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冬樱
电脑屏幕上,内部通讯软件OC不停闪动。
ChiChi:[我发现这不是代码有错,需求文档就长这样!]
ChiChi:[发盘点不看用户当天参没参加,只筛选他们有没有被别人点过好感。]
所以说,即便纪弥全程错过,只要Jing在问卷里单向选择了他,他便会收到这些反馈。
纪弥截图了自己的在线时长和互动数据,倍感匪夷所思地发过去。
Noah率先开盘:“我赌五百块,他穿的肯定是深色。”
方溪云采访:“你翻过他行李箱了?”
“一种直觉,而且长度肯定到膝盖。”Noah道,“请相信我专业的看人水准。”
总办在人事方面的工作都是Noah负责,早几年他还去HR部门做过一段时间的副总。
被他这么一说,方溪云兴致缺缺地叹了口气,喝着鸡尾酒不再吭声。
“等下他还没来的话,去房间里找找,别是在淋浴间摔跤了。”Noah交代Shell。
而Shell问:“我滴滴答答一路洒着水去找他?”
“我去吧。”贺景延关掉德州的页面,起身准备上楼。
这话刚说完,一道清瘦的人影迟迟出现,所有人都望了过去。
纪弥披着很大的浴巾,差不多遮住了上半身。
黑发柔软顺滑,湿漉漉的没有吹干,搭在脸颊和脖颈旁边,衬得皮肤更加雪白。
察觉其他人在看自己,纪弥腼腆地笑了下。
“你们是不是问起我了?好像有听到我的名字。”他问。
“嗯,怕你万一有什么事。”Shell回答,“准备派Delay去营救呢。”
纪弥抱歉地解释:“我忘记带泳裤了,刚问服务生这里有没有,麻烦他帮我找了好久。”
他个子不算太高,在一米七八左右,不过身材比例极好,简直像漫画里出来的纸片人。
从仓库里翻出来的备用品款式有限,纪弥想要长一点,可惜最多也是在膝盖上面,会露出一截大腿。
而且只有绿色与米色可选,这时候没办法挑剔,他随便拿了后者。
“马失前蹄,晚节不保啊。”方溪云对Noah唏嘘,“五百块请走支付宝。”
Noah赖账:“我说什么了,有本事你拿监控出来!”
方溪云生气地谴责:“我这里可是有人证的,Shell,你说Noah刚才赌了什么?”
Shell刚被方溪云奚落过,果断和Noah统一战线。
“纳尼,你们有说过话?”他故意做作地捂嘴。
方溪云特别心塞,再揪到贺景延:“你来主持公道。”
纪弥脱掉浴巾坐在池子旁边,敏锐地猜测到他们拿自己打了某种赌,也眼巴巴地望向贺景延寻求答案。
“Delay?”他喊。
近处,贺景延循声看过来,又莫名其妙地移开了视线。
之前方溪云和Noah嚷嚷了一堆什么来着?
贺景延琢磨着,有些三心二意。
他再记起方溪云对色彩搭配阐述了一番见解,听起来很像是胡说八道。
但怎么说呢?
现在实际感觉是蛮清纯的……
“总而言之,你有点最起码的节操行不行!”方溪云大声说。
贺景延回过神来,险些以为方溪云在骂自己,再眼睁睁瞧着秘书室开始内斗。
而纪弥走到贺景延身边,这次没有拿钢笔去戳,用手背贴上了老板的额头。
“没有哪里不舒服吧?”纪弥困惑,“想什么呢,一脸失魂落魄。”
贺景延不太习惯这么靠近的接触,但是没有抗拒地避开。
他感受到纪弥的体温偏低,触感很柔软,泛着些稍稍凉意。
“没什么。”贺景延突然有些心虚。贺景延淡淡道:“嗯,有事在内网留言,急的话直接打我电话。” 他浑身都写满了坐立难安,说话也不禁变得克制。
这搞得对面一度疑惑,要度假了这么开心么?CEO的语调都比往常温柔些。
“您快要准备去机场了吧?我们接下来几天不打扰了。”市场部的经理笑着说,“祝您玩得愉快。”
但纪弥拉了拉那人的衣袖,这是一个有些亲昵的动作。
纪弥轻声说:“Delay,汽水喝冰的还是常温?”
贺景延道:“冰的吧。”
这里的冰箱摆在厨房公用,纪弥与他往里面走。
这时情侣一起从次卧里出来,嬉嬉笑笑地要去浴室,路过他俩的时候停顿了下。
“这些都是你室友呀?”女生问。
男生吊儿郎当地说:“是咯,宝贝你先去洗澡,我去阳台上收衣服。”
女生笑着说:“你室友那么帅,怪不得你之前不让我来这儿。”
男生闻言不爽,皱起眉头看向他们。
这位大学生的视线太赤i裸裸,攻击性不加掩藏,搞得纪弥有一些局促,盯着冰箱不愿扭头。
身下的乳胶垫子太柔软,害得他完全不想离开,昨晚碍着心情激动又失眠了一会,这会儿眼皮子还在打架。
他挣扎许久,顾虑着不想被上司发现这份懒散,磨磨蹭蹭地掀开被子去刷牙。
如果说自己那间租房的音效是大通铺,那么这里简直是摁了静音键。
处理完最后一点手头的事务,他从书房出来,发现那间客卧居然还没有动静。
怎么睡不醒啊?定闹钟了吗?贺景延蹙起眉。
他叠着手指作势要敲下来,又顿住动作,打开手机核对一遍时间。
继而贺景延缓缓收回手,把耳朵凑到门前。
屋内,手机音乐响了起来,随即有窸窸窣窣翻身的声音。
贺景延以为纪弥终于要起床,但是过了一会,闹钟被掐了,屋内没有脚步声。
合着自己的助理爱赖床?贺景延若有所觉。
纪弥平时在工作上很有规划,也有自驱力,敢情下了班会是这种样子。
贺景延犹豫了下,横竖不太着急,也便没有出声催促。
而在门后,纪弥晕晕乎乎地陷在床里。纪弥感觉得出来,这是照顾他的自尊心。
“我房间里有橙子汽水,请你喝。”纪弥说,“等下我收拾行李可能要十多分钟。”
贺景延怕他丢三落四:“慢慢理就可以了,摸黑不要带错东西。”“汇报应该很顺利,看起来被夸了。”纪弥笑起来。只是这家伙职级太高,任性地把自己设置成隐藏状态,企业行政还默许他打破规则,导致别人统统查不到。
好在萌心目前是小工作室,哪怕是他们的老大,也不可能像贺景延这样肆意妄为。
纪弥搜了一下,萌心的架构很简单,运营、产品、设计这些部门加起来,全部也就四十多号人。
一个个点过去,男性的体型和年龄都与Jing对不上号。
看完最后一张照片,纪弥犹豫片刻,转头打了付千遥的电话。
“虽然我们提供了萌心的技术协助,但没有管控权限啊,这个得问他们那边开通。”
付千遥一头雾水地说完,奇怪着纪弥的突然打听:“怎么了?”
纪弥潦草解释了来龙去脉,越说越是犯疑心病。
“你们实验室有之前在香港工作,最近来这里驻场的前辈吗?”他询问。
他补充:“或许不在你们实验室,但能和萌心搭上边。”
付千遥回忆了下表示,因为有业务合作,萌心的人经常会来出差,但全都来自穗城,而不是香港。
“鸿拟在那儿压根没有办公点吧?”他道,“我也不太确定,你要不问问秘书室?”
纪弥思索:“说起来也可能是个香港人。”
“小弥,别人互相匹配上,走的是牛郎织女,你搁这儿玩推理,演谍海风云?”
听到付千遥这么问,纪弥撇撇嘴:“我好奇呢。”
这么嘟囔完,他趴在桌前,很轻地叹了口气。
付千遥安慰:“就算真的撞上同事也无所谓,你别这么慌。”
“人家如果知道你在互娱总办,指不定逃得比你快,整个集团现在谁敢惹这儿啊。”
纪弥微微蹙眉:“我没和他聊过那么细的东西。”
“那更不用怂了,对面八成是顺手装个逼,显摆人脉搞你一道。”付千遥断定。
他再打趣:“你整得和网恋当渣男,被受害者找上门了似的。”
“也是。”纪弥道。
“其实我刚才是担心,万一他把聊天记录抖出去,Delay看热闹会笑死的吧!”
付千遥吃惊:“你想象力有点丰富了,少把事情想这么极端。而且对面人品有那么差?”
“我觉得好不到哪里去。”纪弥生气。
提到这个,他若有所悟:“Jing在我们公司的几率是很小。”
“有什么新线索?”付千遥问。
纪弥一本正经道:“我们入职要考素质问卷,Jing这样子肯定被淘汰。”
付千遥:“……”
与付千遥挂断电话,纪弥比之前冷静许多。
他去洗了一个热水澡,按照纲要做了PPT初稿,再挑选明天请贺景延吃饭的餐厅。
有条不紊地做完待办事项,纪弥熄灭灯光,抱着枕头准备休息。
半小时后,他在一片漆黑里缓缓睁开眼,苦恼着,Jing你睡得着觉吗?
如果Jing的意图是灭灭纪弥气焰,那么他误打误撞地非常成功。
足足五分钟的《网络礼仪课》没让纪弥有威胁感,课后漫长的猜疑却令人辗转反侧。
纪弥看着两人的种种对话,反复翻了好几遍,困意丝毫攒不起来。
最后他卸载了萌心,强制性让自己别再琢磨。
“小纪啊,昨晚没睡好?”房东太太关心。
第二天上午十点半,纪弥几乎是在梦游,飘着去冰箱拿罐装咖啡。
刚穿着毛绒拖鞋踏出卧室门,就看到一个老妇人坐在客厅里。
他被关心后怔了怔,因为此刻穿的是睡衣,所以有些不好意思。
“有点失眠。”纪弥硬着头皮回答。
房东太太已经退休好几年,模样有一些富态,总是挂着很热心的笑容。
她说:“旅游好玩不?话说你们待遇可真好,来回都是包机啊。”
纪弥笑了下,对房东的八卦灵通程度感到惊讶,转而又觉得是情理之中。
附近的中介和房东自有一个圈子,里面也不乏有落户在这里的大厂员工,他们私下里交流得非常频繁。
有时候比起竞品公司和商业调查机构,还是他们更了解公司的真实近况。
“是很新鲜,托了老板的福。”纪弥回答。
房东太太道:“你们老板还给涨房补了吧?似乎有一阵子了,大家冲着这个都想挤去做游戏。”
纪弥道:“但这边的加班比其他事业群严重很多。”
“年轻嘛,多点赚钱挺好。”房东太太说。 纪弥本来在炸毛,此刻温顺地“噢”了声,待在房间不敢乱动了。
不过,在贺景延走后,他关掉房间灯光,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一时间,听觉变得比往常更加敏锐,他听到贺景延踱步下楼。
可惜这间房面积太大,门口的对话根本没办法听清。
另外一边,贺景延道:“妈,久等了。”
贺母道:“磨磨蹭蹭半天在干嘛?”
贺景延解释:“家里有点乱,随便收拾了一下。”
贺母怀疑:“这里是老管家亲自挑的保姆在负责,据我所知,每三天就来一次。”
“我是精益求精,想让你看了放心……”贺景延找理由。
贺母冷笑:“茶几上敞着半块提拉米苏,刚才你收拾了五分钟,也不知道放进冰箱。”
贺景延:“。”
纪弥什么时候吃的蛋糕?!
他们一边说,一边往里走,路过楼梯这块区域,纪弥隐约能听到对话。
纪弥懊恼地撇嘴,有个西点师投喂的小甜点,让他垫垫肚子。
“你这里还住了其他人吗?”贺母问。
贺景延沉默了一小会儿,似乎在犹豫该如何回答。
贺母道:“桌上有两套餐具,总不能是为我准备的吧?”
大概是怎么想都瞒不住,越是掩饰越难以收场,贺景延道:“我有同事最近借住。”
“为什么?”贺母没那么好打发。
贺景延解释:“他的房东提涨价,正好年底忙不方便换房,所以来我这里过渡一下。”
他说的是真话,逻辑上合乎情理,贺母没有过多质疑,只是觉得儿子不太像是这么热心的人。
尽管他在职场上人际不错,但保持了适当的距离。
身为上司该让人又信任又尊敬,彻底地打成一片容易失去威严,即便平时不会摆架子,也不可能捡人回家。
“真是令人感动的好老板。”贺母假惺惺道,再直奔重点,“那他人呢?”
贺景延犹豫了下,不希望她这时候与纪弥有太多接触。
自己对眼前的发展猝不及防,要是被妈妈看出什么来,可能会横生枝节。
更重要的是,纪弥青涩又认生,贺母的作风却很强硬。
贺景延难以保证,后者对前者是什么态度。
万一他的妈妈步步紧逼,纪弥非常弱势,这件事本就是意外,贺景延想尽量把纪弥摘出去。
贺景延道:“他身体不怎么舒服,不太方便见长辈,妈,你要不然先坐?”
贺母答:“有传染性吗?如果不是,我觉得没哪里不方便。”
她补充:“既然来了,也知道人家生病,肯定要关心一下,不然多不讲人情啊。”
原先她听完机场人员的叙述,几乎以为贺景延是失恋,失魂落魄自我疗伤。
现在一看,桌上有佳肴,门里有佳人,敢情是春风得意?
虽然她推崇自由恋爱,替贺景延推掉过不知道多少桩相亲,但小孩有了暧昧对象,说不操心肯定不可能。
尤其贺景延这么遮遮掩掩,她便愈发坚定地要去探个究竟。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儿子临时取消机票,又让儿子紧张护着?
会不会性格很作,又是不是身份具有瑕疵?
见贺母连包都不放便匆匆上楼,贺景延一直在旁边打预防针,试图提醒纪弥干脆直接锁门。
他确信纪弥能听到自己的声音,然而,贺母在敲门询问以后,轻松地走了进去。
客卧满是男生的生活痕迹,书桌上摆着一列纸质专业书,耳机、水杯这些杂物都放在筐里。
冬季碍于衣服厚重,很容易乱塞乱放,但房间里完全不是这样。
温馨之余,外套与毛衣,浅色与深色,搭配起来再做归纳,收拾得很利落。
这种生活化的布置不像是保姆手笔,应该是男生平时就注重整洁,而且能规划得秩序分明。
房间开了一盏昏黄的小灯,借着光线,贺母望过去,有个身形清瘦的男生半坐在床上。
他穿着浅色的居家衣物,质地舒适具有厚度,长袖长裤很是规矩。
这套完全可以下楼收快递拿外卖,不会让人觉得潦草和私密。
身上散发的弥转过来,露出一张昳丽的脸。
他的模样特别精致,本该很有冲击性。
但因为他极气质很是文静,流露出的病弱感恰到好处,有一些体力不支,但不至于松垮无力。
想来在精神的时候,男生应该温和不失明快。
“阿姨,新年好。”纪具少年感,柔软又清爽,淡化了引人戒备的攻击力,只会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他礼貌地说:“我叫纪弥,是贺总的技术助理,不好意思,最近打扰在你们家里,今天还有一点生病。”
讲到这一茬,他微微低下头,表情满是抱歉。
“没有出来和您打招呼,居然麻烦您进来看我。”他道。
压根没有想到杀进门会是这样的场景,贺母恍惚地愣在原地。
她再打开手机相册,解释自己的来意。
“喏,我买了这个,师傅还没送到,要等一会儿。”
客厅原先摆的茶几太破了,其他租客表示一往上面放点什么,就会摇摇晃晃。
于是房东太太带来了一张新的小桌子,铁质的值不了多少钱。
纪弥客气地说:“需要帮忙搬么?”
“不用不用。”房东太太说,“小纪啊,在这儿待得还行吧?”
纪弥签了九个月的合同,虽然已经住了半年,但论续约还太早。
不懂对方的用意,纪弥喝着咖啡,淡淡地应了两声,被拉住聊天也没法回卧室。
ChiChi摆了摆手:“我这种迷你工作室,去集团就是挨叼,不过这两天盈利很好,我发现恋爱脑的钱真好赚啊!”
纪弥:“。”他还说:“你的警惕心应该用在保健品推销上,而不是质疑你诚实的儿子。”
贺母问:“你被西北风刮得晕头转向了是么?”
贺景延缜密回答:“我撑了伞,没有吹到风,现在很清醒。”
贺母灵巧套话:“一个人看雪还是两个人看雪?”
贺景延用一种无可置疑的语气说:“当然是自己看,旁边为什么会多一个人,那样太吵了吧。”
字字清晰地讲完,他补充:“我嫌烦。”
ChiChi道:“随便搞点头像框,萌心至少能活到后年了,全靠用户们烧包。”
纪弥:“。”
他俩在门口聊着,声音传到办公室里面。
贺景延出声:“那你这趟记得我们一下互娱的技术费。”
“唉,现在做社交产品是真的难。”ChiChi立即变脸,“最多
纪弥转动钥匙打开大门,斑驳生锈的铁门在黑暗里发出吱嘎声。
这里有四个合租室友,有两人貌似不在,总之屋内没有声音。
剩下的有一个是大学生,今天难得把女朋友带了回来,两人在打游戏,动不动从门内发出欢呼。
另一个则坐在客厅,之前因为要用厨房,与纪弥讲过几句话,后来偶尔碰面会点头微笑。
他再顿了下,道:“小纪老师,我有个问题。”那人的上位者气场很强,显得有几分高傲,也非常有距离感,让他感觉很不自在。
紧接着,贺景延不动神色地侧过身,挡在纪弥前面,遮住了男生的打量。
男生很快就与女友说:“他们是一对基佬,你看不出来啊?”
这下纪弥终于乐意看向门口,因为不明白自己与上司为什么会被污蔑,所以神色颇为不可思议。
可惜男生泼完脏水就晃悠去阳台了,没有给别人辩解的机会。
纪弥有一些无语,担心贺景延感到被冒犯,低声说了句这学生的想象力太扯。
纪弥对此毫不设防,摆出倾听姿态:“你讲?”
贺景延抬起眼:“你那件落下的泳裤是什么颜色?” 方溪云回答:“在洗澡吧,刚看到服务生和他讲话,交头接耳了好半天,不知道聊什么了。”
Noah发挥想象力:“可能是异国艳遇。”
贺景延扯了下嘴角,刚准备出门找人,却听到Shell贱兮兮地与方溪云拱火。
“你把我们吐槽了一圈,这也不行那也丑陋,等下小弥进来了你可要一视同仁。”
方溪云说:“那他的如果很好看怎么办?”
Shell道:“在你眼里有好看的裤子?”
“浅色系就很清纯啊。”方溪云道。
Shell皱眉:“真的假的?”
不光是他保留意见,贺景延也瞥了方溪云一眼,不怎么相信他的说法。
纷纷扰扰中,纪弥恍若未闻,被变化的画面深深吸引了视线。
千万朵松月樱在空中一边绽放一边凋落,整个城市似乎因而浮动着清新的香气。
春天明明还没来……纪弥眨了眨眼,恍惚地想着。
可他觉得自己要开花了。
第55章 分享
交通信号跳转成绿灯,许多人一时没走,仰着脖子举起手机,在拍屏幕上的落花。
寻常的投放以5秒为单位,控制在15秒到30秒的区间,很少数会播长达一分钟的宣传。
然而就在晚间的黄金时段,这段没有任何商业性质的视频占了足足一刻钟。
大家从最开始的茫然逐渐惊喜,沉浸在这片刻的浪漫之余,又慢慢感到不可思议。
此时此刻,mī还没盼到同学解围,再郁闷地与他嘟囔。
[又是五分钟过去了……他再不来的话,我要被拖走了……]
说得语气这么艰难,贺景延不禁多留意了下,越看mī的请求越觉得古怪。
仿佛被什么人故意缠住,必须要依靠场外援助才能摆脱。
mī说到底是互娱事业群的员工,出了事公司也麻烦,贺景延不想看到他有个三长两短上新闻。
保险起见,贺景延决定多问一句。
Jing:[为什么你需要别人来假装?]
mī:[我有个叔叔特别热情,非要我明天去他那儿做客,所以我临时编了个表哥,讲自己有安排了。]
mī:[原先想搪塞下,你懂的,没想到他让我带表哥一起去……]
贺景延看着他的回答,微微蹙起眉。
Jing:[那你本来是什么安排,不能直接跟他讲么?]
mī向他坦白:[呃,闷在房间打一天游戏,到点了煮方便面。]
贺景延:“。”
照理来说,明天是阖家团圆的日子,mī就孤零零吃泡面?
场景乍看凄惨,可谓是引人同情。
但贺景延又想了想,自己往年赶项目上线,就是在公司里凑合着度过。
包括方溪云他们也同样,在外面漂泊打拼惯了,没什么特定日子必须团圆的概念。
尤其是年底的版本修罗场之后,很多员工累得够呛,懒得去挤春运的热闹,宁可躺在出租屋里一个人缓缓。
有时候被当地的亲戚知道,邀请去串门,大家往往还不愿动弹。
思及此,贺景延笑了下,心想,这不算难见的事情吧?
自己之前连着五年,都是拿外卖当年夜饭,也从没觉得有什么。
只是在来的路上,听纪弥说要吃外卖,贺景延却莫名停顿,觉得心里哪块地方被戳了一下。
而且陷进去以后,半天没能复原,就这么留在那里,带着纪弥的指纹。
如果纪弥流露郁闷,甚至无需开口挽留,贺景延都会把机票作废。
只是纪弥完全没有。
他表现得不用任何人陪伴,贺景延也被剔除在外。
可能是往常真的少做了好事,命运没怎么眷顾,让他事业上平步青云,转头在纪弥这里栽个跟头。纪弥:“……”
“你一个月转我四千吧。”贺景延报出理想金额。
纪弥经历了魔幻的租金,对眼前开出的价格不可思议。
他犹豫地问:“这是不是太少了点?”
“自己发出去的补贴自己收回来,意义很特别。”贺景延道,“听上去像个十恶不赦的大资本家。”
纪弥:“。”
你们资本家的爽点很难懂。
这下横竖有一个去处,到了月底也不会四处漂泊,纪弥没再为住宿发愁。
休假结束回到公司,他收到了在日本下单的电动滑板。
每天中午吃完饭,太阳正当暖和,纪弥就拿着滑板围绕园区溜达一圈。
因为担心他摔跤,秘书室的三个人就坐长椅上,一边远远观望,一边享受难得的清闲时刻。
他们捧着咖啡厅的饮料,看纪弥从磕磕绊绊进步到勉强能耍帅。
这种时候,贺景延一般不在,偶尔路过也只是望去几眼,很快就匆匆回到写字楼。
事业群准备立一个新的在研项目,类型赛道和核心玩法基本敲定。
贺景延去日本之前,已经着手走审批流程,如今玩了一趟回来,正式开始组建团队。
这是他接手互娱后第一次做立项,行事依旧雷厉风行,动向也透露了事业群今后的侧重点。
MMO也好,RPG也罢,这些品类在中短期的爆发力还算惊人,长线经营的流水表现排不上出众。
贺景延是个野心家,从没满足于复制稳妥路径,准备探索战术竞技类。
往后的产品将从泛娱乐过度到重玩法,更深度地开发移动端游戏的可能性。
“预期规模六百多个人,全流程做工业化产出,这笔资金真能批下来?”纪弥瞧着提案,吃惊。
贺景延这几天连轴转,就是为了这件事,好不容易才能歇会儿。
“最开始董事会没同意,不过我挂名亲自盯,他们反正打钱了。”
他喝了口冷茶,道:“麻烦的是挖人,我倾向于找内部的专家,一个个都被工作室死死捂着。”
“制作人是谁呢?”纪弥道。
报名字没用,贺景延简单概括了一下履历。
“上过三款独立游戏,也在国外做了3A项目的开发,有才华不过资历还浅。”
纪弥说:“那主策划和主程序需要经验丰富吧。”
“是,不过他挑中的策划算不上资深。”
游戏业向来是个英雄出少年的地方,这方面贺景延倒是不卡死,与项目足够匹配就可以。
贺景延嗤了声:“那策划的主管不同意放人,刚演完一哭二闹三上吊。”
同一个事业群里,互相争抢资源的事情时常发生,纪弥听说过好几次。
见贺景延也被卷入这种事,他稀奇:“你劝架了没有?”
贺景延面无表情:“他威胁我们说想跳楼,我只是善意地提醒了他一下。”
“在他跳下去的第二天,他手底下其他大头兵无依无靠,全部会被拉去给新项目填表,连给他守孝的空闲都没有。”
纪弥:“。”
这对于一个领地意识极强的主管来说,未免太残忍了吧?
他没与贺景延闲聊太久,眼神扫过白纸黑字的提案,然后对接了几个重点需求的新动态。
在这期间,贺景延的手机至少响了四次,每一通都来自于不同的部门。
纪弥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是进了一趟总裁办公室,OC上的未读消息能积累上百条。
“纪弥。”贺景延喊他。
纪弥敲着键盘,微微提高嗓音:“怎么了?有事忘记说?”
贺景延从里面走出来,停在他的工位旁边,看向电脑里繁重的待办事项。
他道:“这周六没有排急事,你要开始搬行李么?”
啪嗒。
纪弥不小心敲错了一个键,风急火燎地摁了删除,干脆将一整行草稿全部清空。
见状,贺景延短促地笑了一下。
“小纪老师,你慌什么呢?”他问,“我这儿又不是盘丝洞。”
纪弥不禁压低声音,目光也有些游离。
“是打算周六搬来着……干嘛,你是在等吗?”
贺景延难得当好人,估计是太不适应了,天天注意着门禁的点,就是没等来纪弥的消息。每个人都样貌陌生,纪弥不知道谁是Jing,谁在留意自己。
mī:[是你投的视频吗?你怎么猜到我会来这儿?]
街头偶遇不是没有可能,虽然自己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但对方见过自己的照片。
只是四周商厦林立,有不少户外的Led屏,怎么Jing就清楚自己的动向?
思及此,纪弥又左右转了转脑袋。
Jing默认了视频出处,但说:[我不知道。]
纪弥困惑地愣住,随后Jing解答:[所以不管你在哪条街,每块屏幕上都有。]
看到这句话,纪弥仓促停下寻找的脚步。
红绿灯变化了几轮,他迟迟没有挪动,立在那里又看了几眼商场。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Jing与他只隔了一条马路。
对面坐落着许多独立咖啡店,大都市的上班族们喜欢这一口醇香,即便是周五的晚上,店里生意依然不错。
门店面积狭窄,只够摆下吧台和几把椅子,有情侣捧着纸杯有说有笑。
刚才商场那边一番大动静,客人们连同店家不顾温度,都跑到外面凑热闹,而贺景延却走了进来。
他待在玻璃木门的后面,远远看纪弥发愣,再瞧见纪弥变得雀跃。
手机传来两声振动,mī打来了电话。
接通过后,熟悉的嗓音用着陌生的语调,纪弥很少在公司里如此情绪外露。
“谢谢。”纪弥很欣喜,“我在外滩旁边看到了,特别漂亮,好多人都在拍照!”
贺景延这边不仅语调变化,搭上了变声器,连音色都不一样。
“心情好点了吗?”他问。
纪弥回答:“嗯……对不起,我也没有很难受,但浪费你花了那么多的钱。”
贺景延道:“有效果就没浪费,你心里压力很大,要不要找上级和PM沟通?”
“没那么金贵。”纪弥笑着说,“能接触S级的在研游戏,我觉得是一种幸运。”
之前确实感到疲倦,心里也有些乱,不过他的调节能力向来优秀,默默消化一会儿便能努力担起责任。
这般压力对他来说不怎么能算作困难,自己都不太在意。
第一次被人如此照顾情绪,他有些手足无措,不懂该如何招架才好。
他青涩得词穷:“谢谢你愿意陪我,现在我很开心。”
贺景延勾起嘴角:“之前你跟我讲八卦,今晚当是为八卦买单,我消费得也很开心。”
纪弥心虚地说:“那些传闻真真假假,你不要完全相信。”
贺景延使坏:“怎么,互娱的老板又弯了?”
纪弥含糊道:“我怎么能实时跟踪他的性取向啊?建议你直接去鸿拟园区采访Delay,这时候人家肯定在加班。”
贺景延轻轻嗤笑:“你对他的行程倒是了如指掌,装了监控摄像头吗?”
纪弥哼声:“我对互娱老板自带感应雷达,比商业间谍还管用,友商别太眼红。”
贺景延捧哏:“那么厉害?”
被这么一夸,纪弥又老实交代:“事业批除了工作能干嘛?”
贺景延磨了磨后槽牙,简直要被他的刻板印象气笑。
回到公司,两个人在茶水间碰面,纪弥打起了精神,走路还蹦蹦跳跳。
他性格虽然细腻敏感,但并不柔弱,反之特别有韧性,不是会被困境打败的人。
从上百位候选简历里脱颖而出,一秘和HR在面试时并不是看脸。
尽管他不需要被担忧,但贺景延忍不住在意,多瞧了好几眼。
纪弥与他对视,因为心情很好,所以看着领导都觉顺眼,顺带着搭话。
“快要九点钟了,少喝茶和咖啡吧。”他道。
说的时候,贺景延的陶瓷杯刚接完热水,正准备放到咖啡机上面。
纪弥这么讲完,拿过他的杯子,往里放了两勺自带的橙汁速溶粉。
酸酸甜甜的口感提神醒脑,之后一个坐在办公室不远处,一个坐在办公室里面。
中间Noah回来过一次,因为业务上涉及到不懂的技术模块,找纪弥请教怎么调试指令。
Noah与贺景延共事了好几年,从贺景延刚进公司那会儿,这人便在做互娱的副经理秘书。真心爱你的人肯定没法容忍,他怎么只能一直隔着屏幕爱你。”
闻言,纪弥愣着眨了眨眼,又被贺景延递过餐盘。
他有些神游地接过盘子,再被对方示意,自己先去窗口挑菜。
“吃饭吧。”贺景延落在他的后面,提醒。
似乎刚才的认真只是错觉,贺景延转眼又是漫不经心的腔调。
他再刻意说:“身为上司看到下属的事业原地踏步,肯定也没办法熬着,但你要是不乐意离开我……”
纪弥像听故事:“你会干嘛?”
贺景延假惺惺地唏嘘:“我能反抗什么啊,就只能被霸占了。”
纪弥:“。”
从窗口找到贺景延爱吃的最后一盘凉拌海蜇,他稳稳当当放在贺景延的餐盘里。
他道:“你也吃吧,多点力气好防身。”
尽管贺景延向来不着调,但不得不说,两人聊完天,纪弥开朗许多。
在正事上,上司还是很靠谱的,纪弥想着。
之前居然把人怀疑成批马甲的骗子,多少有一点白眼狼了。
纪弥思及此,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
自己的性格过于提防,又容易往最坏处打算,其实不应该待人如此。
温度变得暖和起来,纪弥与贺景延可以坐在庭院里吃饭,园区里出现了装饰性的应季花架。
写字大楼一如纪弥报到的那天,建筑高耸亮丽,所有人步履匆忙。
那个时候,纪弥跟在HR后面去签合同,走进电梯暗自感叹,楼层键有整整三大排。
而纪弥现在下班,电梯从顶楼坐到一楼。
“这次再拒绝,该是第几次了?”纪弥选择听贺景延的话,尝试和Jing提出见面。
他没和往常一样随性,打开手机的备忘录,在里面打了好几次草稿。
邀请春游是否太无聊?去了郊区等于喂蚊虫。
那吃饭呢?找一家最近有演出活动的饭店,应该是个很好的话头。
纪弥删删改改,直到坐上出租车,都没有决心发出去。
平日里做事那么利落,此刻却别扭得要命,他内心唾弃自己,真是好不爽快。
发喜帖的都没他这般郑重,纪弥为了给自己的拖拉找借口,美其名曰
他是混血儿,五官和身材更偏向来自意大利的父亲,在人群中高出一截,乍看的话会有些不适应。
但贺景延之前在美国念书,周围白种人更多,加上自身个子颀长,从没觉得Noah有哪里不顺眼。
但今晚,Noah在纪弥的工位旁边叽叽喳喳半天,贺景延倒是把人当做眼中钉了。
他纳闷Noah怎么长得那么高大,跟个芭蕉扇一样杵在纪弥身侧,完全挡住了自己偷看的视线。
“我搞懂了,麻烦你解释这么小半天。”Noah完全没注意有视线戳在自己背后。
纪弥弯起眼睫:“没关系,有问题还可以随时找。”
Noah看了眼时间:“那么晚了你早点回去吧,刚搬完公寓,不多去感受下新家?”
纪弥瞧对方没有下班的意思,也赖在公司:“我写完手头的文档就走。”
做完这些,他去找贺景延汇报进度。
然而,他对此果断否认。
“不,只是保姆阿姨晒了你的棉被,问我客卧怎么空荡荡的不像是住着人。”
纪弥很好骗,立即豁然开朗地“噢”了一声。
紧接着,他后知后觉地紧张,左顾右盼确定秘书们没听到这场对话,连人带椅子往旁边挪了挪。
“说起来你如果待会儿要下楼,帮我拿个东西可以吗?”
纪弥拜托着,有些迟疑地嘀咕。
“可能是我昨天买的快递,保安打电话过来,说是写了我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就搁在西一门。”
大城市的快递一向派发快捷,所以纪弥没有多想。
目前忙得脱不开身,他抓到人就用,大胆地使唤老板。
贺景延等下有版本会议,碰巧靠近那边,不过是顺手的事情,便答应了散会后过去拿。
傍晚,西一门由于位置偏僻,没有安放外卖柜,在休息时间显得格外清冷。
贺景延回过神来,怕这么深想下去,会情不自禁地取消机票。
那也太莽撞了,扭头回去的话,画面该多好笑啊?
自己又不是愣头青,做不住这种事。
贺景延轻轻地嗤了声,决定从现在开始积攒人品,尝试着变成善良热心的好脾气。
Jing:[你同学回你了没?]
mī有气无力地回复:[快变成望友石了。]
Jing:[要出场顶锅的是哪位亲戚,我看看我行不行。]
mī看到他态度松动,瞬间支棱起来。
[是我捏造的表哥,设定成了扬州人,在沪市务工,隔三差五会和我联系,准备明天带我下馆子。]
[性格很大男子主义,所以你讲话语气可以硬一点,千万不能被叔叔说服!]
贺景延一看这两条消息,居然连设定都出来了,瞎扯也是一门技术活。
消化信息量的工夫,mī急忙补充。
[对了,表哥现在是刚下班,提到的话可别露馅啊。]
噼里啪啦打完一堆前置条件,自知这样太过麻烦,也担心网友看了反悔,mī再度表示自己可以有偿。
Jing回复:[不用,我不收钱。]
mī:[我担心叔叔话多,两三分钟不够聊,你的时薪是多少呢?我会折算给你的。]
贺景延不需要物质回报,再者说,如果按照mī的计价方式,这么一通电话下来,对方的年底奖金怕是直接烧完了。
Jing跳过这个话题,挑着重点问:[话说你表哥的工作是?]
mī忸怩半天,没敢撒谎:[工地搬砖,铁血糙汉。]
贺景延迟滞了半秒钟,接话:[你还是等等你同学吧。]
mī:[我认识的这圈人里,只有你最合适了!同学和我一个年纪,装起来压根不像!]
贺景延看了很无语,那么自己合适在哪里?
mī将为自己的错误评估付出代价。
五分钟还痛改前非,决定从此当好人,现在贺景延又冒坏水了,哪管mī的死活。
他生怕自己搞不砸事情,立即安装了变声插件。
挑选期间,工作人员走了过来,贴心地提醒行程。
“贺先生,您的航班快准备登机了,现在过去吗?”她问。
贺景延看了眼腕表,留有的时间绰绰有余,便不着急起身。
在五花八门的变声模式里,他精挑细选,对比了半天,一度想要使用恐怖片音效。
工作人员端庄挺拔地等在旁边,暗中打量着年轻多金的青年。
而且,他认为贺景延更为年长和成熟,或许能给自己一些指引。
“话说你记不记得,Shell老师和女朋友是游戏奔现?”纪弥铺垫。
他用手指刮了刮桌沿,再道:“小纪老师似乎也想网恋。”
第56章 失态
说完以后纪弥有些紧张,眼珠子往上转,小心翼翼地瞧了贺景延一眼。
他应该能理解自己的吧?
在他期待的目光里,贺景延表面一派平静,神色堪称成熟稳重。
纪弥:“。”
没敢多想Jing会是什么反应,纪弥红着耳尖,埋下头假装风轻云淡。
mī:[我要去泡温泉,碰巧逛到这里。]
“泡温泉?”
贺景延匪夷所思地念出这三个字,总办的度假行程不就有这一项?
骚扰犯难不成就在身边?他想,但总共四个人,每个都和mi不像。
虽然上网冲浪的身份全凭一张嘴,但mi烦恼过的那些事情,对久经大风大浪的秘书们来说,根本不算是问题。
那自己的助理呢?
浮现出这个可能性之后,贺景延不禁蹙起眉头。
纪弥完全是优等生作派,品行谦虚端正、性格低调内敛,被打趣时还容易害羞,也不太会吵吵闹闹。
与其认为他会在网上看人腹肌,不如怀疑方溪云恶作剧。
这时候,身旁的老总喊了他一声。
那人是出了名的人缘好,消息自然灵通:“你们今年要去日本玩?”
“嗯,有这个安排。”贺景延有些心不在焉,“你那边也是么?”
老总摇摇头:“没啊,我带着营销二组刚去欧洲玩过,看城堡逛博物馆累得够呛。”
说到这个,他有一些后悔:“还不如学你们和技术中心呢,这个季节很适合去北海道。”
最近热门的旅游点就那么几个,大部分不是到海滩晒阳光,就是飞雪山泡温泉。
除了总裁办公室,肯定有其他人同样会选择后者。
贺景延颇有兴趣地问:“他们也还没团建?”
“整个事业群就只剩你俩了,他们前阵子忙得够呛,就为了今晚的季度汇报。”老总感叹。
可疑范围因而缩得很小,贺景延扯了下嘴角,转头让技术中心的组长散会后来找自己。
然后,他不着痕迹地侧过身,恰好挡住了手机屏幕。
尽管贺景延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值得遮掩,碍着mī的行径一言难尽,与之交涉的时候,他莫名觉得他们的关系见不得光。
他旁敲侧击:[这些裤子你买了哪一件?]
mī:[没有想好呢。]
纪弥原本在琢磨,Jing收到照片会不会忽视,毕竟两人也没到替对方挑选衣物的程度……
怎么Jing看上去貌似挺有兴趣的?
纪弥自然很好奇:[你要帮我选吗?]
古怪的是Jing半天没有答复,不知道是挑花了眼,还是在做激烈的心理斗争。
过了会,Jing发回一张图,在纪弥之前拍的照片上,用涂鸦笔圈出了其中一款。
泳裤的颜色以深蓝为主,图案有些小众,长度一直到膝盖,在大多数人能接受的范围内。
纪弥诓骗道:[你让我等了五分钟,我在排队结账了。]
Jing:[刚刚有人找我聊天,不方便拿出手机。]
Jing:[我还是觉得这件比较好。]
纪弥没那么好说话,狡黠道:[就算我这样穿,你又看不到,不想听你的!]
Jing这次回得很快:[那你把行程信息发我,我过来参观。]
纪弥才不让他如意:[不要,和网友第一面就约着泡池子?你还是衣料多一点吧。]
Jing:[所以你最后拿了什么样的?]
纪弥对Jing反常的执着感到困惑,这个答案非常重要么?
他揣度:[你为什么这么积极?戳到你癖好了啊?]
Jing:[……我没有这种剑走偏锋的癖好。]
纪弥弯起眼睫捉弄他:[Jing,你好像一个性冷淡。]
不过在他离开这片货架之后,购物车里还是多出了Jing圈出来的泳裤,因为自己也觉得这件版型挺不错。
贺景延被网友质疑阳痿,本来有些心梗,转头得知mī成功上钩了,又觉得快要解脱。
正好汇报散场,技术中心的组长找了过来,两人在报告厅外面碰头。
“Delay,突然有什么事?”沈光意问。
贺景延道:“有个麻烦要拜托你,你也是月底准备度假?”
他做事向来稳当,很少会风急火燎把别人喊过去。
沈光意收到消息的时候,还以为公司出了什么意外,可是瞧了眼办公平台,一切都在正常运转。
此刻被冷不丁问了度假的事情,他更是一头雾水,技术中心商定出行时间那会儿,自己特意核对过最近没有重要的工作需求。
“具体是什么情况?”沈光意道,“我们机票还没买,我可以留下来。”
贺景延道:“不,我想让你牢牢跟紧你的同事。”
说完他打开手机,还瞥了眼门口略显拥挤的人流,继而往旁边走了几步。
这架势有一些神秘,沈光意猜测着是不是有商业机密,甚至脑补部门里难道出了间谍。
随后贺景延点开萌心相册,示意他凑近了过来看……
为什么是一张超市的照片?
见状,沈光意茫然地望向新老板。
而贺景延点了点自己画的那个圈:“你进了温泉池别急着摘眼镜,找找有没有穿这件裤子的同事。”
生怕沈光意记不住,他再说:“待会儿我把图片发到你OC上。”
沈光意:?
身为尽职爱岗的模范员工,支撑着引擎架构的劳模组长,他头一回觉得领导的任务没法做。
足足愣了半分钟,他有些绝望:“这是整蛊吧?”
“我是把自己最大的困扰托付给你了。”贺景延嘱咐。
“无论你们那儿有没有这号人,你到时候都和我说一声。”
沈光意面无表情道:“怎么,他偷了你的泳裤么?”
贺景延沉思片刻,似乎在正儿八经地组织措辞。
沈光意真以为这人对老板犯了大罪,过了会,贺景延道:“他差点拆了我的男德牌坊。”
沈光意:“……”
天降这茬糟心事,沈光意难以直视如今的总办团队,几天后,技术中心却必须与他们线下开会。
纪弥到的比较早,拿完签证的快递,便直奔会议室。
“您好。”他礼貌地说,“我是Delay的技术助理,今天来旁听做记录。”
“随便坐。”沈光意刚在这里结束一场视频沟通。
纪弥左顾右盼,走到了一个能看清投屏、又接近角落的位置。
这场会议有保密级别,不能带个人的电子设备,他打开了一本硬壳的笔记本。
这个笔记本是今年校招生的入职礼物之一,纪弥已经用掉了大半本,很有条理地加了书签和便利贴,看起来鼓鼓囊囊。
没有与沈光意套近乎,他安静地涂涂写写,字如其人,是清丽又挺拔的漂亮。
瞧男生出乎意料地乖,沈光意再想到贺景延的诡异嘱托,心中难免生出同情。
之前他与贺景延见过几次面,其实贺景延往常给人的感觉很强势。
不仅没那么不着调,反而有种步步紧逼的压迫感,也是出了名的不懂得关照人。
在这种上司身边容易透不过气,加上贺景延最近私下遇到麻烦,办公心情大概也不太好。
由此可以想象,纪弥过得有多么水深火热,而且今天拉会的三组组长还爱摆架子……
刚想到这儿,有人风风火火地推门而入。
“怎么会议室里多出一个陌生面孔?”那人问。
纪弥抬起眼,机灵地辨别出他是三组的组长老泰。
他规矩地说:“我是总办的新助理,您可以叫我Lethe。”
老泰的目光从上到下把人打量了两个来回:“你老板在哪儿?怎么你跑来这里干坐着?”
纪弥怔了怔:“他会按时到。”
“你是今年的校招生啊?”老泰注意到那本笔记封面。
他再调侃:“怪不得……Delay怎么要了个这么嫩的后生仔?都没学会办事呢。”
“少说几句吧,马上你就能讲很久,对自己嗓子好点。”沈光意插嘴。
老泰笑了声:“还有一刻钟就要开会,这儿桌上还光秃秃的,我确实要保重自己的嗓子。”
纪弥这时候听懂了:“我去拿矿泉水,下午这里是九个人?”
职场上吩咐新人做杂活的情况不少,有的前辈喜欢通过这种方式证明权威,某些地方再严重点,还会让人每天帮忙收拾桌子倒热水。
只是总办从不会这样,哪怕贺景延让纪弥去买咖啡,态度也是让他帮忙,而不是使唤。
不过纪弥觉得偶尔被叮一下无关痛痒,尤其贺景延对技术中台很看重,自己不想搞砸他们的观感。
老泰道:“十二个,我带的几个实习生过来上上课。”
纪弥点点头,刚准备出去,却见贺景延匆匆赶到。
放在平时如果有两点钟的日程,那贺景延肯定是两点钟准时到场,他的时间向来宝贵,多十分钟都挤不出来。
当下,写字楼里暖气宜人,贺景延套了黑色薄毛衣,从电梯那边来到走廊上,远远就能看到他高大的轮廓。
注意到纪弥后,他迎面快步走近。
“你这是要去哪儿?”他道,“刚才没见你人,Shell说你八成是钻楼下来了。”
纪弥没来得及讲话,老泰咳了一声抢着回答。
“我们这儿没有水,渴了只能干瞪眼,所以让Lethe跑一趟。”
贺景延循声看过去,微微勾起嘴角,语调却有点冷。
“噢,原来你不知道你们楼的茶水间在哪儿?”
不料他是这种反应,老泰微妙道:“没有没有,就是Lethe不像我们这种干了十来年的老家伙,腿脚都不太好。”
“我看他坐着没什么事,就是教教他到场了可以干些什么……”
听到这里,贺景延打断了老泰的解释。
“Lethe好像是我一个人的助理,不辛苦别人来教他怎么做事?”
他的姿态依旧松弛,抬手扶着纪弥的肩膀,示意让人往回走。
纪弥感觉到氛围一点点冷却,硬着头皮坐到贺景延身边,没敢去看对面老泰的表情。
贺景延拿过他的笔记本,随意打开了一页,里面满是条理清晰的分析点。
“我把他招进来,是让他做技术支持的,他平时也很忙,端茶倒水不在他的职责范围内。”
老泰干巴巴附和:“怪我做事太糙,差点闹个笑话。”
贺景延听Shell抱怨过三组的风气,职级差异分明辈分观念很深,一个个都是见风使舵的人精。
往后纪弥与他们打交道的次数还很多,既然有一方注定要当软柿子,那自己先替助理捏一捏对面。
贺景延笑了下:“不,太糙的人可做不来前沿课题,所以有劳你把我们小纪老师仔细放在心上。”
这么说完,他指尖敲了敲桌沿,又轻轻地“啧”了一声。
纪弥疑惑地看着他,听到他正儿八经地补充:“你们也不能太惦记。”
不过,要求纪弥去当断则断,是不是太残忍了一点?贺景延又偏袒地想着。
他退出聊天框,找到账户信息,盯住“注销”二字。
贺景延无情地心说,还是Jing你去死吧。
第57章 溺爱
纪弥回到家,摘下口罩和外套,打开全屋的中央空调,再去拧了一把淋浴器。
等热水的间隙里,他没摸到手机,又特意跑到玄关拿。
摁亮屏幕前,纪弥眼睫颤了颤,深吸一口气,不像要上网,像是等待着拆礼物。
期间的流动都在安全范围内,贺景延上任新总裁前后,不光股票走高,而且公司人心很稳。
他看似霸道强势,做事更有一份稳重,能耐心等待最好的时机。
“我和阿伦打过麻将,他问过我一嘴,你那个研究院造得怎么样了,需不需要他来当顶梁柱。”
Noah这么说着,道:“你要想用他,我提早开始准备。”
“研究院的事还没定,他做管理差点门道,之后要是主动问你,你就照实说我的态度。”贺景延道。
Noah解释:“他也就是随口关心下,不是那种上赶着抢饼的人。”
“我知道。”贺景延道,“他既然不排斥来沪市,早晚会让他过来。”
既然说到人员调整,他干脆全讲了。
这里的市场三组不太行,几个大主管爱糊弄,害得下面被耽误,他早已心知肚明。
碍着之前没摸熟这里的深浅,自己忍了好几个月。
如今有条件去大刀阔斧,贺景延也有意定的更换人选,让Noah尽早安排。
交代完这些,贺景延没了别的事情,却被Noah叫住。
看他张嘴又要说“途科”,贺景延转身就想走。
“他们CEO是纪弥的校友,经理还是他的同专业同学。”Noah连忙说完整句话。
贺景延反应平静:“所以?”
“就和你说一声。”Noah道,“怕你不知道,让你心里有个数。”
行业内出现校友帮衬或抱团,是很常见的事情,很多嫡系关系便来源于同一所名校的师兄弟。
关于纪弥和途科高层,Noah不会妄加揣测他们是否有多余牵扯,假设别人违背职业操守,是一件很没品的事情。
但他认为贺景延应该知情,总裁和助理之间走得那么近,纪弥接触的保密信息不会比秘书少。
“我早就知道了。”贺景延点点头,“不影响正常工作,他和途科很清白。”
Noah听到他打包票,困惑:“你睡在纪弥的床底下啊,了解得那么清楚?”
贺景延咬了咬后槽牙:“那经理遇到过纪弥,想开保时捷载他一程,纪弥没有买账。”
提到这个,他顺带暗自炫耀:“小纪老师坐了我的车。”
Noah感叹:“卧槽,他甚至愿意坐你的车,同学情可真塑料。”
贺景延:“……”
为什么听了没觉得满意?
不欲与Noah争论,他推门出去,迎面看到纪弥在和方溪云讲话。
“他答应过我今天中午就能给,所有聊天记录都在OC上可以查,工作后台也填了目标日期。”
纪弥倾诉着,再生气地作势捏了下拳。花的种类叫做曼塔,虽然属于玫瑰的一种,但颜色低调清冷,带着尖的灰粉花瓣微微外卷。
一捧里扎了三十多朵,不夸张又足够有存在感,里面夹了张手写的贺卡。
[Lethe,接下来的温度要零下了,出门玩注意保暖:)
祝你冬天也快乐。]
那个人写了纪弥的ID,但没有落款自己的名字。
贺景延看了下,没直接拿起来,而是立即打开OC,把三个秘书拉了群。
Noah去研究院有事,估计没工夫看手机,而Shell和方溪云很快有了回应。
Shell:[哪位啊?怎么那么没素质,拉人进群不先小窗说一声?]
方溪云:[你连看看群主头像的时间都没有?]
没到两秒钟,Shell撤回了一条消息。
Shell:[老大,有事儿您请吩咐。]
贺景延把派不上用处的Noah移出群,再瞧了眼时间。
现在正好是吃晚饭的点,他想了想,询问他们是不是在食堂。
两个人纷纷表示还去,然后被老板召唤来西门集合。
这条通知来得太过莫名其妙,他们以为临时有什么贵客,亦或者有谁犯了滔天大罪,被安排在西门问斩。
走过去一看,没有客人,也没有断头台。
唯有娇艳欲滴的玫瑰。
以及臭着脸的Delay。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Shell大吃一惊,“你大冷天的走桃花运?”
方溪云也诧异:“哪位神仙居然敢对老板有念头?”
Shell盯着价值不菲的花束,犯起了心绞痛。
“敢情这人特意把我们喊来见证幸福?”他抓住方溪云的袖子。
然而,贺景延的表情和幸福不沾边。
“我做得出那种恶心事吗?”他对Shell的揣测感到无语。
他再递出一张淡粉色贺卡:“是另外有人在春暖花开,我喊你们来提供线索。”
秘书看到上面的内容,恍然大悟地“喔”了一声。
“怎么说得好像在搜查犯罪嫌疑人呢?”方溪云好笑道,“这花在证明你助理有人格魅力,不也间接夸你的眼光好?”
Shell说:“把小弥招进来的是我们秘书室老大,Delay最开始可是抵触得要命。”
俩人越聊越歪,贺景延凉凉出声:“既然你的记性这么好,那你来分析下,是谁搞的眼前这出?”
Shell被提问,无辜地摇了摇头。
“这个真的猜不准,我每天在各个部门到处跑,不了解这种事。”
贺景延提供思路:“你们中午都在一起吃饭,有没有人在旁边刻意打量?”
“有啊。”Shell道。
贺景延道:“谁?”
“那得拉个清单,少说有二十来个吧。”Shell阴恻恻地说。
“这几天纪弥在练滑板,好多走过的都会看一眼,上来搭话的就有五六个。”
贺景延怔了怔,再听到Shell疑惑。
“你替人家来拿东西,直接拎回去转交呗,为什么把我们喊来搞推理?”
方溪云附议:“Delay,你的好奇心会不会太强了?”“喏,我买了这个,师傅还没送到,要等一会儿。”
客厅原先摆的茶几太破了,其他租客表示一往上面放点什么,就会摇摇晃晃。
于是房东太太带来了一张新的小桌子,铁质的值不了多少钱。
纪弥客气地说:“需要帮忙搬么?”
“不用不用。”房东太太说,“小纪啊,在这儿待得还行吧?”
纪弥签了九个月的合同,虽然已经住了半年,但论续约还太早。
不懂对方的用意,纪弥喝着咖啡,淡淡地应了两声,被拉住聊天也没法回卧室。
房东太太说:“我这儿真的比其他地方好多了,家具不灵光了直接买新的,冰箱空调也是这两年刚换好。”
纪弥听她夸奖这套房子,心想,难道是自己想换独居的心思被人发现?
“小区里有不少人在鸿拟上班,大家也是觉得好才会选这儿,说实话,我这套房就没空过。”
铺垫到这里,房东太太顿了下:“我们的房租真的只涨不跌,最近周围又大涨了好几百,但是我一直没和你提。”
纪弥终于懂了,这里向来供不应求,不怕自己搬走,是怕收的钱不够多。
“可是我们签了合同,还剩三个月应该按照纸上写的来。”他道。
房东太太说:“哎,我清楚你年纪轻轻也不容易,别人都是涨个五六百,我涨四百就好啦。”
纪弥觉得这话题有些离奇,问:“其他几间房也多收四百?”
“不一样的嘛,你是主卧,有个独卫多难得。”
这不过是敷衍场面的说辞,彼此心知肚明,真实原因是个人房补增添了一千块,房东太太坐不住,打算从中抽四成。
纪弥再问:“我们合同有效力的吧?”
“有啊,违约金才一千,我可以赔你。”房东太太爽快地道。
“实话跟你说,每个月都有人陆陆续续问这个房源,你的卧室我哪怕多开五百块,也很快能租出去。”
这种事情发生过很多次,每回的工资普调和待遇提升,都会伴随一轮拉扯。
房东对此游刃有余,纪弥也听说过例子,却是第一次碰上。
听着对方的语气,他猜测,这肯定是提前确定了后路,所以如此有恃无恐。
或许她前几天就打算摊牌商议了,可惜自己正好在度假。
怪不得通话里会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纪弥恍然大悟,敢情是要给财神爷上强度。
人家试图多赚点钱也无可厚非,诚信往往不能作为约束的砝码。
纪弥心知口头掰扯不会有什么结果,也没时间为了这种事打民事官司,便委婉地表示自己考虑一下。
之后,有师傅送家具过来,纪弥回到卧室,穿上了外出的衣服。
他压下烦躁,问贺景延:[你出门了吗?]
贺景延:[快到了。]
纪弥:[那我也快点/鞠躬]
这些天降温得很快,他系上了围巾,出门时房东也正好下楼。
“今天出门吃饭呀?”房东没谈拢价格,但依旧是乐呵呵的脾气。
纪弥回答:“上次这里断电,我借宿在别人家里,今天请客谢谢他。”
“是同事还是朋友?”
“我上司。”
房东有些话痨:“我看你是本地人,回家住么也挺好,家里还有爸妈给你烧饭,一年下来省蛮多钱。”
纪弥心情不好,懒得遮掩:“回不去,我初中开始就没爸妈管。”
房东真情实意地讲了抱歉,道:“你瞧我哪壶不开提哪壶。”
纪弥走过一步步台阶,逐渐感觉到了楼外寒风,不禁裹了裹围巾。
耳边,房东碎碎念着。
“我也是好好和你打招呼呢,你月底交房租,还有好多天……谁的车啊堵在楼下?开那么贵的车来这里也不怕被剐蹭!”
听到房东话锋一转,纪弥发蒙地抬起脑袋。
“你想知道对面来历才奇怪,这种工作之外的东西,明明你一直都不关心。”
方溪云说到这里,怕贺景延否认,还随口举了一个例子。
“Shell谈恋爱都多久了,你总是记不住他女朋友名字。”
贺景延差点顺着问他女朋友叫什么来着,又堪堪把话语咽了回去。
随即,他表示自己只是认为匿名送花太鬼鬼祟祟,担心埋下什么隐患。
要是有风险事故,今天早该爆出来了,风平浪静到现在,可以踏踏实实过年。
不过,纪弥眼见老板身负重任,自己也不能表现得游手好闲。
他说:“这样啊,我晚上要看论文,就不在书房打扰你了,把笔记本抱回卧室吧。”
看架势一本正经,殊不知贺景延见过他下载电脑版麻将。
把笔记本抱走之后,怕是聚精会神地搓麻将,记不起知网入口在哪里。
思及此,贺景延勾起嘴角。
饮料被插了封口塞,严丝合缝地防止热饮洒出来,他一边开车,一边单手将其拨掉。
随后遇到红绿灯,贺景延喝了苹果汁,但在嘴唇碰到杯沿时顿住。
不细看的话根本分辨不出来……
自己手上的这杯,应该被纪弥喝过一小点。
唇畔沾到微湿的触感,带着很淡的橙子味,不久前纪弥嘟囔天气干燥,就买过这个味道的唇膏。
贺景延停顿了至少三秒钟,旁边的纪弥困惑歪过脑袋。
“不好喝吗?”纪弥问,“我尝了点,当时太烫了,但感觉香味还行。”
贺景延匆忙喝了一口,稳着声线:“是还可以。”
嘴上轻描淡写,貌似不怎么在意,心里兵荒马乱,连苹果本来该是什么口味都糊涂。
占领他思绪的水果是橙子。
他拍了拍纪弥的肩膀:“没事,我是这个单子的上游,待会儿直接抄送他的PM处理。”
他扯了扯嘴角,不甘示弱地接茬。
“你就放心喝吧,当是预支的喜酒先尝尝味。”
闻言,贺景延差点被这杯美式灌醉。
初次谈恋爱,纪弥其实很想高调一下,可惜没什么分享的机会。
打开萌心,Jing被他填写了绰号。
他将其截图发过去,备注那栏显示着“会扮演唐老鸭的哥哥”。
他问:[你当时说自己喜欢模仿唐老鸭,但你之后再也没跟我玩过诶?]
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贺景延还在公司里。
自己挖坑自己跳,被问得一时找不出借口,开发组的会议又催着要开始。
X17的涉密会需要清空电子设备,门口有一个保险箱,方便大家暂时寄存东西。
贺景延将手机交进去,随后坐到屋里的中心位置。
会议紧凑地开了两个多小时,从经济设计讨论到了物理引擎,没有要结束的迹象。
时长超出了预估,谢屿中途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打开门,却没有直接走进来。
掌心的触感有些粗糙,但不让人觉得磨着疼,桎梏自己的时候力量十足,这时候又轻柔得仿佛在抚摸。
“纪弥,你认为这是感冒?”纪弥听到老板说,“你都快要冒烟了。”
第58章 发烧
医院特需内宾部,感染科候诊台前。
护士拿起电子体温计,扫过病患的额头,看到数字有些惊讶。
她一边打开病历本写记录,一边问:“快要39度了,怎么才过来呢?”
青年脸颊浮着不正常的潮红,眼前敛着朦胧水光,秀丽的样貌添上了病态的颓色。
视野从灰蒙蒙的台阶变成一辆迈凯伦,旁边的房东诧异之余,大大咧咧地掏出手机拍照。
而就在打开镜头的下一秒,迈凯伦降下车窗,露出一张年轻又俊气的脸。
“小纪老师。”贺景延道。他指出:“你的助理每天好端端待在总办,别人想上顶楼还需要权限,你难不成担心他被抢走?” 纪弥不愿意当这个冤大头,转而灵机一动,切换到好友列表里,点开了Jing的主页。
距离上次登录,正好足足七天。
“点进回流活动的入口,勾完好友就能发送邀请?”纪弥询问。
同事解答:“是的,萌心会自动发活动短信过去。”
“或者你点到聊天页面写一句留言,那短信就会变成提取你的消息内容,再引导他登录回复。”
介于萌心的提示风格非常红娘,纪弥对此保持警惕。
纪弥问:“活动短信怎么写的呢?”起初护士有些畏惧,觉得贺景延看起来凶,像是会背着纪弥呵斥别人。
但贺景延独自来到护士台,语气非常讲礼节,还请所有值班的医护吃下午茶。
“如果12号房的纪弥身体哪里不好,劳烦你们随时联系我。”他取出名片。
担心护士不愿在深夜打扰,他刻意说:“这个电话号码什么时间都打得通。”
听到他这样讲,一群人差点以为他们是情侣。
然而,根据纪弥的反应,护士们琢磨着,又觉得不像那么一回事。
“原来帅哥也会单相思啊?”有人念叨。
另一个人回到护士台,压低了音量加入话题。
“你可别不信,我刚量完血压,12号房在打电话,对面的声音隐约漏出来点,我感觉不像贺总。”
其他人听完,叹为观止:“有钱人玩得那么刺激?”
还有人窸窸窣窣:“贺总背后做动作,难道想当男小三?真是世风日下啊!”
这些不过是揣测,至于真相如何,只有当事人清楚。
发烧终究是一件受苦的事情,半夜里,纪弥发虚汗,护士去换了次床单。
她吃过人家的下午茶,便打电话给贺景延通风报信。
“问过他感觉怎么样,他说还好,想自己休息一会儿,所以我就出来了。”
听着护士这样说,贺景延想去医院看看。
刚挂断通话,手机又开始振动,这次是萌心上收到了语音来电。
他正风急火燎地披上外套,险些忘了开变声器。
“有点疼,我睡不着。”纪弥迷迷糊糊地嘀咕。
贺景延道:“脑袋么,还是骨头疼?”
纪弥虚弱描述:“哪里都一样,有点晕,感觉地球在转。”
深夜这几个小时最是危险,体温容易升高,人也困倦难受。
不过,他保持着最基本的几分意识。
“你下班了吗?突然打过来,你会不会不方便?”他口齿还很清晰。
换好了鞋子,贺景延关上门走出去:“没有不方便。”
三月天气渐暖,只是今天下雨,风中有几分凉意。
他本来洗完澡快要休息,临时被这样吵醒,不是太清醒,开了点车窗让风吹进来。
赶到住院部门口的时候,有闪电划过夜空,随即响起了一声轰鸣的春雷。
贺景延被照亮了一瞬,随即捂住手机的收音处,不想纪弥被吵到,也不想对方发觉自己在外面。
“屋外好像打雷了。”纪弥的呼吸有些乱。
贺景延说:“你的窗帘拉上了吗?”
“没有注意看。”纪弥说。
“房间太黑了,像是只剩下我一个人,所以我闷在被窝里。”
贺景延道:“要不要开盏小灯?”
沉默片刻,纪弥轻轻地说:“不要,照着眼睛都酸。”
人在病痛中会变得脆弱,他也是同样。
只不过这次有人听见了。
他几乎是用脸颊贴着手机,屏幕上沾染了发烫的体温,耳畔,Jing在低声回应。
“没关系,我也在这里。”Jing说,“你可以放松点。”
纪弥很吃力地“嗯”了声,简单以为他的意思是不会挂电话,两个人可以说说话,确实能算是一种陪伴。
对方安抚的声音似有魔力,他没再紧绷,但依旧在一阵阵地出汗和发痛。
与他距离没到五十米的地方,贺景延没有关掉他那边的声音,但给自己摁了静音。
“待会儿我们会再换套床褥,也有新的衣服。”护士与贺景延解释着。
贺景延点了点头,问:“他这样子是不是该休息得更久一点?”
“您肯定也发烧过,睡得一定不太好。”护士耐心道,“出完汗白天就会好很多。”
贺景延确实有这份常识,以往如果得病,自己灌几颗药,熬几天就过去了。
但放在纪弥身上,哪怕对方有专业的照护,还是忍不住疑虑。
他的脚步声很轻,离近纪弥的病房时,不禁放得更轻。
靠走廊的小窗没帘子,纪弥裹在被窝里,望过去只有小小一团。
“怎么办?睡不着……”纪弥苦恼。
门外,贺景延对电话说:“没有关系,我也睡不着,你不是只有一个人。”
纪弥鼓起勇气:“那你可不可以别挂电话?”
贺景延道:“我在的话,你就不要把自己闷在棉被里,能答应么?”
纪弥听话地钻出脑袋,从贺景延的角度,能看到他毛茸茸的后脑勺。
偶尔有护士们路过,发现贺景延站在走廊上,不禁匆匆投去短暂目光。
感觉到别人的意味深长,贺景延想起之前被医生错认为病人家属。
自己没被当成正牌。自认为不太要脸,他现在却懂了难为情,躲闪着没与她们对视。
如同情窦初开谈恋爱,被旁人多瞧一眼都无措。
但如果他能看到护士的群聊记录,会不可置信地发现……
护士:[三更半夜,那帅哥又来做小三了!!!]
同事打开移动端的办公后台,开始他的低吟。
“无日不相思,明镜改形色。宁知仲冬时,忽有相逢期。*你的好友某某某在萌心想你啦,快去看看他吧!”
纪弥:“……”
说真的,感觉像是Q/Q宠物快被养死了,喊主人上去治病。
随后,他问:“那要是我写留言,嵌入模板长什么样?”
“就是通知某某某对你说了什么话,把你的留言复制粘贴,忽悠他来萌心查收。”同事道。
以纪弥对Jing的大致了解,如果对方收到这么句古诗,很可能会直接删除。
而自己的留言……
看到mī这个用户名,Jing怕不是清空短信箱,连夜更换手机号。
纪弥“嘶”了声倒吸凉气,这会儿有点后悔。
早知道Jing的人头能值2000点萌心币,供自己拥有小鹿头像框,之前就不那么张狂了。
或者当时多加几个人也好啊,不至于让自己现在只能选择Jing。
他俩搞得不欢而散,这下想要利用都难,自己连Jing是否卸载了萌心都不知道。
纪弥看向付千遥,问:“怎么才能让一个被得罪过的闷骚人格再搭理自己?”
付千遥磕着自带的香瓜子,还送给纪弥一把。
他满脸八卦:“你说Jing?”
纪弥叹了口气:“我就算逢场作戏跟他道歉,他也是看了提示爽完就跑吧。”
付千遥出主意:“你把知乎的段子复制一半,让他想看结局就点击萌心。”
纪弥豁然开朗,转而蹙起眉,陷入了沉思。
这个方法貌似不错,但不排除Jing直接跑去知乎的可能性。
“短信可以发几次呀?”纪弥提问。
同事笑起来:“当然只有一条啊,多的话容易被投诉骚扰用户,萌心也耗不起那成本。”
纪弥想想也是,垂头丧气地认为,自己办不到让Jing回头了。
下午,他与贺景延回顶楼加班,傍晚商量了下,决定去不远处吃粤菜。
中途他打开萌心,盯着头像框心有不甘,越是没法得到越是想要。
察觉到他的失魂落魄,贺景延问:“为什么一个劲打蔫?”
纪弥含糊地内涵Jing:“我好像被讨厌了,有人对我摆冷脸。”
贺景延顿了下,撩起眼帘:“必须要和那个人讲话么?”
说话之际,服务员来上饭菜。
脆皮乳鸽与红米肠冒着腾腾香气,漏奶华甜而不腻,虾汤泡饭是两人份的量,被分开盛到瓷碗里。
纪弥端起碗先喝了一口汤,味蕾被满足以后,眉头随即舒展开。
他再道:“对呀,你要是工作上遇到爱答不理的人,会怎么让他配合你呢?”
贺景延听到纪弥这样提问,便以为是职场上碰上了问题。
最近工作量飙升,难免有人心浮气躁,沟通上更可能出现摩擦。
于是,他指点:“坑蒙拐骗,画大饼吊着,把事情往严重了说,让人急到坐不住,也就会用心去办事了。”
因为纪弥听得很认真,贺景延迟疑了一下。
他问:“你要去坑谁?”
纪弥无辜:“提到的这些手段,哪个我能做得出来?我不哭给别人看已经很好了!”
在上司面前摆完正直人设,纪弥觉得哄骗Jing倒是个办法。
他思考自己说什么能让Jing回复,另外一边,贺景延收到了沈光意的微信。
原先他交代沈光意在组内谈话,开头透露“我是Jing”,借此观察其他人的反应。
拿七位数年薪不轻松,工作范畴属于老板指哪儿打哪儿,沈光意没推拒,好歹贺景延的请求奇怪却不难做。
抓住难得能和老板说上话的契机,他发了好几份课题资金预算书,压轴:[谈话视频发邮箱了。]
贺景延看着一长串预算文件,而纪弥支棱起来,想到了该怎么把Jing钓回来。
他把聊天记录翻了一遍,发现Jing对贺景延的八卦有兴趣。
那时候总办洗牌,大家对新总裁众说纷纭,至今为止,这话题在业内也有很高的讨论度。
根据Jing的后续种种表现来看,他大概率是同行业人士,而且消息不算太灵通。
毕竟自己发过其他人的照片当做是贺景延,还误会了贺景延是同性恋,对方看到以后都没否定。
思及此,纪弥跃跃欲试地下套。
正好他刚看过一篇推文,写的是Delay压下董事议论,要扶持新制作人做手游,便打开对话框,开始敲字:
[全互联网业100万人疯传,首次解禁,鸿拟互娱大老板的旷世畸情,光天化日竟为他做到这步!回我1实时
“没有。”贺景延回答,“我是怕纪弥分神,办公状态被干扰。”
“刚才我去当面催他,他赖账说这点时间根本完不成。”
方溪云惊讶:“这么客气,你说说是Delay好还是我更好?”
这带了点捉弄的成分,纪弥“嘶”了一声。
纪弥颇有几分认真地喃喃:“我是个有家庭的人,不能回答这种问题。”
方溪云听了噗嗤没忍住笑,勾着他的肩膀一起去买饮料。
“没关系啊,Jing又看不到,好哥哥多认几个又不吃亏。”方溪云逗纪弥。
两个人没注意到老板和一秘就站在旁边,吵吵闹闹地往反方向走去。
回来的时候,纪弥拎着好几杯咖啡,跑到贺景延的办公室里也放了一杯。
贺景延抱着胳膊,似乎不太敢喝。
房东道:“我和小纪讲好咯,大家说现在做游戏是淘金,敢情真的这么好啊。”
贺景延淡淡嗤笑:“那也没有,我买这辆车的时候,主要靠的是投胎。”
房东:“……”“我网恋奔现都没见你这么操心。”Shell愤怒。
用房补住贺景延的房子,他自觉占了便宜,一旦有家用支出,经常赶忙付款。
贺景延没拦着,省得助理过意不去,又来半夜敲门投喂夜宵。
“你尝尝苹果汁怎么样,酒店里的饮品不多,我觉得开始放假了,就没有买咖啡。”
纪弥语调轻快,再道:“你接下来空了吧?”
贺景延道:“晚上有场董事线上议会,他们不拖的话,估计一个半小时能结束。”
这次里程碑外放很顺利,服务器没崩溃,卡池没被玩家骂上热搜,几处大更新也没爆出卡流程的Bug。
原本她在后悔自己不够黑心,被这么说了一句以后,也便没了继续攀谈的念头。
纪弥心累地坐上车,道:“你怎么会等在这里?”
贺景延解释:“起得太早没事做,干脆多开一段路。”
见贺景延今天神清气爽,纪弥羡慕:“感觉你昨晚睡得不错。”
贺景延匪夷所思:“我好奇心强?”
“纪弥大学刚毕业,本来就在青春阶段,加上长得好看,履历和前景也漂亮,有追求者很正常。”
“互联网行业不需要病号来冲锋,你还是找互联网上的野男人瞎聊去好了。”贺景延嗤笑。
纪弥痛苦地心说,对面可能被我恶心到噎住。
贺景延走后,萌心再度冒出未读消息,他屏住呼吸才点开。
Jing:[对我不止提一个条件也可以。]
Jing:[不过先从这个开始吧,今晚起每天不会让你再落空。]
第59章 挂心
屏住的那口气息随之松开,要不是此刻正在静脉输液,纪弥很想绕着房间来回踱步。
完蛋,遇到高手了!
他习惯性想拍拍纪弥的肩膀,又硬生生放下手,随便扯了一个理由搪塞过去。
纪弥以为Shell在抽风,也没有细究他的咋咋呼呼。
中午天气晴朗,四个人端着餐盘坐到花园吃饭,Shell又殷勤地给纪弥夹菜,以至于纪弥一度怀疑对方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吃完饭,他们打包一份三明治,去投喂连轴工作的老板。
贺景延上午排了长会,议题有些复杂,进行到现在都没结束。
纪弥看秘书们日程很紧,表示自己在这里守着就行。
等的时候他嫌闷,想找付千遥聊天,但眼睁睁看着朋友被喊进了那间会议室问话。
付千遥见到他在走廊上,颤着手与他握了握,神色有些悲壮,颇像是洗干净脖子准备上路。
纪弥失去朋友还有“电子宠物”,于是去找Jing。
[吃完饭超困,可我上司还在努力搬砖,好想把他敲晕了拖去休息一会。]
[唉,水深火热,他一开口,对面Leader都紧张到脸色发白,谁能想到我每天过的什么日子?]
Jing:[你上司没拉着你一起干活,你为什么不午休?]
纪弥用了夸张手法:[我在当他的贴身保镖。]
Jing看着他头像的纤细手腕,想不出这保镖能有多少功能。
他质疑:[对面如果群殴他,你负责干什么?]
纪弥直接替上司放弃就医:[我会给火葬场打电话。]
见Jing这么有精神,他好奇:[你那边没午休么?]
Jing回答:[现在有点工作,别人在分锅。]
纪弥困惑:[那你还玩手机啊?]
Jing:[讲的内容太空了,听多了犯困,一直在偷偷打斗地主提神。]
纪弥:“……”
不是,这工作态度竟然没被开除?
他纳闷着,继而隔着一扇半透明的墙壁,忍不住往会议室里看了一眼。
四个小时的会议坐下来,别人俨然有些吃力,而贺景延的反应稀松寻常。
他一本正经坐着,指尖转着钢笔,目光则落在投屏PPT上。
手头大概有多线程的公务,贺景延时不时瞥眼手机,神色冷淡地在桌下戳一戳。
紧接着,他注意到纪弥在外面,和组织者说了句休息五分钟。
其他人纷纷喝水的喝水,走动的走动,有的泡了碗面条拿进去。
纪弥把三明治塞给他,听到他说:“帮我买杯咖啡。”
有涨房补在前,纪弥的觉悟提升了,到了饮料店就说要最贵的那杯。
服务生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啊,我们今天咖啡都没了,你要不要喝奶茶?”
反正贺景延没忌口,纪弥配合更换了品类。
不过他不知道贺景延爱喝哪种小料,很阔气地让服务员都放一遍。
纪弥没太意识到,自己不论是食堂打饭还是喝奶加料,只要是堂食就能吃到颜值红利,量经常能比正常多一倍。
两分钟后,纪弥收到了一杯八宝粥。
因为最近步入冬季,所以他点的是温热款。
纸装杯身看不清里面情况,纪弥拿到的时候,觉得份量不太对劲,但没怎么细究。
坐电梯的时候,纪弥与Jing宣布:[现在我从贴身保镖晋升成了头等奶妈。]
另外一边,贺景延忽地咳嗽了几声。
“Delay?”身旁人立即望了过来。
贺景延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摇摇头:“没什么,呛到了。”
“要不要帮忙倒杯水啊?茶水间就在旁边。”付千遥问,看着随时要起身。
贺景延不需要被人这么伺候,表示用不着这样。
他等纪弥回来的工夫,盯着mī发来的那行字,百思不得其解。
究竟是哪个充满了妖魔鬼怪的部门,怎么上下级关系这么离奇?
最开始mī搁这儿骂上司相比来说还算正常的了,后续成了打手,又演变到喂奶?
他回复:[需要我帮你报110吗,你这个上司真的不用被调查?]
这会儿纪弥对贺景延态度极好,说:[当他下属爽死了。]
发完这一句,他推开会议室的门。
之后会讲到一些技术迭代模块,贺景延让他也旁听一会,于是纪弥坐到了旁边。
“咖啡没货了,我买的是奶茶。”纪弥解释。
说起来这杯也能归在奶类里?贺景延心里起疑。
但他低头喝了口,愣是没吸上来,平生第一次对自己的肺活量产生茫然。
他盯着杯子好像在观察未知生物:“这是什么东西?”
纪弥道:“加红豆加珍珠加布丁,好像还加了烧仙草,都是加一点点,你看你喜欢哪个下次还能点。”
敢情是给自己炖了锅热量大杂烩,贺景延险些喝得血糖飙升。
当着一群人的面,他不好多说什么,散场上正想把人捉住,纪弥却先一步凑过来。
“怎么样?”纪弥问的是口味。
贺景延喝得腮帮子疼:“感觉快要物种进化。”
纪弥说:“那么好喝啊都要飞升了?”
贺景延扯了扯嘴角:“喝一口能吃五颗珍珠,我都要变成豌豆射手。”
纪弥:“……”
随后他发现贺景延还是有些讨厌,这人说完还不够,转头换掉了OC上的默认头像。
纪弥一刷新,就看到了“Delay”的名字旁边,顶着绿油油的豌豆射手。
纪弥:“。”
他无声表达着抗议,把自己的改成了海绵宝宝,脱水颓靡的那一种。
过了会,贺景延没来找自己说话,但明显发现了这点小动作。
纪弥再去注意的时候,那只豌豆射手已经变成了蟹老板!
“贺景延。”他实在受不了这人的骚操作,连名带姓称呼老板。
扭头一看办公室,贺景延却不在里面。
·
“我都知道了!”Shell心事重重地对贺景延说。
贺景延在茶水间倒了一大杯柠檬水解腻,见Shell严肃地拦在门口,差点以为秘书准备就地造反。
“你知道什么了?”他莫名其妙。
Shell字字泣血:“还以为你是看我太凄惨要加待遇,我终究错付了,你根本不是良心发现!”
贺景延冷笑:“睡着两万三的房子,你惨在哪里?”
Shell话里有话:“住在棠荆的小纪助理就是真的让你心软咯。”
贺景延原本正要往外走,听到他这么说,忽地顿住步子。
“我没冤枉你吧,你肯定是周六送他回家了!之前是不是还一起出去玩过?”Shell审问。
贺景延不懂他怎么会猜到,如果自己被骗进Gay吧,纪弥跑过来补救,也算是一起玩的话。
Shell得意地解释:“虽然我没查监控,但我谈过恋爱啊!”
贺景延淡淡地说:“那天我们去见了殷潜他们,纪弥坐地铁回家太晚了,顺路送一下而已。”
“送完意犹未尽,找我问他家租金。”Shell补充。
贺景延道:“之前的福利就不合理,集团对外宣传这里是高科技产业,上班的是高收入人群,其实回家挤在老破小……行业流失率这么高,和生活状态有很大关系。”
再者说,做游戏是一件不可回避的辛苦活,能休息的时间已经很少。
如果把员工当做耗材,长期下去留不住几个人,更别提完善人才培养路径。
互联网业在校招待遇上一届比一届卷,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贺景延正好注意到了租房问题,就让HR去商讨,提案通过董事会审批,没有哪处环节值得指摘。
“你真的没私心?”Shell问。
贺景延看向他,不解:“你觉得我是恋爱脑?”
Shell还记得贺景延曾经对恋爱脑的态度,对方私下里点评过:有点弱智。
“我还想跟你收一笔封口费来着,既然你这么坦坦荡荡,那和纪弥全盘托出了也不要紧?”Shell说。
贺景延顿了顿,道:“你要多少钱?”
Shell差点“噗”一声笑出来,道:“你问心无愧的话怕什么啊!”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贺景延说。
Shell心服口服,问不下去了。
他打劫表示自己晚上要吃披萨,让贺景延掏钱请客。
贺景延回到办公室,进门前看了眼蔫巴巴的助理。
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在看他,纪弥坐直了腰板,一边看工作台一边配置环境。
“海绵宝宝?”贺景延喊他。
纪弥道:“我有自己的名字,两个字!”
“海绵?”贺景延故意逗他。
眼见纪弥没回应,但键盘被敲得更用力,贺景延拿腔拿调:“宝宝?”
这下“宝宝”与他翻脸,将人赶进办公室。
傍晚,付千遥问纪弥忙不忙,今天是NLP实验室的健康日,所有人正点下班。
付千遥道:[就你问过的Plum,我带你去蹦?]
纪弥没敢跟人说,自己不仅去过了,而且还带老板体验一把,贺景延甚至被吧台小哥唾弃。
他回想着那晚的狂欢景象,有些跃跃欲试。
不过,纪弥瞥了眼电脑屏幕,比起泡吧还是更想工作。
他能在这份事业里感受到认可和价值,这是难能可贵的收获,很多人都是出卖时间换取工资,可他还拥有乐趣。
就是老板有点气人,纪弥琢磨着,但一时没想出拿捏对方的办法。
回到租房,尽管隔壁依旧有人连麦打游戏,但他还是心情很轻快。
他没什么亲友可以分享,就和网友说:[我们公司涨待遇了,好开心。]
Jing见他匆匆上线:[你上司终于断奶了?]
纪弥没了之前的境界,讨饶:[大喜的日子不想聊到他。]
[下午他来惹我,被我重拳出击了,别的部门见到他都想晕倒。]
打完这行字,纪弥自认不算造谣。
自己把老板驱逐到工位上可谓一种壮举,以及开会的时候,其他同事坐贺景延对面,有几个人说话在打颤。
另外一边,贺景延真的不懂,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事业群里居然有这种不被喜欢的高管?
“你确定集团里风评差的只有我一个么?”他问方溪云。
方溪云道:“玩PUA和内斗的也很多啊,你指哪方面?”
贺景延犹豫了下,说:“人品败坏,到处骚扰?”
方溪云耸耸肩:“这可真不知道,有受害人找你了么?一杆子捅到总裁层啊?”
他忙着写手头的策划案,目不转睛地说:“严重的马上立案,其他的走投诉流程,先让人家恢复情绪什么的……”
贺景延搞不明白mī具体什么情况,但感觉对方的确需要一些安慰。
他以前见过别人处理类似争端,回忆了下标准话术,甚至登录内网看了眼记录。
贺景延整合了一下,把这些复制给mī。
但如果他能看到护士的群聊记录,会不可置信地发现……
自己没被当成正牌。
护士:[三更半夜,那帅哥又来做小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