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治愈指南②
御盛湾的衣帽间很大,家政阿姨每周都会整理,遇到降温或升温,则会把应季的衣物提前收拾出来,妥帖地挂在架子上。
这里的抽屉和高柜又多,纪弥没怎么做过家务,压根分不清自己的某件旧衣服是放去了哪里。
所以,纪弥这几天察觉到衣服消失了几件,却单纯地没细究,以为被阿姨收纳到了别的地方。
这下好了,合着阿姨平白背锅,居然是被贺景延偷偷揣走。
纪弥此刻呆坐着,捏住自己的睡衣袖子,一时间非常茫然。
问完之后,纪弥若有所思地顿了下,扭过头盯着对方,眼珠子再往下转动,看向对方的被窝。
“尊敬的副院长,你是要审我?”贺景延警惕。
根据贺景延鬼鬼祟祟的行为,纪弥没觉得自己被尊敬,任性道:“我是要抄家。”
右手再度伸进棉被里,紧接着,又有新的收获。
贺景延不假思索地掐断语音,回头未雨绸缪补了句话。
[那个外卖店名也给我一份。]
发完没再看Noah的抱怨,他登录OC,翻着过往文件找到助理简历。
瞥向附图里的那张脸,贺景延随即嗤笑了声。
Noah向来做事认真,却有一个缺点。
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颜控,血脉里流着意大利人的浪漫基因,曾经在应酬上可以为了和美人搭讪而弃自己于不顾。
只不过Noah审美挑剔,因而鲜少为此犯蠢。
但这次看样子多少是有荷尔蒙影响。
“哥,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早知道我在酒吧摆一桌迎接你啊!”堂弟贺竞南敲门。
贺景延从照片上移开视线,对着门缝回应。
“别了吧,就你搞的那种排场,不知道是接人还是招魂。”
贺竞南端着一盘夜宵走进来,很不服气地反驳:“怎么会啊?可喜庆了!”
贺景延对那些花天酒地毫无兴趣,嗤道:“喜庆到能让祖宗们从棺材里蹦起来。”
贺竞南:“……”他等了两分钟,Jing没有向自己道晚安。
逼王。
纪弥在心里哼哼。
考虑到Jing看照片就是很受欢迎的人,他理解酷哥有拽的资本,没有多去计较。
纪弥轻快地退出软件,起身去洗澡睡觉。
往常生活沉闷单调,眼前难得有一个新的聊天对象,于是他的心情也不错。
而贺景延那边就不一样了。
“哥,你昨晚在家没睡好?”贺竞南吃着肠粉,震惊。
贺景延单手撑着头,散漫地坐在长餐桌的对面。
他冷冷地说:“要出门赚钱养一头23岁的巨婴就是会失眠。”
贺竞南大学毕业后一直在玩票,父母那边讨不着零花钱,就会抱贺景延的大腿。
其实不光是他,家里的这批小辈们多少都受贺景延庇护。
那声“大哥”喊得真心实意,贺景延确实被他们羡慕、崇拜与仰仗。
贺竞南对堂哥的表述没有异议,夹紧尾巴转移话题。
“昨晚你搞网恋搞得这么样?”他问。
自己本想活跃一下气氛,然而话说出口……
周遭气压怎么更低了啊?!
贺景延简明扼要地说:“加了一个二次元。”
贺竞南险些喷饭:“原来你是这种口味?”纪弥混乱地想着,但这些现在不是重点。
最主要的是……
自己和老板见的第一面,愣是没把人家认出来!
“贺、贺总?”纪弥有些晕。
贺景延嗤笑了声,分不清是轻松还是无语。
他说:“不用这么正式。”
这里不像国企那般拘谨端正,张总或王董之类的叫法几乎绝迹,为了营造轻松的办公氛围,高层们带头不挂这种称呼。
纪弥温顺地点了点头,从发蒙的状态中勉强找回几分冷静。
“别人说夏天最好两三天换次水,今天也该换了,我没有对你的鱼乱来。”他解释。
小心瞄着顶头上司的脸色,他怯生生地顿了一下。
再轻声地说:“但助理这种生物应该不用更新得那么勤快……”
贺景延的表情很淡,难以从面上分辨情绪,令纪弥很怀疑是在装蒜。
对于助理的试探,贺景延没接茬,很讨厌地另起了一个话题。
“东二门在哪里?我点的外卖快到了,还有一刻钟。”他问。
纪弥跟着转移注意力,轻快回答:“下了电梯往右拐,穿过前面那栋楼,有一排考勤打卡机的地方就是。”
然后,他心思细腻地感觉有哪里不够妥帖。
纪弥转而和贺景延说:“那边离A栋有点远,要不我过去吧?”
“不用,把鱼缸放回桌上,我跟你一起去。”贺景延安排道。
“之前我来开过几次会,但没怎么逛过。”他说,“正好熟悉一下园区。”
阳光照进明净的落地窗,暖洋洋的大楼内,他俩踏过发亮的地砖,一前一后走进电梯。
纪弥分明落后半步,望着贺景延高挑挺拔的背影,却莫名其妙有种自己被其扣留、被押送的感觉。
电梯门缓慢闭合,模糊地倒映出两人的轮廓。
纪弥站在贺景延身旁,身形高挑清瘦,线条薄而柔软,视觉上比对方纤细了一圈。
如果贺景延挡在他前面,他像是很容易就会被覆盖住,亦或被困起来。
他们的目光落在不同地方,谁也没开口交谈,厢内唯有设备运作的机械声,直到电梯平稳地停在五楼。
随着“叮”的一声,再度打开了门。
付千遥走进来,看到里面的纪弥,惊讶地想喊一声“小弥”。
但与此同时,他瞧见另外有个陌生男人。
猜着这应该纪弥在总办的同事,付千遥舔舔嘴角,把原本的称呼咽了回去。
他好心给纪弥撑场面,颇为恭敬地改口:“这不是我们尊敬的小纪老师吗!”
纪弥在真·尊敬的大领导旁边,正瑟瑟发抖:“。”
他敷衍地扯了扯嘴角,看着付千遥欢快地迈步过来,拼命地眼神示意让人换个电梯乘坐。
然而付千遥见纪弥这样子,还以为朋友在跟自己亲昵互动,拍了下纪弥的肩膀。
纪弥:“……”
“这班电梯还挺赏心悦目的啊?当CEO真有眼福,我要怀疑总办是颜控天堂了。”
付千遥打量两人,自然熟地调侃。
“上回营销部请了男模来卖腐,说真的不如省那钱换你俩上,并排站着就比他们养眼。”他还说。
轻飘飘的打趣声落下,纪弥感觉两眼一黑。
他绝望地心说,比起让贺景延卖腐,他们更可能被老板卖去当鸭。
“你别开玩笑了,搞不了那种东西……”纪弥干巴巴道。
他再急忙岔开这茬:“这会儿你是去干嘛?”
付千遥爽快地说:“今天下午的活不多,我偷溜寄个快递,你们呢?”
纪弥道:“我和他要去拿外卖。”
“懂了,吃下午茶。”付千遥脑补道。
他开玩笑地说:“趁着Delay还没有来,开个派对狂欢一下,享受最后的美好时光是吧?”
纪弥听着他开玩笑,痛苦地闭了闭眼。
救不了,真的救不了。
付千遥大概要和自己打包滚蛋了。
“确实是几杯咖啡。”贺景延道,再看了纪弥一眼。
蔫巴巴的,埋下了脑袋,显而易见地在不安。
“至于Delay么,是今天的航班来这边,小纪老师好像狂不起来,人也已经不太好。”他优哉游哉地补充。
纪弥:“……”
付千遥应声说:“他从上个星期就在慌,要我讲犯得着那么怕老板?你说是吧这位小兄弟?”
被他cue到的兄弟贺景延面不改色:“嗯对。”
紧接着,付千遥望向纪弥,不着调地加油鼓劲。
贺景延嗤笑:“手滑而已,那个人一开口就是胡言乱语。”
贺竞南来劲了:“长什么样啊?主页有哪些信息?让我看看!”
贺景延瞄了眼他,八风不动,没有配合。
“我可比你经验丰富得多,这人是纯爱战士还是浪荡人渣,有时候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贺竞南坐去他旁边,信誓旦旦地说:“你就信我一次吧!”
贺景延看他好奇得快疯了,懒得继续拉扯,解锁手机打开那个人的萌心主页。
“卧槽?你肯定是遇到渣男了!”贺竞南笃定地说。
贺景延:?
哪怕是算命,好歹还需要参考一下生辰八字。
mī的主页空空荡荡,几乎不存在有效信息,怎么就能被分类?
“主页没什么东西,看上去不怎么用这个软件,但他充了年度会员诶!APP才上线几天啊就当了氪金用户!”
“年度会员的功能都是给海王专享,你可能不清楚,就是好友上限数量啊,匹配推送数量啊,都比普通用户多。”
贺竞南这么说着,摊手提出询问。
“他要是不广撒网,干嘛要这种服务?给你们鸿拟做慈善吗?”
他再猜测:“难不成他和你一样也是鸿拟高管,过来巡视江山?”
对方都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肯定和核心管理层搭不上边,贺景延否认了这个可能性。
贺竞南询问:“上午他有再找过你么?”
贺景延拿回手机:“没。”
“这样更说明他鱼塘里的心动对象多着呢,翻牌子都翻不过来。”贺竞南说,“你太闷的话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
贺景延不屑一顾,嗤笑:“我又不去下海,盼着被他翻牌子干嘛?”
贺竞南:“。”
“还行,不喜欢但也不讨厌吧。”他懒洋洋补充,“就是这几天都没晒过太阳。”
殷潜说:“你每天就杵在鸿拟那片园区里,外面就算刮风打雷都对你影响不大啊。”
贺景延打了把方向盘拐进小路,车轮无可避免地淌过小水潭。
注意到旁边有一对并肩散步的男女,他提早压低了速度,驶过时没有水花溅起。
不过男方还是紧紧搂住了女方,摆明了不信任超跑车主的素质和车技,并抓住了当护花使者的机会。
贺景延在后视镜看到他俩拥抱着你侬我侬,冷淡地扯了下嘴角,心想殷潜说的也是。
自己又不是闲着没事干、整天爱好压马路的情侣之一,反正不需要逛街约会,气候差点对他影响也不大。
过后,他们来到Plum,另外几个朋友也陆续到场。
这时候还早,店里没什么人,销售经理很有眼力见地过来攀谈。
其他人纷纷点酒吃果盘,贺景延在旁边接电话。
哪怕他们坐在远离舞池的二楼,吵闹声也能从外面透进来,殷潜想偷听都听不到几个清楚的词。
他只能模模糊糊辨别什么“闪失”、“检查”……
殷潜匪夷所思:“稀奇啊,几个月没见,你都有对象来查岗了?”
贺景延说:“没这回事。”
“那是谁,大晚上的还管你在哪里浪?”殷潜不依不饶。
贺景延垂眼看着通话记录,将这串号码保存到联系录里。
他一边填写备注一边说:“市场监察局。”
殷潜:“……”
话是这么讲,殷潜瞄了眼备注,贺景延写的是“纪弥”。
“纪——弥——”殷潜碎碎念,“名字怪好听的,谁啊?好看不?”
“他是办公室招进来的新助理,前几天还认生,见了我都忍不住躲的那种。”
贺景延这么说着,忽地警惕:“你想干什么?他才大学刚毕业,你这个社会蹉跎十来年的少打歪主意。”
殷潜倍感纳闷:“我可没有吃嫩草的爱好,但你突然招那么小的助理干嘛?玩养成呢?”
贺景延一言难尽,这是Noah给自己找的人。
“是的,养成游戏圈卷王。”他想起纪弥今天忙了一下午。
殷潜喝了口酒:“你最好是,搞童养媳违法,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贺景延强调自己的道德底线:“真助理,你当我什么人?”
殷潜步步紧逼:“我哪清楚你呢,你都不肯正面回答他好不好看。”
桌上摆了一排洋酒,贺景延借故说要开车,只喝无酒精饮料。
他咬着吸管,自觉无辜:“让我评价一个男生长得好不好,我哪里看得出来?谁会特意关注这个?”
随即他东张西望:“大家不都一双眼睛一张嘴,大差不差?”
其他人见他瞧过来,搭话:“Delay,没想到这么巧。我问潜哥今晚哪里吃饭,他让我出来喝酒,一起庆祝你升职。”
他们同是做自研游戏,在开发者大会见过面。
这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那些爆款游戏的制作人多少有交情,再不济也会互相有一些印象。
尤其贺景延的记忆力很好,能滴水不漏地回应。
“之前和你在会上没能说几句话,以后我来这边工作,就有的是时间了。”
那人道:“那我等着你和你们发行部留点空档,我有新游戏刚搞完二轮内测,在谈合适的代理商。”
他们就着最近的版号审批聊了聊,一群人七嘴八舌。
见大家聊得热络,贺景延适时安静,打开手机看了眼,纪弥没再发消息过来。
殷潜问:“你有工作?”
贺景延总觉得纪弥举止反常,有什么东西瞒着自己。
他嗤笑:“我有孽债。”
殷潜道:“那笔债是不是姓纪啊?你打完那通电话就貌似有心事。”
贺景延回想着纪弥劝自己离开的那些话:“你有没有觉得这家店环境不好?”
“没啊,你不是随便找了一家么,我们又没那么臭讲究。”殷潜困惑。
他们交谈着,被提到的纪弥便推开门,被房间侧灯照亮了小半张脸。
他的长相绝对称得上漂亮,五官带着性别模糊的艳,瞳色偏浅而眼神柔软,衬得气质清澈又有灵气。
哪怕每个人审美不同,都会齐齐觉得亮眼。
纪弥一进屋,殷潜就猜到了他是谁:“我信了你的邪说分不清他好不好看。”
贺景延没搭理这句话,起身时对他说:“你这里烟味太重,我要对自己的肺好一点。”
殷潜:???
难得回香港一趟,贺景延喊来管家,当面交代一些家务事。
下午和堂弟去看望了一位住院疗养的伯伯,再被那人的子女留住,再三邀请着赴宴寒暄。
人情世故上的来往总是消磨心力,贺景延面上滴水不漏,内心无聊到了极点。
回家脱掉满是烟酒味的外套,Noah打来电话。
“沪市这边有几个GM*来找我,想着给你组一局接风宴,也正好认认脸,你觉得怎么样?”
贺景延懒得再应酬:“我走完任职流程就安排各组一对一汇报,到时候会挨个认识的。”
“你这是要吓死他们。”Noah无奈,“对了,你机票订了没?”
贺景延早就规划妥当:“明天从香港飞沪市,大概下午到,你们该干嘛干嘛。”
Noah提议:“你人不在,纪弥没什么事,要不让他来机场接你吧?”
提到的名字还很陌生,贺景延顿了半秒,才想起来纪弥是谁。
“行政那边派了司机。”他拒绝了Noah的安排。
在堂弟靠近书桌前,不知道出自什么心态,贺景延摁下鼠标,把简历页面直接关掉了。
那张漂亮的面孔随之消失在了视野里。
贺竞南没察觉到他的小动作,问:“下个星期要去沪市,周末就好好休息吧?那边都打点好了么?”
“嗯,其他人昨天就过去了,我还有些事情,多留一个周末。”
贺景延这么说着,吃了口热腾腾的虾饺,顺带在应用商城里搜索“萌心”。
作为鸿拟的股东和高管之一,集团里有新的产品上线,他当然要去看看,体验为辅考察为主。
只是他从来没用过这种软件,看着浪漫俏皮的登录界面,很不适应地蹙起眉头。
一些交友平台和职场软件为了营造真实感,鼓励使用本人的照片作为头像,萌心也是同样。
贺景延尝试用其他图片规避,系统显示机器审核失败。
可他没有自拍的习惯,也很少在台前露脸,更不会特意存照片。
“有我的照片吗?”他转头问。
“之前有过一张,那个,是因为你妈妈说想看你,我给她发过。”
贺竞南搓了搓手,干笑着回答。
当时担心偷拍被发现,惹来堂哥的抵触,所以他束手束脚,没有拍到正脸。
不过这样正符合贺景延的意思,贺景延截图上传,这下迅速成功。
他潦草地扫过首页各个分类,功能划分清晰,页面跳转得丝滑,引导步骤也很流畅。
短短几分钟里,他差不多搞懂了模块属性,但自己不是目标用户,玩起来没什么意思。
贺竞南蠢蠢欲动:“这个是什么啊,新的网恋APP?大哥背地里挺会玩啊?”
他勾住贺景延的肩膀:“你一去岂不是当头牌?”
贺景延扯了下嘴角,没搭理他的恶俗玩笑:“听你的语气,经常用这种?”
“无聊的时候用过两款,这些软件都大差不差吧。”贺竞南嘟囔,“读书的时候还会用来聊八卦。”
有些学生常常把出身院校写进简介,高教区范围内自成一个生态圈,社交时会讨论各自学校的趣闻。
贺景延沉默着听他碎叨,碟子里的桂花糕口感软糯,调味也不是很甜,正好加班了一晚上,很快地吃掉三片。
心里在琢磨产品的优化方案,他有一些走神,直到被贺竞南晃了晃肩膀。
“哥,别他妈想你那工作了,快看看你手机!”
贺竞南指了指他的屏幕,有种莫名其妙的自豪感和羡慕。
“你真的很受欢迎啊!”他感慨。
没到五分钟的工夫,贺景延的软件页面已经有二十多条未读消息,全都是匹配申请。
使用的头像虽然没有正脸,但强势矜贵的气质遮都遮不住,衣着精致考究,画面也非常有质感。
办完手续,贺景延等在病房里,到了十点钟,纪弥轻快地走进来。
纪弥摊开手掌:“回去打开家门之前,把你的卡片钥匙上交一下。”
贺景延拿出自己的钥匙,上面系着护身符,因为之前断掉过,所以被保管得很仔细。
然后,他看到纪弥拿出新的平安结,稳妥地替换了上去。
“你去庙里了?”贺景延闻到香烛的味道,“本来也不信这些,附近首饰店就能帮忙打结。”
纪弥摇了摇头:“我要求个心里安稳。”
贺景延道:“你怎么不给自己也买一件?”
“你在身边,我就很安心了。”纪弥弯起眼睫,回答,“一起回家吧。”
第118章 跟他回家①
鸿拟出于员工关怀,每年有一周的全薪陪伴假,鼓励大家享受福利,有空多与家人相处。
纪弥往年没请过这个假,这次提前规划好工作排期,在OA上提了流程。
“最近你跟Delay有安排?”沈光意问。
纪弥散漫地托着头,回答:“唔,他想带我见见他的家人。”
说起这件事,他隐约有些焦虑,换了个手撑住脑袋。
他看向沈光意,闷闷地吐露烦恼:“我其实心里没底。”
[之前在企业通讯录上查过新老大,ID是叫Delay吧?他好像隐藏权限了,搜不到照片诶。]
这是今年的校招生吹水群,已经建了三四个月。
所有人在上午总是死气沉沉,今天却格外热闹,就人事变动的话题聊了好多条。
手机接二连三响起提示音,吵得纪弥从睡梦中惊醒。
昨天他一直加班到凌晨才休息,此刻软绵绵地陷在小床里,浑身没什么力气。
秋天的阳光漏过窗帘缝隙,照进狭窄、老旧却整洁的租房,明亮得惹人心烦。
但纪弥懒得下床拉窗帘。
他眯着漂亮的眼睛,干脆把脑袋蒙进被子,过了会,一只手慢吞吞地伸出来。
枕头旁的手机被指尖勾住,再卷进了棉被里。
群里提到的Delay是个高管,之前在集团总部穗城供职,据说即将调来沪市,成为整个互娱事业群的CEO。
作为集团的核心板块,互娱承揽游戏业务,全球各地排布了多个工作室,吸金能力和研发水准位列行业顶部。
接替总裁不是小事,何况是从外地请来的陌生大佬,肯定吊足大家的好奇心
需要特定权限才能通往的有且仅有顶楼。
那片区域只属于总裁办公室,一个通常被简称为“总办”、整栋大楼里权力最高的地方。
没人不对此怀有憧憬。纪弥担心万一流年不利,真的会遇到现实里认识的人,特意拉远了可匹配距离。
选一个香港的,都不在大陆了,总不可能遇到了吧?
他这么考虑着,勾完了全部的兴趣选项,进入花里胡哨的推荐页面。
这款APP上线没到24小时,借由大厂的品牌效应和多渠道铺量宣传,用户数已经达到了庞大的数值,可供用户跟选妃一样选上很久。
[185/87KG,爱好帆船,投行民工,常年Base纽约。]
[HK体育生,19岁,沉淀中,顶峰相见。]
[有1吗?踩我哦/舔舔/舔舔]
五花八门的简介配上叠满滤镜的图像,一眼望去赏心悦目,纪弥却没什么点进去的兴趣。
怎么说呢……
深柜太久有点恐同。“人都是感官动物,像你这么好看,一见面就占有优势,Delay不该是率先被蛊得五迷三道?”
温暖开朗的声音回响在电梯里,纪弥的心越听越凉。
贺景延捧场地继续嘴欠:“嗯嗯。”
纪弥不敢与他对视,默默地倒吸一口气。
他无语,贺景延在嗯什么嗯?
怎么充满了阴阳怪气啊!
贺景延与付千遥一唱一和,仿佛纪弥的职场挚友,有没有激励作用尚未可知。
反正纪弥被夹在中间,看上去更想死了。
分开前,付千遥抛出友谊的橄榄枝。
“话说你是刚从穗城来的秘书?有空一起食堂约饭呗?我和小弥每次点椰子鸡锅,两个人总是吃不完。”
贺景延也客气道:“不是秘书,正式的任命函应该这周能群发在大家邮箱里,我当的是被下蛊目标。”
另外一边,纪弥暗落落撇了眼付千遥。
他只能说这辈子没见过那么丰富的表情。
震惊、窘迫、后悔……
惨得纪弥不忍心多看。
付千遥如同灵魂出窍,步伐踉踉跄跄,几乎是飘走了。
分开之后,他在微信对纪弥狂轰滥炸。
[我靠我靠,他怎么会是Delay啊???]
[为什么不早说他就是老板!!]
纪弥也很抓狂:[你准备进电梯的时候,我就眼神示意了!]
付千遥吐血:[妈的,我以为你在提醒我赶紧来一起看帅哥?]
纪弥:“……”
有的人也许就是活该。
付千遥:[为什么见过Delay的同事要说他难以直视啊?长成这样不是回头率爆炸吗!]
看到这行字,纪弥其实对此没什么质疑。
他已经理解了这个形容词背后的深刻含义,情绪有些心酸,慢慢打字回复。
[真的挺难以直视的,我现在也不敢看他了。]
付千遥:[……]纪弥:“……”
不是,这工作态度竟然没被开除?
他纳闷着,继而隔着一扇半透明的墙壁,忍不住往会议室里看了一眼。
四个小时的会议坐下来,别人俨然有些吃力,而贺景延的反应稀松寻常。
他一本正经坐着,指尖转着钢笔,目光则落在投屏PPT上。
手头大概有多线程的公务,贺景延时不时瞥眼手机,神色冷淡地在桌下戳一戳。
紧接着,他注意到纪弥在外面,和组织者说了句休息五分钟。
其他人纷纷喝水的喝水,走动的走动,有的泡了碗面条拿进去。
纪弥把三明治塞给他,听到他说:“帮我买杯咖啡。”
有涨房补在前,纪弥的觉悟提升了,到了饮料店就说要最贵的那杯。
服务生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啊,我们今天咖啡都没了,你要不要喝奶茶?”
反正贺景延没忌口,纪弥配合更换了品类。
不过他不知道贺景延爱喝哪种小料,很阔气地让服务员都放一遍。
纪弥没太意识到,自己不论是食堂打饭还是喝奶加料,只要是堂食就能吃到颜值红利,量经常能比正常多一倍。
两分钟后,纪弥收到了一杯八宝粥。
因为最近步入冬季,所以他点的是温热款。
纸装杯身看不清里面情况,纪弥拿到的时候,觉得份量不太对劲,但没怎么细究。
坐电梯的时候,纪弥与Jing宣布:[现在我从贴身保镖晋升成了头等奶妈。]
另外一边,贺景延忽地咳嗽了几声。
“Delay?”身旁人立即望了过来。
贺景延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摇摇头:“没什么,呛到了。”
“要不要帮忙倒杯水啊?茶水间就在旁边。”付千遥问,看着随时要起身。
贺景延不需要被人这么伺候,表示用不着这样。
他等纪弥回来的工夫,盯着mī发来的那行字,百思不得其解。
究竟是哪个充满了妖魔鬼怪的部门,怎么上下级关系这么离奇?
最开始mī搁这儿骂上司相比来说还算正常的了,后续成了打手,又演变到喂奶?
他回复:[需要我帮你报110吗,你这个上司真的不用被调查?]
这会儿纪弥对贺景延态度极好,说:[当他下属爽死了。]
发完这一句,他推开会议室的门。
之后会讲到一些技术迭代模块,贺景延让他也旁听一会,于是纪弥坐到了旁边。
“咖啡没货了,我买的是奶茶。”纪弥解释。
说起来这杯也能归在奶类里?贺景延心里起疑。
但他低头喝了口,愣是没吸上来,平生第一次对自己的肺活量产生茫然。
他盯着杯子好像在观察未知生物:“这是什么东西?”
纪弥道:“加红豆加珍珠加布丁,好像还加了烧仙草,都是加一点点,你看你喜欢哪个下次还能点。”
敢情是给自己炖了锅热量大杂烩,贺景延险些喝得血糖飙升。
当着一群人的面,他不好多说什么,散场上正想把人捉住,纪弥却先一步凑过来。
“怎么样?”纪弥问的是口味。
贺景延喝得腮帮子疼:“感觉快要物种进化。”
纪弥说:“那么好喝啊都要飞升了?”
贺景延扯了扯嘴角:“喝一口能吃五颗珍珠,我都要变成豌豆射手。”
纪弥:“……”
随后他发现贺景延还是有些讨厌,这人说完还不够,转头换掉了OC上的默认头像。
纪弥一刷新,就看到了“Delay”的名字旁边,顶着绿油油的豌豆射手。
纪弥:“。”
他无声表达着抗议,把自己的改成了海绵宝宝,脱水颓靡的那一种。
过了会,贺景延没来找自己说话,但明显发现了这点小动作。
纪弥再去注意的时候,那只豌豆射手已经变成了蟹老板!
“贺景延。”他实在受不了这人的骚操作,连名带姓称呼老板。
扭头一看办公室,贺景延却不在里面。
·
“我都知道了!”Shell心事重重地对贺景延说。
贺景延在茶水间倒了一大杯柠檬水解腻,见Shell严肃地拦在门口,差点以为秘书准备就地造反。
“你知道什么了?”他莫名其妙。
Shell字字泣血:“还以为你是看我太凄惨要加待遇,我终究错付了,你根本不是良心发现!”
付千遥:[可怜你拥有一个坏比上司,要不还是早点辞了,回学校读个博吧?]
纪弥:“。”
在他旁边,贺景延从货柜上找到了自己的外卖。
点了五杯不同风味的咖啡,被分别装在两只袋子里,他轻松地单手拎住。
“和秘书室说一声,我过来看看,请他们喝的咖啡放在楼上。”他嘱咐。
纪弥点点头,先给Noah发了通知。
Noah:[111。]
Noah:[你见着Delay了啊?我忘记把你拉到我们群里了,你等等@所有人就行。]
随即,纪弥被他拉进内部群。
他一看群名,倒是贴切:
《总办不相信眼泪(沪市远征版)》
加上纪弥一共五个,全是在这里办公的人员。
Noah是群主,贺景延也在里面,顶着系统默认的灰色头像。
在里面发完了通知,纪弥听到贺景延问:“和他们都认识了吗?”
“这两天大家都很忙,顶楼还没凑齐过人,有时候行政和HR也会过来,我容易弄不清。”纪弥说。
他看了眼群里其他人的头像,有的挂上了自拍:“现在我能把脸和人名对上号。”
贺景延倒是没什么态度:“Noah他们不怎么待在工位。”
纪弥“嗯”了声,说:“之前我以为秘书室会在CEO边上绕着转。”
“别的地方招了很多行政岗,那种差不多会这样,这里的话职责不一样。”
贺景延搭腔:“他们等于我的切片,背靠我的职权和别人做把控。”
整个事业群的摊子太大,一个人不可能顾得过来,独断不止会累死,往往还容易造成错漏。
“我也要用一下厨房,你大概还要多久?”隔壁合租的男人走出来问。
听到脚步声,纪弥掐灭屏幕,把手机揣进了兜里,紧接着转身看向对方。
“五分钟。”他说,“我热一下便当,很快就好。”
这套屋子是民用住房,被房东分别出租给了四五个人。
看起来条件很窘迫,但在这里见惯不怪,算不上是什么凄惨的事。
城市繁荣往往意味着物价水涨船高,尤其附近坐落了众多高新企业,租房就顺着大家愈发丰厚的薪水,拔到了夸张的水平线上。
单人公寓虽然宽敞又安静,但没有上万的预算根本拿不下。
商用水电和物业费又是大笔开销,大部分人哪怕收入不菲,一般也不舍得这样支出。
大多数民用房则被改造成了隔断间,就像纪弥的房东那样,按间对外出租。
这样的租房环境不太友好,纪弥虽然是本地人,但碍着一些原因,没有地方可以住,毕业后回到沪市就业,一度找房找得痛苦。
纪弥到处挑了有半个月,才选到这间房子的主卧,长租每个月六千多。
装修说好听点是复古,说难听就破旧,家具和环境都很一般。
但和其他室友相比,至少有独立的卫浴,面积也比较大,床和书桌不用挤在一条道上,已经是条件不错的那一类。
自己吃饭都在公司,下班得也晚,回来就睡个觉,没觉得哪里妨碍。
只是周末用厨房不方便,这种时候可能会和室友撞上。
“感觉没怎么见过你,搬来好几个月了吧?你好像总是大半夜才回来。”男人搭话。
纪弥听了有些难为情,怕自己无意地打扰过别人休息。
“嗯,工作有点忙。”他吱声。
“这样啊?我以为你是附近的学生,看起来还很小!”男人有些意外。
他先报了自己的公司,是一家电商企业,又问:“你是在哪里?”
纪弥没有隐瞒,随后听到对方恍然大悟地吸气。
“噢,高材生,我以前也投过鸿拟,简历都没被捞。”
“运气比较好,刚进去很不适应的。”纪弥接茬。
“要过那么多轮笔试和面试,怎么可能靠运气?”男人笑了笑。
他有些纳闷:“诶,你在房间里闷了一天,不和对象出去玩?”
纪弥没有澄清自己的感情状态:“想一个人多休息。”
男人说:“那多无聊,一个人多闷啊?趁着年轻多约会吧,再上几年班就支棱不动了。”
纪弥:“。”
不用再过几年了,光是现在,他刷萌心都觉得自己没那方面欲望。
三言两语之际,他热完速食便当,利落地收拾好自己的厨具。
然后他反手关上门,坐在书桌前,电脑打开《EVA》当做背景音,一边吃饭一边继续玩那个交友APP。
“这也能过审吗?”纪弥的心态已经从好奇变成了猎奇。
这些用户都爱晒身材,照片的露肤度很高,最多的姿势是撩起衣摆秀腹肌。
与此同时,纪弥的屏幕上跳出消息。
这回不是来自微信了,而是鸿拟研发的即时通讯OC软件,供以企业内部办公使用。
[Hi纪弥,我是一秘Noah,已经到岗咯,你搬工位需要人手的话可以喊我。]
[我才看到一辆小推车,里面应该是你的东西?]
[你直接上来吧,我正好有空,给你安排位置。]
纪弥礼貌地回了句“谢谢”,表示自己过两分钟就能到。
这些天他与原部门做转岗交接,昨晚刚刚忙完,办公用品确实都整理在推车里。
因为不知道会被安排坐哪儿,所以当时把车塞到了顶楼的拐角处。
这些东西现在被Noah拿到走廊上,对方没急着谈公事,热情地率先打招呼。
“吃早饭了吗?”Noah是个绿眼睛的混血儿,中文格外流利。
纪弥笑了下:“吃过了,椰蓉面包。”
Noah说:“等下我要去和项目组开会,和你交代几句,你工位就在Delay的办公室旁边。”
“这儿的架构很简单,除了总裁就是秘书和技术助理,助理只有你一个,要和Delay打配合的地方比较多。”
“最近你不会有什么新工作,先跟我们磨合吧。这边很久没新面孔了,我有什么没顾上的话,你随时提出来。”
除了纪弥,其他人都是跟随Delay迁来的同事。
换办公地点的时候,前一任助理因私人原因离职,所以他们临时招人替代。
纪弥听得认真,小心翼翼地问:“我有什么可以准备的吗?”
接下来纪弥有许多东西需要学习,只是现在Delay还在外地,没切实的任务可以布置。
在这种情况下怎样提前准备,也是一项能力考核,Noah不方便详细建议。
“要不给自己做点心理建设?Delay是个很难形容的上司,有时候会让人觉得……”
Noah词穷地停顿了下,哈哈大笑:“钱真的好难赚啊。”
纪弥心思细腻,察觉到Noah语态亲近,进而竖起了耳朵。
“比如说?”他问。
这里氛围扁平化,尤其是在快速上升的高新科技业。
环境的好坏往往能侧面证明团队的运转水平,人际上越是融洽,越是蓬勃有劲。
总办在这方面就松弛得不可思议,Noah清清嗓子,随即辣评老板。
“关于他的评价都很极端,有些人就喜欢锐意进取的领导,还有人就觉得他傲慢毒舌又挑剔……”
“要我概括的话,Delay是一个精英主义的事业狂,有时候真的不是故意刁难,他对别人严格,对自己要求更高。”
随即他们走回别墅,纪弥被放下来,问贺景延累不累。
贺景延用行动回答他,又把他抱起来了一下。
这次,纪弥双脚落回地面的时候,那辆车也停在了别墅旁边。
他们疑惑地往那边张望,大灯已经熄灭,司机却没有出来,貌似想避着他们偷偷溜走。
行径太过可疑,几个人僵持在门口,那位车主终究憋不住。
贺书峰从新车的驾驶位下来,一言难尽地瞧着他俩。
“看出来了,有的人特别爱。”贺书峰回旋镖贺景延在群里的发言。
第119章 跟他回家②
当地时间晚八点,三个男人站在别墅前,一时间气氛凝固,表情各有各的复杂。
贺书峰白天有要紧公务,不得不回公司一趟,表面对家里动静没兴趣,实际快要把钢笔签出火星子。
没办法回来吃晚饭,他还以为今天只来得及潦草打个照面,哪知道紧赶慢赶,正好看到这么一出。
贺景延自幼心气就高,不低头不服软,今晚甘愿弯下腰,慢悠悠地背着别人沿路走。
原本贺书峰注意到他俩,不自禁踩住刹车,是觉得这两人在胡来,想把他们叫上来载回去。
但自己跟在后面瞧了一会儿,竟发觉贺景延乐在其中。
他有些冷淡地环住胳膊,看着不值钱的Shell挪回了工位,然后转头望向纪弥。
哗。
电脑椅的滚轴在地毯上发出细微声响,纪弥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
他摸到鼠标查收新邮件,因羞赧而发烫的脸颊朝向屏幕,用毛茸茸的后脑勺冲着自己领导。
贺景延看清楚邮件内容,发件方来自于HR部门,抄送了整个总办,附件是CEO的任命函初稿。
HR配文:[这是草拟的文档,周五定稿前请大家多沟通,辛苦啦~]
起笔前贺景延和他们沟通过,不需要什么上任发言。
但是事业群换了老板,第一封群发给所有员工的邮件总要说些东西,鼓舞士气、满足好奇亦或者稳定人心。
总办对外发表的规划由秘书室负责书写,HR准备了盖着红章 的任命文件,以及对Delay简明的介绍。
贺景延的履历几近完美,海外顶尖名校毕业,入职后一手建立紫台工作室,主要管研发和发行线。
他陆续带过三款S级旗舰项目,如今均是游戏畅销榜的常客,也是整个互娱的招牌项目,每年都要被放在校招宣传视频里大吹特吹。
这样的背景用“天之骄子”来形容也不为过,纪弥惊讶地看完这些,忍不住瞥向贺景延。
真的太年轻了,这时候还靠在自己桌边,耷拉着眼皮懒洋洋晒太阳。
光看表面模样的话,比起位高权重的总裁,他更像是随性又倨傲的富家少爷……
“怎么了?”贺景延察觉到目光,发现纪弥的表情有些意外。
他轻嗤:“看完这份初稿,我也觉得描述得不够准,该着重强调的都没提。”
纪弥眨了眨眼:“你想要修改哪里,我帮你去对接?”
贺景延以防再被认错人,提意见:“他们都忘了提,我身高187,体重150,三围是100、78……”
颇有兴致地报数据报到一半,被姗姗来迟的Noah打断。
Noah一赶来就看到贺景延没做人事,无语又好笑:“你跟人牵红线呢?特么把这些花招留到求偶的时候用吧!”
他还发指:“骚得没眼看,不知道的听了还以为我们穷得卖总裁了。”
紧接着,Noah摸了摸下巴,对老板提出了直击灵魂的质疑。
“话说你是不是觉得小弥好骗,跟人家谎报了数据啊?”
纪弥:“。”周五,早晨八点五十分。
[咱们新老大的秘书室今早正式搬过来,有人到园区了不?求前线照片!]
[我昨天听到行政的在聊这个事,顶楼全部清空,架势特别大。
纪弥觉得也是。
正话和反话讲完,讨厌Delay的人只在性格上挑毛病,看来顶头老板的工作能力很受认可。
思及此,纪弥感觉肩膀一沉,是Noah拍了拍他的肩膀。
Noah既是分享,也是给纪弥打预防针。
他透露自己一直怀疑,上任技术助理跑路,可能是受够了Delay的脾气。
“是吗?”纪弥眨眨眼。
这里给出的薪水极为丰厚,是一个绝大多数人都愿意卖力的金额。
不过,自己不是刚离开象牙塔的温室花朵,见识过职场自上而下的压力能有多难熬。
Delay听上去是个卷王,说不定在他手底下,命和工资只能留一个?
而且Noah说了Delay毒舌,有可能是擅长言语施虐,以至于下属心理崩溃?
就在纪弥越想越邪恶的时候,Noah说出证据。
“人家提出想走的前一天,给Delay泡了杯咖啡放桌上,Delay喝完问谁给他配中药了。”
纪弥:“。”
Noah耸耸肩:“然后那人重新泡,Delay这回没评价口味,打听是谁刺杀一次没成功,还要袭击第二次。”
纪弥:“……”
万万没想到导火索竟是这样。
他身旁,Noah还在往下讲。
“中午那人搞砸了事,怕被骂呗,就倡导实行鼓励式办公,然后Delay看着他传错的资料包,夸了句他真有一手把鸿拟干倒闭的水平。”
“那人有点不肯认错的小毛病,我们费劲跟他复盘半天,他不太乐意听,表示自己只是粗心,能力还是很好的,以前应试总是第一,Delay就问考试科目是体育吗?”
回忆到这里,Noah感叹:“我真是草了,他还不如当场把人开除呢!”
纪弥:“…………”
这特么是什么职场大魔王?
在Delay来之前,自己主动走人还来得及吗?
“那个,我也不太会煮咖啡……”他求助似的看向对方。
Noah拍了拍他的肩膀,意思是让他放轻松。
“把你招进来没打算让你当保姆,虽然是助理,但重点在技术,不走行政线。”
纪弥讨教:“Delay有没有明确的喜忌事项呢?”
Noah摇摇头,再高深莫测地说出从业心得。
“少挣扎多适应,想靠做功课来避雷没什么用,没有人搞得定他。”
也就是说……
等着被老板搞吧。
待到这段聊天结束,纪弥近乎恍惚地坐到椅子上。
他望着忙忙碌碌的众人,别的忙帮不上,就陪设备中心的小哥装电脑。
再一转头,几个秘书不见踪影,大概去开会了。
他们一来就压力和强度拉满,没空组织迎新活动,纪弥不擅长应对热闹场面,本就暗自犯紧张,正好松一口气。
这里的作息是早十晚六,傍晚,纪弥与付千遥在食堂排队。
“你不和新同事吃嘛?”付千遥问。
纪弥嘀咕:“大家一轮轮地谈话和开会,全天不见踪影,顶楼只有我一个人在当保安。”
说完,他自动屏蔽朋友的笑声,研究起食堂菜单。
最抢手的海鲜面已经被第一批卖完,纪弥探头探脑看着热气腾腾的汤面窗口,点了一份牛肉面。
付千遥排在后头选得一样,再收住了笑意和纪弥嘟囔。
“我主管今天午休搜你来着,看完照片,猜测CEO招助理的时候被你晃过眼。”
公司用人制度严格,不可能在招聘上放水,但面试官们看到亮眼的简历照,偶尔也会被吸引着停留两秒。
而纪弥很无语:“那位大概连我名字都懒得记。”
“真的么?你可别谦虚。”付千遥指着餐盘,“掌勺阿姨见了你都心软,咱俩一样的面,你的浇头比我多两勺!”
纪弥垂下脑袋,根据Noah的描述,他合理认为Delay是Gay的几率为0%。
冷血无情的臭直男一个,怎么可能会留意下属的长相?
两个人在拥挤的食堂找到空位,付千遥咬着筷子,很快转移话题。
“话说你周末有什么打算啊?”他问。
纪弥回答:“做家务和看论文。”
付千遥打广告:“我参与的项目明天上线,送你尊贵的年度会员卡一张,请多多关照哈!”
纪弥迟疑了下,询问:“是你提过的交友APP吗?”
付千遥嬉笑回答:“定位是这个,实际的话,大模型预估有不少用户拿来谈恋爱。”
纪弥恍然大悟般“噢”了声,领悟到了产品精髓。
“约炮软件。”他说。
这话倒也没讲错,肯定会有相当一部分用户怀有猎艳心思。
大众意义上就是这么个说法。
他闻言没控制住视线,暗落落地由上至下扫了贺景延一下。
贺景延是典型的衣架子身材,套着日常的卫衣都很出挑。
但是不太显肌肉,穿得太严实了,衣服又很宽松,根本看不出胸围有没有三位数。
这一眼让纪弥联想到了Jing。
虽然Jing打扮得斯文禁欲,但因为西装版型贴身,勾勒得身体线条清晰利落。
如果是口气放浪些的人来点评身材,肯定还会加一句:
一看手感就很好摸。
“我今年的体检数据就这样,谁稀罕作假?”贺景延这时冷冷地回应。
Noah颇有求知欲地上前,试图打假:“那你让我量一下。”
“别,我受不了男的碰我。”贺景延拒绝。
原本正交代得起劲,除了外在条件,还想说一嘴自己铁直,掐灭之后不必要的脑补和麻烦。
可惜被Noah中途打断,贺景延不方便刻意再补充,不过自认为这句话流露得明显。
他说完撇了眼纪弥,但对方好像在走神,不知道想着什么东西,总之没太在意耳边的插科打诨。
而Noah听完感觉一头雾水,看贺景延的眼神好像看抽风病人。
不过贺景延平时工作压力大,生出一点大家难以理解的暗疾也正常,他没有多想。
他转头招呼着总办来之不易的新鲜血液:“小弥,晚上吃食堂?”
纪弥道:“嗯,我知道二楼有几个窗口很好吃,待会儿带你一起去?”
“那我把Shell和溪云也拉上。”Noah安排着,再问,“Delay你等下是回公寓么,还是在公司多留一会儿?”
贺景延虽然来的时候没和任何人打招呼,但在这里几个小时,消息已经传到了行政那边。
行政听说过新总裁不喜欢被刻意招待,没有直接来打扰,但在OC上发了信息来关心。
贺景延道:“行政让我检查下办公室里有没有缺的东西,我扫一眼就回去了,随身带来的行李箱还没收拾。”
办公室装修得和外面区域一样,是几乎找不到明亮色块的工业风,看起来高级且性冷淡。
没有花里胡哨的摆件和花束,电脑、工学椅这些实用品都和穗城时一样,是贺景延平时习惯用的最顶配。
只是这种感觉难以形容,他转而描述,当它发生的时候,自己感觉到这股情绪很强大……
仿佛被神明吻过。剪裁精良的西装衬着身形,尽管没有放出全身,但看得出来对方肯定肩宽腿长。
那双手的指节修长分明,手背隐约有凸起的青筋脉络,给人的感觉斯文禁欲,又不失一种力量感。
腕部戴着一只黑色腕带的古董表,或许是因为设计得端正优雅,亦可能是物主的气场太强,就算模糊了价值标识,也显得很昂贵。
纪弥怔了怔,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把头像放大看看……
但戳进个人页面的一瞬间——
[叮~您的匹配请求已送达,请等待Jing的爱心回应吧!]
[您已经完成初次申请好友,点亮怦然心动成就!]
我靠!纪弥头晕目眩。
这个破软件的申请触发条件居然这么低?
为了做媒真是不择手段!
· 团建允许携带家属,去年Shell还没谈恋爱,又不甘心就此放过公司羊毛,于是薅了他妈妈来旅游。
“长辈在的话你有压力?”纪弥问。
贺景延恹恹地说:“他妈妈做红娘生意,见谁都想拉去当男嘉宾,只有Noah逃过一劫,我们几个差点被挂上相亲网站。”
纪弥说:“咦,为什么Noah没被找?”
贺景延勾起嘴角:“老外在国内市场不受家长欢迎。”
“我听到你在造谣了!”Noah听力太好,大老远就在嚷嚷。
“我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你特么从小就在国外读书的请闭嘴,有什么资格说我是老外?”
一群人插科打诨,敲定总办的团建时间和地点。
每年年中固定安排项目考评,需要操心各款在研游戏的投资和进度,根本没精力旅游,年底太忙了也肯定没办法出门。
赶在年底之前,正逢北海道的雪季,很适合度假。
纪弥头一年参加这类活动,本来缩在角落有点不安,担心其他人想攀爬高山或者横穿沙漠。
发现大家都准备去酒店狠狠躺尸,他支棱起来了,再得知全程费用报销,又觉得自己能少讲几句老板坏话。
“你怎么回事,这两天心情不好?”方溪云询问贺景延。
Shell跟着打量贺景延的脸色:“是不是和制作人1v1面谈太累了?”
纪弥一本正经地“嗯嗯”两声,也盯着贺景延的脸看。
不过他的目光太澄澈,搞得贺景延颇有心理压力,有些别扭地撇开了头。
面对众人的关心,贺景延张了张嘴,决定与他们坦白。
“最近遇到点麻烦。”他缓慢开口。
“嗯嗯。”纪弥鼓励地应声,“你说呀,大家给你想想办法。”
贺景延单手撑住头,散漫地半阖着眼,似乎陷入了回忆。
“就是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我留在公司看Demo,那款游戏我印象特别深刻,开发组好像在用脚想玩法,在机制上被消消乐吊打。”
Shell着急拍桌:“我一直都说当断则断,把那捞钱项目砍了算了,上线等着被玩家骂呢?”
贺景延继续说:“然后我把总监喊过来谈了一会,又被技术中心的叫走,有个组长想要调整引擎架构……”
“他们又想烧钱了是不是?”Noah头疼地说,“一个自研引擎费了多少钱,拿出去都能造火箭了。”
贺景延顿了顿,再道:“反正我从技术中心回来已经凌晨了,方溪云在看虚拟主播,一直给皮套人刷礼物。”
方溪云听得崩溃:“该花花该省省,我偷点公司的电怎么了?你能不能别铺垫那么多有的没的!”
纪弥也忍不住催促:“后来你碰上了什么?”
“我被骚扰了。”贺景延一本正经回答。
话音落下,所有人目瞪口呆。
然后,一个个纷纷起身准备离开,不想在这里配合听贺景延胡说八道。
Noah无语:“你被骚扰?谁敢啊?”
他揉了揉太阳穴:“你别骚扰你助理就不错了,别整天晃到人家工位旁边招猫逗狗。”
Shell和方溪云对此表示同意,并对贺景延浪费了自己的三分钟时间,发出强烈的谴责声。
纪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没有像他们一样骂骂咧咧,很安静地跟在他们后面准备溜走。
但他路过贺景延座位的时候,对方长腿一伸,拦住了他的去路。
“干什么干什么?”Shell趁机指指点点。
“你注意点举止,否则小纪老师告你骚扰哈,组织到时候一定严肃处理你!”
贺景延瞥了他一眼,他连忙快步告退,顺带毕恭毕敬关上了这间房的玻璃门。
纪弥:“……”
“你在这里半年,有没有碰见过奇怪的同事?”贺景延道。
纪弥懵懂问:“奇怪?”
“和你一样是应届生,最近跳槽过来,估计很爱聊八卦,重点是性格比较……”贺景延顿了下,描述,“放飞。”
纪弥听得有些愣住,眼里满是都是困惑,随即蹙起眉头。
“之前是金九银十跳槽季,有很多同事流动,也会其他公司的实习生毁掉Offer来这里。”
不光是跳槽,那段时间各个部门也放出大量岗位,用于内部活水竞聘。
想要捞出这么个人来,难度非常大。
“你想找人的话,我可以去问问付千遥,他熟悉的同事比较多。”纪弥提议。
他还思索了一小会,认真地说:“我在开发组认识的那几个男生,都和你说的对不上号。”
贺景延想想算了。
晚上十点半。
港岛的每寸土地都淌着金钱气息,当下弦月高悬,车流却好似永远不会停熄,维多利亚港依旧热闹鼎沸。
而在香江南区,一切与市区里的喧哗成反比,浅水湾静谧得唯有丝丝缕缕的花香。
宾利沿着湾区的宽敞道路,熟门熟路地驶进庄园深处,随后停在洋房前面。
后座的男人姿态散漫,胳膊懒洋洋搭在车窗上,被家门口的灯光照着,映亮的半边脸年轻俊美。
他右耳戴了一只蓝牙耳机,里面正播着来自秘书的通话,从穗城的公司回到西九龙,这一路就没断过。
互联网行业向来忙碌,司机见惯不怪,恭敬地去弯腰开门。
眼看到了家门口,贺景延本来打算结束这场线上汇报。
只是下车刚走没两步,他突然记起了什么。
“你给我找的助理,人到了没?”贺景延问。
Noah一边把PPT里的资料同步到老板的邮箱,一边对新同事表达赞美。
“见过一面了,21岁的小帅哥,感觉很乖,本人比照片上还好看。”
贺景延顿了下,不可思议:“21岁?”
“终面的时候我给你发过简历啊,你是不是打都没打开?”Noah蹙眉。
他无语地说:“好歹以后是陪你做事的,能不能花点心思在人家身上?”
前阵子贺景延日程太忙,人事方面Noah是专家,两人配合已久,早建立了充分的信任,于是自己就全部交给对方处理。
之后自己每天都排满会议,确实没空管新助理究竟是扁是圆。
“应届生会不会太小了点。”贺景延用的是肯定语气。
Noah回答:“15岁考进少年班,硕士保送在TOP2,ACM竞赛金牌,跟的导师也是头一档,来头大着呢。”
这个助理岗位虽然需要项目经验,但经验不是最主要的。
因为日常事务中最多的是边看边学、球来就打,所以着重挑选的是技术基础、学习能力和抗压水平。
这三者上,纪弥的竞争力拔尖,即便鸿拟从来不缺学霸,经历能与他类似的天才也是少见。
“再说机灵有活力不好吗?你当谁都和你是怪物,加完两天通宵班,还能去参加一场发布会?”
Noah叹了口气:“就这种工作节奏,换个三十多岁的哪扛得住啊?腰椎都该坐变形了!”
贺景延沉默片刻,人已经从屋外走到书房,抬手打开了电脑。
耳机里,Noah还在碎碎念。
“他目前来看蛮靠谱的,午休的时候非常安静,趴在桌上缩成一团,不会打呼噜,给我推荐的外卖也好吃……”
“挂了。”贺景延冷淡地打断。
Noah察觉到他的轻蔑态度,在手机另一端咆哮。
“就算第一印象不太满意,好歹给三个月的考察机会吧?说不定你求着他留下来呢?!”
“可世界上怎么会有神?至少我没有见过。”贺景延道。
天际是粉色的火烧云,远处如梦似幻,他却没有多看,留恋于身边的真实。
导航终点是热闹的家宅,贺景延扫过这行地址,再与副驾的纪弥对上视线。
他心里动了动,有了答案:“注定来吻我的,是一直朝我走来的你。”
第120章 今日新婚
贺景延最近好像有心事。
不光总办的助理和秘书们察觉到了反常,小纪老师回到家,也发现贺景延的情绪不对劲。
空下来的时候,贺景延盯着窗外发呆,似乎在凝重地琢磨着什么事。
“明天有空的话,陪我们去试衣服好吗?”纪弥见他走神,戳了一下他胳膊。
前阵子Shell向他们发了喜帖,纪弥被邀请做婚礼的伴郎。
新娘的婚纱已经买好,他要与Shell一起试装,时间约在这周六。
贺景延回过神来,说自己有空,到时候顺便给掉红包,省得仪式当天有太多双眼睛。
Noah笑完,叮嘱:“中午我要和市场部开会,其他人估计也忙,你在这里好好守家。”
纪弥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但好奇:“Delay大概多久到岗?”
“这两天悬,兵荒马乱的,我估计周五吧。”Noah猜测。
纪弥听完点点头,暗地里胡思乱想。
感觉他来了这里好像门卫,不清楚Delay就位以后,自己会不会变成保姆……
午休时间,顶楼非常安静,秘书们都没回来。
纪弥兢兢业业守家,趴在桌前眯了一会儿。
他掐着点醒来,随后慢吞吞地伸了个懒腰,感觉睡得有点腿麻,起身绕着顶楼溜达。
路过一间半敞着门的屋子,纪弥忽地停住步子。
“诶,你是……”他眨眨眼。
眼前的男人不过二十五六岁,长了一张英俊的好皮囊。
身上是黑色薄卫衣,虽然没有印品牌Logo,但看材质和版型就知道价格不菲,在十月份的天气里显得清爽又舒适。
个子大概一米八七,典型的模特身材,流露出的气场锐意凛冽,帅得非常招摇。
纪弥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点碰到人。
而且,对方居然在戳总裁办公室摆的金鱼!
“你为什么这么嚣张?”他茫然地看着那人。
他以为对方是哪位秘书或行政,还好心地提醒。
“这几条金鱼是营销二组组长送的,Noah关照过不要玩,省得Delay来之前就死了。”
男人本来散漫地靠在摆放柜前,闻言缓缓直起身。
在纪弥注意到他的同时,他也在望向这个新人。
漂亮、青涩、挺拔……
以及一双眼睛里流转着“我也喜欢逗小鱼”的心思。
就在他打量之际,纪弥挪过来,双手稳稳地捧起鱼缸。
“万一出了命案,小心老板发飙。”纪弥轻声地说着。
他勾起嘴角的样子很俏皮,像是找到了同谋。
“不过这里有监控,你可以假装给鱼换水,端到洗手池那边去玩,就查不到你头上。”
男人跟着他去洗手池:“你瞧着挺熟练?”
纪弥弯起眼睫:“周五我没什么事,都和这几条鱼混成哥们儿了。”
男人张了张嘴,很想说什么,却又勉强闭了回去。
过了会,他看着纪弥津津有味地观赏金鱼,还是没忍住:“这儿真是个好地方。”
“对啊对啊。”纪弥点点头,模样很乖巧,眼神则是半点都舍不得从鱼缸里挪开。
他说:“话说我之前没怎么见过你诶,不过我都没把秘书室认全就是了。”
男人回答:“前几天我凑巧不在。”
纪弥这下终于抬起脑袋,缓慢地眨了眨眼。
“这样吗?我叫纪弥,是新来的技术助理。”他客套地伸出手。
男人配合地与他握了握:“听说你是从程序组里转过来的,对这个助理岗感觉怎么样?”
纪弥其实目前没什么实感,不过搜集了许多有关于这个岗位的酸甜苦辣。
他说:“按照网上的说法,周扒皮和长工小宝,我是凄风苦雨的长工。”
清甜悦耳的话音落下,他补充:“但这个么,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我会怎样还不知道。话说你怎么称呼?”
“平时大家叫我Delay,互娱事业群新任CEO兼任执行首席。”
“本名叫贺景延,景色的景,延迟的延。”
贺景延音色低沉偏冷,嗤笑时不显轻佻或者可怕,但十万分地欠揍。
“我倒是不姓周,但你么,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他拿腔拿调,有样学样,然后指了指面前的几条鱼。
言语暗含几分咬牙切齿,听着又更像调侃捉弄。
“先给你的哥们儿换水吧小宝。”
Jing看起来是个成熟的精英人士,情场也应该阅历很丰富才是,一聊天却纯情得像是没谈过恋爱。
过了一会,Jing慢吞吞回复:[你用来验货的那双眼睛,看的内容也太有营养了吧?]
纪弥:“。”
他差点朝屏幕翻白眼。
继而察觉到Jing的发坏背后,似乎有一些虚张声势?
纪弥捕捉到了这丝微妙:[Jing,你不敢线下见到我?]
Jing这次反应很快:[没有不敢。]
Jing:[只是你见到我可能会后悔。]
纪弥感觉古怪,直截了当地问:[你是脸长得很难看?还是头像用假照了?]
他认为能让自己后悔见面的情景,莫过于是这两种。
然而Jing否认用了假照。
Jing再表示,至少在过往的经历里,没有人嫌弃过他不好看。
纪弥已经在刷牙洗脸,瞧完对方的解释,不甘下风地说:[那我也是。]
Jing顺着问:[你长什么样?]
纪弥并不配合:[你又不和我见面,讨我照片干什么呢?]
Jing:[看看你以前遇到的那些人有没有撒谎。]
纪弥忍不住轻轻“切”了一声,故意抬杠:[我担心你拿照片去干一点不合法的事情。]
Jing:[哦,你想看我的么?]
纪弥眨眨眼睛:[你发。]
Jing:[想想算了。]
Jing:[担心你对我做不绿色的事情。]
纪弥:“……”
靠。付千遥解释:“有人满脑精虫,有人灵魂共鸣,有人奔现结婚,什么样的都会有,不要粗暴地拿个别用户概括平台!”
见纪弥一脸不理解,他打听:“小弥,你是不是没用过这种产品?”
纪弥点点头,被说中了。
他从小性格就乖,循规蹈矩地过了二十来年,每一步都按照优等生的标准没有踏错过半步。
以至于他读的分明是前沿科学,做过最先进的学问,心性却在单调的环境里格外保守。
在刻板印象里,线上发展的关系都不太靠谱,甚至显得有些轻浮……
“天啊,你好纯。”付千遥吃着面,颇为感慨地说。
“很多人都是刷着打发无聊的,这年代了交个网友不稀奇。”
“就算是网恋,大家目的性也没那么强,有缘聊两句,没缘就拉倒。”
纪弥微微歪过脑袋,不由地感到困惑,
“为什么人会喜欢一个现实里都没见过面的网友呢?”
付千遥无语地问:“你对谁动过心么?就想搞明白这么进阶的问题?”
虽然很受欢迎,但没谈过恋爱的纪弥:“……”
行,是自己不配了。
第二天,鸿拟正式推出交友APP《萌心》。
制作方是个穗城的工作室,互娱这边的NLP实验室参与其中,提供了算法协助。
纪弥在公用厨房煮夜宵,如约收到一串来自付千遥的会员激活码。
出于对朋友的支持,他靠在墙边,很快下载软件再注册账户。
进入页面后屏幕冒出许多粉色泡泡,伴随着轻扬的背景音乐,再引导纪弥做出选择:
您是[男]or[女]?
纪弥没有反串的爱好,果断选择了前者。
您的取向是[男]or[女]or[我想想]?
纪弥:???
这问得是不是有点多了?!
他下意识地想要回避,但转念一想,自己不可能在网上遇到现实朋友吧?
于是。
纪弥轻轻地戳了下[男]。
身为萌心的年度会员,在筛选上就可以精确许多,推送也更加个性化。
有的更大胆一些,穿得非常紧身,起伏、粗大的曲线一览无余,获得的好感数非常高。
然而纪弥甚至没敢多看,正准备卸载软件的时候,却刷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可匹配对象。
用户名:[Jing]
简介:[无。]
头像没有露脸,只是一张角度很侧面的他拍照
这在平台上应该位列天菜水准,反正加个好友也不收费,大家都乐意试试。
不过……
贺景延垂下眼,不假思索地挨个点“拒绝”。
“你这不知道珍惜的臭德行,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贺竞南痛心疾首。
他再恨铁不成钢,恐吓道:“不解风情的男人是要寡一辈子的!”
他的堂哥聪明早慧,成长过程是标准的精英模版。
因为平时上班很累,连周末都往往被抽干了力气,所以他很少会出门闲逛。
这次难得来透气,他干脆采购了一批东西,纸巾、牛奶、沐浴露……
一时忘了这些加起来有多沉,独自搬回去的时候差点丢掉半条命。
纪弥放下购物袋后手抖个不停,掏出手机一点未读消息,再是不可思议地凝固住。
总有一天,他要知道Jing到底是扁是圆?是帅是丑?
最好面对着面,看Jing还说不说得出这种嚣张话……
自己好想把人从对面揪出来!
纪弥用力地戳着屏幕:[好吧那你就别发了。]
[否则我看完真的有可能会梦到你,做噩梦对睡眠不太好。]
这一句显得有点凶,纪弥补了个表情:[QAQ]
随后,他点外卖去公司。
“我等下准备去公司,你在不在加班呀?我多订一杯奶茶?”纪弥凑起送费,给方溪云打电话。
方溪云困得神志不清:“我还在床上呢,Delay这条狗……天亮把我吵醒过的人除了公鸡就只有他了。”
抱怨完,他说:“帮我订一杯吧谢谢,我晚点来。”
一个小时之后,纪弥拎着奶茶走进鸿拟。
顶楼很只有他的脚步声,远远一眼望去,外面几个工位全部空着。
于是他以为这里没有人,看视频的时候直接开了外放。
有游戏频道的主播在聊鸿拟高层变动,纪弥一边拆开吸管,一边听得津津有味。
“有传闻说互娱以后是Delay当CEO-1,这个很正常,他以前待的紫台工作室很核心,也做出了成绩,集团对他有信任。”
“他大学在MIT,嗯对,我俩是校友,不过不是同一届,他很早就提前毕业去了鸿拟。”
“平时有没有交流?我没有,其他同学倒是很高兴能加到他微信,他们应该主动联系得挺勤快。”
主播讲到这里,笑了声:“那些人说终于打入了大佬的好友列表,感觉离打入大佬的户口本不远了。”
这个主播说话风趣,纪弥闷闷地笑。
金鱼们在玻璃缸里无辜吐泡泡,纪弥没再关心它们如何上浮又下潜。
他怔愣半晌,满脸都是不可思议,艰难消化着对方的自我介绍。
……平时被大家叫做Delay。
……新任CEO兼任执行首席。
这和同事群里爆的照片完全不一样啊?
要是丢去营销组,都能当上镜模特了!
所以总办在架构上是垂直管理,以贺景延为顶端统管,秘书各自有负责的模块。
贺景延不止标注日期,还手写了一行字:
[这天收到了小mī的照片,Jing每次看到都会心跳变快。]
纪弥眨了眨眼,有些腼腆地笑起来。
紧接着,他看到第二张照片,自己站在冰箱前,目不转睛地观赏小雪人。
[这天纪弥再次拥有了自己的雪人,以后每年下雪,贺景延都会让他当全小区最受羡慕的小孩。]
第三张则是纪弥在海洋馆,他朝贺景延明媚地微笑。
[这天你对我笑了,之后我们还参观了什么?我不再舍得从你这里挪开眼。]
打这张照片开始,后面的许多张,纪弥总是看着镜头,而贺景延开始出现在画面里。
比如他们一同去贺景延的母校,有学弟帮忙拍了合照。
比如纪弥当Shell的伴郎,与贺景延碰过香槟,姿态意气风发,被伴娘拍了下来。
再比如上个月出国团建,纪弥毫无戒备地靠在贺景延身上,被同事记录了睡相。
看到这张偷拍的时候,纪弥已经快要走到二楼。
他翻到背面,贺景延写着:
[这天你在高空睡得很熟,宝宝,想你每晚在我臂弯安睡。]
第121章 if陪你长大①
昨晚下过雪,绿化带覆上茫茫一片白霜。
纪弥趴在窗前张望,鼻尖不小心碰到玻璃,冰凉得急忙缩了回去,皱皱眉头不太高兴。
在家磨蹭了大概十分钟,再不走就要赶不上公车了,纪弥垂着脑袋背上书包,锁掉生锈的大门。
外面已然冰天雪地,寒风透过围巾往脖颈里灌,纪弥怕被冻僵,逼着自己蹦蹦跳跳地跑起来。
坐上车的时候,他气喘吁吁地拉下围巾,露出一张秀丽的脸。
纪弥的五官还很稚嫩,初中生没长开,但因为营养不良,脸颊早早消去了婴儿肥。
在冬天跑完这么一段路,他觉得喉咙很痛,可是一摸书包,水杯忘在了桌子上。
纪弥:“……”
不是,这工作态度竟然没被开除?
他纳闷着,继而隔着一扇半透明的墙壁,忍不住往会议室里看了一眼。
四个小时的会议坐下来,别人俨然有些吃力,而贺景延的反应稀松寻常。
他一本正经坐着,指尖转着钢笔,目光则落在投屏PPT上。
手头大概有多线程的公务,贺景延时不时瞥眼手机,神色冷淡地在桌下戳一戳。
紧接着,他注意到纪弥在外面,和组织者说了句休息五分钟。
其他人纷纷喝水的喝水,走动的走动,有的泡了碗面条拿进去。
纪弥把三明治塞给他,听到他说:“帮我买杯咖啡。”
有涨房补在前,纪弥的觉悟提升了,到了饮料店就说要最贵的那杯。
服务生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啊,我们今天咖啡都没了,你要不要喝奶茶?”
反正贺景延没忌口,纪弥配合更换了品类。
不过他不知道贺景延爱喝哪种小料,很阔气地让服务员都放一遍。
纪弥没太意识到,自己不论是食堂打饭还是喝奶加料,只要是堂食就能吃到颜值红利,量经常能比正常多一倍。
两分钟后,纪弥收到了一杯八宝粥。
因为最近步入冬季,所以他点的是温热款。
纸装杯身看不清里面情况,纪弥拿到的时候,觉得份量不太对劲,但没怎么细究。
坐电梯的时候,纪弥与Jing宣布:[现在我从贴身保镖晋升成了头等奶妈。]
另外一边,贺景延忽地咳嗽了几声。
“Delay?”身旁人立即望了过来。
贺景延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摇摇头:“没什么,呛到了。”
“要不要帮忙倒杯水啊?茶水间就在旁边。”付千遥问,看着随时要起身。
贺景延不需要被人这么伺候,表示用不着这样。
他等纪弥回来的工夫,盯着mī发来的那行字,百思不得其解。
究竟是哪个充满了妖魔鬼怪的部门,怎么上下级关系这么离奇?
最开始mī搁这儿骂上司相比来说还算正常的了,后续成了打手,又演变到喂奶?
他回复:[需要我帮你报110吗,你这个上司真的不用被调查?]
这会儿纪弥对贺景延态度极好,说:[当他下属爽死了。]
发完这一句,他推开会议室的门。
之后会讲到一些技术迭代模块,贺景延让他也旁听一会,于是纪弥坐到了旁边。
“咖啡没货了,我买的是奶茶。”纪弥解释。
说起来这杯也能归在奶类里?贺景延心里起疑。
但他低头喝了口,愣是没吸上来,平生第一次对自己的肺活量产生茫然。
他盯着杯子好像在观察未知生物:“这是什么东西?”
纪弥道:“加红豆加珍珠加布丁,好像还加了烧仙草,都是加一点点,你看你喜欢哪个下次还能点。”
敢情是给自己炖了锅热量大杂烩,贺景延险些喝得血糖飙升。
当着一群人的面,他不好多说什么,散场上正想把人捉住,纪弥却先一步凑过来。
“怎么样?”纪弥问的是口味。
贺景延喝得腮帮子疼:“感觉快要物种进化。”
纪弥说:“那么好喝啊都要飞升了?”
贺景延扯了扯嘴角:“喝一口能吃五颗珍珠,我都要变成豌豆射手。”
纪弥:“……”除了付款回执,Jing还通过了自己的申请!
这下他的手貌似更抖了。
贺景延闭了闭眼睛,打字:[所以私底下是什么事?]
纪弥凑热闹归凑热闹,虽然在吹水群里窥屏得目不转睛,但不乐意开口散播别人的私事。
何况这种太过捕风捉影,容易助长谣言,他知道言语中伤有多痛。
[我想去休息了,晚安。]他回避地说。
“我估计先去公寓,你喊秘书室准备一下,周五把运营项目的里程碑进度计划整理出来。”
这样说起来,Noah不确定老板什么时候来公司,便没有通知别人特意准备,忙碌于手头布置的任务。
纪弥难得过了一个无忧无虑的周末,没有工作弹窗,更不需要回去加班。
今天睡到了自然醒,他起床看论文,到傍晚和Jing打了声招呼。
[你明天需要上班吗?]他字里行间似乎掩着一声叹气,与人寻求共鸣。
Jing:[不用。]网友之间多了屏幕和键盘,有时候反而少了一些顾忌。
会有往常内向的人变得健谈,也会有平时沉稳的人到处发疯,反正线下谁也不认识谁。
不过,纪弥毕竟是第一次这样口出狂言。
除了心跳加快、浑身紧绷,在等待对方回应的间隙里,他不禁倒吸气,自己是不是昏头了?
纪弥喝了口矿泉水压住情绪,强制般地转移注意力。
眼前的笔记本电脑已经跟了他六年,运行速度很慢,风扇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
听着机器启动的嘈杂声,纪弥点开桌面上的[小鸿助手]。
输入在功能类型里选择远程,输入自己的办公IP和密码。
这台电脑的网络延迟率很高,自己习惯了公司的新设备,着实明白了什么叫由奢入俭难。
以前卡顿时不怎么心烦,如今等了几秒就无聊。
纪弥的目光再度飘向手机,萌心界面跳动,掐点似的弹出新消息。
Jing:[噢。]
Jing:[你对办公室恋爱有兴趣?]
这位帅哥跳过了对身材的夸赞,或许是因为害羞,又或许平时没少被吹捧,早已不会在意。
他抛出来的话题太震撼,纪弥光是假设一下,就觉得被雷劈了。
于是纪弥反驳得飞快,像一只不慎滚进毛衣里、被静电激起炸毛的猫咪。
[当然没有!]
Jing觉得有些好笑:[那你怎么留意他有没有肌肉?]
纪弥为了自己的清白,不惜向上司泼脏水:[他要是太虚了,我会忍不住担心。]
Jing:[蛮有人文关怀。]
纪弥:[我关怀他会不会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这么一说,Jing感觉到了纪弥的态度。
Jing腔调凉凉地分析:[你不太喜欢这个上司啊。]
纪弥真的不太想回忆贺景延了,干脆地岔开话题:[如果你当上司的话,会因为被下属讨厌而难受么?]
Jing显然不太在意这方面:[我但愿他别太喜欢了。]
纪弥:“……”
他盯着这行字,撑着脑袋不禁眨了眨眼。
正好电脑顺利连接远程,他在屏幕前坐正,便投入到了工作里去。
找出没看完的开发组月报,打开做表的辅助工具,各款游戏按照赛道类型划分,梳理着每个组的里程碑外放数据。
纪弥做事认真耐心,埋头就是小半天,从右边房间传来情侣连麦的说说笑笑,对他没有丝毫干扰。
再从电脑前面移开眼,已经是凌晨一点半。
那对情侣还在煲电话粥,估计组队打着游戏,男生时不时扯嗓子嚎一句“看我乱杀”。
吵闹声不止是纪弥一个人听到,很快,有其他室友打开门,忍无可忍地嚷嚷。
“傻逼吧草,是必须赶紧留遗言吗?非他妈大半夜说?”
收声,夜色安静。
纪弥从小就乖巧懂事,也总是小心翼翼,心知这里隔音很差,洗澡时愈发轻手轻脚。
换下来的衣物没有犯懒囤在篓里,洗掉以后想挂去外面的大阳台,然而那里晾了一长排别人的内衣裤和袜子。
大概是被粗暴地塞进洗衣机,倒进一堆洗衣液甩完几圈就不管了,它们皱巴巴的又散发浓重香味。
纪弥顿了下,沉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主卧有一间采光很好的飘窗,搭了折叠的小架子,凑合着可以挂衣服。
“好像衬衫是有点多……”纪弥晾完,苦恼地思索。
从校园步入职场,环境截然不同,应该添置点合衬的衣服。
纪弥:“……”
他不太开心地说:[噢,早知道不问了。]
Jing:[你的工作很痛苦?]
纪弥嘀嘀咕咕:[之前有点吧,但最近换了一份,还不知道上司怎么样。]
Jing的语气有些微妙,像安慰又像冷笑:[应该不至于太残破。]
说完,他执着于昨晚中断的话题。
[话说那个新任的事业群总裁,到底私生活有什么爆料?]
纪弥这次拒绝得很明显:[背后议论别人有的没的不太好吧。]
照片尚且有一部分依据可以支撑,但这个真就全凭一张嘴了。
与此同时,贺景延“啧”了声,好奇心被吊起来,想着该怎么让对方说出实话。
他刚跑完步冲完凉,宽阔结实的肩膀上搭了一块干净毛巾,杵在花厅的沙发上陷入沉默。
因为从没和网友这样打过交道,他转头求助于百度搜索。
出来的建议有威逼利诱、软磨硬泡、旁敲侧击等等。
介于自己和那位mī还不熟,存在着被删好友的风险,所以太烦人的肯定不能用。
剩下的有效手段就只有……
撒娇卖萌、勇当绿茶。
贺景延面无表情地退出搜索页面,在这之前还不忘给这个答案点了个差评。
五分钟之后。
纪弥的手机一振,是Jing的消息。
[不会当真,只是随便听听,这样可以吗?]
[我好像有点过分了,不好意思,要是为难的话,忽视我也可以的。]
纪弥:?
虽然语气柔和,但他越看越奇怪,怎么莫名其妙有种忍辱负重的感觉?
要这么讲的话……
纪弥咬住嘴,鬼使神差地作出回答。
[别人说他疑似是Gay。]
尽管他描述得克制,但这条信息依旧颇有冲击力。
贺景延垂眼瞧见这行字,反复读了三遍,确认自己理解得没差错。
然后他不自禁开始反思……
自己什么时候喜欢男人了??!
他对小众取向并没偏见,但不代表能接受自己被歪曲事实。
一连两天接收到匪夷所思的内容,贺景延蹙起眉,不知道他在沪市那些人眼里,究竟是什么奇形怪状的样子?
之后落地沪市,被司机接上商务车,贺景延还在纳闷自己怎么会被当做同性恋。
本来他打算安顿行李,这下突然改变了想法。
“麻烦直接送我去园区。”贺景延吩咐。
他一边拿出工牌,一边说:“随身行李送到公寓就好,会有物业管家来取。”
司机是个和善的中年男人,随口关心:“这么忙啊?别太累着了。”
贺景延回答:“想先看看公司现在是什么样。”
贺景延看着那双眼睛,开口时终究没有否认。
他通知:“纪弥同学,今天别跑操了,老师那边我会去说明,有一件事情想和你聊聊。”
胡编以后,贺景延才开始后悔,自己和这初中生能有什么事?
纪弥得知可以不跑操,漂亮的眼睛亮了亮,被许多人偷看的慌张也抛到脑后。
“噢,好的。”纪弥半信半疑地说。
年幼就需要自力更生,他对陌生人有些警惕,好在这里是学校,感觉到任何危险都可以逃跑。
他提问:“你是谁呀,为什么知道我名字,那我们聊什么?”
这下被彻底架上了,贺景延右手揣在口袋里,将那张纸条用力地揉碎。
想了小半天怎么圆谎,他只能憋出一句:“昨天看你书包旧了,我想给你买一只新的。”
说完自己都嫌生硬,贺大少爷咬咬牙,忍辱负重地补充语气:“好吗?”
第122章 if陪你长大②
可以这么糊弄过去么?
贺景延努力让自己声音听着温和,表情勉强自持,内心倍感恶寒。
毕竟他这辈子没那么肉麻过,硬着头皮难免浑身别扭。
好在初中男生头脑都很简单,贺景延想着,就像家里那只杜宾犬,敲敲肉罐头可以朝自己“恭喜恭喜”。
然而这一次,他讲完以后,纪弥不仅不朝他热情拱手,而且上上下下扫了他好几眼,仿佛在打量某种不明生物……
并转头就去喊了巡逻的学校保安。
贺景延:?
纪弥登时耳根发烫:“我绝对不会!”
听到纪弥几近羞赧地做出保证,贺景延没再打岔,话题回到了正事上。
互娱的NLP实验室是萌心的技术支持,最近产品上线有很多修改事项。
总办有相关的追踪单,贺景延把二级负责人挂在了纪弥下面,让他抽空跟一下进展。
把这些一项项安排好,才过去半个小时。
纪弥惊讶于这里的效率,毕竟以前在开发组核对排期,七嘴八舌至少要花一个半小时……
“我还有哪里要注意的吗?”他问。
贺景延抬起眼,目光越过纪弥的肩头:“以后不用帮忙关门,有汇报的话随时接进来。”
不需要多提醒,纪弥瞬间理解了言外之意。
这是为了方便沟通效率,也是为了上下级避嫌。
有这份自觉其实对双方都好。
贺景延往后退了一步,纪弥也注意保持距离,表示自己刚才不小心顺手捎上,之后一定会记得。
下午总办准备开内部会议,行政推着餐车派发茶点。
公司氛围就这样,隔三差五投喂甜品和饮料,每逢例会或版本日,大家一边工作一边吃。
“Delay你这扇门这样开着就行了?”行政察觉到了细节。
贺景延道:“嗯不用管。”
这位派来送餐的行政性格很外向,到了顶楼也有意在总办刷存在感。
他搭话:“是方便监工你的助理吗?”
旁边喝着酸奶的纪弥一顿,暗落落地望向贺景延,感觉可怜又弱小。
贺景延也闻言打量他,眼尾藏着不太明显的笑意。
“没,从我位置上虽然能看到他,但每天没有那个盯梢的空闲。”
行政捧场似的应声,纪弥松了口气。
紧接着,贺景延慢悠悠说:“但我的助理就不一定了。”
纪弥:?这是年薪达50万以上的在职证明,上面盖了红色公章 ,用来办理出国签证。
其他同事早就习惯了满世界飞的生活,集体讨论的时候都没注意到,其实纪弥还没去过日本。
贺景延被转移了注意力,视线从手机里挪开:“现在签证需要审批多久?”
“大概一周吧,如果材料什么问题的话。”行政道。
不过,领事馆只有工作日才能接待办理,高层换组后总办压力很大,很难抽出半天假期。
贺景延考虑到了这茬,和纪弥说:“周五下午你有什么事?”
纪弥闻言打开自己的日程表,事情不算太多,但有场会议比较重要,不方便缺席。
“这场会我去开,你提前两个小时下班。”贺景延道。
纪弥还没反应过来,半信半疑地抬起眼:“我有什么出勤任务吗?”
“去把你的签证办好,方溪云不是吵着要带你泡温泉,Noah还想教你怎么滑雪?”贺景延道。
他吩咐:“别让他们当天找不着你,那他们也跟着你打蔫。”
·
纪弥之前也出过几次国,但都是跟着校方去学术研讨,纯粹的旅游还是第一次。
办护照的过程比想象中顺利,他很早就离开了领事馆,扭头发现旁边有大型商圈。
他很有兴致地开始买出行用品,念书时用的行李箱已经很旧,尺寸太大了也不方便,正好换成一只新款。
然后纪弥逛到超市,路过散装零食区,还挑选了一些方便与朋友分享的饼干和果冻。
Jing:[晚上你们开会么?]
萌心弹出消息提示,纪弥发觉Jing这几天话变多了,会打听他是否加班和出差。
纪弥:[领导去了,但我没有。]
傍晚有技术中心的季度汇报,直接办在园区的报告厅,少说有上百人参加。
这部门在事业群里很重要,地位也比较特殊,所负责的模块与研发革新沿息息相关,在沪市的所有大组都会来听他们的课题进展。
到场的一般是核心管理层和资深专家,如果纪弥如今留在开发组,怎么也排不上他去当观众。
但换到总办以后,接触到的资源拔高一大截。
在两天前,纪弥甚至提前看到了这场汇报的PPT,因为他们先要给贺景延过目。
他问Jing:[你在临时开会?]
Jing:[本来想翘掉的,都知道大家要讲的内容,走这个过场没什么意义。]
周五晚上被迫加班,多少有点可怜,纪弥有些幸灾乐祸地翘起嘴角。
他困惑:[那你怎么屈服了?对面那么大牌?]
Jing:[是啊。]
发完这句,主持调试完耳麦开始讲话,贺景延随之收起了手机。
技术中心一直被董事会重视,每个季度出一次汇报,集团和事业群总办都会派人来现场听。
贺景延被安排在第一排,不方便玩手机,干脆认真听人作报告。
听PPT和看PPT的体验感全然不同,尤其主讲人很擅长讲述,眨眼便过去了四十分钟,台下观众依旧聚精会神。
等到主持提醒大家中场休息,大部分人尚且沉浸在思考当中,周围的交谈声不是很吵。
贺景延喝了口矿泉水,清楚地听到旁边两位老总在聊天。
他们就“周末干嘛”这件事展开了长篇大论,顺着这个话题,把家里有几个孩子、读的哪所学校都抖落了出来。
贺景延默默听着家长里短,继而灵光一现。
他垂下眼,给mī发:[周末干嘛?]
被Jing询问起安排,纪弥碰巧在店里逛得腿酸。
他停步看完信息,也没有思考太多,随手拍了一张眼前的货架照片。
纪弥懒洋洋靠在架子旁:[周末还没想好,但现在很累,我在买部门团建的东西!]
这么说完,他忽地察觉不对。
过去的半个多小时里,自己选完了收纳袋压缩巾、保暖的手套帽子、便携式充电宝……
正在挑的是……
泡温泉的泳裤!
眼前的笔记本电脑已经跟了他六年,运行速度很慢,风扇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
听着机器启动的嘈杂声,纪弥点开桌面上的[小鸿助手]。
输入在功能类型里选择远程,输入自己的办公IP和密码。
这台电脑的网络延迟率很高,自己习惯了公司的新设备,着实明白了什么叫由奢入俭难。
以前卡顿时不怎么心烦,如今等了几秒就无聊。
纪弥的目光再度飘向手机,萌心界面跳动,掐点似的弹出新消息。
Jing:[噢。]
Jing:[你对办公室恋爱有兴趣?]
这位帅哥跳过了对身材的夸赞,或许是因为害羞,又或许平时没少被吹捧,早已不会在意。
他抛出来的话题太震撼,纪弥光是假设一下,就觉得被雷劈了。
于是纪弥反驳得飞快,像一只不慎滚进毛衣里、被静电激起炸毛的猫咪。
[当然没有!]
Jing觉得有些好笑:[那你怎么留意他有没有肌肉?]
纪弥为了自己的清白,不惜向上司泼脏水:[他要是太虚了,我会忍不住担心。]
Jing:[蛮有人文关怀。]
纪弥:[我关怀他会不会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这么一说,Jing感觉到了纪弥的态度。
Jing腔调凉凉地分析:[你不太喜欢这个上司啊。]
纪弥真的不太想回忆贺景延了,干脆地岔开话题:[如果你当上司的话,会因为被下属讨厌而难受么?]
Jing显然不太在意这方面:[我但愿他别太喜欢了。]
纪弥:“……”
他盯着这行字,撑着脑袋不禁眨了眨眼。
正好电脑顺利连接远程,他在屏幕前坐正,便投入到了工作里去。
找出没看完的开发组月报,打开做表的辅助工具,各款游戏按照赛道类型划分,梳理着每个组的里程碑外放数据。
纪弥做事认真耐心,埋头就是小半天,从右边房间传来情侣连麦的说说笑笑,对他没有丝毫干扰。
再从电脑前面移开眼,已经是凌晨一点半。
那对情侣还在煲电话粥,估计组队打着游戏,男生时不时扯嗓子嚎一句“看我乱杀”。
吵闹声不止是纪弥一个人听到,很快,有其他室友打开门,忍无可忍地嚷嚷。
“傻逼吧草,是必须赶紧留遗言吗?非他妈大半夜说?”
收声,夜色安静。
纪弥从小就乖巧懂事,也总是小心翼翼,心知这里隔音很差,洗澡时愈发轻手轻脚。
换下来的衣物没有犯懒囤在篓里,洗掉以后想挂去外面的大阳台,然而那里晾了一长排别人的内衣裤和袜子。
大概是被粗暴地塞进洗衣机,倒进一堆洗衣液甩完几圈就不管了,它们皱巴巴的又散发浓重香味。
纪弥顿了下,沉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主卧有一间采光很好的飘窗,搭了折叠的小架子,凑合着可以挂衣服。
“好像衬衫是有点多……”纪弥晾完,苦恼地思索。
从校园步入职场,环境截然不同,应该添置点合衬的衣服。
但他一直在写字楼里忙得昏天黑地,柜子里依旧是学生时期那几套。
付千遥也和他提过几次,让他去买一些新款。
“虽然公司没着装要求,随便大家怎么打扮,但别人的脸是瞎长的,跟着瞎穿也就算了,你这样多浪费啊……”
“你去隔壁二园区看看,我们不去做时尚先锋,好歹别早上抓到什么就套身上吧!”付千遥恨铁不成钢。
鸿拟买了两块科技园区,装修和设施长得几乎一样,中间隔了条马路,彼此是邻居。
一园区全部划给游戏事业群,二园区则挤了通讯、电商和影视这些传统互联网业务。
园区之间虽然靠很近,还能互相串门,但员工的整体画风非常不同。
如果说后者是都市丽人,前者就是山林野人,尤其在公测期的项目,经常有穿着睡衣睡裤和拖鞋的同事出没。
纪弥没那么不讲究,只是和精致不搭边。
当时听过付千遥的叮嘱,他无所谓浪不浪费颜值,干净又得体即可,而且开发组的好多人和他大差不差……
眼前却不太一样了。
他杵在飘窗旁边,忽然联想到,尽管总办不是看脸招人,不过秘书们都非常齐整。
相比于他单调又稚气的打扮,他们也懂得打理形象,举手投足自有一种派头。
纪弥越是琢磨越是觉得自己不搭,初来乍到的新人本就容易敏感,第二天不自觉地在这方面留意。
“明天Delay回来上班,下午我们内部开会。”Noah风风火火地布置。
他走到纪弥的工位前,休闲款的西装外套正敞开着,灰色的面料没有褶皱,袖扣泛着贵金属的光泽。
Noah再说:“主要汇报手头的对接进度,再讨论之后的研发策略和定标逻辑,你这边没被布置就旁听协助。”
纪弥一边认真地听,一边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袖子。
以前没怎么察觉,当下发现其实洗得有些泛白了。
看着照片里琳琅满目、花色不一的泳裤,纪弥很想晕过去。
他发的时候没想传递任何暗示,只是分享自己的确在为旅行做准备。
“反正他一扭头就可以偷看我,谁知道呢。”贺景延道。
纪弥:??
胡说八道个没完,贺景延还提议:“这么说起来应该建个收费站。”
纪弥:???
他没了那股战战兢兢的可怜劲,磨着后槽牙,实在受不了贺景延的创想。
“你是要表演海豚顶球,还是脱衣舞秀,准备卖观光门票?”纪弥问得尖锐。
贺景延巧妙接茬:“消费者偏好影响需求,结果自然取决于你的喜好。”
纪弥对老板没了最初的拘谨,不想回答偏好大自然还是成人秀。
他说自己有正事要做,去帮忙调试会议室的投影仪了。
行政也打算要走,转头多看了两眼纪弥的工位。
那里贴了十多张便签纸,排列得很有规划,写满了不同的事项。
他笑:“前些天我过来还空荡荡的,今天桌上这么满了,和几位秘书的阵势差不多。”
贺景延循声看过去,再瞥了眼不远处的Shell,那人腰酸背痛地站起来敲键盘,脖子上还挂着按摩枕。
行政见状猜他可能要说秘书室更辛苦,但贺景延敲了敲纪弥的桌面。
“给这里装一下升降台和屏幕灯,挂我的账,他如果问起来就说改善设备。”
比起前辈们设施齐全,就差桌下放个泡脚桶,纪弥这里被衬得有些简陋。
他不怎么挑剔环境,自认凑合着可以用,不过,会议休息的间隙,发现桌上有了新的装备,懵懵懂懂地凑过去研究。
“这个点心好吃的,可惜就剩下一袋了,我很感谢和尊敬你,所以想让你垫垫肚子。”
纪弥还没遭遇太多弯弯绕绕与人情打磨,有着近乎天真的坦率,贺景延听到他这么说,居然有些招架不住。
“谢谢你,我尝尝看。”贺景延似乎被拿捏,干巴巴地应声。
纪弥满足地弯起眼睫,过了一会儿,贺景延的电话响了。
这年头触屏手机是相对稀奇的事情,纪弥瞧着他接听。
然后贺景延与司机说:“买好了?就是我发的那一款吧?那你直接送上来。”
没到半分钟,司机拎上来一只袋子,贺景延交给了纪弥。
对此,纪弥迷茫地接住,再慢吞吞拿出来。
这居然是自己很喜欢的书包!
纪弥眼前一亮,转头看向了贺景延,两人之间有身高差,自己不得不略微仰起脖颈。
“你送的零食很好吃。”贺景延说,“那天我没有搪塞你,你也收下它吧。”
讲到这里,他不自觉勾起嘴角:“就和我收下了你的心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