰他很久的似乎注定的分离,更不用担心闷油瓶再次失去踪迹。
这个人就在自己身边,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到,他属于自己。
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两个人的过去,想着这个名叫张起灵的男人所有的优点和缺点,想着两个人说好的以后的生活,想着想着,他就迷迷糊糊要去见周公了。
吴邪是被开门声惊醒的,他本来就只是犯迷糊并没有真的睡着,清醒过来之后脑子恢复很快。
他听到闷油瓶的脚步声有些急促,接着感觉到一只手覆上了他盖在脸上的书。
吴邪笑,身手按住了闷油瓶的手:“小哥。”
那只手停止了动作,闷油瓶一向清冷淡然的声音难得染上了一抹愠色:“回房睡。”
两人在一起三年,彼此之间的磨合度已然很好,吴邪知道闷油瓶在生什么气,他坐起来,书从脸上滑下,握着闷油瓶的那只手却没有松开:“我只是看书看累了躺一下,没有睡着。”
闷油瓶空着的那只手贴上吴邪的额头,温度已经正常了,他盯着吴邪的脸看了一会儿,就着两人现在的姿势,俯身吻下去,从眼睛,到脸颊,到唇角,吻的很轻,很认真。
面对闷油瓶算得上难得的小亲昵,吴邪推了一把,有点无奈:“别,会传染。”
“无碍。”
斩钉截铁两个字,闷油瓶没有再给吴邪反驳的机会,直接剥夺了他说话的权利。
对着爱人两个人都不是清心寡欲坐怀不乱的主,一顿耳鬓厮磨,最后还是闷油瓶先撤了舌头住了嘴,避免了擦枪走火直接滚床的结果。
吴邪一边感慨自己这肺活量怎么就是练不上来,一边蹂躏闷油瓶的手:“小哥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店里没生意?”
“王盟在。”
“不会是你在,客人不敢上门吧?”
“下午好,这位先生,您需要什么,或者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吗?”
面对一瞬间转换影帝模式面带标准微笑的张影帝,吴邪一阵气短:“小哥我服你,有你在王盟我都可以辞了。”
“留着,应急。”
吴邪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这话要是让小伙计听到,不定什么脸色,他看到茶几上放了几个塑料袋,大概是闷油瓶又去超市了:“今晚要下厨?”
“嗯。”闷油瓶应了一声,顺手揉乱了吴邪的头发,转身拎起塑料袋进了厨房。
不知道今晚小哥会做什么菜?吴邪倒回沙发里,有点期待。
从上山下海倒斗解谜到如今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闷油瓶完全颠覆了“生活九级残障”的形象,变得真正无所不能。
生活很简单,两个人,一辈子,不必纠结,也不必委屈了自己。
冬日的阳光,不烈而暖,就像他们之间的感情。
吴邪说,小哥,三生有幸遇见你。
黑花番外《戏妆》
“容——禀——”
每天清晨在解语花吊嗓子的声音中醒来已经是习惯。
黑眼镜坐起身拉开窗帘,晨光熹微,布衣布裤的爱人在院子里走步轻移,姿态优雅,连带听惯了的“容禀”都显得美好起来。摇头晃脑跟着哼了两声,他翻身下床,洗漱完毕一头扎进厨房开伙。
两个人在一起之后一开始也是磕磕绊绊,你敬我一尺我回你一丈,谁也不让着谁,几年日子磨下来,光了顺了,现在早就生活和谐,幸福美满。斗呢,是几乎不下了,解家的产业经过那次之后也重新洗牌,基本都和盗墓行当脱离了关系,两人现在说是土夫子倒不如说是成功的商人,闲来无事还投了个剧团,解语花空下来就过去演两场过过戏瘾,顺带调教调教剧团里的小演员。
今天又是说好了过去剧团的日子,黑眼镜下厨别的不行,做早饭的功夫炉火纯青,这边解语花收了嗓子进了门,那头他早餐刚好上桌。
“正好走起吃饭。”黑眼镜拉开两张凳子,“今个儿唱哪一出?”
“锁麟囊。”
想了想,黑眼镜顺口哼了两句:“一霎时把七情俱已昧尽,渗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我只道铁富贵一生铸定,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到今朝那怕我不信前尘。”
他没认真学过戏,也就是这几年听得多了会那么一点,几句唱的解语花眉头一皱,清了一嗓子就重唱了一遍。
用气引声,以字行腔,以腔传情,只是几句也唱的深邃曲折、亢坠断续。黑眼镜听的舒坦,手指不由自主在餐桌上打着拍:“不怪那些小崽子粘你,这要是我年轻几十岁,一准儿投你门下学戏,踢都踢不走。”
“我好像记得我说过你那嗓子我看不上。”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咱两现在这关系,不能通融通融?”
解语花一听这话笑起来:“几十年前,咱两可不是这关系。”
到了剧团,一帮小演员就围住了解语花,黑眼镜站在外围默默伤感。这帮小崽子说他们小花叔长的帅,还会唱戏,自己戴着副墨镜一看就不是好人。
啧,他们师傅就没教他们做人不能只看表面?
解语花唱的是旦角儿,登台之前化妆极其繁琐,黑眼镜这几年自以为最自豪的事儿就是用他一双拿枪的手学会了画戏妆,并成为解语花上台之前专属化妆人。
拍底色,涂腮红,定妆,涂胭脂,画眼圈,画眉,贴片子,梳头,戴头饰……一系列的步骤黑眼镜早就烂熟于心,解语花问过好几次为什么要学戏妆,他都兜兜转转蒙混过关,后来就谁也没再提起。他一直没说,其实只是因为他喜欢捧着解语花的脸细细描眉,这是他为数不多瞒着爱人的小秘密。
“好了,花儿爷,今个儿包你闪瞎全场。”
“……要瞎也就瞎你一个。”
“求之不得,乐意之极。”
解语花斜他一眼,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去换戏服,黑眼镜看他背影,觉得心里满的要溢出来。
“瞎子叔你又偷看小花叔。”解语花的已经登台,自己的袖口被人拽了一下,接着响起一把稚嫩又清亮的童音。
“谁说我偷看的?”黑眼镜“嘿嘿”一笑,转头抄起小男孩儿抱在怀里,顺手狠揉了一把脑袋,“那是我男人,光明正大随便看。”
“撒谎,当着小花叔的面儿你就不敢这么看。”小男孩眉头一皱,一指头毫不留情戳在黑眼镜脸颊上。
“哟,我什么时候不敢了,不去练功在这偷懒回头小心你花叔收拾你。”伸手反捏了一把小孩的嫩脸,黑眼镜笑道。
“不怕不怕,谁不知道全剧团瞎子叔你被收拾的最多,再说我也没偷懒。”小男孩也笑起来,“瞎子叔放我下来,我可没你闲,准备准备还要上台。”
黑眼镜放下小男孩儿,摸摸鼻头,自己这还戴着墨镜呢都被个小奶娃看出来眼神露骨了?
算了,管他呢,更露骨的又不是没见过,自家男人,顾忌个P。
从剧团回去已经过了晚饭时间,解语花开车,黑眼镜坐在副驾驶上。
“晚饭去哪吃?”
“你做。”
刚想说都这个点了再去买菜做饭你不会饿,结果看了一眼解语花的侧脸,黑眼镜话到嘴边变成:“行,这附近有超市,你点菜。”
所谓爱情,不过疯一场,燃一场,然后细水长流。
黑眼镜说,解雨臣,咱两好好过呗,于是,就这样过了一辈子。
第二十一章 髯公
被闷油瓶拖着手两眼一抹黑走在斗里是一种相当新奇的体验,吴邪现在能感受到的最明显的就是闷油瓶温热的手以及两人的脚步声,很安心,虽然把背景换一下可能会更好。
闷油瓶的脚步明显是放慢的,他手上传来的拉力都很适中,恰到好处的给自己引到了方向。看来还是伤病号的待遇更好,这要是小爷还耳聪目明身康体健,指不定这瓶子又蹦跶到哪去晃悠没影了。
吴邪一边想,一边心里还有点小得瑟,现在这情况闷油瓶总不能把小爷丢下来送死吧,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再说了这马也不一定就找不回来,怎么看都是小爷赚。不知道小花他们在主墓室摸没摸到好东西,就应该让他替自己顺两件,好歹自己折腾半天还废了一双眼睛出斗之后也不亏了。
脚下的路很平整,肯定是精修过或者铺了地砖这样的东西。吴邪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闷油瓶口中所说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他下这个斗是因为张楠竹放出了小哥的消息,并不是早有计划,如果自己真的准备抽身事外不理睬张楠竹的邀约来到这里,那闷油瓶所说的和自己的事又该怎么办?
再往前想,为什么张楠竹和孙简会掉下祭台,而自己却是安全的?闷油瓶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如何能够全身而退?再想到之前一堆夭折在舌头边的问题,吴邪一边唾弃自己悲了个催的气场,一边寻思怎么开口才能不让鸭子口闷油瓶又绕过去。
想来想去没想到解决办法,不知道是该怪这丫的道行太高,还是怪自己修行尚浅。
实在不行这趟出去先去局子里进修一下询问技巧再去表演学校进修下演技,总不能次次这样被闷油瓶牵着鼻子走吧?
这年头,当个土夫子都得多才多艺长袖善舞,家产后台底子硬,明器人心样样抓,机关粽子全都会,演技身手不能缺。
TND土夫子当到这个份上,回地面干点什么不是人中龙凤,万人敬仰流芳百世?偏偏一个两个不省心还都上赶着往底下钻,走错一步就得直接去找马克思报告了。
这一段路没有多长,吴邪感觉两个人大概拐了一个弯,脑子里一堆杂七杂八不分重点不明主次满世界跑火车的想法还没消化,在他身前一点的闷油瓶已经停下脚步,吴邪差点刹车不及直接追尾。心想这小子好歹出个声啊,小爷现在的制动系统半失灵,得靠人工外力引导,转念再一想,闷油瓶能把自己带身边这么照顾已经是破天荒头一遭了,不能指望一个九级生活残障多会照顾人。
“小哥?”吴邪的手并没有被松开,但是他也没感觉到闷油瓶有什么动作,有点奇怪开口问道。
闷油瓶没有答话,但没多久吴邪就听到了机关开启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到了张楠竹之前在祭台说的话,如果他们掉下去的地方并不是真的门,那他和闷油瓶现在所在的地方会不会就是那道需要鬼玺开启的门?
这样的想法就像在他的心口上敲开了一个大口子,冷风呼呼往里面灌,先前的疑惑止不住往脑袋里钻,吴邪知道,这一次,一定要问清楚。
“吴邪,一会有什么异常,不要动。”
这样的话吴邪一听就知道里面必然有危险而自己只能当连围观功能都没有的拖油瓶,他一把攥住闷油瓶的手说:“小哥,在进去之前,能不能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嗯。”
“我们要去的地方很危险,为什么一定要去?”
“拿东西。”
“这趟出去你还要不要上长白山?”
“要。”
“最后一个问题。”吴邪暗暗吸了一口气,“你刚刚打开机关用的是鬼玺?”
“是。”
一个“是”字之后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气氛诡异的沉默了。
吴邪不知道自己现在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张起灵,也许自己现在脸上的表情很精彩,看不见也好,如果现在对上那么一张面瘫脸自己保不齐会无视性命危险一拳头揍过去。鬼玺是假的,十年之约是假的,其实仔细想来闷油瓶在长白山上最后说的话一直就很可疑。
在自己第一次和他分开的时候他并没有拿出鬼玺也没有说所谓的守门,如果没有发生雪崩,那这个约定根本不可能被自己知晓,但是因为说话的人是闷油瓶他甚至从没有怀疑过。从张楠竹说到鬼玺的用途开始心里还一直存有希望,直到现在,闷油瓶亲口说出来他打开机关用的是鬼玺。
已经顾不上去思考闷油瓶是什么时候把鬼玺掉包这样的问题,吴邪不自觉的收紧了他和闷油瓶相握的手,那只手还是很暖,但是吴邪突然觉得刚刚那一段一起走过来的路连带这样的温暖都显得那么讽刺,只是这么几秒钟的时间,他的脑子里转过了无数张闷油瓶的脸,最后定格下来的,是他在长白山把鬼玺交给自己的时看过来的那一眼。
够了,这一路给自己找了太多的借口,已经够了。吴邪必须承认,在这一刻,一直燃在他胸口的火焰噼里啪啦散的干脆,他坚持不下去了,他想放弃:“小哥,其实你犯不着这么费事。”
相握的手从收紧到分开,也许只要一秒不到,只有吴邪知道,自己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但他没能如愿。
闷油瓶捏住他即将抽离的手指,手腕翻了一下,两个人原本相握的姿势变成了十指相扣,他的力道有些大,吴邪觉得自己都能听到手骨在跟自己抗议,没说完的半句话都被闷油瓶直接一爪子扣回了嘴巴里,他感觉得到,这个时候的闷油瓶大概不会像自己印象中的那样淡定又超然,可惜自己什么也看不见。
“吴邪,我不会害你。”
也许是失明之后的听觉更加敏锐,吴邪就是感觉的到闷油瓶四平八稳的声音下其实是期待自己的回答的。十指相扣,亲昵又暧昧的姿势,可是,张起灵,你心里在想什么,小爷TND从没有摸清过。
“那是啊,老大,你要害我,我都转世投胎几次了。”吴邪咧嘴一笑,扬起两人扣着的手晃了晃,“走吧,只要你想继续走,我奉陪到底,不过记得带好路。”
就算前面血尸禁婆海猴子甚至万奴王一起来也无所谓了,大不了小爷冲上去当一把炮灰还这小子一条命,反正,大概也是最后一遭了。
两个人继续向前走的时候吴邪如是想,心里竟然是很久没有过的轻松。
呜…差点就放手了!
第二十二章 脱出
解语花这话出口,就是吴邪身上伤口疼的一愣一愣,顺带蛇毒附赠头晕心悸也憋不出笑起来:“小花,那你就套张皮,出去冒个头,勾引勾引大锤,我们跟你后头看看厉害不。”
本来吴邪就是开个玩笑,结果解语花没回他,闷油瓶倒先开了口:“我去。”
如果这话不是闷油瓶说出来的吴邪一定觉得只是在说一个流行语,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吴邪就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恨不得找根棍子上去照他脑门抡两下敲晕了打包带走。小花话里的意思很明白,现在斗外面危急四伏,他自己和张楠竹都不可能不留后招,进斗之后外面肯定会有后续人马进村随时准备接应。
张楠竹生死不明,小花和黑眼镜是两个人出来的,解家伙计反水无疑,现在等在外面的两队人马搞不好正在山上各种搜索就等着他们露头,这TM和游戏城打地鼠差太多了,那些人拿的不是锤子而是枪!他闷油瓶再厉害能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打不死嚼不烂浑然一颗铜豌豆?
“小哥,你身上也有伤,一个人出去不安全,还是再想想办法吧。”
“没事。”
从知道“小立”伪装开始的憋闷被闷油瓶两个字彻底点燃了导火索,吴邪扶着墓墙站起来,冲闷油瓶声音来的方向冲过去,两只手试探着抓住他的肩膀,然后一点一点摸索下去。
吴邪摸的一手的粘稠,一鼻的血腥气,有时候他还能感觉到闷油瓶衣服下肌肉因为疼痛条件反射的颤抖,一路摸到腰腹,他咬着牙对闷油瓶说:“什么叫没事,你要跟我说你一身血一身腥都是那些毛猴子的血?!你要跟我说你就这样出去跟那些拿枪的人斗?!你想玩打地鼠等出去了老子带你去游戏城玩一天,你把机器打爆了老子给你赔,但是现在你能不能消停点?!”
“我套着皮。”闷油瓶按住吴邪放在他腰侧的两只手,有点意外吴邪会在这个时候爆发。
用语言杀死你这招绝技闷油瓶在吴邪身上屡试不爽,四个字加两只手,西泠印社坑蒙无数的小奸商吴邪立刻哑火,附带呆愣半分钟后遗症。反应过来这厮在说什么以后,之前的一鼓作气早就再而衰三而竭,一腔怒吼化作滔滔江水一去不复返,只留下一摊软烂泥沙塌在心口,哭笑不得。
吴邪的手还是停在闷油瓶的腰上,他倒没觉得这姿势有啥不妥,只觉得闷油瓶这四个字尾音上扬好像是在笑,TND要不是摸鼻子蹭脸风险太大,小爷真想上去摸摸这小子的嘴角现在是不是往上走的。想了想还是觉得不甘心,反正自己理直气壮肝肥胆大,又有“残障人士免死金牌”,干脆伸手一顿乱摸:“你哪套着皮呢啊?要不要小爷给你找一大锤?”说完还在心里悄悄补了一句,敲死你个不省心的大地鼠。
话说到这里,一直在一边没吭气的黑眼镜实在忍不住崩了一串“哈哈哈”,亏的哑巴张定力好,任人上下其手前摸后捏左撩拨又调戏还能淡定如斯,不然就地上演活春宫他得后悔死没带DV出来倒斗。解语花站在旁边也憋的辛苦,黑眼镜这一笑他也差点破功,想想为这事儿得罪哑巴张没好处,吴小邪的反应又实在有趣,就顺手扯了一把黑眼镜,示意他别笑了。
“哎,花儿爷你现在拉我,等下我就得拉你找地方回避了。”黑眼镜忍了忍,嘴里还是漏出几声“嗤嗤”,他往后退了一步,贴近解语花后脑说。
解语花顺势给了他一手肘,往前踱了一步回头说:“我大概明白黑爷总是捉襟见肘的原因了。”
黑眼镜说的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一字不落全进了吴邪的耳朵,吴邪愣了一愣心说这两恶趣味的主找地方回避个毛,领悟过来这厮隐藏的黄暴含义,不用一双眼睛吴邪都知道自己脸上必然是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一双手伸也不是缩也不是,脑子一热脱口而出:“我艹,狗日的黑眼镜你扯什么玩意儿,小爷是在检查小哥身上的口子,你当实践十八摸呢?大男人摸两下又不少肉,小爷不信你活这么大就没摸过男人!”
“噗。”黑眼镜被吴邪这一嗓子吼的又笑出来,“小三爷,不是我说,对哑巴,你这样可比唱十八摸管用多了。”
这次没等吴邪吼,闷油瓶先扫过去一眼:“瞎子。”
别人畏惧哑巴张,黑眼镜不怕,哑巴敢对他摆多臭的脸他就敢回多灿烂的笑。其它人不晓得他还能不知道,哑巴又不是柳下惠那无能,吴家小子主动上来又摸又捏的,是男人都懂的,只可惜这场戏演出的地点不对,不然他不介意继续填两把柴火。他又笑了两声,一脸“解释就是掩饰”的表情:“哑巴你这不是害羞了吧,放心,我们都懂。”
“行了吴邪,你家小哥脸上还套着别人的皮呢,他出去比我们安全多了。”一场戏看的差不多了,解语花还不想真在斗里观摩18X,看吴邪脸色变的都快赶得上霓虹灯了,心里早就笑的没正形,脸上还是端的一脸严肃,上前拉了一把吴邪,给他一个台阶下。
“小哥你还带着面具?”顺着解语花的动作收回手,吴邪总算是从尴尬里解脱出来。先前解语花一见到闷油瓶张口就是“哑巴张”,吴邪一直以为小哥已经把面具除掉了,原来其实并没有。
“嗯。”闷油瓶应了一声转头坐下来从自己背包里拿出纱布给自己处理伤口,吴邪听声音知道他在干嘛,但是眼睛看不见一点忙帮不上也就只能就地坐下。
几个人这么一闹腾,原先还有点紧张的气氛荡然无存,最后还是决定让闷油瓶披着小立的皮,开启影帝特技先冒头——小立只是一个单纯的土夫子,不管遇上的是哪一方人马,都有继续和他们周旋的可能。
“所以我们需要从这里打一个盗洞出去?”打盗洞需要的时间不短,如果可能,每个人都希望早点回到地面上,吴邪皱着眉头,虽然比起这个他更不希望小哥去冒险。
闷油瓶摇摇头说:“不用,跟我来。”
吴邪想,这世界上能把古墓当自家后花园一样熟悉的恐怕就是闷油瓶一家独有别无分店了,哪天他把自己拉到坟里说这是我买的房子顺手把两个小粽子当宠物养自己都不会惊讶。所以当闷油瓶把他们带到一个盗洞口说从这里可以出去没一个人意外。闷油瓶出去的时候回头看了吴邪一眼,想了想还是捏了他的手心一把,吴邪知道他是让自己放心。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等待,等待套着皮的大地鼠带来好消息。
闷油瓶走了之后吴邪重新靠着墓墙休息,中了蛇毒最好不要剧烈运动,他虽然因为处理得当中毒不深,但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全脱身去医院注射血清,他还得悠着点。
他们三个人没有进盗洞,而是在盗洞口等,这里很安全,除了等待现在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谁也没说话,黑眼镜看吴邪眉头皱的能夹死个苍蝇,想着这又不是玩看谁是个木头人,就先开了口:“放心吧小三爷,就哑巴现在那状态,遇到自己人是他倒霉,遇到别人,还得算他走运,有的门路发泄。”
“那我还得祈祷一下他多遇见几个带锤子的。”吴邪笑了一下回道,心想小哥那样无欲无求淡定堪比老僧入定的你不用西班牙大苍蝇还能逼得他想办法发泄?太TND扯淡了。
“这次出去了你准备怎么办?”解语花从看到吴邪和张起灵出现就觉得这两人之间有点不对劲,加上刚刚吴邪明显反应过火的一顿吼,他又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他两之间出了问题,闷着也是闷着,不如问问。
“还能怎么办,回我自己的铺子开店啊。”解语花这句话问的正中红心,直戳死穴,把吴邪心里的死火山一秒变成即将喷发前夕的活火山。
“想好不管了?”吴邪的回答让解语花很意外,心说哑巴张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让吴邪能说出这样的话,不过他也听得出来吴邪的语气里透露的意思并不绝对,多半心里还是噎着一口气。
“不管了,谁爱管谁管去,这丫的是我能管的起的?”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吴邪被解语花两个问题撩的心头一阵火一团乱麻,理也理不顺。
看吴邪这个反应解语花心里立刻明白了八九分,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适当的开口有助于帮人开窍,多嘴多舌就只会招人厌了。
“黑眼镜,你那有烟没?”吴邪问道,他其实没什么烟瘾,只是现在心里烦,想抽。
“不巧啊小三爷,我这抽光了。”黑眼镜张口就接话,面不改色心不跳。
解语花扭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的黑眼镜,那厮看都没看吴邪,自顾自舒展四肢靠在墓墙上,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黑眼镜撒了谎,先前自己明明看到他掏出过烟,只是没抽。心里一动,解语花扭过头,突然觉得有点堵。
“哦,那就算了。”吴邪爬爬头发,跟自己说抽烟有害健康,没得抽更好。
村子里现在应该会有条子,从村里上山不可避免要穿过布了阵的树林,所以不管是那一边的人都会选择绕路,而不会选择从他们来时的路进山。
从盗洞出来闷油瓶估摸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如果有人进山搜寻,很快就会遇到。往来时的方向走了没多久,闷油瓶就敏锐的感觉到有人。他目力很好,隐藏起自己身形的同时看清了那个人是张楠竹的手下,并不是道上的人,在下斗前见过一面。
随时随地进入影帝模式对闷油瓶来说是基本功,他踉跄了一下喊道:“张大哥!”
张休靖是在张楠竹他们出发之后到的中福村,之后就按之前的计划绕道上山准备接应,无法推测老板会从什么地方出斗,他和他带来的人已经在这座山上晃悠了大半天,没有任何发现。听到有人喊自己,张休靖转了半个身就看到一身绷带一身泥土的闷油瓶捂着胳膊上的伤口站都站不稳,这个孩子他认识,是和老板一起下斗的,他出现在这里,那老板呢?
“小立?你是从哪出来的?老板呢?”
“那边。”闷油瓶往身后一指,“快出来的时候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跑的太急和老板走散了。”
“走散了?”张休靖皱皱眉,“老板大概的方位你知道吗?”
闷油瓶摇摇头,咬着牙一副懊恼又精疲力竭的样子,张休靖见状又问道:“那你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等下带我们过去。”
“嗯,这我记得。”这次他点点头,“张大哥,其他人呢?”
“在别处找呢。”张休靖抬腕看手表,接着扶住闷油瓶,“我们说好的三个小时碰一次头,现在大概还有半个小时,我们先过去等。”
“没事儿张大哥我自己可以。”闷油瓶不着痕迹推开了张休靖的手,脸上笑的还有点不好意思。
约好的地点离的并不远,碰头之后闷油瓶发现张休靖只带了四个人,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很谨慎。行事低调,没有使用更方便明显的**讯号,别家的人一定就在附近,而且恐怕已经碰了面。没说什么废话,张休靖给闷油瓶多缠了几圈纱布之后就让他带路。
“山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走到中途,闷油瓶突然开口。
张休靖眼里闪过一丝讶异,他倒是没想到这个孩子年纪不大,察言观色的本事倒是好的很:“不是什么大问题,来了几个条子,解家和吴家都来了人,我们动作快点,下山就好了。”
确认了自己的想法之后,闷油瓶很自然的选择了用最快的办法解决这几个人。活人比粽子麻烦,还要控制好力道,看着倒在自己周围已经晕掉的人,闷油瓶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张休靖不是蠢人,但他毕竟不是土夫子,地面上其它事情他可以做的滴水不漏,在这里他虽然小心还是棋差一招,没有发现他其实一直被人跟住了。所以当吴二白出现的时候,闷油瓶并不意外。
吴二白盯着眼前这个明显不是本尊的年轻人,向来严肃的脸上居然是少有的凝重,他沉声开口问道:“你是谁。”
闷油瓶淡然地扫过吴二白的脸:“张起灵。”
等待总是最能消磨人耐性的。
吴邪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几次爬自己的头发,也许闷油瓶还没回来自己倒先成了“地中海”。想到这吴邪强制自己停下来摧残头发的行为,结果没两分钟,他那爪子又不自觉爬了上去——他什么都看不见这里又没有娱乐工具,就算要锄大地那也三缺一还缺牌,再说了,和黑眼镜或者小花玩游戏怎么看自己都是被玩死的那个。
解语花看吴邪那挠法实在作孽,伸手一把按住了吴邪:“我说按你这挠法,下次去杭州我就得提‘霸王’防脱洗发水了。”
“……”吴邪挥开解语花的手,“放心,不会让你破费的。”
“那倒不一定,小三爷担心哑巴,花儿爷你拦的了一时拦不了一世,只要哑巴一天没定下来,他那头发就危险得很。”轻笑一声,黑眼镜接口道。
被他两这一唱一和一样的话噎的半死,吴邪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我艹,小爷保证你们下次见面的时候小爷的头发还是茂密得跟原始森林一样行了吧。”
“那最好不过。”解语花挑挑眉,“其实你不用太担心,至少外面还有你二叔在。”
“我二叔?”吴邪重复了一遍,虽然早就知道二叔不可能真的就这么把三叔的势力全都给散了,但现在从小花嘴里听到他还是愣了一下。
“不然?”吴邪脸上的表情并不显得多惊奇,解语花心想这小子还没笨到那份上,“就你那蹩脚的理由,你二叔如果不同意这事儿你还有机会出来?”
“当然不会。你们的心思都比绣花针还细,我猜不到只能跟着来。”摇摇头吴邪苦笑一声将脑袋转向解语花那边,“既然我二叔出面,那么其实外面也不会多危险不是么?”
解语花盯着吴邪面无表情的脸看了一会,然后笑了笑说:“小三爷,我是有自己的考量,不过为了你的头发,我也犯不着牺牲你家小哥。”
“我知道。”吴邪回了一句就没再说话。外面有二叔在,情况不一样很多,小花先前所说的就不成立,他不愿意出去的理由也绝不会是因为不安全——单纯论身手,他,黑眼镜加上闷油瓶能秒了人家一个队,所以他必然是有自己的想法,多半是想避开解家的人。
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只是从个人感情上说,就算先前吴邪被闷油瓶的欺骗一口血闷在胸口差点没憋死,他还是与闷油瓶亲厚些,心里难免有点不舒服。想来黑眼镜会安安分分坐在这里恐怕也是有自己的目的,事情走到这一步,倒不如说开点,最坏的结果就是没答案。
“黑眼镜,你知不知道小哥是来这里拿什么东西的?”
“嗯?小三爷你问我?”被指名的黑眼镜点了点自己胸口,“以哑巴说话的频率,我到现在和他连劳务费都没谈妥,你觉得我会知道他来这里要拿什么?”
“没谈好价钱,不知道目的,请你下斗这么简单?”吴邪心说都这样,黑眼镜恐怕忙的不是在斗里就是在去斗里的路上了,吃顿饭的功夫都难得有。
“这不奇怪,跟着哑巴下斗好处不会少,更重要的是,有趣。”黑眼镜无所谓的摊手,“至于价钱,以后再算也一样,我不怕他赖账。”
我艹,早该知道这厮不靠谱!最好黑眼镜你别记得打欠条,等满世界找不到闷油瓶这个职业失踪人口或者找到了这货一句“我忘了”,小爷坐等你欲哭无泪欲告无门。这样一想吴邪心里暗爽不少,心情指数立刻上升好几个数字。
“小三爷,如果有机会让你和哑巴活得一样长,你怎么选?”没等吴邪暗爽完,黑眼镜居然主动问了个重磅炸药式的问题。
吴邪一下就愣住了,甚至解语花脸上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黑眼镜为什么会问他这样的问题?总不会是太无聊做问卷调查吧?老实说吴邪对长生没什么好感,一大团事情都或多或少和这个扯上关系,自己不是什么贪心的人,活个几十年够了,他还不想过个几年就得搬家掩饰年龄,更不想哪天就被莫名其妙扔上解剖台。不管黑眼镜问这句话的目的是什么,他的答案都不会有差。
“活那么长有个P用,干不了ge命泡不了妹子,活够了想死都不一定能死得成,不如平平淡淡过个几十年乐得心安。”
听到吴邪的回答,黑眼镜笑出声来:“哈,哑巴听到这话要伤心了。”
吴邪也笑了:“我有点好奇你是怎么看出来小哥伤心的?”
黑眼镜本来指了指自己的眼镜,不过又想到吴邪的眼镜看不到,就开口回他:“啊,因为我视力比较不错。”
“那我下次也戴墨镜试试。”吴邪屈起一条腿把手搭在上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行啊小三爷,等出去我给你介绍几家店。”问吴邪这句话纯属心血来潮,这小子,认识越多越觉得有趣,黑眼镜对他的回答倒是非常欣赏,虽然对哑巴来说不算什么好消息,不过那都不关自己的事。眼角扫过眉头微皱的解语花,黑眼镜觉得自己比哑巴幸运多了。
等待结束在吴二白的一声“吴邪”里。
即使看不见脸,二叔带来的压迫力不减反增,从二叔的声音里吴邪实在分辨不出来他是怒是喜,就算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在二叔的默许下进行的,他还是有点气短。
吴二白见着吴邪虽然身上有伤,但精神状态不错,算是放了一半的心,可他眼睛扫过吴邪的脸,立刻发现了不对:“小邪,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番外《绿蚁》 by 玫瑰の十字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问刘十九》
2019年冬 黑龙江逊克。
从零星雪花到纷飞大雪也就是一顿饭的功夫,黑眼镜放下手里的窗帘,对坐在炕桌另一边的张起灵说:“哑巴,咱两挺走运,出来了才开始下雪。”
张起灵不置可否应了一声,把目光放到两人面前的炕桌上。在北方,外面冰天雪地天寒地冻,屋子里还是暖和的像春夏之交,这里虽然只是逊克县下面的一个小乡村,但近些年生活水平也算很是不错,他和黑眼镜算是一时兴起盗了这里一个金墓,出来之后就到了这里准备休息一晚,明天回去。
老醋花生,杀猪菜,小鱼干,两只小酒盅,一瓶玉泉,香气四溢。
“正宗杀猪菜,挺怀念。”黑眼镜嗅嗅鼻子,夹了一筷子血肠扔进嘴里,“好多年没回来,哑巴你还记得什么滋味么?”
“记得。”张起灵盯着炭火盆里烧红的炭块,顿了一会才悠悠开口。
“在外面也吃过不少次,还是回这边味道正,笨猪,血肠没淀粉,酸菜,啧啧,这才叫杀猪菜。”把铜盆里的材料挨个点过去,黑眼镜笑道。
“炭火盆,很暖。”抬起头看了一眼黑眼镜,张起灵举起筷子夹了一块炖肉。
“这才离了吴小三爷几天,把你冷成这样。”黑眼镜摇摇头,一脸“怒其不争哀其不幸”,拿过酒瓶启开给他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满上喝两口,保你暖。”
接过酒杯,张起灵抿了一口,另一边的黑眼镜倒是一口气全干了。
“我干杯你随意,哑巴,你这忒不厚道。”
抬眼瞥过嬉笑的黑眼镜,张起灵端起放回桌面的酒盅,一口饮尽,他翻转手腕示意确确实实一滴不剩,又重新把酒盅放回了桌面。
“哎,这就对了,这种天气,最适合喝酒暖身,尤其是咱们这种在地下时间比地面上还长的。”黑眼镜蛮夷的点点头,又给两人的酒盅倒满。
“杭州不冷。”张起灵拿过酒盅晃了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向淡然的眸子里泛出一丝波光。
“咱两认识这么久,你这张皮还是光滑弹性有光泽,出门就能充嫩小伙。”黑眼镜指指自己的眼角,“哑巴,现在你喊我一声黑叔都不委屈。”
“我比你大。”
“你哪比我大?”
“全部。”
“哑巴来来来,咱两比划比划身高体重。”
张起灵像是微微叹了口气:“你只有这个可以比。”
黑眼镜“嘿嘿”笑了两声,说:“那也是可以比的,哑巴你得认输。”
没有再接话,张起灵只是举起了酒盅,黑眼镜了然,伸手和他手里碰杯,一口干。
“这趟回去也快到过年了,正好置办置办年货。”划开手机屏幕,黑眼镜翻了翻日历,他刚说完,对桌张起灵的手机就响了,咧嘴一笑,这时候会打哑巴手机的,不会是除了吴邪的其他人。
“喂,小哥,你从斗里出来了?”
“嗯。”
“顺利么?受伤没?”
“没有,很顺利。”
“哦,那就好,我妈今天还在念叨说你好一阵子没回去吃饭让你礼拜天过去,我没跟她说你下地去了,回头你记着别说漏了。”
“记下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
“啊,成,你那边定了就好,长途怪贵的,我电话费所剩无几还没充,先挂了啊。”
“嗯。”
张起灵把暗掉的手机放回口袋,不意外对上黑眼镜一脸戏谑:“你家那口子管的挺瓷实。”
眼皮都没抬,张起灵回道:“一样。”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毫无动静的手机,黑眼镜心里一句“怎么一样”还没说完,那死气沉沉的东西突然亮闪闪响起来,看着跳跃在屏幕上的名字,脑补了一下电话那头某人皱眉头的表情,黑眼镜划开了接听。
“黑爷这是从斗里滚出来了?”
“没滚,走的,带着一包东西呢,滚不方便。”
“哦,黑爷这是嫌弃我这个月工资没给够,要捞外快啊。”
“哪能,我这不是给咱家存折添砖加瓦么。”
“黑瞎子,你今年已经四十五了。”
“花儿爷,我还没老。”
两个人连珠炮一样你来我往了几个回合突然安静下来,却都没挂电话,过了好一会,那边才传来解语花一声轻叹:“那我等着看黑爷的收成。”
说完那头就挂了电话,黑眼镜垂下手看了一眼没动静的手机,随手就把它扔在了炕上。
“你偷着出来的。”淡淡扫过黑眼镜扔掉的手机,张起灵非常肯定。
“嘿嘿,手痒,闲不住。”黑眼镜仰脖又下去一杯,完全不在意电话里解语花的态度,“这边出了案子,条子动的勤,他不放心,我知道。”
盯着酒杯里微微晃动的液体,张起灵突然开口:“吴邪很好。”
他活了很久,见过很多人,可只有一个吴邪,牢牢抓住了他的手,吴邪不是最优秀的,但吴邪是最好的。
“哈哈,他是这世上最好的花儿。”黑眼镜笑的张扬,字里行间,语末音稍却扣着丝丝缕缕挥之不起的温柔和骄傲,解雨臣是这世上最好的花儿,是对他而言唯一的花儿。
不约而同举杯,一饮而尽。
两个人,两段相濡以沫的感情,两杯酒,顺着食道温了胃暖了心,想着千里之外的另两个人,黑眼镜和张起灵都觉得,这一次碰杯的默契胜得过以往任何一次下斗。
推杯换盏饮流菱,对酒畅谈乐逍遥,张起灵和黑眼镜认识十九年,却是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喝一杯酒。
“想起来,哑巴张这个诨号,还是从我这里叫出去的,啧,认识你小子不亏。”黑眼镜咽下最后一口血肠,心满意足往后一倒挥挥手:“吃饱喝足人犯困,哑巴你随意,我眯了。”
说完扯过身边的被子,眼一闭身一翻,就差没打两个呼噜。
张起灵目光扫过睡姿不雅的友人,默默喝干了杯子里剩下的一点酒。撤了炕桌他也躺下来,想了想,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发了条短信,没一会儿手机“嗡嗡”震了两下,划开看了一眼,张起灵窝进被子里闭了眼。
晚安,吴邪。
醒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了。
这样的雪在逊克算不上大,两个人还是顺利到达了县城里的车站。
“走起打车票,各回各家!”黑眼镜转身对张起灵扬扬手。
没想到张起灵却打住了脚步,黑眼镜有些奇怪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看到了一个他最熟悉的人。
张起灵冲黑眼镜点点头:“我先走了。”
“后会有期。”黑眼镜拍拍他的肩膀笑的灿烂,“还有,你那句一样,说对了。”
“花儿爷,来谈生意呢?”一身休闲打扮,眼里却有淡淡地血丝,黑眼镜一看就知道解语花没睡好,从北京到这里怎么算也要十个小时左右,昨晚那通电话,大概他就是在路上打的。
“爷怕你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好使半路就让条子给逮了。”解语花把手机塞回口袋,一眼瞪过去。
“不会,我脑子好得很,只有花儿爷你能逮到。”黑眼镜蹭过去把脑袋搁在解语花肩上,“花儿爷,都说这边大平台雾凇是一绝,既然来了,咱两一起看看呗。”
“爷很困,再说吧。”揉揉眉心,解语花抬手回了一句,什么大平台雾凇,现在都比不上一张床。
黑眼镜抬头,拉过已经有点犯迷糊的解语花:“走,咱睡回笼觉去,我给你暖被窝。”
杭州,萧山机场。
“小哥!这里!”吴邪咧着一嘴白牙,冲人群里也显得很出挑的张起灵挥手。
张起灵顺着吴邪的声音走过去,刚脱离人群,手里就被塞了一双手套,脖子上也被套了条围巾:“戴上,外面冷。”
默默把手套戴好,又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围巾,张起灵跟着吴邪出了机场,这个时候,天早就全黑了。
两个人坐上车,吴邪还没系上安全带,张起灵倾身过来把他抱了个满怀:“小哥?”
“暖。”把脑袋埋进吴邪肩窝,张起灵的声音显得闷闷的。
吴邪一阵哭笑不得,伸手环住他的背拍拍:“感情把小爷当暖宝宝啊,别在这闹,车里开了暖气,一会儿就暖了。”
“嗯。”应了一下,张起灵松了手,自觉扣好安全带。
吴邪踩下离合点火,心里悄悄泛起嘀咕,难道那边太冷,小哥给冻怕了?要不等下去再添个暖气吧,今年冬天是有点冷。
瓶邪番外《南柯留影》
杭州,西泠印社。
天阴沉沉的,也许快要下雪了。送走两个缠着自己合影的小姑娘,一股困意从酸涩的眼睛开始,顺着神经线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这样的天气他不认为还会有别的客人上门,也许应该早点关店?吴邪穿着羽绒服趴在柜台上,刚刚两个小姑娘一看就不是本地人,见到什么都一脸新奇,问东问西,不过一直到她们邀请合影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拍过照了。
本来大老爷们也不会特意跑出去到处拍照,不过这两年光顾着上山下斗打粽子,居然一张都没有拍过。想想其实不是没有机会拍照留念一下,比如在北京那会儿,可惜当时满脑子问题谁都不会想到这茬。胖子那厮就不说了,一身神膘化成灰吴邪都能从里面瞅出油来。
而闷油瓶长的养眼是公认事实,吴邪闭眼回忆这个人的样子,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最要命的是他还有一身疤痕自动去无踪的好皮肤加上修长的身形,穿西装也好,休闲的套头衫也好,就算是在斗里大家全都灰头土脸一身狼狈,他静默的站在那里都惹眼的要命,更不要提他杀戮模式全开时盘桓全身霸气至极的麒麟纹身了。
啧,长得帅怎么样,闷葫芦一个还喜欢闹失踪,活了那么大岁数估计没照过几张照片,就算照了,目测也是他老僧入定的经典表情,就胖子笑的跟弥勒佛一样也比他来得爽快,更不用说和小爷比了。
支起脑袋翻了个个儿,吴邪把头埋进手臂,算了别想了,现在就算想拍也拍不成,一个在巴乃修身养性,一个在青铜门韬光养晦,就小爷混迹市井当俗人还TND闲不下来。困意深入骨髓,吴邪想着刚刚应该让那两个小姑娘把照片发自己一份的,就这样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吴邪第一眼看见的是背着大包穿着黑色卫衣的闷油瓶,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穿越回到了几个月前:“小哥?你不是又来和我告别的吧?这回你得把话说清楚了,不然这事儿没完。”
“吴邪,我回来了。”闷油瓶摇摇头,声音还是淡淡的,吴邪却觉得他的眼睛里闪着一丝笑意。
“你不用再去长白山了?”这话吴邪问的有点小心翼翼,要是这厮只是下山化缘,之后还要回去修行,他得早作准备,坚决不能像上次那样出师未捷身先死。
“不用。”
狗日,吴邪忍不住在心里来了一句,也说不清现在具体是啥感觉,反正就是心里一下子亮堂了。第一反应,这下彻底不用折腾可以过安生日子了,第二反应,自己的存款又吃紧,第三反应,给胖子打电话。抓过手机翻出胖子的号码打过去,直奔主题:“胖子,赶紧收拾收拾来杭州了。”
“嘿,小天真你还真神了,胖爷我还想明早给你个惊喜你倒提前洞悉组织意向,等着啊,胖爷带给你春风般温暖的**友谊拥抱。”
吴邪一听也嘿嘿笑了两声说:“你那革命友谊拥抱就留给小哥吧,他就站我旁边呢,你来让你抱个够。”
一直阴沉的天终于开始飘起雪花,吴邪心想大概明天胖子来的时候会是大晴天。
到杭州的当天中午,胖子就揪着吴邪和闷油瓶直奔楼外楼而去,不管吃不吃得掉一顿乱点。
对着一桌子肉吴邪无奈说:“胖子你就不能吃的科学点?”
胖子两眼一瞪:“怎么不科学?胖爷我清汤寡水几个月了,一身神膘都掉了好几圈,到你的地界儿还不得好好补补。”
吴邪伸手拍了拍胖子的肚子哭笑不得:“从五个月长到七个月,我是真没见你掉肉。”
三个男人加上白酒,一桌子的菜反而成了陪衬,吴邪看得出胖子兴致极高,一口酒一口菜满面红光;闷油瓶虽然不说话,但是自己和胖子敬过去的酒他全都照单全收一滴不剩,看样子他酒量不小,几杯下去脸皮都没变色。
酒过三巡,胖子突然站起来手一挥:“来,干杯!小哥你能重回**队伍,胖爷高兴,这顿酒早就该喝了,去TND终极青铜门,咱哥三儿搁这儿干杯才TM是正事,是美事!”
胖子这话说得豪气,吴邪心里腾的就燃了一股子火苗,立刻跟着端起酒杯站起来。而闷油瓶,目光扫过他们两人之后也站起来,伸手依次碰过胖子和吴邪的酒杯,非常郑重地喝干了杯中物。吴邪和胖子对视一眼,都没想到小哥动作如此迅速,两个人没多话,一口闷干。
坐下的时候吴邪觉得这顿饭就算把自己吃的倾家荡产都TND值了!
吃完饭三个人都不算喝醉,胖子吵吵着非要去断桥看看,说让吴邪给备把伞,他也去那会会白娘子,搞一把艳遇。吴邪见小哥没反对,又扭不过胖子,再者胖子这样多半也是对云彩的事情能放得下,就随着他的意思,不过瞅瞅头顶上一碧如洗的天空,吴邪最终放弃了买伞的念头。
“断桥残雪”作为西湖十景之一,它的美当然不需要多说,可惜过来观景的是三个老爷们,看过也就看过了,不可能像张祜一样吟一句“断桥荒藓涩”,倒是吴邪看到桥头拿拍立得的商贩心里起了计较。
拍照的人好像对三个男人跑到断桥来合影有点好奇,和胖子交涉间神色都带着询问,胖子也懒得跟他多侃,直接付了钱说:“给哥几个好好来几张,拍的不帅这钱还得给胖爷吐出来。”
吴邪一看胖子酒精上脑一副街头恶霸样,又见拿着相机那位脸黑的堪比锅底眼看就要发作,内心就是一顿哀嚎这死胖子从来就没给自己省过心,不靠谱的劲头从地下到地上只见上涨不见下落,只能赶紧上去打圆场:“我这哥们儿喝高了,在这拍照就是一时兴起,没事你拍你的。”
胖子小眼一眯,粗着嗓门道:“我说天真,你胖爷啥时候喝高了?TND我脑子清醒着呢!”
眉头一拧,吴邪无奈说道:“是,你没喝高,舌头都快打结了,非得喝到酒精中毒打120才叫喝高了?要拍照还不赶紧的趁现在小哥还乐意?磨磨蹭蹭待会小哥跑了剩我两还照个P!”
胖子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哼哼唧唧说:“嘿,天真你这话我不爱听,啥叫剩咱两就照个P,胖爷我是对不起国家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还是对不起城管?咱两一起我还嫌你肉少咯得慌不上相。”
“行,胖爷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貌胜潘安,走路上实打实招惹妹子眼球,能不能屈尊跟我这影响市容的一起照张相?”吴邪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还差不多。”胖子一把搂过吴邪的肩膀,两人一起走到小哥身旁。
另一边拍照那位扬着嗓子喊了一句:“好了没?”
做了个手势示意没好,吴邪转头对闷油瓶说:“小哥,一会儿看镜头,拍照的时候要微笑,你要是笑不出来也没事,说茄子就好。”
胖子一听这话乐了:“你这把小哥当三岁小孩儿呢?麒麟一笑阎王绕道听过没?小哥一笑那得多少粽子竞折腰。”
吴邪顺口接话说:“大庭广众朗朗乾坤你去哪找粽子给小哥折腰?把湖里的鱼骨头刨出来?”
闷油瓶倒是没在意胖子的话,只是歪了歪脑袋重复了一句:“茄子?”
“对,茄子,小哥你记着就行了。”吴邪咧嘴一笑,挥挥手示意这边已经准备好了。
西子湖畔,断桥残雪,胖子和自己笑的一口白牙,让人意外的是,闷油瓶的脸上也挂着很淡的微笑。吴邪拿着照片,他知道那不是小哥说“茄子”的成果,而是真的在笑。
往回走路上应该有个精品店,等会去再去买个镜框。吴邪一边在心里打定主意,一边把照片收好,心情就像雪后初霁的阳光一样明媚不已,一回头发现闷油瓶还站在那里盯着手里自己的那份照片看的出神:“小哥?”
循着吴邪的声音抬起头,闷油瓶一手插在口袋,一手摇了摇手里的照片说:“好看。”
先开路的胖子在前头吼开:“天真你和小哥腻歪啥呢?有话回头窝床上你两慢慢说去,现在别耽误了胖爷我找白娘娘!”说完还像模像样哼了几句“虽然是叫断桥桥何曾断, 桥亭上过游人两两三三。 面对这好湖山愁眉尽展, 也不枉下峨嵋走这一番。 ”
吴邪回过头两步扯了一把闷油瓶的胳膊说:“走吧小哥,说不定还真就给胖子遇上真命天女了。”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吴邪把头埋在胳膊肘里半天没抬起来,一直到它自己安静。手肘支起脑袋,吴邪看了一眼未接来电,实在没有心情回拨过去,直接扬手给扔在了柜面上。外面天还是很阴,没有下雨也没有下雪,他闭上眼重新趴回柜台,却怎么也无法入眠。
2006年1月7日,距离从长白山回来已经过了135天,没有阳光,没有闷油瓶,没有胖子,没有合影。
吴邪想着梦里小哥淡的跟纯净水一样的微笑以及胖子的一口白牙,终于承认,不过一梦南柯。
番外《长约》
side A
——时间是永恒的镜像。
吴邪觉得今天天气很好。
五月的杭州,天气已经开始变得热起来,短袖短裤和闷油瓶一起结束晨跑,两个人一起去早餐店豆浆油条随便吃了点往回走。初生的阳光并不太强烈,穿透树叶,斑驳了一路,带着淡淡的温暖,和着清新的空气,让人神清气爽。
“小哥,一会儿我出去一趟,你替我去店里吧。”想到今天要做的事,吴邪心里既激动又忐忑,还带着那么一点期待——他期待闷油瓶的反应。
不意外闷油瓶肯定的回答,他不会问自己要去哪里做什么,自己同样也不会,从失踪人口到常驻人口,吴邪给了闷油瓶最大的信任和自由,反之亦然。
半个月前。
起念头给两人定制一对戒指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想了很久。
虽然两个男人在一起不需要用结婚证书来确定关系,不过隔三差五就看到胖子挥着肉手得瑟上面戴着的钻戒之大,小花有意无意伸出修长的手指显摆自己名草有主,吴邪说自己心里不痒痒那是自欺欺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思来想去,指望闷油瓶那挨千刀的开窍去选戒指,还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来的痛快——他恐怕连男戒女戒都分不清,金店大门朝哪开都没在意过。
亲自上阵好处多的很,比如掌握主动权,当然,带来的麻烦也多。吴邪作为一个在闷油瓶之前大姑娘手都没摸过的纯洁青年,必然不了解戒指这种更受女孩子亲睐的饰品。他爬爬头发,决定给胖子打个场外求助电话,不管怎么说已婚人士总比自己这个未婚大龄男青年有经验的多。
“啥?天真你这是终于开窍了要跟小哥求婚?我说是你嫁呢还是他娶呢?”
“问你买啥戒指好,你TND的又嫁又娶的乱扯个P。”
“啧啧,你这可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啊,对**战友都不坦诚,嫁小哥又不是啥丢脸的事儿,胖爷TND盼着这天都多久了。”
“胖子,就一句话,买戒指你有没有建议,有就说没有别浪费小爷电话费。”
“年轻人,哪能这么急躁,学学胖爷我,多淡定。买戒指简单啊,你就捡上面石头最大最闪最贵的买,保准没错。”
“胖子,你手上那个不是你选的吧?”
“嘿,你咋知道?”
“你没那么好的品味。”
就不该打电话去问胖子那不靠谱的,满嘴跑火车加上暴发户气息十足的品味,想也知道他那戒指是他媳妇儿选的。挂了电话,吴邪揉揉额角,最终放弃了打电话给小花的念头,除了被嘈的更惨,他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建议。
这年头,哥们儿不如度娘靠得住。
点开浏览器,噼里啪啦开了一串网页,吴邪盯着一屏幕款式各异的戒指,想到闷油瓶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指,心里就是一动,这东西戴在小哥手上一定很好看。他举起自己的左手,虽然比不上闷油瓶的手型,不过也算过得去,两个人戴一样的戒指,光是想一想都够自己咧嘴笑半天了。
在度娘查完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吴邪抓过钥匙就出了门。
对杭州城,吴邪熟的不能再熟,开车直奔目的地,平时扫一眼就过的“老凤祥”招牌现在看上去却带着隐隐的诱惑。进去选款式并没有用去很久,他几乎一眼就看中了一款名为“承诺”的男戒。非常简单的设计,上面镶着五颗钻石,整个戒指看上去显得低调沉稳却又难掩光彩,就像闷油瓶这个人一样。
吴邪让营业员小姐把这款男戒拿出来仔细看了,越看越喜欢,拍板定案,不过还需要稍作修改。他把自己的要求说完之后,漂亮的营业员脸上闪过几丝诧异,礼貌又小心的确认道:“先生,您确定是定两款男戒?”
“是。”吴邪答的坦然,笑的自然,毫无尴尬,更没有掩饰,他的爱人是一位优秀的男性,这是让他自豪的一个事实。
走出店门口,想到不久之后就能见到的成品,吴邪心里就像被什么充的满满的,他突然很想回家,虽然不能说出来这件事,但他现在很想立刻见到闷油瓶,想喊他一声,小哥。
再次从“老凤祥”的店里出来,吴邪拿着手里的两个小盒子,想了想卡上少了一截的数字,觉得挺重的。戒指出来的效果比他想象的要好,把他之前还有点悬着的心彻底塞回了肚子里,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给闷油瓶一个惊喜。
开车回到西泠印社,吴邪发现王盟不在,一边想着这小子今天倒挺识趣,一边蹿到坐在柜台后面的闷油瓶身边:“小哥,要不要猜猜我出去买了什么?”
“戒指。”闷油瓶抬眼看他,吴邪发现这厮居然满眼都是笑意。
“你怎么知道?”
“昨天他们打电话来的时候你在洗澡。”
“所以你替我接了之后又让他们过会再打来?”
“嗯。”
一阵无语,吴邪对着闷油瓶那张俊脸挠墙的心都有,TND想看看闷王被惊到的样子难度堪比总统大选。不过就算没惊到,喜还是有的吧?吴邪认命的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小盒子打开,两个一样款式的男戒,只不过一个镶的是钻石,一个镶的是蓝宝石;一个内侧用斜体英文刻着“Kylin·Z”,一个刻着“Sean·W”。
蓝宝石象征沉稳坚韧,钻石象征纯洁无暇。
这是度娘告诉他的,不过就算撇去这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本身蓝宝石和钻石的样子他也很喜欢。
吴邪取出镶了蓝宝石的那只凑到闷油瓶眼前晃了晃:“这只给你,不喜欢也没得退货,小爷钱都付了。”说完吴邪拉过闷油瓶的左手,认真又小心的给他戴好。
“我很喜欢。”闷油瓶看看自己手上的戒指,他以前并没有留意过这类东西,今天看来,其实挺好看的,拿过另一只镶着钻石的,他觉得和吴邪很相称。
大方的伸出手,吴邪看着闷油瓶给自己的手指套上金白色的戒指,冰凉的,有点陌生的触感,他不自觉咧开嘴角,然后发现,闷油瓶也笑了。
这不是婚礼,甚至没有一个浪漫的背景,但是吴邪和张起灵都是认真的,甚至是庄重的,他们为对方戴上了一枚名为“承诺”的戒指,也为对方献上了一份名为“一生”的承诺。
晚上,关好店门,吴邪和闷油瓶两个人一起走回家。
天还没有全黑,醉人的夕阳把两个人并肩的身影拉的很长,他们和街上其它形形色色的人一样,走在回家的路上。当最后一抹晚霞融进了暮色里,霓虹灯次第亮起,一片灯红酒绿光怪陆离中,两个人慢慢地走着,却觉得分外宁静。
吴邪扭头看了一眼闷油瓶隐在夜色里的侧脸,想到手上的戒指,心里一阵痒痒,反正天都黑了也不用担心被围观,他停下脚步,一把抓过闷油瓶的左手:“小哥,你知道戒指戴在无名指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
“那你就是答应嫁给小爷了,不带反悔的。”
“嗯,你也一样。”
偷偷瞥了一眼他和闷油瓶扣在一起的手,吴邪笑的明亮又透着狡黠:“走吧,小哥,回家吃饭了。”
他想,如果这是个梦,那他一辈子都不想醒来。
side B
——时间是永恒的镜像。
杭州的五月,天气渐渐热起来了。初夏的和风从湖面和山林拂来,清晨的鸟鸣婉转中露水消散。张起灵拉开窗帘,并开窗通一会风,转回来替吴邪掖了掖被角。吴邪头发有些长了,随风轻柔的拂动,几乎快要挡住视线。张起灵想,该找什么时间替他剪剪。
他替他做口腔护理和眼部护理,清洁牙齿并检查是否生了溃疡。口唇有些干,顺便涂了一点石蜡油。仪器一响一响,忠实的记录着脑电波和心跳。护士进来,照例打了招呼。他看了看时间,把吴邪从床上略扶起来些,配合护士进行今天的第一次鼻饲。吴邪需要营养和维持水电解质平衡,这样的操作每天进行7次。
护士撤管,帮他把吴邪平躺下来。他轻轻的按摩吴邪的四肢肌肉以避免关节挛缩,同时记得让躺在床上的人头偏向他这一侧,以避免异物误入气管。吴邪神情非常安宁,并不介意他的决定,不知道是不是正做着好梦。
这种生活维持了有一段时间,像是张起灵生命中的另一种常态。他已经习惯了奔跑,时间却突然被按下了静止键,于是他就那样逐渐停下来,以前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吴邪按下了那个键。
今天吴邪安排有检查,于是张起灵这三四个小时无所事事。五月的白天,太阳已经有些晒人,他漫无目的的在杭州的街头上走着,像是单纯打发空闲的时间。日复一日的等待容易安抚人的焦虑,比起最初的难以置信和不受控制的自责,他现在似乎就只是在单纯的等着,这是如今生活中清晰却不必不安的唯一目的。
他忽然觉得周围有点眼熟——对道路的记忆是自幼培养的本能——,于是张起灵抬头,不出所料看见那个招牌:老凤祥。上次来这里还是被胖子拽过来的,王胖子终于是要成家了。
“小哥,男人还是得成家,这两个人一起过一辈子,毕竟是不一样。”
张起灵歪歪头,不知怎的又想起来胖子这句话,于是他抬起长腿就进了店铺。
昏迷的病人无法自己转动体位,最容易发生褥疮,因此需要定时翻身、按摩、保持皮肤的清洁干燥,每两个小时一次。张起灵没有觉得辛苦,这种工作量他完全可以一人承担。除了和王盟换个早晚班,好方便彼此休息,他绝大多数时候就是坐在病床旁边看着天花板,或是翻看吴邪收藏的书。
吴邪藏书多且杂,但按照一定方式排列,倒也算是有条理。张起灵饶有兴趣的一本一本翻看过去,像是认识了一个新的吴邪——或者说从小到大那些他没有来得及认识的吴邪。和还算整齐的书柜相比,杂志散落的到处都是。他拎起一本《大众软件》,下面是本《汽车之友》,内封某个深蓝色的车型上被人画了大大的圈,旁边还有一堆感叹号。
看样子很喜欢,他这样想,却又想起那个哪里都响的金杯,略皱起眉。
时间差不多了,张起灵加快速度收拾出几件两人换洗的衣物,顺便拿走那本被吴邪额外亲睐的杂志,打算回医院。电话适时打来,他犹豫一下接起,是老凤祥的人。
戒指设计的非常简单,在这个问题上不能参考胖子的意见。张起灵看到最终成品略松了一口气,款式比他想象中简洁顺眼的多。环形开口戒托,中间镶嵌五颗大小均匀的宝石。两枚戒指是一对的,一个中间是钻石,另一个是蓝宝石。
张起灵对宝石没有太大研究,他只知道钻石硬度最高,次之红宝石,再次之蓝宝石。当初导购小姐热情洋溢的介绍,他其实没有听进去多少。漫无目的扫了一圈,看见柜台里面有当季新款主打婚戒,男女一对,透明的钻石流光溢彩,像是流动的水波,他突然觉得很合适。
导购小姐练就处变不惊的能力,听到他的要求,只是愣了一愣就很快恢复笑意盈盈的模样。她推荐说不如配对的就用蓝宝石,象征沉稳坚韧,硬度也不错,可以使用同一款戒托,价位也非常合适。张起灵扫了一眼柜台里面摆放的一溜各色蓝宝石,用手指稳定点中其中一款深蓝略带紫的:“就用这个颜色。”
如今两枚戒指安静躺在他的手心,戒环内侧刻着两个人的姓名,英文斜体的Kylin·Z和Sean·W。深蓝的宝石和剔透的钻石,衬着金白色的戒托,放在一起有种难言的默契。张起灵心底浮起一种淡淡的期待,他犹豫一下,换了个郑重的坐姿,却又觉得椅子太高,索性单膝跪在地上。没有人教过他该如何做,他不知道如果吴邪醒着,他该说些什么,这样一想,吴邪此刻的沉睡也像是一种体谅。
张起灵用右手轻柔的托着吴邪的手,比划一下,左手虔诚的将戒指送入吴邪左手无名指跟。透明的钻石在那里非常合适,尺寸正好,他有一点高兴。深蓝宝石在张起灵的左手无名指闪耀,流水一般的光华,他左手轻轻贴住吴邪的左手,略错开些便十指相扣。
张起灵觉得他该说些什么,来纪念这一系列动作的最终完成。他想来想去,最后起身,嘴角轻轻贴了贴吴邪的额头。
“醒醒,吴邪,回家了。”
城市被浓烈的夕阳勾勒出深色的剪影,霓虹灯渐次亮起,依然是重复了无数遍的灯红酒绿。行人归家,结束一天的奔波,而夜晚的杭州正在醒来。
吴邪安静的沉睡着,长期输液导致血管略微发青,张起灵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猜测吴邪在做什么好梦。金白色的戒指,两个相同款式,贴着无名指的姓名。钻石和蓝宝石折射夕阳,透着温暖的光,像是一种承诺。
也许明天,吴邪就醒了,张起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