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4年8月30日

网恋到顶头上司了! by 时有幸(19 – 25)

第19章  烟花

mī难得沉默半天,过了好久才不可置信地发来一句:

[撒娇?我对他?!]

贺景延问:[你不会么?]

不过,纪弥毕竟是第一次这样口出狂言。

除了心跳加快、浑身紧绷,在等待对方回应的间隙里,他不禁倒吸气,自己是不是昏头了?

纪弥喝了口矿泉水压住情绪,强制般地转移注意力。

眼前的笔记本电脑已经跟了他六年,运行速度很慢,风扇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

听着机器启动的嘈杂声,纪弥点开桌面上的[小鸿助手]。

输入在功能类型里选择远程,输入自己的办公IP和密码。

这台电脑的网络延迟率很高,自己习惯了公司的新设备,着实明白了什么叫由奢入俭难。

以前卡顿时不怎么心烦,如今等了几秒就无聊。

纪弥的目光再度飘向手机,萌心界面跳动,掐点似的弹出新消息。

Jing:[噢。]

Jing:[你对办公室恋爱有兴趣?]

这位帅哥跳过了对身材的夸赞,或许是因为害羞,又或许平时没少被吹捧,早已不会在意。

他抛出来的话题太震撼,纪弥光是假设一下,就觉得被雷劈了。

于是纪弥反驳得飞快,像一只不慎滚进毛衣里、被静电激起炸毛的猫咪。

[当然没有!]

Jing觉得有些好笑:[那你怎么留意他有没有肌肉?]

纪弥为了自己的清白,不惜向上司泼脏水:[他要是太虚了,我会忍不住担心。]

Jing:[蛮有人文关怀。]

纪弥:[我关怀他会不会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这么一说,Jing感觉到了纪弥的态度。

Jing腔调凉凉地分析:[你不太喜欢这个上司啊。]

纪弥真的不太想回忆贺景延了,干脆地岔开话题:[如果你当上司的话,会因为被下属讨厌而难受么?]

Jing显然不太在意这方面:[我但愿他别太喜欢了。]

纪弥:“……”

他盯着这行字,撑着脑袋不禁眨了眨眼。

正好电脑顺利连接远程,他在屏幕前坐正,便投入到了工作里去。

找出没看完的开发组月报,打开做表的辅助工具,各款游戏按照赛道类型划分,梳理着每个组的里程碑外放数据。

纪弥做事认真耐心,埋头就是小半天,从右边房间传来情侣连麦的说说笑笑,对他没有丝毫干扰。

再从电脑前面移开眼,已经是凌晨一点半。

那对情侣还在煲电话粥,估计组队打着游戏,男生时不时扯嗓子嚎一句“看我乱杀”。

吵闹声不止是纪弥一个人听到,很快,有其他室友打开门,忍无可忍地嚷嚷。

“傻逼吧草,是必须赶紧留遗言吗?非他妈大半夜说?”

收声,夜色安静。

纪弥从小就乖巧懂事,也总是小心翼翼,心知这里隔音很差,洗澡时愈发轻手轻脚。

换下来的衣物没有犯懒囤在篓里,洗掉以后想挂去外面的大阳台,然而那里晾了一长排别人的内衣裤和袜子。

大概是被粗暴地塞进洗衣机,倒进一堆洗衣液甩完几圈就不管了,它们皱巴巴的又散发浓重香味。

纪弥顿了下,沉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主卧有一间采光很好的飘窗,搭了折叠的小架子,凑合着可以挂衣服。

“好像衬衫是有点多……”纪弥晾完,苦恼地思索。

从校园步入职场,环境截然不同,应该添置点合衬的衣服。

但他一直在写字楼里忙得昏天黑地,柜子里依旧是学生时期那几套。

付千遥也和他提过几次,让他去买一些新款。

“虽然公司没着装要求,随便大家怎么打扮,但别人的脸是瞎长的,跟着瞎穿也就算了,你这样多浪费啊……”

“你去隔壁二园区看看,我们不去做时尚先锋,好歹别早上抓到什么就套身上吧!”付千遥恨铁不成钢。

鸿拟买了两块科技园区,装修和设施长得几乎一样,中间隔了条马路,彼此是邻居。

一园区全部划给游戏事业群,二园区则挤了通讯、电商和影视这些传统互联网业务。

园区之间虽然靠很近,还能互相串门,但员工的整体画风非常不同。

如果说后者是都市丽人,前者就是山林野人,尤其在公测期的项目,经常有穿着睡衣睡裤和拖鞋的同事出没。

纪弥没那么不讲究,只是和精致不搭边。

当时听过付千遥的叮嘱,他无所谓浪不浪费颜值,干净又得体即可,而且开发组的好多人和他大差不差……

眼前却不太一样了。

他杵在飘窗旁边,忽然联想到,尽管总办不是看脸招人,不过秘书们都非常齐整。

相比于他单调又稚气的打扮,他们也懂得打理形象,举手投足自有一种派头。

纪弥越是琢磨越是觉得自己不搭,初来乍到的新人本就容易敏感,第二天不自觉地在这方面留意。

“明天Delay回来上班,下午我们内部开会。”Noah风风火火地布置。

他走到纪弥的工位前,休闲款的西装外套正敞开着,灰色的面料没有褶皱,袖扣泛着贵金属的光泽。

Noah再说:“主要汇报手头的对接进度,再讨论之后的研发策略和定标逻辑,你这边没被布置就旁听协助。”

纪弥一边认真地听,一边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袖子。

以前没怎么察觉,当下发现其实洗得有些泛白了。

虽然Noah并没打量自己,但他蜷缩着的指尖遮掩般捏紧袖子:“好,我会记录。”

下班之后,纪弥去了附近的高档商厦,打算买几件款式成熟些的外套。

但是橱窗里看着顺眼的衣服,套在身上总觉得有哪里奇怪?

他的气质太清澈了,有着寻常难见的少年感,一旦扮得成熟些,从里到外都不太适应。

纪弥很快就放弃想法,转头进了一家走简约路线的品牌店,挑到些色系温和的厚衣服。

销售夸他审美好,这几件舒适又挺括,兼具了时髦感与实穿度,要单穿的话现在就可以派上用场。

“同学,你有会员吗?积分可以领停车券,还能兑换小礼品。”销售在结账的时候问。

纪弥没解释自己早就毕业,摇了摇头:“我没有会员。”

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消费,以前多数都是网购,或者去街边的独立店面。

因为那些地方质量不齐,每次都要认真挑选才不至于踩坑,自己算是被迫积攒经验,锻炼出了好眼光。

销售活络地问:“要不要今天注册一下呀?整个商场可以通用的,马上有冬季上新了你也可以来逛逛!”

纪弥原本想下意识推拒,但切换到工资卡准备付款的时候,突然地改主意扫了入会的二维码。

他并不抵触自己的一点点变化,反而有一种雀跃感。

通过与这种旧习惯的对抗,好似能够多几分确信,自己正与晦涩的过往越离越远,直到与其完全割离。

销售递过手提袋,服务得温柔贴心,送客到店门口。

她道:“过几天要下雨了,你出门注意啊。”

沪市的秋冬总是伴随着一场场雨水,天气潮湿又刺骨,本就拥堵的交通也更加不方便,上班都要提早一班车。

纪弥很讨厌这种季节,听到销售这么说完,随即看了天气预报。

果然之后要么阴天要么阵雨。

而萌心的运营策划与时俱进,纪弥回到家看到晚间推送,碰巧也是提醒本地的天气变化。

[萌心来电:

你的城市正在逐渐降温,与ta一起步入冬季吧~]

点开这则推送,页面跳出下雨图案的同时,还浮现出两个选项。

“走进冬天”or“取消”。

纪弥:?

你们策划为了日活跃量真的很努力。

不过这究竟是在搞什么?

被轻易地勾起求知欲,纪弥懵懵懂懂戳了下“走进冬天”,软件快速跳转到好友页面。

列表里孤零零一个Jing,点完头像之后,系统没有二次确认步骤,丝滑地向对方发送了卡片消息。

系统:[最近天气渐冷,您的好友:mī有点关心你~请记得保暖和带伞。]

纪弥:“……”

靠,这系统的功能定位是自动僚机吗?

纪弥虽然对Jing有一点点兴趣,但没想过这么主动,可没有撤回选项。

Jing一直是未读状态,首页的上次在线是24小时前,IP依旧在沪市,不知道能否及时查收这条播报消息。

纪弥留了一句“乱点点错了”,把Jing当电子宠物那样关掉软件。

第二天一早,他起床犯迷糊,自己把下雨忘得一干二净。

人已经走到小区门口,感觉到有水滴飘下来,再慌慌张张地回去拿了伞。

没想到之后便是一系列的连环事故。

今天的班车提前半分钟开走,纪弥跑到站点的时候,刚好瞧见一串灰色尾气,紧接着赶忙打了一辆网约车。

这时候好死不死是通勤高峰期,靠近园区的几个路口水泄不通。

眼看着就要迟到,纪弥尝试移动打卡,碍着直线距离不够,快把屏幕摁烂了都打不上。

“师傅,麻烦停一下。”纪弥顾不上撑伞,“我跑过去吧。”

师傅看了眼后视镜,确定不会撞上穿梭的电瓶车:“上个班还玩冲刺跑呢,你小心点哈。”

纪弥跑到了人行道上,靠近园区的围栏成功打卡,踩着考勤的节点,但凡多两秒都要过红线。

跟随人流慢下步伐,他暗暗平复呼吸,庆幸着这次不会被HR揪住。

“好帅。”有人窃窃私语,“长得这么显眼,怎么之前没印象啊?”

“他忘了带伞,你要不要过去做点好人好事?应该是我们园区的诶,顺便还能问下他在几楼。”

“我远远瞧几眼就行了,没想和他打交道!这种人一看就很难接近……”

听着身前两个女生的议论,纪弥从而东张西望,想看看是谁这么有吸引力。

而那人也确实出众,披了黑色冲锋衣,整个人冷峻疏离,一眼就能发现。

视线落在对方身上的瞬间,纪弥稍稍凝固。

随即他匆忙地别开了脑袋。

原来她们讨论的是Delay……

那对Delay来说不奇怪了,但对自己而言有点残酷。

没人想在打卡点之后的公司门口遇到上司,纪弥两眼一黑,想要用伞遮住脸,可惜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贺景延撩起眼帘,目光同样越过人群,和长了“小弥雷达”一样,精准落在他身上。

“早上好,怎么淋着雨啊?”纪弥勉强笑着打招呼。

他自觉把对方也遮在伞里,贺景延比他高了半个头,他需要再往上撑一点。

贺景延抬着眼,看向滴水的伞檐:“不知道会有阵雨,忘记带伞了。”

纪弥又问:“司机怎么送你到路边?”

公用商务车都会开进园区,把老板放路边未免太奇怪。

贺景延回答:“我没麻烦人家,早上自己打车来的。”

说到这里,他察觉纪弥还是很困惑。

“那人弄混了园区,把我送到隔壁就停车,我刚下去的时候没发现。”

纪弥:“……”

大老板都能走错上班地点。

这个事业群能平安活到年底吗?

坐电梯到顶楼,秘书们在茶水间聊天,见到他俩同时进来,纷纷打招呼。

“小弥,这件毛衣很适合你。”方溪云瞥向纪弥,“而且和前几天风格不一样。”

Shell因此多瞧了纪弥几眼,一头雾水:“有区别吗?他不每天都漂漂亮亮?”

方溪云形容道:“以前像大学校草,现在像公司门面。”

纪弥弯起眼睫,落落大方地应声说谢。

旁边,贺景延走进茶水间,和Shell说自己也要一杯咖啡。

总裁办公室的秘书不负责端茶倒水,拎出去位同副总或总监,贺景延也并非是使唤的语气。

他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懒洋洋走到同事们身边,听到Shell趁机敲竹杠。

“兼职咖啡师能加薪不?”Shell期待。

贺景延嗤笑:“泡一条雀巢累着你了?”

茶水间里有研磨机器,也有手冲壶这类工具,行政特意买来的新豆子更是各种各样。

可这些精心的准备没怎么派上用处,这群人隔三差五就偷懒喝速溶或者浓缩液。

呛完Shell,贺景延取出一次性纸杯,离手最近的是什么就喝什么,往里面倒了三份咖啡浓缩。

但凡心脏弱一点,都能被这浓度给药死。

“你通宵没睡?”纪弥吃惊。

贺景延说:“有一个海外的视频会,是配合那边的时差,议程太多了一直开到早上。”

所以他是开完视频会,简单冲了个澡收拾下自己,就直接打车来了公司。

光看神色的话,外人瞧不出半点端倪,贺景延一切如常,连黑眼圈都没有。

“对了,等会来一下我办公室。”贺景延喝了口咖啡,突然说。

这儿挤了四个人,方溪云他们都以为是自己,不约而同地望向他。

“你是在喊谁?”方溪云问。

而贺景延觉得这个场景有点好笑,补充:“谁兼职了公司门面我就在喊谁。”

纪弥面对他的时候还是有一些紧绷,甚至隐约藏着抵触,不像和方溪云那样可以说笑。

他感觉贺景延在捉弄自己,颇为警惕地说了句“噢”,然后没敢对视,埋头喝了口牛奶。

回到工位上,他搜“和老板首次谈话需要注意什么”,显示的答案都太过于圆滑世故。

纪弥做不来这事,看上去贺景延也不是吃这套的人,自己要是跟人凑太近,不知道谁会更别扭。

就在他独自琢磨的时候,Jing上线了。

[乱点点到我?]

[那你的手指挺会挑人的。]

纪弥跟网友张牙舞爪:[上班时间摸鱼,小心抄送你老板!]

Jing劝他别抱这种希望:[我的老板管不住我。]

纪弥:[所以你是被他流放到了沪市?]

Jing沉默半分钟,回复:[这个地方虽然气候很烂,但也不能当成西伯利亚来用。]

他还说:[你也上班时间摸鱼,上司不管么?]

纪弥:[我和他不坐在一起哦,待会儿要去找他,还没想好怎么和他相处。]

[很难跟你形容他的性格,总而言之很可恶,他没当我上司的话,我平时见到他这种人应该会绕着走。]

Jing这次接得很快:[他如果品行靠谱,算是个正常人,那你也平常心就可以。]

纪弥闻言愣住,根据这条思路想了下贺景延。

熬完大通宵坚持到岗到位,一边上班迷路一边还能招蜂引蝶,刚才当着自己的面喝掉三倍浓缩,丧心病狂程度就差干嚼咖啡粉了。

一个能对自己下手这么狠的人,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于是,纪弥垂头丧气又战战兢兢,自认为描述得非常到位。

mī:[可他是个大!变!态!]

·

贺景延落座后嚼了一颗薄荷糖,清凉的味道很提神,让他本就不太昏沉的理智更加冷静。

这几天他在家没歇过,忙着远程协助海外事项,打开后台又有上千条新提醒。

他对超额的工作强度习以为常,很快过目完一遍之后,根据缓急标了处理优先级,有一些挂接到了秘书底下让人跟进。

ChiChi:[Delay,恭喜啊,升迁上班第一天,我来打扰几句?]

贺景延扫了眼,ChiChi是萌心的产品负责人,之前邀请过自己聊聊使用体验。

不过贺景延最近忙于互娱的业务,没怎么顾上其他,这会儿脑海里梳理过一遍日程,觉得能安排出来半小时。

他简单地对ChiChi敲了个“1”,再打开两天没上过的萌心。

原本想核对功能模块,他一登录,先看到mī的留言,顺带瞧见这人顶着的头像……

紧接着,他截图了mī的主页,上面依旧是二次元照片,仿佛在无声质疑着平台的机器审核水平。

贺景延敲字:[用的AI是不是没发育好?貌似停留在没开智的阶段。]

ChiChi赶忙表示自己也有所察觉,表示会安排人手做优化,并且立即做一次用户筛查,让不合条件的尽快更改。

萌心在技术上依赖互娱的协助,两人就着这事沟通了一会,然后贺景延看到mī在控诉上司。

贺景延蹙了下眉,觉得这句话是开玩笑的吧?变态难道泛滥成这样,上网就能碰上一个受害者?

刚想到这儿,他听到有人敲了敲门。

“刚才你让我过来。”纪弥站在外面,“我想问问,你现在有空吗?”

他说话的语调很软,流露出一种很自然的天真与矜持。

贺景延淡淡应声,同时点击鼠标关掉OC,那张mī的主页截图随之消失在屏幕上。

纪弥进来的时候脚步很轻,动作有些局促却压不住好奇。

牙间的薄荷糖被咬碎,在一丝甜味里,贺景延莫名浮现出联想。

纪弥很像某种刚被抱到陌生环境、探头探脑熟悉新气息的小动物。

贺景延搪塞地“嗯”了声,心想。

自己何止是不想吹,而且希望这束烟花干脆不要熄灭。

因为他似乎……

想要借光多看纪弥几眼。

第20章  蛊惑

纪弥吃完蛋糕散场后,匆忙跑去商店,路上其实没有考虑太多弯弯绕绕。

贺景延收留他在家过夜,载着他看海吃饭,他也想回以对方惊喜,就这么纯粹。

“你特么捂得严严实实,告诉你哈,我见到纪弥了!他怎么是男的?”

半小时以后,贺竞南在看《家里有Gay自己能如何帮助》,贺景延主动拨了回来。

“哟,谁啊?”贺竞南凉凉道,“不是明天再说么?”

贺景延没有丝毫心虚,更没有掩饰的意思。

他开门见山:“你去亚樾里了?”

“哥们儿要给我订酒店,被我感动但婉拒,就为了来参观你的心上人。”

说到最后,贺竞南故意咬重最后三个字。

“以为被你金屋藏娇了,一看人家甚至加班,你追人就这点水平?活该现在还打光棍。”

贺景延不吃他的挑衅,短促地嗤笑了声。

“特此通知,我现在不是单身。”他道。

贺竞南震惊:“那为什么不同居?我这块地方风水那么好,你俩非要住一个?”

贺景延怕他在纪弥那边胡话,道:“事情比你想得复杂,你听不懂别掺和。”

贺竞南回喷:“怀疑我智商?我特么堂堂神学高材生,剑桥的毕业证回头就贴你门上。”

老牌豪门早已积累丰厚的资本,富家子在这份庇护之下,没必要考虑赚钱,念书都选最难变现的古典类学科。

贺景延貌似头一回听说:“原来你本科读的是神学。”

贺竞南:???

他怒吼:“哥,你太过分了?!”

全靠那张毕业证,贺景延道:“我这边还有事,电话里讲不清,待会儿过来说。”

“我要是等久了,可以去找纪弥了解详情!”贺竞南摆谱。

贺景延说:“在他那里,你估计只能听到Jing的故事,没有你哥的人名。”

贺竞南皱眉:“什么跟什么?这儿又不是公司,诸位装哪门子逼,还整出英文来了?”

他再回味:“这么刺激,你们三角恋啊?”

贺景延:“……”

他咬牙切齿:“贺竞南,再说一遍?”

贺竞南现在翅膀硬了,堂哥让他重复,他还附赠强调。

“你还是三角恋里不被爱的那一个!”他嚷嚷。

·

有演出活动的餐厅大多带有酒馆性质,五月初放小长假,正是客流高峰段,各家店提早拟出节日菜单和安排。

纪弥挑了下,看中一家西班牙饭店,他家有院子有草坪,在这个回暖的季节正合适。

于是,他向Jing旁敲侧击。

先发去店家的点评平台截图,名字、地址和口碑全在里面。

他再粘贴草稿箱的内容:[你爱吃火腿吗?这家的海鲜和甜品也不错,假期有乐队驻场。]

因为心里没底,不禁有些怯,没等Jing的回应,纪弥妥帖地先发去节目单。

他圈了最底下的乐队名字:[我听过他们的歌,是我的手机铃声。]

话里没有请求句,但字里行间,都是希望Jing能陪自己去。

mī:[不过他家建议最少两个人去。]

纪弥一股脑说完,端得含蓄自若。

实际上,他全程屏住呼吸,收工后不敢多看屏幕,揣着加快的心跳,只敢找付千遥抓狂。

“为什么约人奔现比约架还紧张?”纪弥嘀咕。

他看时间,又开始焦虑。

“距离发送过去了整整两分半,他还没有回答我,这样是不是失败的预兆?”

付千遥道:“他估计还没上线吧,这个点你平时都在公司干活,今天怎么这么早?”

“为面基做酝酿。”纪弥回答。

他的感情经历简单又干净,心动、告白以及更进一步的种种,都是值得郑重对待的新鲜体验。

付千遥问:“你准备几号和Jing吃饭啊?”

纪弥说:“5号吧,返工前一天,担心他假期要回去看望家人。”

“那你之前没事的话,要不要跟我们出去玩?”付千遥问,“千岛湖度假据说还有烟花秀。”

纪弥上一次出去玩还是到日本旅游,如今已经隔了半年,确实想要近处走走。

“有其他人吗?”他问。

付千遥说:“这边几个同事也去,你都认识,还有你们的总办的方溪云,我们开保姆车自驾,目前能再带一个人。”

既然没有陌生人,纪弥说:“我明天看看日程表,怕临时有加班,不想放你们鸽子。”

“你来的话咱俩拼房,白天找地方露营,大家一起烧烤。”付千遥说。

纪弥有些想去,又放不下工作。自杀闹剧的来龙去脉,由此变得非常清晰。

盲目以为足够懂行懂技术,玩虚拟币加杠杆想要走捷径,赚到这种轻易的快钱,连工资都不稀罕了,整天浑水摸鱼。

但鲍海青的金钱观被扭曲后,碰上了突然的暴雷。

赌徒被市场教育,只会觉得自己这次倒霉,不会幡然醒悟。

借款后他不甘背负债务,继续杠杆企图绝地反击。

这下亏得被直接击穿,要么铤而走险,要么全家打工八辈子来还钱。

提供线索的人说:“鲍海青问我借钱的时候,也说给他妈妈出车祸。”

“然后我在币群里提了嘴,有朋友和他关系挺好,经常一块儿盯盘,马上讲我被骗了,鲍海青刚亏过小一百万。”

财务被紧急抽调,搜集鲍海青的欠款情况,再结合加密货币的事件,争分夺秒整理最终的结果。

期间,贺景延带Noah去了趟医院,看到鲍父颤颤巍巍地与打着电话。

发现公司的人来了,他回避地挂断。

“聊聊赔款吧。”贺景延道,“和你,或者和你儿子,我都可以。”

鲍父警惕地看着他们,不愿意沟通。

然后Noah开口,说起他们能沟通的机会不多,以后如果上法庭,鸿拟只派法务和律师出席。

“你们怎么还有脸打官司啊?”鲍父问,“海青说了一千万三百万和解,我也不想和你们纠缠。”

贺景延淡淡地回答:“嗯,董事会知道这件事了,他们也问过我的意思。”

“那你准备赔多少?”鲍父变得重视。

贺景延说:“我的原话是,一分都不给。”

Noah听到这句话,忽地记起来,董事问话那会儿,调查组和纪弥还没回应。

那时候贺景延就敢这么讲了,狂得够可以,他不禁多看了对方一眼。

“前几天忙着查你们为什么碰瓷,有怠慢的地方抱歉了,其实比起你儿子,我还是更愿意听你说话。”

贺景延对鲍父说着,慢条斯理地往下说。

“那么大的年纪陪他讹人,你和令妻羞耻么?应该被逼到绝路了才能这样丢人,看在这份上,公司垫付的医药费,我愿意说说看。”

他催促:“你儿子急了出昏招,你觉得他很高明?栽赃的人都洗白了,你替他考虑也该站出来,我们现在还可以商量下公司名誉该怎么赔。”

鲍父的脸一阵红一阵青,终究是败下阵来。

看贺景延那么年轻,在他眼里和小孩无异,但贺景延或许比他经历过更多大风大浪。

这位老板表现得太稳了,最开始不与家属沟通,只是没有兴趣,一开口就让局面被摆布。

“你想听我讲什么?”鲍父说。

贺景延示意Noah录音录像,再扭头交代。

“我们需要全部的真相,里面半个字有假,我都当你们这边拒不谈判。”

·

碍于有不确定的因素,公司原先并未声张借钱的事情。

周一上午十点钟,官方对外公开了完整的事件回顾。

鲍海青从今年开始炒虚拟币,尝到过一些甜头,几次与圈内朋友说起暴富还是不能靠上班。

他也讲过赚六百万就辞职,回家找个清闲工作,可惜在实现之前就满盘皆输。

过程中,母亲遇到车祸,也被他拿来利用,诓骗同事借款累积七十多万。

借款也血本无归之后,他终于与父母坦白。

面对远超普通人认知的巨额债务,父母别无他法,只能陪他孤注一掷,希望公司能为他的下半生买单。

鲍海青对此已经布局仔细,但凡纪弥没能够撇清关系,他咬死了自己受过霸凌,都能收到公司和纪弥的一笔赔偿。

可惜他挑中的陷害对象很完美,他尚且在为碎裂的骨头生不如死,纪弥已经打了翻身仗。

在回顾的结尾,贺景延作为风波中的总办负责人,简单地写了收尾段。

[正确答案至此公开,希望这类悲剧不要重演。

以及,在这里致以被无辜波及的人员:

通过这次事故,我再次看见大家在工作中表现的专业性,也从配合中感受到了弥足珍贵的信任,虽然这段时间我们并未相见。

谢谢你们选择来互娱做同事,今天大家结束这场风波,未来,相信你们的名字一直出现在耀眼的地方。]

互联网公司的考勤线在十点左右,官方掐着上班的点发,鸿拟的同事们看得津津有味,友商的管理们直呼歹毒。

被卷入的绩效主管没被停职,看完大老板的发言,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虽然他用了们这个后缀,但怎么好像没有在和我说话……”主管凝噎。

另外一边,纪弥清闲地窝在沙发上,听到有敲门的声音。

闻言,他用手梳了梳略微蓬乱的头发,低头看到自己的睡衣,又急忙去换上得体衣服。

打开门,贺竞南灿烂道:“邻居,我听说你最近不上班。”

纪弥:“。”

早知道就不换衣服了。

眼看纪弥装都不装,表情变得郁闷起来,贺竞南也很受伤。

不过,他眼尖地问:“你在家打扮得还挺隆重,听说你们程序员都喜欢衬衫啊?”

“不要刻板印象。”纪弥潦草道,再问,“请问你是有哪里需要我帮忙吗?还是有别的事要说?”

贺竞南道:“我哥说你最近歇了,我来问问你要不要一起点外卖。”

“你哥?”纪弥愣住。

贺竞南道:“对啊,贺景延是我堂哥。”

尽管纪弥早有猜测,但最近忙着上班,没与贺竞南见过面,这事也就被抛到脑后没去确认。“好像地暖开得太热了,你也出来喝冷饮。”他说。

贺景延很不配合地回答:“温度没有调整过,小纪老师,你今天觉得热?”

感觉到对方很好奇地打量自己,纪弥硬着头皮接话。

“唔,可能我穿得比较多,不像某个人刚从浴缸里出来。”

贺景延嗤笑:“在卧室里忙着干嘛呢,那么晚还没洗澡?”

纪弥随口扯淡:“我在潜心学习。”

“什么知识看得你口渴,我也想看看。”贺景延逗他,“回头发我一份可以么?”

纪弥硬着头皮道:“还在调查阶段,恕不对外公开。”

尽管两人已经同居了一段,可很少大晚上凑一块,要不然两个人都是整整齐齐穿着长袖睡衣。

眼前,贺景延的脖颈上还有水珠,衣服的系带只是潦草打了个结,看起来有些松垮。

话音落下,他习惯性想去探个究竟。

但扭头过去,又觉得不对,自己总不能把耳朵贴对方身上。

再对上贺景延狡黠的视线,纪弥怀疑上当受骗。

他咬牙道:“怎么办呢?这儿又没有助听器,赶紧找个老板娘给你检查吧!”

看到纪弥迟疑,贺竞南以为他不信,立即开始提供证据。

“他网恋头像都是我拍的呢,我的摄影水平可好了,你要原图吗?我有带头的那种。”

纪弥:“……”

听到这件事就无语,他有些懊恼地准备把贺竞南关去门外。

动作到一半,纪弥又停住,重新敞开了门。

贺竞南满头雾水地站在外面,听到纪弥支支吾吾地说:“……要。”

真相大白,鲍海青从欺骗同事到忽悠网友,期间利用了多少善心,这下变成愤怒加倍反噬到了自身。

或许他还躺在病床上,做着嫁祸提现的白日梦。

或许他的父母已经与他坦白,所有的牺牲竹篮打水一场空,他想靠投机摆脱坐班拿工资的生活,最终连那份工作积累的一切都失去。

摔下去的他以后要如何,他鸿拟的前同事们就不太关心了。

他祈祷:“希望贺景延做个好人。”

“老板绝对放你走,方溪云说了,Delay五月头要去集团开会,都不在园区里。”付千遥透露。

纪弥诧异:“那么辛苦?不是法定假吗?”

付千遥道:“公司开着的每一天都要操心吧,要养活那么多人呢,他不辛苦点大家喝西北风。”

说完,付千遥把纪弥拉到了微信群里。

方溪云:[\\欢迎小弥/]

其他人纷纷复制,然后询问纪弥的驾驶水平。

纪弥有样学样:[\\哪怕是柯尼塞格也不在话下/]

其实回顾过往两年,他只开过超跑,没碰别的车。

他望向纪弥,忍不住翘起嘴角。

“常务很羡慕,恭喜你比较幸运,有一个满意的上司……”

纪弥:?

贺景延欲言又止,朝纪弥勾勾手指,纪弥便朝他偏过脑袋。

“最后他就跟我感慨,希望你能好好珍惜。”贺景延试图故作正经,却还是笑起来,“日常里多疼上司一点。”

第21章  回击

尽管贺景延的话术一听就知道不对劲,纪弥还是差点被忽悠。

他诧异,日本人为了人情上的恭维,怎么这么口不择言啊?!

纪弥莫名有些不自在,都不敢往贺景延身上看。

他自以为屋内昏暗,别人肯定看不清楚,实际上种种慌张都落在了对方眼底。

“我回去洗澡了,你早点休息。”他磕绊道,“少喝可乐对牙齿不好。”

贺景延跟在他后面,客气道:“谢谢关心,我牙齿还可以。”

纪弥道:“每天除了咖啡就是碳酸饮料,你最好小心一点。”与贺景延待在一个屋檐下的时候,碍着老板在场,他会有意识地控制饮食健康。

这会儿没了节制,山竹一口气吃一盒,还拿薯片和香肠当正餐。

夜宵也更加随心所欲,吃着辣油火锅喝可乐。

不出几天,纪弥感觉到嗓子有些痒,顿时警惕起来。

“待会儿喝奶茶吗小弥?”方溪云在吃晚饭时问。

纪弥害怕上火,压抑道:“不了,最近想多喝白开水。”

“我看到这个食堂意见薄,就想到我们的总办建议箱。”Noah看着捞汤的地方挂着本子。

纪弥好奇:“一般都有什么建议?”

Noah哭笑不得:“我半个月看一次,没什么东西,但今天拆开,有个员工还挺猛。”

纪弥竖起耳朵:“说了什么啊?”

Noah摊手:“看字迹像个男生,有些没谱的问绿化怎么不修剪,问流氓猫绝育了没,他问技术助理有没有喜欢的人。”

闻言,纪弥险些呛到嗓子,不料这居然是给自己找事。

而贺景延瞥过来,道:“怎么有人在鸿拟当明星?私生活被这么关注。”

纪弥干巴巴回答:“那辛苦Noah兼职经纪人替我糊弄一下。”

“你不是西装控嘛,就直接拒绝说做互联网的别想了。”方溪云出主意。

“嗐,小弥又没喜欢谁,说不定眼缘会打败固定癖好呢?”Noah道,“我干脆没回他,让那个人去猜吧。”

一时间,纪弥没吱声,但接下来有些心不在焉。

几个秘书去买奶茶,他与贺景延回到顶楼。

电梯里刷了工牌通往顶楼,察觉到身边青年状态不对,贺景延询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纪弥闷声回答:“就是有点问题,还没怎么想好……”

贺景延稍挑眉梢,偏过脸问:“那让我听一听?”

纪弥犹豫了下,支支吾吾:“我纠结会儿这该怎么讲。”

见他居然没拒绝,贺景延出乎意料。

这算不算是一个迈向成功的里程碑?

以往纪弥界限分明,只肯向网友吐露烦恼,在上司面前滴水不漏,像是没有任何个人问题的完美下属。

眼前终于不去找Jing了,在看得见摸得着的现实里,难得愿意这般分享烦恼。

贺景延从而记起来,自己之前把人送到小区门口便离开,如今还能去纪弥家吃泡面。

对方一点点地朝自己亲近,那他便能从Jing的躯壳一点点脱身。

尽管Jing从头彻尾都是自己,并且出于阴差阳错,变成了他用来开导纪弥的顺手工具,不算是什么冒名顶替。

但线下的身份不能被纪弥知晓,总让贺景延觉得很不好。

越想越别扭,贺景延闭了闭眼,给自己心理暗示。

不要惦记Jing这个容易招麻烦的马甲了,他想。

要是纪弥不再需要Jing的帮助,自己还能早点删号以绝后患。

这么值得庆祝的节点,他选择不去琢磨虚拟世界,该去品尝一些真实世界的战利品。

从电梯走回办公室,纪弥迟迟没开口,贺景延也不催促。

“你愿意讲的话,我随时乐意听。”他让人放心。

他拐弯抹角地说:“有时候老板也能派上点用场。”

纪弥忧心:“唔,没什么要紧事,不过你可以帮我保密吗?”

“保密协议可以当场打印。”贺景延道。

纪弥相信他的人品,不需要用白纸黑字去约束。

于是,纪弥鼓起勇气坦白:“我觉得自己可能被Shell传染了。”

完全意想不到纪弥会这么讲,贺景延呆滞了半秒钟。

紧接着,他回过神来。

“Shell刚刚发烧请假,你也身体不舒服?不过昨天你们是离得有点近。”

这么说完,贺景延刚坐下,便要重新站起来。瞌睡虫都被惊醒,他见自己的ID这么展示在对面,被挂的比挂的还嫌丢脸。

率先受不住,他试图让Jing撤下特效,表示有事好商量,感觉名字被放在框里一下子就变脏了。

偏偏Jing与他对着干,纪弥决定使用过激词语。

他点评:[你这样像告诉全世界,自己在给我做狗。]

Jing根本不上钩,反而来劲。

[知道你想宣告主权,但也别太强求范围,这个框只能在萌心用。]

纪弥:“……”

什么叫做只能啊,合着你还敢全平台用么?

看着对面头像,纪弥本该懊恼,然而心情明朗,别开脑袋一个劲想笑。

吵了一通,他再埋头补觉,在家吃完中饭再去公司。

总办一直是弹性上班制,在这个效能常年拉满的地方,没有计较工时和考勤的意义。

HR和其他部门也根本不管他们早上几点来,毕竟他们每天晚上也不知道几点能走。

纪弥到了顶楼,看到办公室有一张生面孔,见到他以后便上前握手。

“这个就是纪老师?一直没当面见过,我是ChiChi。”那人道。

纪弥与他打招呼:“你来出差?”

ChiChi解释:“我去隔壁做集团汇报,顺便来这儿串门。”

“汇报应该很顺利,看起来被夸了。”纪弥笑起来。

ChiChi摆了摆手:“我这种迷你工作室,去集团就是挨叼,不过这两天盈利很好,我发现恋爱脑的钱真好赚啊!”

纪弥:“。”

ChiChi道:“随便搞点头像框,萌心至少能活到后年了,全靠用户们烧包。”

纪弥:“。”

他俩在门口聊着,声音传到办公室里面。

贺景延出声:“那你这趟记得我们一下互娱的技术费。”

“唉,现在做社交产品是真的难。”ChiChi立即变脸,“最多送诸位一张年度会员卡。”

他是真的打算热情赠送:“你的账户名是多少,我直接打到你的后台?”

“没关系,我之前收到过还没过期。”纪弥推脱。

讨论福利,他没忘记老板:“话说Delay需要么?”

贺景延回绝:“收贿赂好歹也拿个大的,会员卡就想抵账下次别进我们园区的门了。”

ChiChi知道贺景延的账户:“我隔三差五瞧你的后台数据,你最近没少光顾啊,送得难道不是投其所好?”

纪弥不可思议地望进办公室,贺景延懒洋洋地单手撑头,也正望着他们。

贺景延一脸坦荡:“怎么了小纪老师?只准你网恋,不准我登录?”

纪弥哪有那么霸道,反驳:“没有,我就是惊讶!”

毕竟贺景延完全不是这类软件的受众群体,产品安安稳稳地运营了大几个月,身为高层也没有时常巡查的必要……

没琢磨出贺景延的用意,纪弥心思活络地跳过这节,记仇和翻旧账才是正题。

他道:“之前你还教训我,说我在那儿容易受伤,敢情自己玩得那么开心?”

被他质问,贺景延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忽地欲言又止。

这时ChiChi拍马屁:“你万一被骗了和我说啊,我代表官方为你撑腰!线上禁言封杀,线下真人快打。”其实除了纪弥,贺景延没把具体的住址告诉过任何一个同事。

所以贺景延不担心这个可能性,估计就是酒店人员一时马虎,把什么东西遗失在了角落。

思及此,贺景延优哉游哉地过去。

正好外面的电梯发出动静,他隔着门率先道:“丢什么了?你稍微等一下,我去找出来。”

那人讨教:“你看到过我儿子么?帮忙找找吧。”

她阴阳怪气地描述:“他爱上了沪市的风景线,我当有多好看呢,一下飞机合着天空都发灰,得赶紧带去眼科医院。”

贺景延:“……”

不是,他妈妈怎么突然来了?

这一瞬间,贺景延松开了门把手,愣是没敢打开。

而贺母继续道:“赶紧的吧,让我瞧瞧他在这儿是怎么个滋润法,怎么抛家弃母的不肯来美国。”

就在她这么催促的时候,贺景延迅速回到房间拿上手机。

一解屏,便是贺竞南的两条未读消息。

贺景延冷冷地说:[你通风报信得太晚了。]

贺竞南:[婶婶让我别太早透露,说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这影响你了吗?]

贺景延:[只是让我发现,你的副卡也解绑得太晚了。]

在贺竞南撕心裂肺的惨叫中,贺景延退出对话框,立即敲了敲纪弥的门。

纪弥佯装淡定,推门而出:“我换好了,下去吧。”

下一秒,他被贺景延关回了门里。

纪弥:?

“我们的关系突然变得见不得光了?”纪弥懵懵懂懂问。

见贺景延不回答,他还逼问。

“为什么要把我藏起来?我从里到外一干二净,站在你边上不会害你被误会的……”

小纪老师非常无辜,嚷嚷:“你就算不信任我,也要给我澄清的机会!”

“我妈妈突然来了。”贺景延道。

闻言,纪弥没再闹腾。

他听到贺景延解释:“之前我完全不知道,她没有跟我提过,你先在这里待着,我看看情况。”

纪弥本来在炸毛,此刻温顺地“噢”了声,待在房间不敢乱动了。

不过,在贺景延走后,他关掉房间灯光,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一时间,听觉变得比往常更加敏锐,他听到贺景延踱步下楼。

可惜这间房面积太大,门口的对话根本没办法听清。

另外一边,贺景延道:“妈,久等了。”

贺母道:“磨磨蹭蹭半天在干嘛?”

贺景延解释:“家里有点乱,随便收拾了一下。”

贺母怀疑:“这里是老管家亲自挑的保姆在负责,据我所知,每三天就来一次。”

“我是精益求精,想让你看了放心……”贺景延找理由。

贺母冷笑:“茶几上敞着半块提拉米苏,刚才你收拾了五分钟,也不知道放进冰箱。”

贺景延:“。”

纪弥什么时候吃的蛋糕?!

他们一边说,一边往里走,路过楼梯这块区域,纪弥隐约能听到对话。

纪弥懊恼地撇嘴,有个西点师投喂的小甜点,让他垫垫肚子。

“你这里还住了其他人吗?”贺母问。

贺景延沉默了一小会儿,似乎在犹豫该如何回答。

贺母道:“桌上有两套餐具,总不能是为我准备的吧?”

大概是怎么想都瞒不住,越是掩饰越难以收场,贺景延道:“我有同事最近借住。”

“为什么?”贺母没那么好打发。

贺景延犹豫了下,不希望她这时候与纪弥有太多接触。

自己对眼前的发展猝不及防,要是被妈妈看出什么来,可能会横生枝节。

更重要的是,纪弥青涩又认生,贺母的作风却很强硬。

贺景延难以保证,后者对前者是什么态度。

纪弥感动:“好兄弟,对面身高目测至少有186。”

闻言,ChiChi当场背信弃义。

“从小吃的什么啊,发育得那么好?你还是喊Delay给你做主吧,个子倒是差不多!”他甩包袱。

这对兄弟立即一拍两散,纪弥要去技术中台,不招待这位客人。

“让他做主?”纪弥临走还挑衅,“他等着我婚礼坐主桌就可以了。”

等到那抹高挑身影离开,贺景延在座位上沉思片刻。

“做了那么久的媒婆生意,你对婚礼有研究么?”他开口。

ChiChi道:“我做的方向是社交,你说什么呢!我就知道你也把萌心当做两性软件!”

贺景延自动过滤他的埋怨,确认:“新郎是坐在主桌的对吧?”

ChiChi:???

他道:“不知道这里的门诊几点关门,我送你过去。”

纪弥连忙摆手,道:“没,我是说其他方面。”

听到他磕磕绊绊否认,贺景延不以为意,认为他着实有些敏感。

“他写文档像是写红楼,一个字一个字能磨特别久,你和他哪里像?”

纪弥趴在总裁办公室的实木桌前,澄清:“Delay,我指的不是工作。”

弯弯绕绕大半圈,就是没有直说,纪弥确实难以启齿。

这些私事本该与付千遥分享,但自从NLP实验室被抓去支援X17组的开发,好友便忙得四脚朝天,根本没空看手机。

而且,他认为贺景延更为年长和成熟,或许能给自己一些指引。

“话说你记不记得,Shell老师和女朋友是游戏奔现?”纪弥铺垫。

他用手指刮了刮桌沿,再道:“小纪老师似乎也想网恋。”

贺景延每年做详细体检,别说是牙不好了,甚至没有近视。

不过,顺着纪弥的话语,他提起身体事宜:“最近胸口是有点难受。”

纪弥认真地问:“不会心律不齐吧?”

Jing嘴欠:[看你的身板,先报的大概是医疗保险,要不还是保重吧?]

这算是撞到枪口上了,纪弥磨着后槽牙:[对啊,我的力气不大。]

清楚对方有多么贞洁烈男,他以恐吓回击:

[但脱你的西装绰绰有余。]

第22章  试探

Jing看到了。

Jing离线了。

纪弥学着自己的上司嗤笑了声,玩不起。

HR配文:[这是草拟的文档,周五定稿前请大家多沟通,辛苦啦~]

起笔前贺景延和他们沟通过,不需要什么上任发言。

但是事业群换了老板,第一封群发给所有员工的邮件总要说些东西,鼓舞士气、满足好奇亦或者稳定人心。

总办对外发表的规划由秘书室负责书写,HR准备了盖着红章  的任命文件,以及对Delay简明的介绍。

贺景延的履历几近完美,海外顶尖名校毕业,入职后一手建立紫台工作室,主要管研发和发行线。

他陆续带过三款S级旗舰项目,如今均是游戏畅销榜的常客,也是整个互娱的招牌项目,每年都要被放在校招宣传视频里大吹特吹。

这样的背景用“天之骄子”来形容也不为过,纪弥惊讶地看完这些,忍不住瞥向贺景延。

真的太年轻了,这时候还靠在自己桌边,耷拉着眼皮懒洋洋晒太阳。

光看表面模样的话,比起位高权重的总裁,他更像是随性又倨傲的富家少爷……

“怎么了?”贺景延察觉到目光,发现纪弥的表情有些意外。

他轻嗤:“看完这份初稿,我也觉得描述得不够准,该着重强调的都没提。”

纪弥眨了眨眼:“你想要修改哪里,我帮你去对接?”

贺景延以防再被认错人,提意见:“他们都忘了提,我身高187,体重150,三围是100、78……”

颇有兴致地报数据报到一半,被姗姗来迟的Noah打断。

Noah一赶来就看到贺景延没做人事,无语又好笑:“你跟人牵红线呢?特么把这些花招留到求偶的时候用吧!”

他还发指:“骚得没眼看,不知道的听了还以为我们穷得卖总裁了。”

紧接着,Noah摸了摸下巴,对老板提出了直击灵魂的质疑。

“话说你是不是觉得小弥好骗,跟人家谎报了数据啊?”

纪弥:“。”

他闻言没控制住视线,暗落落地由上至下扫了贺景延一下。

贺景延是典型的衣架子身材,套着日常的卫衣都很出挑。

但是不太显肌肉,穿得太严实了,衣服又很宽松,根本看不出胸围有没有三位数。

这一眼让纪弥联想到了Jing。

虽然Jing打扮得斯文禁欲,但因为西装版型贴身,勾勒得身体线条清晰利落。

如果是口气放浪些的人来点评身材,肯定还会加一句:

一看手感就很好摸。

“我今年的体检数据就这样,谁稀罕作假?”贺景延这时冷冷地回应。

Noah颇有求知欲地上前,试图打假:“那你让我量一下。”

“别,我受不了男的碰我。”贺景延拒绝。

原本正交代得起劲,除了外在条件,还想说一嘴自己铁直,掐灭之后不必要的脑补和麻烦。

可惜被Noah中途打断,贺景延不方便刻意再补充,不过自认为这句话流露得明显。

他说完撇了眼纪弥,但对方好像在走神,不知道想着什么东西,总之没太在意耳边的插科打诨。

而Noah听完感觉一头雾水,看贺景延的眼神好像看抽风病人。

不过贺景延平时工作压力大,生出一点大家难以理解的暗疾也正常,他没有多想。

他转头招呼着总办来之不易的新鲜血液:“小弥,晚上吃食堂?”

纪弥道:“嗯,我知道二楼有几个窗口很好吃,待会儿带你一起去?”

“那我把Shell和溪云也拉上。”Noah安排着,再问,“Delay你等下是回公寓么,还是在公司多留一会儿?”

贺景延虽然来的时候没和任何人打招呼,但在这里几个小时,消息已经传到了行政那边。

行政听说过新总裁不喜欢被刻意招待,没有直接来打扰,但在OC上发了信息来关心。

贺景延道:“行政让我检查下办公室里有没有缺的东西,我扫一眼就回去了,随身带来的行李箱还没收拾。”

办公室装修得和外面区域一样,是几乎找不到明亮色块的工业风,看起来高级且性冷淡。

没有花里胡哨的摆件和花束,电脑、工学椅这些实用品都和穗城时一样,是贺景延平时习惯用的最顶配。

这里连通一间休息室,衣柜、床铺和淋浴间一应俱全。

上任CEO的痕迹已经被清理干净,所有的物品都换成了新的,靠窗的角落处,空气净化器正在勤勤恳恳地工作。

贺景延踱到床头时,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里面有一只应急医药箱,以及备用的打火机、蒸汽眼罩、香薰蜡烛……

怎么居然还会有避孕套?

贺景延倍感匪夷所思,觉得行政大概是把自己当成禽兽败类了,很无语地关上抽屉。

再出去的时候,纪弥正主动与Noah熟悉工作流程,两个人凑一起嘀嘀咕咕,没注意到上司的低气压。

贺景延看了一会他们的背影,还瞧见Noah有说有笑地夸纪弥学得快。

“Delay,你要走了吗?”Shell走过来,“正好我也下楼了,一块儿呗?”

贺景延问:“和沪市那些人打过一遍照面了?”

Shell回答:“我认识这儿的几个制作人,他们对紫台还是很服气的,项目品控和长期流水就摆在那儿,不服也得服嘛。”

说起这些事,他微微压低了声音。

“不过你一直懒得管外务,很多人跟你不熟就会有疑虑,怕你一上来会砍组……有好几个制作人来打听过了。”

贺景延淡淡地“嗯”了声,没什么明确的态度。

“话说你觉得你的小助理怎么样啊?能用不?”Shell好奇。

职场里的能力衡量往往从第一眼就开始打分。

尤其是身居高位,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太多,早已锻炼出苛刻又精确的眼光。

今天他们光是几句私下交流,就能发散出很多话题。

再联系到贺景延一向要求很高,Shell暗落落琢磨,觉得大概不会有什么好话。

然后,他听到对方淡淡道:“不敢怎么样。”

Shell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特么一个总裁,对助理还要说“不敢”??

“短短两天,他已经把Noah收服了,你也是心心念念,我看整个秘书室估计离集体阵亡差不了多远。”

贺景延说到这里冷笑了一声,似乎是对这群不成器的东西表达不屑。

Shell对所谓的“心心念念”感到冤枉。

“我问你满不满意是为了及时调整,你要是用得不顺手,这里还留着其他候选人的简历呢!”

“而且,Delay你别形容得我们仿佛在搞基!”Shell道,“你为什么突然在这方面变得敏感?方溪云就谈过男朋友啊,之前没见你有什么反应。”

碎碎念着,他问:“你要是真的介意这种,需不需要我去问问纪弥?毕竟你俩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不用。”贺景延打断。

自己只是随口一提。

这方面算是隐私,他对纪弥的个人情况没有兴趣。

被司机送去公寓的路上,贺景延收到萌心的消息,是一则上线首日荣登某排行榜的捷报。

于是事业狂想也没想地就点了进去。

在点开的瞬间,Jing的IP也从香港跳到了沪市。

·

鸿拟,东二门。

纪弥和新同事吃完晚饭,刚挤上公司的班车没占到座位,单手抓着扶手站在下车口。

一开手机,付千遥关心:[下班到家了,你还活着吗?]

纪弥开玩笑:[我明天可能不用来上班了。]

付千遥已经恢复活力,大大咧咧地接茬。

[那我在电梯里喊他小兄弟,辞退信应该是我俩买一送一,打包滚出鸿拟。]

纪弥发过去一张炸公司的表情包,从Shell那边存的,感觉很实用。

付千遥:[哎对了,你玩萌心了没?我来瞅瞅用户反馈。]

纪弥知道这是对方第一次参与的上线项目,说了一些好听话,并感谢他送自己年度会员。

“你有没有试试它的推送功能?这平台的大数据算法很顶吧?”付千遥发来语音,语气颇为骄傲。

“而且下午我听别人确认过,用户的总体质量很高,保管刷到对胃口的天菜。”

纪弥戴着耳机,打字:[用过,今天忙着上班,还没有再登录。]

付千遥意味深长地问:“遇到感兴趣的了?”

纪弥回复:[我们只是聊了点鸿拟的八卦。]

随后,他打了个激灵。

自己和Jing透露的那点消息貌似都是洋葱新闻?!

什么Delay长得丑,什么疑似是Gay……

特么的没一个靠谱。

纪弥回想着,贺景延甚至在自己面前说过,受不了被男人碰。

他越想越不好意思,尽管自己只不过是网上随口转述,但毕竟间接散播了谣言。

回到租房,他一边开电脑准备远程办公,一边匆匆上线和Jing解释。

[今天我朋友说之前是误会,Delay不是照片上那个人,性取向大概也是假消息。]

发送完,他还找了张[一杯泪水]的表情包。

Jing目前是离线状态,纪弥点进他的主页一看,上次登录时间是两个小时以前。

等等。

为什么Jing的IP突然和他同城了???

他惊讶地睁圆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多想,就收到对方的回复。

Jing:[你朋友的消息风向转变好快。]

Jing:[他今天见到人了?]

纪弥遮遮掩掩:[应该是吧,总之这回保真。]

他再困惑:[你怎么在沪市呢?]

Jing:[工作上有点事,过来驻场。]

怪不得昨天Jing说周一不上班,原来是赶航班……纪弥心说。

怎么和自己上司差不多?

不过贺景延是从穗城被调过来。

Jing想起对方也在沪市:[碰巧跑你这个城市了。]

纪弥一边拆出棒棒糖,抿嘴里尝着草莓味,一边看Jing的消息。

那自己和Jing岂不是有机会碰见?

纪弥没往歪处想,客气地尽地主之谊。

他打字:[如果哪天下班有空,我请你喝饮料。]

虽然网友面基在如今稀松寻常,但还不够熟悉就见面的话不太妥当,他也不过是随口一提。

Jing在这方面有同样自觉:[晚上也许不适合喝得那么甜。]

这句话拉开了一定的距离感,但回得并不冷硬。

纪弥对此满意,偏偏得寸进尺:[那你想喝别的?长岛冰茶四十度,会太辣了吗?]

Jing故意说:[会和上班一样苦。]

正好mī最近跳槽,他转而道:[又工作完一天,新上司怎么样?]

领导的风格会很大程度地影响工作体验,纪弥讲过一嘴,大概是过渡期还没摸清上司的好坏。

mī:[鸿拟的判定程序是道德标兵吗?不像话吧!]

这种可能性基本为零,很快他就浮出了另一个念头。

mī:[……你是内部人员?]

第23章  请客

Jing:[你猜?]

mī:[就算你不是,肯定也找里面的人了,手动抓才会这么严。]

Jing:[你对他们的标准这么熟悉,不在这个团队都说不过去。]

mī:[不在噢。是你这样太明显了,随便想想都知道不对劲!]

Jing:[我也不在,但确实找了朋友主持公道。]

 贺景延解释:“他的房东提涨价,正好年底忙不方便换房,所以来我这里过渡一下。”

他说的是真话,逻辑上合乎情理,贺母没有过多质疑,只是觉得儿子不太像是这么热心的人。纪弥在心里说,看着年少的自己来到陌生城市。

接下来的情节太过熟悉,同母异父的弟弟抵触他,叔叔当他是空气。

他硬着头皮待下去,夹菜都要看人脸色,写好的作业被撕碎,藏在行李箱里,暗示自己早点滚。

穆颖想过护着他,但全职太太依附于人,没有太强的话语权。

为了不让现任丈夫反感,她吩咐纪弥在家出点力,负责每天接弟弟下课回家。

五点半下课,一直到七点钟,纪弥站得双腿麻木,都没有等到人。

他害怕自己弄丢了弟弟,着急地想找家长,却看到一家三口已经开饭。

“纪弥怎么还没来?”穆颖道。

弟弟说:“不知道他去哪儿玩了,我也没在辅导班门口瞧见他。”

叔叔责怪:“你看到了,他和阿志根本处不来。再说你当时也没讲过,大儿子怎么会要你来养?”

在男人的斥责里,穆颖也对现状感到头疼。

“我能怎么办?他爸一死,他家亲戚就打电话来,通知我在沪市还有个儿子!”

纪弥愣了一会,再听到穆颖说:“怪我有什么用?我都问过了,他们要是报警或者打官司,当然是我要负责啊……”

那天,纪弥在外面待了很久才回去,叔叔带着母亲去应酬了,弟弟在作业上涂涂画画。

小孩对他的敌意非常强烈,涂鸦上画了人被插着刀,脑袋上写着他的名字。

纪弥视若无睹,倒掉行李箱的纸屑,塞进自己的衣物,梦游般离开了这里。

没有钱坐动车回去,他买了长途车票。

浑浊的空气里,纪弥挤在后排,瘦削的身体紧紧抱住书包。

先是看到日出,再看到沪市的高速入口,听着车内的吵闹,他全程无话。

下车的时候,纪弥踩在地面上险些跪倒。

司机发现他脸色极其难看,问他要不要去医院,纪弥缓慢地摇了摇头。

见状,司机以为他不要紧,实际上纪弥的额头很烫。

不过纪弥想着,还是让我死掉吧。

回到家,座机铃声响起,这次他听到了穆颖的崩溃。

假期在丈夫和儿子身上受的气,统统转移到了纪弥这边。

“你有没有良心?走掉不和妈妈说一声?害得我找你好久!你要逼得我怎么办?”

纪弥喉咙干涩:“我没想让你怎样……明明是你问我的,你问我要不要跟你回去。”

不止是他茫然,穆颖也陷入困局:“我能不问你么?”

“当时我不知道,原来你想听其他答案,不过现在明白了。”纪弥走神地回答。

他张了张嘴:“不需要找律师防着我,我没想过缠着你……我不用依赖任何人。”

话筒那端没了声响,纪弥却静坐许久。

到底还在渴望什么呢?

一阵盲音后,他垂下眼,木然地摁了掐断键。

缩在旧的沙发上,纪弥僵硬地睡过去,或者说是昏过去。

他一度失去对外界的感知,不饿也不痛,只知道伤心,直到被雷声惊醒。

不知道烧到了多少度,自己摸着脸颊都嫌吓人,或许不出去买药的话,他真的会死在房间里。

脸上满是干涸的泪水和汗水,他几乎没力气撑开折叠伞。

等红绿灯的时候,有些私家司机不注意水坑,飞速地碾了过去,向路边溅起脏水。

纪弥想要躲开,然而头重脚轻,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只不过是稍稍退了半步,却如同猛然坠下深渊,往后倒去根本站不起来,也握不住自己的伞柄。

“靠,碰瓷么?我没撞上人啊!”中年男人吃惊。

他抱怨:“放完假第一天呢,喂,你今天怎么不上学?能不能听见我讲话?”

听着他的声音,纪弥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觉到有污水沾湿了自己的袖子。

假期居然都结束了,自己在沙发上躺了那么久?他朦胧地想着。

近处又响起了关车门的声音,皮鞋踩在地面上一点点离近。纪弥歪过脑袋:“会场上有人说你家住半山,我才知道你不是一直都在美国,Jing有可能和你是邻居。”

由此胡思乱想被吓了一跳,到现在都有些阴影。

他觉得自己胆子太小,不由扯了扯嘴角,然后有些无奈地打趣。

“巧成这样,你是不是有兄弟呀?”

贺景延顿了顿:“我爸也很想有二胎,可惜我是独子,没有复制款,只能自己裂变。”

纪弥:“……”

“小纪老师,我没在业内碰上过邻居。”贺景延忽地道。

纪弥道:“嗯,如果你知道,之前我给你看他的头像,你就应该认出来了。”

他并不了解富裕阶层的世界,恍然得知贺景延和Jing都住在山里,就觉得范围已然被缩到无限小。

回头搜了一下科普,他后知后觉,香港的富豪很多,有好几处山间的别墅楼盘。

自己现在就能随口报出好几个名字,比如浅水湾和深水湾,以及赫赫有名太平山顶。

“诶,等等。”纪弥灵光一现,上下打量着贺景延。

贺景延:?

闲着也是闲着,他打开Jing的照片,与贺景延做起对比。

中午的食堂人来人往,贺景延瞧见他这副架势,配合不是,抗拒也不是。

……就要这么被发现了?

贺景延看着纪弥认认真真地来回分析,脸色貌似风轻云淡,实际心跳猛烈撞击胸口。

就算事先做过准备,还想过破罐子破摔,如今真的被当场揪住,依旧会反射性地紧绷。

这方式是不是太突然了点,地点甚至在公司。

心理活动一大堆,没一句敢开口,贺景延觉得自己这样子有些好笑。

近几年趟过大风大浪,不知道天高地厚,转头便折在纪弥手上,尝过了恐惧是什么滋味。

“你身材没他好。”纪弥分析半天,蹦出这么一句。

贺景延:“……”

清脆的结论落下,贺景延噎住,与纪弥面面相觑。

“你确定?”贺景延本来被唬住,这时候又被气笑。

纪弥煞有介事地比划:“你看他的肩膀那么宽,你的肩膀没这种效果。”

贺景延:“…………”

咽不下这口气,他麻木道:“我觉得我和他一模一样啊,而且这种镜头有画面拉伸吧。”

纪弥也服了:“能不能少臭屁?你都不怎么去健身房,他特别自律,腹肌能保持得很清楚。”

贺景延咬了咬后槽牙:“我也有,要不然撩起来给你看看?”

纪弥匆忙地移开眼:“这里可是公共场合,你不要乱来,被拍照抄送给职业道德委员会,秘书室也捞不出你。”

贺景延趁机来劲:“怎么了这位助理,舍不得我被押走?”

纪弥斗嘴:“你的老相识庞伦就要来了,你好好去机场迎接吧,这次来一个新总监,回头可能要来新助理。”

贺景延闻言一怔,旁敲侧击:“你不可能永远当我的助理。”

纪弥都没多想:“对啊,就没永远这回事。”

“进过民政局都能离婚呢,鸿拟的散伙人就更多了,说不定我转头就去X17过日子。”

噼里啪啦说完,他惊觉:“老板,你是不是真的有安排?”

贺景延已经无语了,朝他嗤笑。

“你连结婚证都绑不住,信你老板一句话?我好荣幸啊,都想挑战这辈子不换助理了。”

纪弥:“。”

“往前走,再和你聊天我要犯心脏病。”贺景延提醒他,随着队伍一起挪动。

纪弥垂着脑袋:“对不起,我这两天状态不好,没有不想和你搭档的意思。”

贺景延没敢多看他这副神态,一看就心软。

他套话:“你被什么影响了?”

“我想尊重Jing。”纪弥坦荡回答,“但我没办法打消好奇心,又会冒犯他的边界。”

贺景延没想到纪弥这样乖,说:“那你试试让他出来吧。”

“他不乐意,说过好几次了。”纪弥闷声道。纪弥继续偏重点:“你怎么不睡觉啊?”

贺景延打包了一碗汤,放在保温壶里,打车又回到亚樾里。

中途,他回答:“我怕你半夜里醒来,不舒服没人陪。”

纪弥想要他陪:“那我不舒服。”

物业管家是全天服务,得知贺景延的需求,又被塞了红包,很周到地送到纪弥家门口。

摁了门铃,他道:“您好,我是管家,之前与您发过微信了。”

“您的男朋友煮了解酒汤,让我帮忙带上来。”他解释。

纪弥跌跌撞撞去开门,收下那碗热气腾腾的汤。

再听到管家搭话:“您男朋友有点帅啊,是不是还有急事?给完我就走了。”

被酒精麻痹,纪弥反应迟钝,一时间只是点头。

他在桌前喝着汤,才意识到Jing应该是亲自过来。

紧接着,萌心有语音来电,纪弥拖着尾调:“喂?”

Jing问:“味道还可以吗?我没怎么放盐,怕你喝多了会干。”

“嗯。”纪弥慢吞吞道,“管家说你是我男朋友,还说你长得好看。”

“好晚了,凌晨三点半。”他自言自语地讲下去,“你这样跑一趟干嘛?”

没等Jing的回答,他抛去新的问题:“你是来爱我的吗?”

灯影幢幢不能出现在身边,没有关系。

没有十指相扣过,甚至没有交换过眼神,也没有关系。

隔着屏幕传递来的在乎和用心,已经足够有分量。

纪弥收获过的爱很少,但他懂得好好珍惜:“可是,可是我没想不明不白地开始。”

谈恋爱一定需要明确的流程么?它不像结婚那样,需要法律登记来产生效力,比起那一段对白,两人的相守更加重要。

然而,晕头转向地步入关系,说不定也会稀里糊涂地结束。

Jing开口:“抱歉,我一直没有和你说过……”

放弃了回顾,纪弥干脆袒露一点,直接开口:

“如果那天情人节,我没错过零点,会比今天更早承认,其实我也喜欢你。”

这般温顺地预支完,他苦恼:“都剧透了,该问你收利息。”

Jing愿意做这笔买卖:“那你想拿什么?”

纪弥郑重地指定:“你欠我的告白,要当面说给我听。”

贺景延道:“你们那时候谈恋爱了么?”

纪弥回忆了一会儿,含糊说:“应该不算。”

起初他说要与Jing喝酒,纯粹是社交性地随口一提,两人的关系根本没到那种程度。

后来被帮助租公寓,他真的想请Jing吃饭,对方却不肯露面。

纪弥因此有些暗落落地受挫,加上自己向来注重体面,不会缠着要求对方出来。

现在要去说?

纪弥迟疑了下,道:“我喜欢他就应该包容他的想法,太任性的话不好啊?”

可是贺景延态度相反:“不用考虑那么多,现在你想见,就去邀请他。”

“为什么?”纪弥不懂他的怂恿。

贺景延望着他,日光下,那双眼睛难得闪烁过犹豫。

单身的人不够了解感情,组织措辞太困难,说不清楚其中的原因吗?纪弥猜测着。

纪弥短暂地恢复视力,模糊地看到有人半蹲下来,仿佛在观察受伤的小动物。

出于视野限制,他看不到对方的脸,但瞧见一身精裁西装,下意识地想往旁边挪。

这时候自己已然听不清那两人的对话,只感觉眼前人又朝自己靠近了点。

“别把我当成什么好玩的观赏品吧……”纪弥在心里说。

随后,他被人搭了一下额头,接触没两秒,对方飞快地收回了手。

看来自己不好玩,还像脏东西,纪弥仅存一分意识,吃力地想着。

但他这样自嘲完,便被小心翼翼又稳稳当当地抱了起来。

高中的纪弥那时狼狈不堪,现实中,他在病房里仓促睁开了眼。

病态的热度已经消下,整个人却喘不上气。

看着洁白的天花板,纪弥听着隐约的鸟鸣,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和之前断断续续的梦境不同,这次纪弥很清楚地记得自己被迫回忆了些什么。

他睡得不知道今夕何夕,一时裹在被子里发呆,之后咳嗽了几声。

尽管他在职场上人际不错,但保持了适当的距离。

身为上司该让人又信任又尊敬,彻底地打成一片容易失去威严,即便平时不会摆架子,也不可能捡人回家。

“真是令人感动的好老板。”贺母假惺惺道,再直奔重点,“那他人呢?”

mī:[和朋友说自己被骚扰了?] 

[你开始羞愧?上完礼仪课确实有进步,回头是岸吧。]

纪弥咬牙切齿,很凶地说:[早知道要被判定不文明,我该说得更脏点。]

他压下烦躁,问贺景延:[你出门了吗?]

贺景延:[快到了。]

纪弥:[那我也快点/鞠躬]

 

第24章  重要

有劳你忍忍。

管住你自己。

纪弥头疼地闭了闭眼,心说,贺景延最好是这辈子不要喜欢上谁。

原来自己说过这种话?

贺景延顿了一下,又想,纪弥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自己当时胡说八道,搁哪个秘书听了都不会当真,而纪弥单纯得要命,居然一本正经地放在心上。

“你要不要湿巾?”纪弥左顾右盼,帮忙抽了一张。

“擦擦掉,你这样子没法吓唬人了。”

贺景延抹掉墨水,澄清:“我也没有吓别人。”

纪弥说:“但被你喊上来面谈的那些总监和经理,动不动就磨蹭在走廊犯怵。”

短短几句闲聊的工夫,贺景延把手头的邮件写好收尾,发给集团老总再抄送了一众董事。

他做完这些也准备下班,两个人并肩走出办公室。

不远处,Noah单手插兜杵在走廊上,刚好摁完电梯键,捧着手机在给订单加红包。

“还没打到车?”纪弥与他搭话。

Noah耸耸肩:“我要去的地方有点偏,太晚了就没司机接单。”

纪弥注意到他的里程终点是某家豪华酒店,吃惊:“你每天睡那里啊。”

Noah没放弃搬进豪宅的梦想,顺势开玩笑。

他道:“四处流浪,等待Delay的怜悯。”

纪弥弯起眼睫:“有等到的迹象么?”

Noah支支吾吾,而贺景延冷酷地揭晓答案。

“他不如指望鸡吃完米、狗舔完面、火烧断锁。”他道。

纪弥闻言笑起来,微微歪过脑袋望向贺景延,眼底有狡黠闪烁。

“Delay,你家是不是有不可见人的东西呀?”

瞧见纪弥满脸探究,似乎嗅到了什么八卦气息,贺景延扯起嘴角。

“小纪老师,金屋藏娇的离谱小说没少看吧?”他倍感荒谬地反问。

纪弥被他戳中,撇撇嘴没再嘀咕了。

三个人边说边走,正值夜深人静,写字楼里没剩几盏灯,电梯从顶楼稳稳降到底层。

贺景延拿出钥匙开车回家,被Noah询问能不能载他一程。

“不顺路。”贺景延道,“微信转你两百,你加在打赏里肯定有司机接单。”

纪弥很有商业头脑:“我约的出租车已经到了,你分我一百,再给司机一百,我们马上出发。”

Noah叹为观止:“你俩可真配啊。”

他们在门口分成两路,Noah终究跟着纪弥坐上了车。

纪弥没有真的问人要钱,温和地与司机沟通过后,先从公司开去自己的租房。

这两处离得很近,车程只需要一刻钟。

闲着也是闲着,纪弥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默默点开萌心。

随即他发现就在两分钟之前,Jing问自己下班了没有。

纪弥提前点了一份夜宵,外卖骑手已经送去租房,便表示自己在享受夜生活。

mī:[你呢?]

Jing:[还没回到家。]

纪弥说:[你是做什么行业啊,这么累?]

Jing含糊地透露:[三高行业。]

三高可以理解为高薪资、高强度、高裁员率。

纪弥没坦白过自己的工作,也不强求对方讲出公司,回复了句“我们还挺像”。

[你从事多少年了呢?]他不知道Jing的年龄。

Jing:[加上实习的话差不多七年。]

这时,纪弥回到卧室关上门,拆着外卖保温袋,估算了一下Jing的大致年纪。

现在的行情卷到了大一就在投简历,但放在四五年前,学生们都是大三以后慢慢琢磨这种事。

那么假设Jing是大三开始实习,今年应该27岁左右。

纪弥感叹:[好久啊,你天天这么忙,是不是完全没空谈恋爱?]

Jing提醒:[你的状态也一样,没有好到哪里去。]

纪弥吃着鲜虾肠粉,慢吞吞解释:[那我还没遇到喜欢的人。]

Jing八卦:[遇到了会怎么办?]

纪弥茫然了一小会:[至少每天挤出五分钟吧,我在上司眼皮子底下摸鱼想他。]

无论是他的男友还是他的上司,这待遇听上去都有些凄楚。

不过两者再如何可怜,都没屏幕对面半夜还没到家的人更惨。

纪弥睡前想到这茬,还在为此倒吸一口气,怀疑Jing被工作透支过度。

而贺景延之前在办公室眯了半小时,这会儿没什么困意,迟迟到家以后没别的事可做,看了一会董事的回件。

事业离不开旺盛的精力做支撑,他眨眼熬到了凌晨三点。

再瞧见mī留言:[晚安哦。]

以及mī还记得腹肌照那茬事,一边同情Jing的作息,一边有点记仇。

[虽然你肚子上长了乌龟壳,但真正的乌龟能活176年,而你混进去充数的,还是要自觉注意身体。]

贺景延在心里说,想在鸿拟摸鱼犯相思病也够呛,这位更该注意点他和上司的关系。

他继而觉得有些好笑,HR的招聘水平未免太忽起忽落。

同样都是应届生,纪弥和mī放在一起,简直不像同类人,前者怎么就那么乖?

待人接物讲礼貌也讲分寸,碰自己的脸都不好意思直接用手指,对待Shell那种聒噪的人也出奇有耐心。

整个总办都对新助理的评价不错,工作上求上进,学得也非常快,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要是纪弥没问题,旅游完我去和HR提转正?”Noah问。

贺景延淡声说:“回来以后你可以让他开始准备答辩了。”

“有个新立项的游戏,主策定下来是谁了没有?”Noah立即问起下一桩正事。

他道:“最好早点敲定项目的核心班底,内部调动的话要尽快,多留一点对接的空间。”

贺景延说:“让制作人去挑了,给他几天时间考虑。”

“说起来那几个候选人里,有个和小弥还有点关系。”Noah忽地说。

贺景延撩起眼帘:“亲属?”

“没。”Noah压低了声音。

“纪弥来之前我做过背调,那时候听说,只是听说哈……那策划追过他。”

“追?”贺景延蹙起眉。

“你挑的主策划对你助理示好过!那个组PM说的,买花买礼物就差买大钻戒了!”Noah交代得不能更明白。

贺景延怔了怔:“他俩都是男的啊?”

“干嘛,你恐同?”Noah诧异。

贺景延想顺势应声,却最终沉默下来。

Noah分析着:“反正纪弥没同意,也没见他提过这事儿,你说他是性取向不符,还是技术宅不对他胃口?”

贺景延敷衍:“不知道。”

Noah独自琢磨了一会,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打了个响指,

“那老哥今天还要来顶楼讨论事儿呢,我要挑个好位置,看看他路过纪弥工位是什么反应。”

贺景延这时回过神,抬眼瞥去:“你们要聊什么?”

“就一些资料片的东西,他们打算做个潜伏玩法。”Noah解释。

贺景延冷淡吩咐:“开发组的事情为什么不在开发组谈,我们这里是吹水大厅么?你去通知改地点。”

Noah:?

以前秘书懒得下楼,轮番喊人来吵架的时候,也没见你嫌弃过啊?

另外一边,纪弥觉得今天的顶楼特别安静。

没有同事过来商议公务,秘书们都去了楼下,整层楼只有自己与贺景延。

明天中午飞国外度假,纪弥的行李还没整理完,心思已经飘到了雾气蒸腾的温泉里。

他等着QA跑测试,期间扭头瞧了十多遍时间,终于等到项目群宣布封包,迫不及待地关了电脑。

这时候是园区的晚高峰,打车排队有两百多号人,平台干脆没显示预计时间,总之大家熬着就是了。

贺景延出来的时候,看到纪弥干坐着,便多瞧了一眼。

“坐我的车吧。”贺景延说。

纪弥闻言背起了书包,还要多问一句:“这次顺路吗?”

之前贺景延送过纪弥一次,现在打开导航,都还留有历史记录。

不过开到附近的时候,他感觉眼前画面与印象里的略有不同。

“为什么靠边几栋楼不开灯,没人住么?”贺景延道。

如果是深夜那能够理解,可晚上七八点,一盏灯都没有,未免太古怪了些。

纪弥扭头望过去,发觉自己住的那栋也黑漆漆一片,同样困惑地“咦”了声。

柯尼塞格慢下速度,缓缓停在小区门口,继而他们看到保安亭挂了一块黑板,有不少住户徘徊在黑板前面。

纪弥匆忙下车走过去,见黑板上用粉笔写着公告。

【因小区道路翻修挖断电缆,10栋、12栋、13栋暂时断电。】

纪弥:“。”

“Noah住的是野生动物园,你这儿干脆恢复成了原始社会?”贺景延问。

他把车停在树下,也看到了那行粉笔字:“甚至小纪老师还得钻木取火。”

“忘了向Noah讨教经验,这下我突然要跟着流浪。”纪弥沮丧。

他这么说完,难过地垂下脑袋,随即听到身旁的贺景延轻轻笑了一声。

纪弥以为贺景延在幸灾乐祸,忍不住瞪了过去,而对方正好在望向自己。

目光交错之际,纪弥下意识地想要躲闪,却听到贺景延开口。

“那我可以捡走吗?”

他点了点头,淡声替纪弥应下,继而迈步走进门卫室。

待取的东西显眼到一望过去就能发现,贺景延明白了保安为什么笑得很八卦。

……桌上摆了一束盛开得极为灿烂的玫瑰。

第25章  鲜花

[Lethe,接下来的温度要零下了,出门玩注意保暖:)

祝你冬天也快乐。]

Shell:[哪位啊?怎么那么没素质,拉人进群不先小窗说一声?]

“之后是我带你,有哪里不懂直接讲,要是遇到兜不住的就上报,我也是直线处理人。”贺景延说。

纪弥点头,现在就有问题:“我的工作是每周排单吗?”

贺景延说:“开发组会这样排,里程碑的最开始就框定迭代量,一周一个版本日做小节点。”

“但这里和开发侧不太一样,绿灯单和大单子多,要么特别急,要么工期长,会定得比较灵活。”

纪弥记在心里,对于别的要求则是之前就了解过。

他虽然是昏头昏脑地冲动来到这里,但认真琢磨了技术助理的职责描述。

这岗位是助理更是技术,相比于开发组里拧螺丝的细分程序岗,这里背靠着总裁办公室,能接触到全栈的开发链路。

日常工作可以概括成和CEO搭档,配合处理专业性难题,这方面纪弥没有其他疑问。

“上个助理有没有留下工作,需要我来接手呢?”纪弥道,“到时候可能要联系下细节。”

贺景延道:“没有,技术中台负责处理掉了,这几天有新的程序单就是你接上。”

他一边说一边筛选工单,分配到纪弥的后台。

他再说:“J02组在优化防外挂系统,他们是战术竞技游戏,新赛季快到了,这个系统很关键,需要重点盯一下。”

“提测时间是哪天?”纪弥挑最要紧的问。

“做多少就提多少,QA那边抽出了一个专项组配合它测试。”贺景延道。

其他的都是杂项,纪弥准备回头找项目沟通,进一步地敲定条件。

随后,他见贺景延滚动鼠标。

页面逐渐往下移,头一回见识到什么叫做“密密麻麻的后台”,论长度的话可以类比《海底三万里》。

纪弥甚至怀疑这个滚轴拉不到底部。

商务的、运营的、开发的,放在一起光是旁观就血压飙升。

甚至有一条是某穗城员工举报上司施压霸凌,集团特意找了国外的第三方调查组来处理。

“对了,你用没用过萌心?”贺景延忽地问。

纪弥微微怔愣,继而迅速摇了摇头,仿佛一旦犹豫就会留下案底。

贺景延是准备讲正事,见纪弥这副局促的样子,嗤笑:“我就问问,你这什么反应?”

纪弥磕磕绊绊:“我只是不怎么玩交友软件……”

贺景延拿腔拿调地“噢”了声,似乎有什么话没说出口。

于是纪弥反问:“你以为呢?”

贺景延道:“还以为是怕我加你好友。”

纪弥:“。”

……早知道就不该给他回答的机会!

刚才贺景延谈论工作的时候,和私下里很不一样,敛起了随性和散漫,神色冷静口吻正经,十足的上位者腔调。

以至于自己聚精会神才能跟上步调,几乎忘了对方性格顽劣。

纪弥咬了咬牙,道:“我的要求很多,一般都是主动挑选。”

贺景延抬起眼:“不好意思,我多问一句,你现在有感情生活么?”

纪弥单方面认为Jing算是可发展的网友,逞强着回答:“我、我刚挑完,如果是摘白菜的话,刚种进地里吧。”

贺景延听了有些好笑,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被这没心没肺的家伙当白菜。

他半开玩笑地提醒:“这里对员工的私事没什么所谓,不过我不想在网骗新闻上看到你。”

纪弥登时耳根发烫:“我绝对不会!”

听到纪弥几近羞赧地做出保证,贺景延没再打岔,话题回到了正事上。

互娱的NLP实验室是萌心的技术支持,最近产品上线有很多修改事项。

总办有相关的追踪单,贺景延把二级负责人挂在了纪弥下面,让他抽空跟一下进展。

把这些一项项安排好,才过去半个小时。

纪弥惊讶于这里的效率,毕竟以前在开发组核对排期,七嘴八舌至少要花一个半小时……

“我还有哪里要注意的吗?”他问。

贺景延抬起眼,目光越过纪弥的肩头:“以后不用帮忙关门,有汇报的话随时接进来。”

不需要多提醒,纪弥瞬间理解了言外之意。

这是为了方便沟通效率,也是为了上下级避嫌。

有这份自觉其实对双方都好。

贺景延往后退了一步,纪弥也注意保持距离,表示自己刚才不小心顺手捎上,之后一定会记得。

下午总办准备开内部会议,行政推着餐车派发茶点。

公司氛围就这样,隔三差五投喂甜品和饮料,每逢例会或版本日,大家一边工作一边吃。

“Delay你这扇门这样开着就行了?”行政察觉到了细节。

贺景延道:“嗯不用管。”

这位派来送餐的行政性格很外向,到了顶楼也有意在总办刷存在感。

他搭话:“是方便监工你的助理吗?”

旁边喝着酸奶的纪弥一顿,暗落落地望向贺景延,感觉可怜又弱小。

贺景延也闻言打量他,眼尾藏着不太明显的笑意。

“没,从我位置上虽然能看到他,但每天没有那个盯梢的空闲。”

行政捧场似的应声,纪弥松了口气。

紧接着,贺景延慢悠悠说:“但我的助理就不一定了。”

纪弥:?

“反正他一扭头就可以偷看我,谁知道呢。”贺景延道。

纪弥:??

胡说八道个没完,贺景延还提议:“这么说起来应该建个收费站。”

纪弥:???

他没了那股战战兢兢的可怜劲,磨着后槽牙,实在受不了贺景延的创想。

“你是要表演海豚顶球,还是脱衣舞秀,准备卖观光门票?”纪弥问得尖锐。

贺景延巧妙接茬:“消费者偏好影响需求,结果自然取决于你的喜好。”

纪弥对老板没了最初的拘谨,不想回答偏好大自然还是成人秀。

他说自己有正事要做,去帮忙调试会议室的投影仪了。

行政也打算要走,转头多看了两眼纪弥的工位。

那里贴了十多张便签纸,排列得很有规划,写满了不同的事项。

他笑:“前些天我过来还空荡荡的,今天桌上这么满了,和几位秘书的阵势差不多。”

贺景延循声看过去,再瞥了眼不远处的Shell,那人腰酸背痛地站起来敲键盘,脖子上还挂着按摩枕。

行政见状猜他可能要说秘书室更辛苦,但贺景延敲了敲纪弥的桌面。

“给这里装一下升降台和屏幕灯,挂我的账,他如果问起来就说改善设备。”

比起前辈们设施齐全,就差桌下放个泡脚桶,纪弥这里被衬得有些简陋。

他不怎么挑剔环境,自认凑合着可以用,不过,会议休息的间隙,发现桌上有了新的装备,懵懵懂懂地凑过去研究。

“行政看到我的便签纸,知道之后要忙加班,就给升级配件?”纪弥有些惊喜。

灯具是他很喜欢的品牌,质量和效果吊打业内其他产品,只是太贵了,自己一直没舍得买。

他摸了摸炭黑色的外壳:“好酷,我要给行政中心发锦旗!”

Shell琢磨:“我的入职礼包没这么周到啊,难道是因为那时候Delay还没拿下事业群?”

Noah安慰:“哎,你算好的了,我来的时候Delay在管开发组,平时和策划坐在一起,赶公测那半年就在走廊放一张折叠床……”

“哈哈哈真的啊?Delay也挤过折叠床?”Shell说,“有照片么让我爽爽!”

走在后面的贺景延嗤笑:“这几天我在写你的绩效评定,你最好捂死阴暗的心理活动。”

“我错了。”Shell立即鞠躬,解释,“我是心灵丑陋,真不是对领导的工作态度差。”

这会儿稍加休息,有四十分钟可以吃晚饭。

一群人不想去食堂排队,偷懒点了内部咖啡厅的沙拉外卖,店员送过来三袋子绿草绿叶,乍看还以为收割了马路的绿化带。

下午已经聊完重要议程,晚上的任务轻松很多,只是讨论互娱各家工作室的情况。

除了纪弥在沪市的开发组待过,其他人都是从穗城被调过来,不清楚这里的真实状况。

前阵子秘书们奔波于沟通和考察,就是为了摸清信息,如今有了一定的掌握,能对接下来的方向做讨论。

“要不是日程太紧,应该把过去的投放数据也做几张表,和里程碑未来计划互相参照。”Noah沉思。

纪弥本来在写笔记,闻言停住动作。

他在这个场合没能讲上几句话,此刻稍稍犹豫了下,问:“我这里有简单的整理,需要吗?”

“很凑巧嘛。”Noah惊讶地失笑,“前几天看你在做东西,原来弄的是这个?”

“我对其他组的情况也不熟,就当做预习了,都是从月报里拿到的公开数据。”

“月报就可以,光是归纳这些也挺累人的。”

纪弥行事认真,哪怕是私下自己用的材料,每一处都经得起考究。

有些方面尚且稚嫩,分析得比较浅,不过其他人没有指摘,顺带向他抖落经验心得。

能有这种毫不藏私的同事很难得,纪弥收获了满满三张纸的总结。

散会已是晚上十点半,大家说了那么久的话,纷纷脱力地沉默。

纪弥眼神涣散地啃着香梨,满嘴都是甜味。

在他耳边,Shell没歇太久,缓了两口气,大大方方和女朋友打电话。

以另外几个人的淡定表现来看,他们应该习惯了Shell日常秀恩爱。

方溪云等Shell挂断电话,采访道:“你来沪市之前去姻缘庙上香,是因为对异地恋没信心么?”

贺景延第一次听说上香这件事:“Shell,你佛性大发了?”

在扔果核的纪弥差点没忍住笑,随后见Shell拍了拍桌子。

Shell道:“Delay,你别嘴得太早,我是一片好心为你去的!”

“我们动不动加班到凌晨,和老板带头当奋斗逼很有关系,我求你早点有个人爱,别整天搁公司里耗水耗电耗生命。”

纪弥担心他白跑一趟:“那个庙灵吗?”

Shell痛心疾首:“我看效果不咋地,反正救不了Delay。”

他补充:“这家伙一下飞机就来公司,老天怎么安排缘分啊?他自求多福吧!”

贺景延嗤了声,不以为意地别过头。

而纪弥挺好心,替Shell可惜:“庙里的门票不便宜,浪费了一笔钱呢。”

他们插科打诨了几句,纪弥还不是很累,去看了互娱和萌心的合作规划案。

又过一会,他谨慎地瞄向总裁办公室。

贺景延在和别人谈事,纪弥便和学生时代做小动作一样,屈起胳膊挡住半边脸,偷偷地打开萌心。

[提示:您的头像被卡掉啦TAT系统已自动屏蔽,请重新上传照片~]

纪弥:“……”

联系到屏幕里正开着的规划案,其中就有相关的引导措施和治理……

他服了,什么叫做我查我自己啊?第一批就被收拾。

纪弥失魂落魄,没心思替鸿拟熬夜了。

眼见整层楼只剩下自己和贺景延,纪弥意识到现在也已经很晚,打到网约车便背起书包离开。

周五没多少人愿意加班,高耸的写字楼唯有寥寥几盏灯。

他沿园区的回廊往外走,捧着手机试了几次乱七八糟的图,都没审核通过。

然后纪弥孤零零停步,在路灯下随手拍了一张。

这次秒速成功。

页面跳转到主页,头像丝滑刷新,成了自己右手比V的照片。

·

[话说你们总办好久没新面孔了,你秘书找的人对不对你口味?]

新产品发布是最忙碌的阶段,ChiChi晕头转向完,发现贺景延居然还在线。

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再聊事业太没人性,他便发过去一句闲聊,以表自己的示好之情。

集团里,没人不想和互娱搞好关系,贺景延对这些的攀谈和交涉已经习以为常。

他不屑于虚伪恭维,依旧是平时那副腔调。

[你说得好像在相亲,Noah什么时候背着我改行当媒婆了。]

ChiChi说话大胆:[公司也不是没有情侣。]

贺景延一直对此难以理解:[畜生都不吃窝边草,为什么要搞同事?上班见面都没看吐?]

ChiChi没话可说,干脆谈工作算了。

之前贺景延发来mī的主页截图,他快马加鞭处理漏网之鱼,亲自卡掉了对方的头像。

ChiChi:[等他下次登录,系统会提醒他换头像,不过这个毕竟不是强制要求,机器审核也没优化多少,可能又会被他糊弄过去。]

ChiChi:[你关注下?说不定是个小帅哥哈哈哈哈。]

贺景延打开软件核对,mī的头像已经变了。

照片上神神秘秘地露出了一只右手。

尽管光线和像素不怎么好,但瞧得出mī皮肤很白。

方溪云:[你连看看群主头像的时间都没有?]

没到两秒钟,Shell撤回了一条消息。

Shell:[老大,有事儿您请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