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4年9月7日

网恋到顶头上司了! by 时有幸(74 – 78)

第74章  来客

展厅门口等司机那会儿,纪弥敛着余光,偷瞄了许久的情侣互动。

两情相悦,坦然示爱,他们周遭的空气都似乎与附近不同。

听恋人给予过分亲昵的称谓,男生笑得腼腆,磕磕绊绊又抬手摸头,做出不少小动作。

“之后是我带你,有哪里不懂直接讲,要是遇到兜不住的就上报,我也是直线处理人。”贺景延说。

纪弥点头,现在就有问题:“我的工作是每周排单吗?”

贺景延说:“开发组会这样排,里程碑的最开始就框定迭代量,一周一个版本日做小节点。”

“但这里和开发侧不太一样,绿灯单和大单子多,要么特别急,要么工期长,会定得比较灵活。”

纪弥记在心里,对于别的要求则是之前就了解过。

他虽然是昏头昏脑地冲动来到这里,但认真琢磨了技术助理的职责描述。

这岗位是助理更是技术,相比于开发组里拧螺丝的细分程序岗,这里背靠着总裁办公室,能接触到全栈的开发链路。

日常工作可以概括成和CEO搭档,配合处理专业性难题,这方面纪弥没有其他疑问。

“上个助理有没有留下工作,需要我来接手呢?”纪弥道,“到时候可能要联系下细节。”

贺景延道:“没有,技术中台负责处理掉了,这几天有新的程序单就是你接上。”

他一边说一边筛选工单,分配到纪弥的后台。

他再说:“J02组在优化防外挂系统,他们是战术竞技游戏,新赛季快到了,这个系统很关键,需要重点盯一下。”

“提测时间是哪天?”纪弥挑最要紧的问。

“做多少就提多少,QA那边抽出了一个专项组配合它测试。”贺景延道。

其他的都是杂项,纪弥准备回头找项目沟通,进一步地敲定条件。

随后,他见贺景延滚动鼠标。

页面逐渐往下移,头一回见识到什么叫做“密密麻麻的后台”,论长度的话可以类比《海底三万里》。

纪弥甚至怀疑这个滚轴拉不到底部。

商务的、运营的、开发的,放在一起光是旁观就血压飙升。

甚至有一条是某穗城员工举报上司施压霸凌,集团特意找了国外的第三方调查组来处理。

“对了,你用没用过萌心?”贺景延忽地问。

纪弥微微怔愣,继而迅速摇了摇头,仿佛一旦犹豫就会留下案底。

贺景延是准备讲正事,见纪弥这副局促的样子,嗤笑:“我就问问,你这什么反应?”

纪弥磕磕绊绊:“我只是不怎么玩交友软件……”

贺景延拿腔拿调地“噢”了声,似乎有什么话没说出口。

于是纪弥反问:“你以为呢?”

贺景延道:“还以为是怕我加你好友。”

纪弥:“。”

……早知道就不该给他回答的机会!

刚才贺景延谈论工作的时候,和私下里很不一样,敛起了随性和散漫,神色冷静口吻正经,十足的上位者腔调。

以至于自己聚精会神才能跟上步调,几乎忘了对方性格顽劣。

纪弥咬了咬牙,道:“我的要求很多,一般都是主动挑选。”

贺景延抬起眼:“不好意思,我多问一句,你现在有感情生活么?”

纪弥单方面认为Jing算是可发展的网友,逞强着回答:“我、我刚挑完,如果是摘白菜的话,刚种进地里吧。”

贺景延听了有些好笑,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被这没心没肺的家伙当白菜。

他半开玩笑地提醒:“这里对员工的私事没什么所谓,不过我不想在网骗新闻上看到你。”

纪弥登时耳根发烫:“我绝对不会!”

听到纪弥几近羞赧地做出保证,贺景延没再打岔,话题回到了正事上。

互娱的NLP实验室是萌心的技术支持,最近产品上线有很多修改事项。

总办有相关的追踪单,贺景延把二级负责人挂在了纪弥下面,让他抽空跟一下进展。

把这些一项项安排好,才过去半个小时。

纪弥惊讶于这里的效率,毕竟以前在开发组核对排期,七嘴八舌至少要花一个半小时……

“我还有哪里要注意的吗?”他问。

贺景延抬起眼,目光越过纪弥的肩头:“以后不用帮忙关门,有汇报的话随时接进来。”

不需要多提醒,纪弥瞬间理解了言外之意。

这是为了方便沟通效率,也是为了上下级避嫌。

有这份自觉其实对双方都好。

贺景延往后退了一步,纪弥也注意保持距离,表示自己刚才不小心顺手捎上,之后一定会记得。

下午总办准备开内部会议,行政推着餐车派发茶点。

公司氛围就这样,隔三差五投喂甜品和饮料,每逢例会或版本日,大家一边工作一边吃。

“Delay你这扇门这样开着就行了?”行政察觉到了细节。

贺景延道:“嗯不用管。”

这位派来送餐的行政性格很外向,到了顶楼也有意在总办刷存在感。

他搭话:“是方便监工你的助理吗?”

旁边喝着酸奶的纪弥一顿,暗落落地望向贺景延,感觉可怜又弱小。

贺景延也闻言打量他,眼尾藏着不太明显的笑意。

“没,从我位置上虽然能看到他,但每天没有那个盯梢的空闲。”

行政捧场似的应声,纪弥松了口气。

紧接着,贺景延慢悠悠说:“但我的助理就不一定了。”

纪弥:?

“反正他一扭头就可以偷看我,谁知道呢。”贺景延道。

纪弥:??

胡说八道个没完,贺景延还提议:“这么说起来应该建个收费站。”

纪弥:???

他没了那股战战兢兢的可怜劲,磨着后槽牙,实在受不了贺景延的创想。

“你是要表演海豚顶球,还是脱衣舞秀,准备卖观光门票?”纪弥问得尖锐。

贺景延巧妙接茬:“消费者偏好影响需求,结果自然取决于你的喜好。”

纪弥对老板没了最初的拘谨,不想回答偏好大自然还是成人秀。

他说自己有正事要做,去帮忙调试会议室的投影仪了。

行政也打算要走,转头多看了两眼纪弥的工位。

那里贴了十多张便签纸,排列得很有规划,写满了不同的事项。

他笑:“前些天我过来还空荡荡的,今天桌上这么满了,和几位秘书的阵势差不多。”

贺景延循声看过去,再瞥了眼不远处的Shell,那人腰酸背痛地站起来敲键盘,脖子上还挂着按摩枕。

行政见状猜他可能要说秘书室更辛苦,但贺景延敲了敲纪弥的桌面。

“给这里装一下升降台和屏幕灯,挂我的账,他如果问起来就说改善设备。”

比起前辈们设施齐全,就差桌下放个泡脚桶,纪弥这里被衬得有些简陋。

他不怎么挑剔环境,自认凑合着可以用,不过,会议休息的间隙,发现桌上有了新的装备,懵懵懂懂地凑过去研究。

“行政看到我的便签纸,知道之后要忙加班,就给升级配件?”纪弥有些惊喜。

灯具是他很喜欢的品牌,质量和效果吊打业内其他产品,只是太贵了,自己一直没舍得买。

他摸了摸炭黑色的外壳:“好酷,我要给行政中心发锦旗!”

Shell琢磨:“我的入职礼包没这么周到啊,难道是因为那时候Delay还没拿下事业群?”

Noah安慰:“哎,你算好的了,我来的时候Delay在管开发组,平时和策划坐在一起,赶公测那半年就在走廊放一张折叠床……”

“哈哈哈真的啊?Delay也挤过折叠床?”Shell说,“有照片么让我爽爽!”

走在后面的贺景延嗤笑:“这几天我在写你的绩效评定,你最好捂死阴暗的心理活动。”

“我错了。”Shell立即鞠躬,解释,“我是心灵丑陋,真不是对领导的工作态度差。”

这会儿稍加休息,有四十分钟可以吃晚饭。

一群人不想去食堂排队,偷懒点了内部咖啡厅的沙拉外卖,店员送过来三袋子绿草绿叶,乍看还以为收割了马路的绿化带。

下午已经聊完重要议程,晚上的任务轻松很多,只是讨论互娱各家工作室的情况。

除了纪弥在沪市的开发组待过,其他人都是从穗城被调过来,不清楚这里的真实状况。

前阵子秘书们奔波于沟通和考察,就是为了摸清信息,如今有了一定的掌握,能对接下来的方向做讨论。

“要不是日程太紧,应该把过去的投放数据也做几张表,和里程碑未来计划互相参照。”Noah沉思。

纪弥本来在写笔记,闻言停住动作。

他在这个场合没能讲上几句话,此刻稍稍犹豫了下,问:“我这里有简单的整理,需要吗?”

“很凑巧嘛。”Noah惊讶地失笑,“前几天看你在做东西,原来弄的是这个?”

“我对其他组的情况也不熟,就当做预习了,都是从月报里拿到的公开数据。”

“月报就可以,光是归纳这些也挺累人的。”

纪弥行事认真,哪怕是私下自己用的材料,每一处都经得起考究。

有些方面尚且稚嫩,分析得比较浅,不过其他人没有指摘,顺带向他抖落经验心得。

能有这种毫不藏私的同事很难得,纪弥收获了满满三张纸的总结。

散会已是晚上十点半,大家说了那么久的话,纷纷脱力地沉默。

纪弥眼神涣散地啃着香梨,满嘴都是甜味。

在他耳边,Shell没歇太久,缓了两口气,大大方方和女朋友打电话。

以另外几个人的淡定表现来看,他们应该习惯了Shell日常秀恩爱。

方溪云等Shell挂断电话,采访道:“你来沪市之前去姻缘庙上香,是因为对异地恋没信心么?”

贺景延第一次听说上香这件事:“Shell,你佛性大发了?”

在扔果核的纪弥差点没忍住笑,随后见Shell拍了拍桌子。

Shell道:“Delay,你别嘴得太早,我是一片好心为你去的!”

“我们动不动加班到凌晨,和老板带头当奋斗逼很有关系,我求你早点有个人爱,别整天搁公司里耗水耗电耗生命。”

纪弥担心他白跑一趟:“那个庙灵吗?”

Shell痛心疾首:“我看效果不咋地,反正救不了Delay。”

他补充:“这家伙一下飞机就来公司,老天怎么安排缘分啊?他自求多福吧!”

贺景延嗤了声,不以为意地别过头。

而纪弥挺好心,替Shell可惜:“庙里的门票不便宜,浪费了一笔钱呢。”

他们插科打诨了几句,纪弥还不是很累,去看了互娱和萌心的合作规划案。

又过一会,他谨慎地瞄向总裁办公室。

贺景延在和别人谈事,纪弥便和学生时代做小动作一样,屈起胳膊挡住半边脸,偷偷地打开萌心。

[提示:您的头像被卡掉啦TAT系统已自动屏蔽,请重新上传照片~]

纪弥:“……”

联系到屏幕里正开着的规划案,其中就有相关的引导措施和治理……

他服了,什么叫做我查我自己啊?第一批就被收拾。

纪弥失魂落魄,没心思替鸿拟熬夜了。

眼见整层楼只剩下自己和贺景延,纪弥意识到现在也已经很晚,打到网约车便背起书包离开。

周五没多少人愿意加班,高耸的写字楼唯有寥寥几盏灯。

他沿园区的回廊往外走,捧着手机试了几次乱七八糟的图,都没审核通过。

然后纪弥孤零零停步,在路灯下随手拍了一张。

这次秒速成功。

页面跳转到主页,头像丝滑刷新,成了自己右手比V的照片。

·

[话说你们总办好久没新面孔了,你秘书找的人对不对你口味?]

新产品发布是最忙碌的阶段,ChiChi晕头转向完,发现贺景延居然还在线。

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再聊事业太没人性,他便发过去一句闲聊,以表自己的示好之情。

集团里,没人不想和互娱搞好关系,贺景延对这些的攀谈和交涉已经习以为常。

他不屑于虚伪恭维,依旧是平时那副腔调。

[你说得好像在相亲,Noah什么时候背着我改行当媒婆了。]

ChiChi说话大胆:[公司也不是没有情侣。]

贺景延一直对此难以理解:[畜生都不吃窝边草,为什么要搞同事?上班见面都没看吐?]

ChiChi没话可说,干脆谈工作算了。

之前贺景延发来mī的主页截图,他快马加鞭处理漏网之鱼,亲自卡掉了对方的头像。

ChiChi:[等他下次登录,系统会提醒他换头像,不过这个毕竟不是强制要求,机器审核也没优化多少,可能又会被他糊弄过去。]

ChiChi:[你关注下?说不定是个小帅哥哈哈哈哈。]

贺景延打开软件核对,mī的头像已经变了。

照片上神神秘秘地露出了一只右手。

尽管光线和像素不怎么好,但瞧得出mī皮肤很白。

“哎哟,记不清了。”管家道,“好像是姓贺吧。”

第75章  踪迹

姓贺?

纪弥顿了顿,随后转身到服务台前,姿态松散自然,看起来想要搭几句话。

“我看到过他的行李箱,后来找回来了么?”他对姓贺的住客颇有兴趣。

管家解释:“好在不是被偷,别人找朋友搬家,箱子堆在一起被搞混,今天下班就送回来了。”

另一个人说:“你和他前后脚,他刚刚下来取东西。”

踩着街边的梧桐叶,纪弥宅了一整天,终于磨磨蹭蹭出门,走到附近的回收站扔垃圾。

这片区域虽然以老小区为主,但临近各个高新公司,生活着的年轻人很多。

现在已经过了晚上九点,商场还没关门,地下的精品超市人来人往。

纪弥散步过去,途中时不时看下手机。

在给Jing发送请求的二十分钟后,对方一直显示在线,却并不作应答……

自己被忽略了吗?

填简介的时候,他为了遮掩现实信息,钻空子上传动漫头像。

是不是显得太幼稚,在Jing眼里毫无吸引力?他不自禁找理由。

捧着手机发现没有新的消息推送,纪弥默默地垂下脑袋。

尽管他没想过真的在萌心有什么邂逅,在网上被无视、被拒绝,放现实里也没别人知道,算不上多丢脸。

可这终究是令人沮丧的事情,尤其他难得在社交上主动这么一次。

“全麦吐司新鲜美味,一件八折两件六折!”喇叭循环播放着。

纪弥听到有打折,敏锐地回过神来,在食品柜前停住。

他拎了一袋看生产信息,保质期还有三天。

原本想趁着遛弯,提前买好下周一的早饭,这下往购物车里放了两袋吐司,连明天的中饭也准备好了。

路过冷藏柜,纪弥又拿了两瓶促销的鲜牛奶。

他满意地总结:“攒钱套餐。”

按照他现在的薪酬,其实足够随性挥霍。

只是读书的时候总吃苦,高考后同学们毕业旅游,而他为学费研究贷款。

体验过手头局促、看人脸色的滋味,那种心悸如蛆附骨,工作后有钱了也不会突然转变,往往对自己下意识地节约。

而且,他只有一间小小的租房可以容身,互联网行业又出了名的容易裁员……

安全感是最高等级的奢侈品,纪弥没能拥有过。

“救命,周六怎么过得这么快?后天又要上班了!”有人抱怨,“我周一就要交修改稿!”

在她身边,男生温和地笑道:“没事,甲方还找茬的话,我帮你喷回去。”

他们与纪弥擦肩而过,超市里成双成对的顾客很多,纪弥这种形单影只的才是少数。

他看着手机里的好物测评贴,与说说笑笑的外界隔绝,认真地看过一排排货柜,挑选各类生活用品。

因为平时上班很累,连周末都往往被抽干了力气,所以他很少会出门闲逛。

这次难得来透气,他干脆采购了一批东西,纸巾、牛奶、沐浴露……

一时忘了这些加起来有多沉,独自搬回去的时候差点丢掉半条命。

纪弥放下购物袋后手抖个不停,掏出手机一点未读消息,再是不可思议地凝固住。

除了付款回执,Jing还通过了自己的申请!

这下他的手貌似更抖了。

[Hi?]纪弥犹豫地打招呼。

发完,他又后悔。

这么讲话会不会太无趣了啊?

不过很快,Jing就回复:[在沪市读书?]

萌心按照国内的运营要求,用户主页显示省份,接入了实时IP数据。

除非挂梯子,否则坐标不会有错。

纪弥:[今年刚毕业。]

Jing:[看你头像还以为是学生。]

这是不是在间接说自己幼稚?

纪弥抿起嘴角,修长的指尖敲打屏幕:[不想用自己的照片。]

[这个机器审核不怎么聪明,想绕开的话也可以。]

Jing一时半会没动静,纪弥想想也是,现在已经到了绝大多数人的睡觉时间。

他这个行业的作息是晚起晚睡,熬夜熬惯了,不过对方可能要入睡。

出于基本的社交礼貌和自觉,纪弥没再说话。

只是把Jing的头像放大,看风景似的瞧了一会,越看越认为赏心悦目。

过了会,Jing问:[鸿拟的技术力好像不算太差?]

纪弥有些骄傲:[对,但这个差点意思,我试了两张照片就成功了。]

他继而替同事们的技术水平挽尊,甩锅:[可能是CEO没给程序员发工资吧。]

Jing这下沉默了更久,再说:[之前看新闻,他们要换CEO了。]

纪弥顿了顿,不打算暴露自己的工作。

他装傻:[唔,貌似只是互娱事业群的变动?]

继而顺嘴一提:[不知道那个新总裁怎么样,我听在鸿拟的朋友讲的,各种夸张的说法满天飞。]

Jing似乎对此蛮有兴趣:[是么?]

纪弥:[大部分的传闻就三个方向,长相、私生活、职场黑历史。]

Jing不太相信:[……这三个方向都有八卦可以聊?]

纪弥听上去挺可惜:[黑历史没人说,有人无聊搜了新闻图,好像搜到他了。]

[面色很虚弱的样子,把大家吓得够呛,好几个人以此为戒去充了健身卡。]

Jing很谨慎:[你们会不会认错人了。]

纪弥:[图片]

他发的照片来自鸿拟采访会,形容成虚弱属实是委婉了。

画面上的男人能独自占两把椅子,显然是过劳肥造成的虚胖,稀疏的头发有稍许泛白。

总体看起来,整个人似乎为公司肝了二十年,身体被透支得特别厉害。

而桌前摆放的牌子写着:

[互娱事业群-紫台工作室群-总裁]

Delay在这次升职当老大之前,正好是互娱旗下紫台工作室群的总裁。

基本信息点可以对上,大家猜测这男人就是Delay,逻辑上也不是毫无道理。

纪弥唏嘘:[鸿拟很卷的,想要当上互娱的大老板,身体大差不差就是残破成这样吧。]

Jing听出他言语之外的不满:[你朋友加班很严重?]

纪弥不敢说得太清楚:[这方面我们聊得不多,省得触保密红线,平时只会讲一些闲事。]

Jing:[哦,比如还有大老板的私生活。]

纪弥不信对面没有好奇心:[难道你不爱听吗!]

聊天页面的另外一边,贺景延看着对话,好半天终于扯了下嘴角。

他没想到上个网都能蒙受不白之冤。

紫台工作室的规模很大,握着好几款项目,相当于一家中型游戏公司,业务构造复杂,所以有好几个总裁。

他与照片上的人共事过,对方从不爱惜健康,到了中年形象垮台。

互娱的大老板……身体大差不差……

残破成这样……

吧……

贺景延闭了闭眼睛,打字:[所以私底下是什么事?]

纪弥凑热闹归凑热闹,虽然在吹水群里窥屏得目不转睛,但不乐意开口散播别人的私事。

何况这种太过捕风捉影,容易助长谣言,他知道言语中伤有多痛。

[我想去休息了,晚安。]他回避地说。

他等了两分钟,Jing没有向自己道晚安。

逼王。

纪弥在心里哼哼。

考虑到Jing看照片就是很受欢迎的人,他理解酷哥有拽的资本,没有多去计较。

纪弥轻快地退出软件,起身去洗澡睡觉。

往常生活沉闷单调,眼前难得有一个新的聊天对象,于是他的心情也不错。

而贺景延那边就不一样了。

“哥,你昨晚在家没睡好?”贺竞南吃着肠粉,震惊。

贺景延单手撑着头,散漫地坐在长餐桌的对面。

他冷冷地说:“要出门赚钱养一头23岁的巨婴就是会失眠。”

贺竞南大学毕业后一直在玩票,父母那边讨不着零花钱,就会抱贺景延的大腿。

其实不光是他,家里的这批小辈们多少都受贺景延庇护。

那声“大哥”喊得真心实意,贺景延确实被他们羡慕、崇拜与仰仗。

贺竞南对堂哥的表述没有异议,夹紧尾巴转移话题。

“昨晚你搞网恋搞得这么样?”他问。

自己本想活跃一下气氛,然而话说出口……

周遭气压怎么更低了啊?!

贺景延简明扼要地说:“加了一个二次元。”

贺竞南险些喷饭:“原来你是这种口味?”

贺景延嗤笑:“手滑而已,那个人一开口就是胡言乱语。”

贺竞南来劲了:“长什么样啊?主页有哪些信息?让我看看!”

贺景延瞄了眼他,八风不动,没有配合。

“我可比你经验丰富得多,这人是纯爱战士还是浪荡人渣,有时候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贺竞南坐去他旁边,信誓旦旦地说:“你就信我一次吧!”

贺景延看他好奇得快疯了,懒得继续拉扯,解锁手机打开那个人的萌心主页。

“卧槽?你肯定是遇到渣男了!”贺竞南笃定地说。

贺景延:?

哪怕是算命,好歹还需要参考一下生辰八字。

mī的主页空空荡荡,几乎不存在有效信息,怎么就能被分类?

“主页没什么东西,看上去不怎么用这个软件,但他充了年度会员诶!APP才上线几天啊就当了氪金用户!”

“年度会员的功能都是给海王专享,你可能不清楚,就是好友上限数量啊,匹配推送数量啊,都比普通用户多。”

贺竞南这么说着,摊手提出询问。

“他要是不广撒网,干嘛要这种服务?给你们鸿拟做慈善吗?”

他再猜测:“难不成他和你一样也是鸿拟高管,过来巡视江山?”

对方都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肯定和核心管理层搭不上边,贺景延否认了这个可能性。

贺竞南询问:“上午他有再找过你么?”

贺景延拿回手机:“没。”

“这样更说明他鱼塘里的心动对象多着呢,翻牌子都翻不过来。”贺竞南说,“你太闷的话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

贺景延不屑一顾,嗤笑:“我又不去下海,盼着被他翻牌子干嘛?”

贺竞南:“。”

难得回香港一趟,贺景延喊来管家,当面交代一些家务事。

下午和堂弟去看望了一位住院疗养的伯伯,再被那人的子女留住,再三邀请着赴宴寒暄。

人情世故上的来往总是消磨心力,贺景延面上滴水不漏,内心无聊到了极点。

回家脱掉满是烟酒味的外套,Noah打来电话。

“沪市这边有几个GM*来找我,想着给你组一局接风宴,也正好认认脸,你觉得怎么样?”

贺景延懒得再应酬:“我走完任职流程就安排各组一对一汇报,到时候会挨个认识的。”

“你这是要吓死他们。”Noah无奈,“对了,你机票订了没?”

贺景延早就规划妥当:“明天从香港飞沪市,大概下午到,你们该干嘛干嘛。”

Noah提议:“你人不在,纪弥没什么事,要不让他来机场接你吧?”

提到的名字还很陌生,贺景延顿了半秒,才想起来纪弥是谁。

“行政那边派了司机。”他拒绝了Noah的安排。

“我估计先去公寓,你喊秘书室准备一下,周五把运营项目的里程碑进度计划整理出来。”

这样说起来,Noah不确定老板什么时候来公司,便没有通知别人特意准备,忙碌于手头布置的任务。

纪弥难得过了一个无忧无虑的周末,没有工作弹窗,更不需要回去加班。

今天睡到了自然醒,他起床看论文,到傍晚和Jing打了声招呼。

[你明天需要上班吗?]他字里行间似乎掩着一声叹气,与人寻求共鸣。

Jing:[不用。]

纪弥:“……”

他不太开心地说:[噢,早知道不问了。]

Jing:[你的工作很痛苦?]

纪弥嘀嘀咕咕:[之前有点吧,但最近换了一份,还不知道上司怎么样。]

Jing的语气有些微妙,像安慰又像冷笑:[应该不至于太残破。]

说完,他执着于昨晚中断的话题。

[话说那个新任的事业群总裁,到底私生活有什么爆料?]

纪弥这次拒绝得很明显:[背后议论别人有的没的不太好吧。]

照片尚且有一部分依据可以支撑,但这个真就全凭一张嘴了。

与此同时,贺景延“啧”了声,好奇心被吊起来,想着该怎么让对方说出实话。

他刚跑完步冲完凉,宽阔结实的肩膀上搭了一块干净毛巾,杵在花厅的沙发上陷入沉默。

因为从没和网友这样打过交道,他转头求助于百度搜索。

出来的建议有威逼利诱、软磨硬泡、旁敲侧击等等。

介于自己和那位mī还不熟,存在着被删好友的风险,所以太烦人的肯定不能用。

剩下的有效手段就只有……

撒娇卖萌、勇当绿茶。

贺景延面无表情地退出搜索页面,在这之前还不忘给这个答案点了个差评。

五分钟之后。

纪弥的手机一振,是Jing的消息。

[不会当真,只是随便听听,这样可以吗?]

[我好像有点过分了,不好意思,要是为难的话,忽视我也可以的。]

纪弥:?

虽然语气柔和,但他越看越奇怪,怎么莫名其妙有种忍辱负重的感觉?

要这么讲的话……

纪弥咬住嘴,鬼使神差地作出回答。

[别人说他疑似是Gay。]

尽管他描述得克制,但这条信息依旧颇有冲击力。

贺景延垂眼瞧见这行字,反复读了三遍,确认自己理解得没差错。

然后他不自禁开始反思……

自己什么时候喜欢男人了??!

他对小众取向并没偏见,但不代表能接受自己被歪曲事实。

一连两天接收到匪夷所思的内容,贺景延蹙起眉,不知道他在沪市那些人眼里,究竟是什么奇形怪状的样子?

之后落地沪市,被司机接上商务车,贺景延还在纳闷自己怎么会被当做同性恋。

本来他打算安顿行李,这下突然改变了想法。

“麻烦直接送我去园区。”贺景延吩咐。

他一边拿出工牌,一边说:“随身行李送到公寓就好,会有物业管家来取。”

司机是个和善的中年男人,随口关心:“这么忙啊?别太累着了。”

贺景延回答:“想先看看公司现在是什么样。”

司机调整着后座的温度和出风,爽朗地笑了两声。

“哈哈哈园区里几栋房子造得特别漂亮,一瞧就知道风水也很好。”他说。

贺景延勾了下嘴角,被人仔细接待着,举止没有半分不自然。

高傲和礼貌之间拿捏得分寸恰当,有一身森严门庭管教出来的好修养。

模样如此绅士和风度,琢磨的却没那么优雅。

他在心里回答哪门子风水能养出一群基佬测试机?

还是错误率100%的那种。

·

鸿拟一园区,顶楼。

“小弥,为什么垮着脸啊?”Noah拍了拍纪弥,“是谁惹你生气?”

纪弥现在很是苦恼,表情如灵魂出窍。

“贪便宜买的全麦吐司,咬下去的每一口都是折磨。”他倾诉,“半点甜味奶味都没有。”

他没尝过这种口味,那天一买就是两包,不想浪费所以没扔,吃的时候满肚子苦水。

Noah见状很想笑,想不到纪弥在烦这种事。

对方在工作上很细致,思维方式趋于成熟,俨然不像别的应届生那样晕头转向……

可私下里还挺稚气的。

Noah笑完,叮嘱:“中午我要和市场部开会,其他人估计也忙,你在这里好好守家。”

纪弥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但好奇:“Delay大概多久到岗?”

“这两天悬,兵荒马乱的,我估计周五吧。”Noah猜测。

纪弥听完点点头,暗地里胡思乱想。

感觉他来了这里好像门卫,不清楚Delay就位以后,自己会不会变成保姆……

午休时间,顶楼非常安静,秘书们都没回来。

纪弥兢兢业业守家,趴在桌前眯了一会儿。

他掐着点醒来,随后慢吞吞地伸了个懒腰,感觉睡得有点腿麻,起身绕着顶楼溜达。

路过一间半敞着门的屋子,纪弥忽地停住步子。

“诶,你是……”他眨眨眼。

眼前的男人不过二十五六岁,长了一张英俊的好皮囊。

身上是黑色薄卫衣,虽然没有印品牌Logo,但看材质和版型就知道价格不菲,在十月份的天气里显得清爽又舒适。

个子大概一米八七,典型的模特身材,流露出的气场锐意凛冽,帅得非常招摇。

纪弥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点碰到人。

而且,对方居然在戳总裁办公室摆的金鱼!

“你为什么这么嚣张?”他茫然地看着那人。

他以为对方是哪位秘书或行政,还好心地提醒。

“这几条金鱼是营销二组组长送的,Noah关照过不要玩,省得Delay来之前就死了。”

男人本来散漫地靠在摆放柜前,闻言缓缓直起身。

在纪弥注意到他的同时,他也在望向这个新人。

漂亮、青涩、挺拔……

以及一双眼睛里流转着“我也喜欢逗小鱼”的心思。

就在他打量之际,纪弥挪过来,双手稳稳地捧起鱼缸。

“万一出了命案,小心老板发飙。”纪弥轻声地说着。

他勾起嘴角的样子很俏皮,像是找到了同谋。

“不过这里有监控,你可以假装给鱼换水,端到洗手池那边去玩,就查不到你头上。”

男人跟着他去洗手池:“你瞧着挺熟练?”

纪弥弯起眼睫:“周五我没什么事,都和这几条鱼混成哥们儿了。”

男人张了张嘴,很想说什么,却又勉强闭了回去。

过了会,他看着纪弥津津有味地观赏金鱼,还是没忍住:“这儿真是个好地方。”

“对啊对啊。”纪弥点点头,模样很乖巧,眼神则是半点都舍不得从鱼缸里挪开。

他说:“话说我之前没怎么见过你诶,不过我都没把秘书室认全就是了。”

男人回答:“前几天我凑巧不在。”

纪弥这下终于抬起脑袋,缓慢地眨了眨眼。

“这样吗?我叫纪弥,是新来的技术助理。”他客套地伸出手。

男人配合地与他握了握:“听说你是从程序组里转过来的,对这个助理岗感觉怎么样?”

纪弥其实目前没什么实感,不过搜集了许多有关于这个岗位的酸甜苦辣。

他说:“按照网上的说法,周扒皮和长工小宝,我是凄风苦雨的长工。”

清甜悦耳的话音落下,他补充:“但这个么,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我会怎样还不知道。话说你怎么称呼?”

“平时大家叫我Delay,互娱事业群新任CEO兼任执行首席。”

“本名叫贺景延,景色的景,延迟的延。”

贺景延音色低沉偏冷,嗤笑时不显轻佻或者可怕,但十万分地欠揍。

“我倒是不姓周,但你么,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他拿腔拿调,有样学样,然后指了指面前的几条鱼。

言语暗含几分咬牙切齿,听着又更像调侃捉弄。

“先给你的哥们儿换水吧小宝。”

如果用大数据识图的话,这只手表曾经出现在拍卖会上,只是公开了展览照片,但没有别的东西。

小周仔细看了下图,道:“唔,品牌是百达翡丽,其余的我需要问问朋友们……”

“我当你能把流通信息也讲出来呢。”苏应钟道。

小周解释:“这种表看着不是单件孤品,流通信息也会很杂,不能咬死打包票。”

他摸了摸下巴:“但我知道你们的大老板就有这一块哦。”

第76章  爱人

鸿拟能被称呼一声“老板”和“老总”的人不少,但大老板只有一个。

这样说完还嫌不够明确,小周补充:“你们顶楼那位,前年就戴过这支表。”

街边落满了枯黄的梧桐叶,周围人声喧嚷,有旅馆闻讯赶来招揽生意,也有住户反复踱步,打电话等待朋友接应。

寒风拂过衣摆,纪弥在口袋里用指尖掐了掐掌心,微弱的痛感证明着他不是在做梦。

……自己要去老板家里过夜?

贺景延问得像是在抓小猫,在路上见到就能抱回家,但纪弥真是猫的话,此刻估计警惕地竖起了尾巴。

纪弥迟疑地怔愣住,虽然对贺景延没了最初的敬而远之,但对方终究是上司,他的心里保留着分寸。

“如果能收留我,你家有没有多余的床呢?”纪弥担心。

毕竟贺景延是独居,不见得会布置其他卧室,可能连家具都没买。

贺景延闻言,撩起眼帘微妙地看过来一眼。

“纪弥,你在想什么?”他道。

纪弥眨了眨眼,刚要开口认真解释,并表示自己也可以去附近开一间钟点房。

然而,贺景延拿腔拿调地说:“我总不可能和你睡一张床。”

纪弥:“。”

靠,他明明是避之不及好吗?!

他几乎在发誓:“我只是怕给你添太多困扰,你放心,完全没有和你睡的意思。”

贺景延已经迈步往小区里走,淡淡道:“那就好。”

纪弥:“……”

看着那道颀长的背影,他暗自磨了磨后槽牙,再小跑着跟上去。

也许习惯了打仗般的工作节奏,贺景延平时走路稍快,纪弥起初总是一不留神就落到后面。

两人磨合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他已经能适应贺景延的步调,并肩走在对方身边。

“你的手机电多么?”纪弥问。

贺景延很欠:“这位助理,查我手机是对象的事。”

纪弥被这么提醒差点揍他,硬是靠着一身好修养,语气维持住了客套。

“我的快没电了,有劳你打个照明,待会儿在楼道里别摔跤。”

贺景延困惑地沉默了下,再恍然大悟:“也对,你们的电梯肯定也停了。”

纪弥服了这位大少爷:“我们是根本没电梯!你看这些老房子,没塌就不错了,配套设施约等于零。”

尽管他不清楚贺景延的家世,不过大致能猜到一些,这人肯定出身优渥,从小就是养尊处优。

考虑到贺景延可能从来没爬过楼梯,纪弥好心地劝退。

“要不你回车里等我一会儿?我的租房在四楼,上去可能还是有点吃力的。”

贺景延打开了照明:“尊老爱幼是美德,但我比你大四岁倒还不至于。”

纪弥认真道:“扶手和墙壁的灰比较多,你小心沾上脏东西。”

每天独自上下班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这套房横竖能凑合住,纪弥没在意过它的陈旧。

眼前多了个衣冠楚楚的男人,怎么看怎么与周围场景格格不入,他忽地有些局促,担心贺景延流露出讶异或者勉强。

不过贺景延完全没有这种表现,狭窄的楼梯里,他稳步走在前面,时不时确认纪弥看得清脚下情况。

其实第一次从豪宅大楼到这种地方,多少会觉得陌生,贺景延太自然了,俨然是有意地收住了情绪。

“你今天下班这么早?我还想和你说这儿断电了,但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他打招呼。

纪弥道:“谢谢,物业有讲什么时候恢复么?”

“抢修呢也没个准数。”室友掐灭了纪弥最后的一点希望。

茶几上有只应急台灯,借着这点光线,他转头看向门口,发现纪弥身后还跟了个人。

随后他把饮料塞到贺景延怀里,再走到自己的主卧那边。

听到密码锁发出“滴”的机械声,纪弥推开门,屋内隐约有一股咖啡味。

昨天喝了一半的咖啡摆在桌上没丢掉,他忽地想到了这茬。

随后他僵硬地记起来,这阵子由于公司事务太忙,自己有小半个月没好好做过家务……

外套挂在椅子上没有叠,快递盒攒了蛮高一堆,而且棉被堆在床上七扭八歪!

心虚地瞧了眼乱七八糟的床,纪弥着急捂住贺景延的照明灯光。

“怎么?”贺景延问。

纪弥敷衍地说:“屋里有重要的东西不方便被细看,你在走廊等我两分钟。”

贺景延对此颇有怀疑,说:“你放了传家宝?”

纪弥拼命点头,不肯让贺景延进来。

“非常贵重,我奶奶说了不可以给其他人看,不能不听她的话。”

就在他努力诓骗之际,大学生收完了衣服晃过这里,正好撞见他们在门口僵持。

“情侣闹别扭别在走廊杵着吧。”他不想听到女友再夸他俩。

“走走走,床头吵架床尾和,有什么事情不能关上门再说啊?”

纪弥:“……”

他必须要快点换租房了!

有陌生的异性等下洗完澡还要路过,把贺景延推在外面是不太好,纪弥有些崩溃地放人进来。

然后,贺景延看到书桌上的场面,微微挑起眉梢。

“你奶奶给的传家宝,是六只懒得拆的快递盒,还是那杯没有扔的焦糖拿铁?”他慢条斯理地探讨。

前者价值不明,碍着没有保价单,预计每个都不超过两百块。

至于后者,如果贺景延记得没错,标价是二十五元整。

不等纪弥找借口,他补充:“抱歉我误会了,准确来说是昨晚的三分之一杯,杯盖上还有鸿拟咖啡厅的印花图案。”

纪弥羞愤欲死,如果这时候光线充沛,贺景延甚至会发现他的耳朵有些泛红。

“这儿有点乱,你随便坐吧,我还差几件衣服要理一理。”纪弥硬着头皮说。

他往常整洁惯了,这点乱的程度其实算不上什么。

夜宵外卖都是当天就清理,几件挂在飘窗上的衣服很挺括,杂物也没有到处乱丢。

公共区域有股潮湿味,主卧里则清清爽爽,隐约有股干净的甜意。

和那天在夜店里贺景延无意闻到的很像,这时候没了烟酒味干扰,愈发清晰了一些。

气息分明是一种不具象化的存在,贺景延却莫名觉得,如果味道有颜色和形状,那纪弥的一定浅淡而柔软。

他从而意识到这块地方有多么私人,随之变得束手束脚。

他也没再打趣纪弥,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似乎对那杯拿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连眼神都没往别处飘。

二十钟之后,纪弥半蹲着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我收拾好了。”纪弥揉了揉手腕。

他不了解跑车的构造,再问:“你的车有地方放这个吗?”

贺景延淡淡地说:“有,装得下。”

这会儿紧赶慢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他一边说一边往外面走,袖子撩起来了些,轻松拎起满满当当的行李箱。

纪弥没想过让人帮忙提东西,试图把自己的箱子拿回来。

“很重的,我拿就可以了。”他难为情地说。

贺景延顿了下:“重吗?”

纪弥:“……”

他刚才掂过分量觉得费劲,见贺景延此刻完全没觉妨碍,有一些不可思议。

这人往常腔调散漫,又比较斯文,原来力气这么大?

可能单手把他扛起来都轻而易举。

思及此,纪弥倒吸气,摇了摇脑袋。

他心想自己发散得也太多,怎么还能联想自己被贺景延拿来举重?

“我装修的时候订了整包服务,软装也买得很齐,不过另外的床没有人睡过,到时候要铺一下。”

贺景延朝纪弥说着,再道:“洗漱用品带了么?”

纪弥应声:“牙刷毛巾这些都拿好了,不用麻烦再找。”

柯尼塞格缓缓驶入地下车库,海派的建筑风格繁复精致,车库连通的下城广场上还设计了喷泉与花园。

这块楼盘一度因为价格而被热议,一套四百多平的房子就能炒到五千多万起步,上千平的复式更不用说了,而且如今有价无市。

这不止是因为地段绝佳,和设计格调、配套设施也有很大关系。

“我要先问下保姆阿姨,那些棉被和床单放在哪里。”贺景延在电梯里刷了门禁卡,对应的楼层键随之亮起。

纪弥道:“她住在这里么?”

“她两天来做一次保洁,一般在我上班时间,不太会碰到面。”贺景延注重私密性,不习惯家里有外人。

纪弥道:“喔,好的。”

阿姨这时候还没睡觉,打电话过去就秒接,很详细地与雇主说了东西在哪间储物室。

纪弥跟着去拿被子,路过衣帽间时,看到玻璃柜摆了一排手表。

里面少说有七只,全部装在摇表器里,虽然他不懂品牌,但知道这些肯定价值不菲。

款式和颜色各式各样,Logo也不止两三种,贺景延貌似对这类配件颇有收藏的兴趣。

纪弥突然想到了Jing,那人佩戴过一只黑色腕带的表,非常优雅和好看,与西装也格外相衬。

“怎么了?”贺景延察觉他的走神。

“唔,我有个朋友戴过一块古董表。”纪弥道,“他好像挺喜欢这种东西。”

贺景延说:“怎么瞧出是古董?”

纪弥道:“无聊的时候搜过嘛,它是拍卖品。”

拍卖商会对外展示它的来历和照片,却不会透露物主的信息,Jing在他的眼里依旧神秘。

“长什么样?”贺景延搭话。

纪弥戒备道:“干嘛,你要买呀?”

随后他再转移话题:“我的被子想盖厚点的。”

在贺景延的交际圈里,有不少人是拍卖会的常客。

像纪弥出身名校,又进过顶尖的实验室,学生时代接触过不少投资商和学术大拿,认识到富裕又阔气的朋友也很正常。

贺景延没有多想,只说:“这里开了地暖,小心捂到融化。”

纪弥嘀咕:“我很怕冷。”

他住在贺景延对面的客卧里,房间有独立的卫浴,不过之前从没使用过。

搞定了床褥,又确认过热水器一切正常,他弯起眼睫与贺景延说了晚安。

放在半年之前,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从开发组搬到顶楼,与新总裁朝夕共处。

而且他没有被开除,还能借住在别人家里,第二天可以结伴去北海道玩。

纪弥有点睡不着,想要找人聊天。

可他纠结了下,放弃和秘书们吐露,生怕Noah第二天吊死在贺家门口。

找付千遥的话也不太合适,付千遥的脑补能力太强,八成要把自己误会成老板娘。

于是,他把自己裹进棉被,与Jing说:[距离航班起飞还有不到12个小时!]

Jing:[开心得睡不着?]

纪弥发觉自己即将旅游,Jing好像有点期待。

他说:[对呀,我还买了一些小零食,到时候分给大家吃。]

Jing:[计划分享的人里有你上司么?]

纪弥道:[有呢,难得有拍马屁的机会,向上管理一下。]

总办没有酒局文化,贺景延还不吃奉承那套,职场环境可谓一片清明。

有时候纪弥想表达感谢也没有机会,趁着团建时间可以与人多聊几句。

Jing说:[那早点休息吧,社交会很累。]

对mī打完这句,贺景延在心里嗤了一声。

看来在机场就能抓到人了,自己是真心建议mī多缓缓,免得明天被逮住的时候晕过去。

因为终于可以知道流氓是谁,贺景延提前开始琢磨,自己到时候要如何教育,又要如何惩罚。

光是数落几句未免太轻易就放过对方,他不无恶劣地想着,必须把人摁在手机前朗读聊天记录。

一夜过去,清晨露水湿重,屋内温暖宁静。

尽管出行放在中午,可贺景延歇了四五个小时以后,与往常一样早早起床。

他的睡眠质量向来不太好,有这类问题的高管很多。

身上担子多了心事也沉,被公务霸满了思绪,载不了一晚好梦。

有些人这样熬个一年半载就吃不消了,好在贺景延没什么影响。

他散漫地晃悠出门,看到对面房间紧闭,后知后觉那里比往常多睡了一个人。

贺景延从而放轻了脚步,去书房办公时接到通话,也有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以这里的隔音效果大可以不用这么谨慎,但贺景延除了偶尔回香港,和家人住一起,没有与其他人这样共处一室过。

纪弥因此怀疑贺景延还没醒,但当他打着哈欠来到楼下,厨房里飘来一股培根的香味。

随后,贺景延端出来两份三明治,瞥了眼愣住的漂亮青年。

纪弥意外地说:“我还想出去买早饭,没想到你会下厨……”

“顺手而已。”贺景延道,“市场那边有点事,处理完了总不能躺回床上。”

看起来对方没注意到自己起晚了一些,纪弥松了口气。

“你是留学的时候学会了做饭么?”他问。

贺景延道:“只会一点点,就是自己凑合吃,你也可以路上再买。”

吐司里加了滑蛋、生菜和培根,瞧着卖相极佳。

要是加个滤镜再摆个盘,简直能出现在美食博主的图文里。

纪弥见状,以为他在谦虚,没多想就咬了一口。

怎么说呢……

好歹熟是熟了,纪弥咬着皮筋一样的培根,沉默地想着。

能把这些食物加工成这种味道,贺景延也是有点水平在身上。

既然自己没有帮上忙,那么不挑剔别人的成果是基本礼仪,纪弥吃完了这块三明治。

他委婉地问:“有人点评过你的厨艺么?”

“去年春节回家的时候,堂弟看到我在厨房,就吃过一次。”贺景延回忆,“他说不错。”

别人的评价好坏其实对他来说无所谓,这只是独居时随便解决,不中毒即可,没有锻炼这方面能力的需求。

见纪弥满脸佩服,贺景延问:“怎么了?”

纪弥起身把碗放进水池,连忙表示什么,在心里说着当贺景延的堂弟也有点辛苦。

碗筷会有保姆洗掉,两个人把行李推到楼下,公司的司机掐着点来接送。

对于助理怎么会和老板住在一起,司机显然有一些惊讶。

但这种事情往往是知道越多死得越快,他自觉地没有多问,连纪弥的脸都没敢多看。

他们路上遇到一次堵车,来得有点晚,秘书们已经混进技术中心插科打诨。

“Delay,你可来了。”Shell叽叽喳喳,“好几个人问你呢。”

说完,他疑惑:“小弥怎么和你一块儿到的啊?”

纪弥不希望同居的事情被发散,干脆掩饰道:“碰巧。”

Shell特别容易被忽悠,随即没再多想。

“他们问我干嘛?”贺景延道。

Shell道:“友部搞零食大放送,这个关卡能跳过老板?”

提到这茬事他还有点苦恼,表示技术中心怎么这么热情?

总裁办公室面对他们的分享,只能说是毫无任何准备,光拿了别人的饼干糖果,没有办法回礼。

贺景延道:“很多人都送了?”

“对啊,因为你和小弥不在,给你俩的都给方溪云保管了。”Shell道。

贺景延沉默下来。

本想靠这个抓到mī,不料技术中心有一堆小学生,把职场团建搞得像在春游。

“那我买了一些果冻,等下送他们一些。”纪弥轻快地说。

话音落下,贺景延侧过脸看向他,想着原来总办也有这么一个。

他瞧着纪弥打开双肩包,拿出果冻先给了自己和Shell,再雀跃地找其他人派发。

技术中心构造简单,全部是工程师,他们没什么弯弯绕绕,很爽朗地收下了纪弥的回礼。

“Lethe算是我同门师弟,和我同一个硕士导师。”有人道,“我也是前几天才发现。”

纪弥想了想:“你是去参加校庆了吗?”

那人说:“对啊,我去校友墙那边闲逛,在今年的毕业合照上看到你了。”

“当时有一群人在说怎么有个学生怪好看的,我仔细一瞧,这不是我的同事么?”

方溪云笑着插话进来:“小弥有一张初恋脸,估计在学校里收获过一票芳心。”

“在公司也有哦。”Noah煽风点火。

“真的假的,谁追过他啊?我认不认识?”Shell兴致勃勃地问,拉着贺景延凑热闹。

纪弥没想在这时候被讨论自己绯闻,尤其顶头上司还在旁边看着。

他打发道:“我和那个人没什么交集。”

Shell摸了摸下巴:“你把他回绝了?为什么呢?”

纪弥潦草地说:“不喜欢,所以也不想让人有误会的空间。”

与他表白的同学确实有过不少,也遇到过同事的示好,从少年时代开始到如今,他都是很讨喜欢的那类人。

不过这些好感也都来去匆匆。

因为他不愿意拖泥带水,以至于耽误别人寻找正确目标,所以总是拒绝得不留遐想机会。

“这样啊。”Shell有些诧异,“看你脾气还挺好的,还以为会试着相处一下……”

方溪云替纪弥辩驳:“他是脾气好,又不代表他会当菩萨。”

纪弥找到庇护,随即跟着方溪云一块儿玩。

这趟航行由公司出钱包机,服务与舒适度都比经济舱好许多,大家一路上也可以吵吵闹闹。

据一个工程师说,他参加了五届团建,以往从来没有这种待遇,这次大抵是因为人员名单里有位CEO-1。

“对啊。”Noah认可了他的猜测,“我在鸿拟扑腾了快八年,终于有一天坐上包机,全靠直属上司的努力。”

他旁边坐着的是沈光意,碍着被贺景延安排了重要任务,全程一直郁郁寡欢。

同事们在耳边不停地七嘴八舌,赞美新总裁上任后取消了日报制度,又夸奖最近宣布的房补提升。

听这群人吹了一会贺景延,沈光意动摇了下,觉得这老板貌似也不错。

他原先一直望着窗外看风景,这下终于有心情玩手机。

屏幕刚解锁,都没来得及多划一下,便跳出了贺景延发来的消息:

[Shimmer,别忘记那个事。]

生怕沈光意不上心,贺景延还引用了之前发的泳裤商品照片。

沈光意感觉自己在受难:“……”

他一言难尽地去洗了把脸,纪弥悄悄探头过来,好心询问他是不是晕机。

“没关系,谢谢。”沈光意望向他,眼神有些疲惫。

纪弥一头雾水:“你有话想要和我讲?”

“和Delay共事很辛苦吧?如果你发现他有哪里不对劲,要好好提醒他及时就医。”

沈光意语重心长地说完,颇为同情地拍了拍纪弥的肩膀。

纪弥:?

虽然沈光意讲得含蓄又客气,但纪弥感觉到他在传递一种暗示。

——你老板是神经病。

他们落地在新千岁机场,随后两个部门分开,当地有导游领着他们前往入住地点。

总办的酒店订在一家独栋别墅,其实说是别墅更像是庄园,整套房子建在半山腰上,占地面积非常大。

外面仿了古建筑的式样,房内则布置得非常现代化,便于习惯了现代生活的客人们休息。

管家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向他们介绍了这里的房间与天然温泉。

再聊到这里可以随时点单吃饭,主厨出身于大名鼎鼎的招福楼,如果他们懒得出去,也可以足不出户享受美食。

“这里的汤池可以穿衣服下水吧?”方溪云与他确认。

管家恭恭敬敬道:“此处您随意。”

外面的大部分温泉规定必须裸泡,不过这里是私人用地,以客人的喜好为主。

Shell看着热气蒸腾的温泉,有几分摩拳擦掌的兴奋。

“我等这个晒身材的日子已经很久了,你们没发现我最近经常去健身房么?等着哈,晚上给你们炫一下。”

纪弥问:“你女朋友没来呀?”

“对啊,她最近忙着改论文。”Shell回答,“小弥你读研究生的时候痛苦么?”

纪弥道:“我的导师手底下延毕率大概80%吧。”

Shell吃惊:“那么恐怖还能收到学生?”

“嗯,他是院士嘛,所以总有人乐意去。”纪弥弯起眼睫,“还好我比较顺利,走运投中了顶会。”

Noah问:“他有没有留你读博?”

纪弥点点头:“刚进去他就会问意愿,不过我放弃了,他也不强求。”

Noah道:“招了这么厉害的学生应该舍不得放跑。”

“唔,可惜我没有学术理想。”纪弥笑着讲。

在别墅里闲闲地逛过一圈,行李已经被服务生挨个送到了房间。

舟车劳顿,他们回去简单休息,然后纷纷到一楼的餐厅吃晚饭。

厨师为他们准备了怀石料理,精致地摆上前菜和碗盛,以先冷菜再热菜的顺序逐步端来佳肴。

这种料理讲究禅意与平和,每道菜之间要等十多分钟,投喂的份量仿佛在养鸽子。

纪弥最开始觉得新奇,也耐得下心配合,几道菜过后,开始偷偷搜索附近有没有麦当劳。

贺景延问他:“好吃么?”

纪弥双手捧着昂贵的陶器杯,在温热清雅的茶香里,懵懂地“嗯”了声。

“能不能吃饱?”贺景延瞧着他一脸矜持,又问。

纪弥左顾右盼,见其他人吃得貌似满意,嘟囔:“可以啊。”

贺景延淡淡道:“那我出门买泡面就带一桶回来。”

这么说完,桌下就有一只手牵住了他的衣摆。

“我想吃鲜虾鱼板味的。”纪弥小声说。

“最好有可乐,其次是雪碧……要不我们一起去买吧?”

贺景延办了国际驾照,可以在日本使用,看过地图以后,待会儿打算自己开车下山。

带纪弥出发的时候,他在群里多问了一声,最后买回来六桶泡面和两大瓶可乐。

其中多出来一桶泡面,是考虑到Noah认真说他饿得想吃人。

五个人坐在枯山水旁边,花园旁满是鲜虾鱼板的气味,管家路过时匪夷所思,随后用力地掐了下人中。

“你怎么出来玩还盯着手机看?”方溪云道,“你和Shimmer有事么,在等他回话?”

纪弥闻言扭头望过去,但贺景延关掉了对话框,不知道他们俩在聊什么。

贺景延利落道:“有点,我要查个人。”

“技术中心挺太平的吧,你要干嘛?”方溪云问。

贺景延说:“做员工素质筛选。”

其他人听得云里雾里,只当他在抽风,贺景延也懒得倾诉自己的糟心事。

过了会,沈光意终于完成任务。

他冷酷地说:[没有任何人符合你的条件。]

贺景延在冲澡,出来看到这条消息,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贺景延:[你再看看?]

沈光意沉重道:[我再看的话可能回公司就要被投诉了。]

除此之外,他吐槽:[而且有的人去单池裸泡,有的人是忘记带了重新买,这种怎么筛选得出来?]

他进而严肃地提出怀疑:[你那边不也有温泉么,说不定偷你泳裤的就在你身边。]

贺景延认为这个指控很不讲道理。

技术中心尚且可能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总办加上自己也就五个,哪有这号嫌疑人?

这个消息出乎了贺景延的意料,他有些烦地登录萌心。

IP地址很快跳到了日本,而他唯一的好友mī在一个小时前上来过,IP也转移到了同个地方。

贺景延琢磨,现在没能查出mī的真实姓名,要是被mī看到了自己的轨迹,会不会打草惊蛇?

随后,他给自己挂了个梯子,IP被自定义跳回了沪市。

贺景延嘘寒问暖:[今天去哪儿玩了?]

mī估计正在声色犬马,没有及时理他。

贺景延抬手抽出一块干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水珠,继而披上衣服走出房间。

“操。”Shell碰到他,勾肩搭背道,“Delay,你怎么把自己裹得这么严实?”

贺景延回答:“不准备下池子,随便找一把躺椅打德州。”

“你别是看了我的健身成果自惭形秽吧?”Shell提问。

贺景延闻言冷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即短促地嗤笑了声。

Shell抓狂:“你他妈什么意思!”

他一路吵到了温泉旁边,Noah和方溪云已经在里面泡着了,并且方溪云正在点评Noah的品味。

“你买的时候没有人制止你么?这种蓝的就妥妥是老头裤,光看颜色你快要领养老金了,要不跟Delay提一下早点退休。”

这么嘲讽完,方溪云听到一串脚步声,扭头就看到岸边的Shell,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我好恨自己这趟没给眼睛买保险,这年头为什么会有人穿波点?你女朋友又不来,骚给谁看啊?”

Shell立即反弹攻击:“尊敬的方先生,你能不能解释下,你今年28岁了为什么穿红色?”

方溪云伶牙俐齿:“这我24岁本命年买的,很荣幸四年过去了我还挤得进去,而有的人去年胖了八斤。”

去年Shell是体型失控过一段时间,他不是光吃不胖的体质,在高强度的工作下,很难能避免过劳肥。

好在后来谈了女朋友,他觉得自己身材走样不太行,主动地减了下来。

“你当我是小弥么?每天炸鸡和麻辣烫轮着来,愣是不见长肉。”Shell有些心酸。

“纪弥人呢?”贺景延问。

在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满地、完整地映着他的模样。

这次贺景延终于占满了全部。

第77章  落定

湖光山色映照在漫天的璀璨里,随着花焰凋谢,一切重新匿回到暗处。

观众们陆续离场,喧闹声如退潮般层层叠叠散开。

“好恩爱啊。”他缓过神来,接茬。

他再虚伪道:“Delay,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大家都没来得及恭喜。”

不比他们的魂不附体、兵荒马乱,贺景延身为话题的主角,却表现得非常镇定。

贺景延淡定回答:“刚谈没有多久,大家见笑,男朋友太黏人了。”

说是这么说,有哪个人敢笑啊?!!

大家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各自神色变幻,短短一句话,要处理的信息量实在太多。

老板原地出柜,还真的不把他们当外人,然而他们没想背负这么重磅的消息。

PM努力捧场:“一开始感情就那么深了,很有福气嘛,哎,咱们现在祝福也不迟。”

以往无论是自己升职,还是项目畅销,贺景延都不太吃其他人的恭维,总是谦虚地敷衍几句。

这回却不太一样,贺景延没有打断。

他虽然神色和举动依旧矜持,情绪不怎么外露,但眼底的笑意根本盖不住。

一群同事的应和声里,贺景延瞧上去人五人六,朝他们高冷地点点头,内心春风得意地想录音。

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只过去了没几分钟,休息一般都固定在十五分钟左右。

胆子大的人开始八卦:“他今年多大啊,是他追你吗?”

贺景延一边打字,向纪弥解释自己还在开会,一边接受大家的关心。

既然最开始是纪弥加自己好友,他飘飘然:“虚岁22,他对我比较热情。”

“年纪那么小啊,他是在校生还是刚毕业?”又有人询问,“能理解你每天那么忙吗?”

纪弥的事业心很强,与贺景延不相上下。

并且,技术助理与总裁需要频繁沟通,两个人经常肩并肩地加班。

贺景延大言不惭,总结般捏造:“他会陪我工作,处处都很支持和包容我。” 

之前的大起大落太惊悚,其他人被吓得坐姿都变端正。

这时候他们有来有回地闲聊,凝固的气氛逐渐松散。

听到贺景延的几句答案,大家自然脑补出了一个天真烂漫又温柔小意的伴侣形象。

一群人本来是逢场作戏,转而真情实感地羡慕起来,也对那位“小宝”产生好奇。

“可惜老板娘没来陪你加班,不然咱们吃顿夜宵一起见见。”PM叹气。

实际上,他真的不必遗憾。这意思不言而喻,让贺景延遮得严实点。

贺景延服了,知道的明白自己是来做客,不知道的看到这种阵势,还以为自己过来干不三不四的勾当。

干完还没办法上岸,仿佛脏了就是脏了,回去都要偷偷摸摸。

心里有诸多抗议,他开口却没冒火,问:“这些毛茸茸的东西我穿了不奇怪吗?”

纪弥看都没看,不假思索地回答:“不怪啊,很保暖呢。”

“你等等,走廊有人。”他专注地望着猫眼,“林观清和苏应钟回家了。”

苏应钟是X17组的主美,以前在艺设做三把手,他跟林观清都和贺景延认识。

往常在公司里,都是他们尽量避着贺景延,以免被喊过去述职或答辩。

现在倒是完全反过来了,变成贺景延见不得光。

贺景延内心无语,看着纪弥探头探脑,不去责怪自家助理,反而开始给X17找茬。

“他们组怎么现在才下班,是不是任务分配有问题?”他道。

纪弥道:“影响你回家了真的很抱歉,早知道该挑个一楼的房子,你还可以翻墙走。”

贺景延:“。”

当天,贺景延走的时候没多讲什么,但纪弥在猫眼里看着对方的背影,总觉得这人格外幽怨。

第二天周六,互联网民工向来晚睡晚起,哪怕是要加班,很多都会睡到中午再说。

纪弥在十二点钟带着水果出门,苏应钟果然还在屋里。

“原来你也住这儿?”苏应钟穿着睡衣,有些惊讶。

他接过山竹:“太客气了,你吃三明治吗?”

正好苏应钟在料理中饭,往微波炉里多丢进去一盒三明治,让纪弥带回去。

纪弥转而去敲林观清的门,林观清衣冠齐整,正打着公务电话。

收下那盒山竹,他说了句“谢谢”,电话一时半会挂不掉,纪弥也没再打扰。

其他同事位于哪间屋子,纪弥就不知道了,不过几分钟后,林观清把他拉到了公寓的微信群。

同个楼层里,还住着一位运营总监,纪弥过去送掉,正好剩下两盒自己吃。

与贺景延待在一个屋檐下的时候,碍着老板在场,他会有意识地控制饮食健康。

这会儿没了节制,山竹一口气吃一盒,还拿薯片和香肠当正餐。

夜宵也更加随心所欲,吃着辣油火锅喝可乐。

不出几天,纪弥感觉到嗓子有些痒,顿时警惕起来。

“待会儿喝奶茶吗小弥?”方溪云在吃晚饭时问。

纪弥害怕上火,压抑道:“不了,最近想多喝白开水。”

“我看到这个食堂意见薄,就想到我们的总办建议箱。”Noah看着捞汤的地方挂着本子。

纪弥好奇:“一般都有什么建议?”

Noah哭笑不得:“我半个月看一次,没什么东西,但今天拆开,有个员工还挺猛。”

纪弥竖起耳朵:“说了什么啊?”

Noah摊手:“看字迹像个男生,有些没谱的问绿化怎么不修剪,问流氓猫绝育了没,他问技术助理有没有喜欢的人。”

闻言,纪弥险些呛到嗓子,不料这居然是给自己找事。

而贺景延瞥过来,道:“怎么有人在鸿拟当明星?私生活被这么关注。”

纪弥干巴巴回答:“那辛苦Noah兼职经纪人替我糊弄一下。”

“你不是西装控嘛,就直接拒绝说做互联网的别想了。”方溪云出主意。

电梯里刷了工牌通往顶楼,察觉到身边青年状态不对,贺景延询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纪弥闷声回答:“就是有点问题,还没怎么想好……”

贺景延稍挑眉梢,偏过脸问:“那让我听一听?”

纪弥犹豫了下,支支吾吾:“我纠结会儿这该怎么讲。”

见他居然没拒绝,贺景延出乎意料。

这算不算是一个迈向成功的里程碑?

那位伴侣如果今天在场,他们应该没空眼红贺景延的幸福生活,还要给贺景延的人身安全保驾护航。

逮到机会这么爽了一通,贺景延心满意足,还不忘敲打。

“这事儿只有你们清楚,我还不想在公司传开。”他道。

贺景延说得正经,听起来像是不愿意被其他人散播感情动态。

这确实交给本人宣布比较合适,有这个要求也是合情合理,大家没有多心。

他们把贺景延想得太正经了,真相往往比常理逻辑要离谱。

贺景延之所以有这份顾虑,是因为老板娘身在公司里,目前都不知道自己是老板娘。

PM还以为贺景延脸皮薄,被大家注意到私生活会架不住。

“一定一定,等下走出这扇门,我们就失忆。”他保证。

这场会议直到零点才散场,林观清还有别的工作,在问谢屿点什么外卖。

谢屿打听组里还有几个人没走,打算买火锅和烤鱼。

“不到半小时就能送过来,你吃吗?”谢屿询问贺景延。

扭头一看,贺景延在玩手机,于是谢屿又去林观清讨论锅底。

Jing:[开完会了。]

Jing再说:[你还想听我模仿的话,我也不是不能为爱再做一次鸭。]

mī:[哈哈哈哈我就是随口问下,工作辛苦了!早点回家吧!]

Jing:[你能不能打我一下电话?]

刚发完这句,旁边的谢屿选完了菜。

他在贺景延耳边重复:“吃吗?火锅和烤鱼。”

几乎是同一秒,贺景延接起电话。

他对手机道:“亲手包了小馄饨?那你也辛苦。”

谢屿:“……”

对比贺景延的健康食材和爱心夜宵,谢屿沉默了一下,跟着林观清回组里赶工了。

贺景延没和这群单身狗一起拼单,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要是谢屿刚才仔细看的话,其实通话设置有些古怪,贺景延手动关掉了麦克风。

“你说什么?怎么了吗?”纪弥懵懂。

贺景延重新打开话筒:“没什么,确实有点累,现在准备回家了。”

“我躺在床上,看工作群里吵架。”纪弥说。

“他们为什么火气那么大?”贺景延问。

纪弥嘀咕:“有个组的程序很拖,也不太讲理,答应今天做完的事情,今天去问就赖账。”

贺景延道:“保存好聊天记录,不用去管他。”

“感觉他破罐子破摔,我同事也去催过,找了他领导,说明晚肯定能关单。”

纪弥这么描述着,耸了耸肩。

“他没准时做好,后面环节都要往后延,策划和测试就在群里对线,几方人口气不好就呛起来了。”

贺景延道:“这个季度的绩效他估计危险。”

“嗯,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别后悔就好吧。”纪弥说。

“干活到那么晚,你饿不饿呀?”他再问,“我给你点夜宵好吗?”

听到清亮的嗓音放软,贺景延怔了怔,随即在车库里停下脚步。

被对方放在心上,这自然是很值得雀跃的事情。

换做其他情侣,又或者换种认识的形式,这时候应该不假思索地挑选菜单,甚至可以到家了一起吃。

然而贺景延却无法这样回应。

不是不可以临时更换地址,他家有多处房产,但自己不想再骗纪弥,哪怕是以迂回的方式。

也不是不能说出御盛湾,纪弥起了疑心找不到更多证据,主动权还在贺景延手上,不至于乱掉阵脚。

可纪弥能够来到这里,就已经走过很漫长的路,他不愿意让人再兜兜转转。

贺景延想到这里,纳闷,之前他觉得爱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语气太执着,容不得半分曲解,份量又太重,教人无法接下。

“宝宝,Jing和Delay都喜欢你。”贺景延似是投降。

第78章  摊牌

纪弥睡不着觉。

自身难以制止回想,循环播放着那一声“宝宝”。

用着男朋友的口吻,叫得那么亲昵,却是贺景延的声音。

此时此刻,mī还没盼到同学解围,再郁闷地与他嘟囔。

[又是五分钟过去了……他再不来的话,我要被拖走了……]

说得语气这么艰难,贺景延不禁多留意了下,越看mī的请求越觉得古怪。

仿佛被什么人故意缠住,必须要依靠场外援助才能摆脱。

mī说到底是互娱事业群的员工,出了事公司也麻烦,贺景延不想看到他有个三长两短上新闻。

保险起见,贺景延决定多问一句。

Jing:[为什么你需要别人来假装?]

mī:[我有个叔叔特别热情,非要我明天去他那儿做客,所以我临时编了个表哥,讲自己有安排了。]

mī:[原先想搪塞下,你懂的,没想到他让我带表哥一起去……]

贺景延看着他的回答,微微蹙起眉。

Jing:[那你本来是什么安排,不能直接跟他讲么?]

mī向他坦白:[呃,闷在房间打一天游戏,到点了煮方便面。]

贺景延:“。”

照理来说,明天是阖家团圆的日子,mī就孤零零吃泡面?

场景乍看凄惨,可谓是引人同情。

但贺景延又想了想,自己往年赶项目上线,就是在公司里凑合着度过。

包括方溪云他们也同样,在外面漂泊打拼惯了,没什么特定日子必须团圆的概念。

尤其是年底的版本修罗场之后,很多员工累得够呛,懒得去挤春运的热闹,宁可躺在出租屋里一个人缓缓。

有时候被当地的亲戚知道,邀请去串门,大家往往还不愿动弹。

思及此,贺景延笑了下,心想,这不算难见的事情吧?

自己之前连着五年,都是拿外卖当年夜饭,也从没觉得有什么。

只是在来的路上,听纪弥说要吃外卖,贺景延却莫名停顿,觉得心里哪块地方被戳了一下。

而且陷进去以后,半天没能复原,就这么留在那里,带着纪弥的指纹。

如果纪弥流露郁闷,甚至无需开口挽留,贺景延都会把机票作废。

只是纪弥完全没有。

他表现得不用任何人陪伴,贺景延也被剔除在外。

可能是往常真的少做了好事,命运没怎么眷顾,让他事业上平步青云,转头在纪弥这里栽个跟头。纪弥:“……”

“你一个月转我四千吧。”贺景延报出理想金额。

纪弥经历了魔幻的租金,对眼前开出的价格不可思议。

他犹豫地问:“这是不是太少了点?”

“自己发出去的补贴自己收回来,意义很特别。”贺景延道,“听上去像个十恶不赦的大资本家。”

纪弥:“。”

你们资本家的爽点很难懂。

这下横竖有一个去处,到了月底也不会四处漂泊,纪弥没再为住宿发愁。

休假结束回到公司,他收到了在日本下单的电动滑板。

每天中午吃完饭,太阳正当暖和,纪弥就拿着滑板围绕园区溜达一圈。

因为担心他摔跤,秘书室的三个人就坐长椅上,一边远远观望,一边享受难得的清闲时刻。

他们捧着咖啡厅的饮料,看纪弥从磕磕绊绊进步到勉强能耍帅。

这种时候,贺景延一般不在,偶尔路过也只是望去几眼,很快就匆匆回到写字楼。

事业群准备立一个新的在研项目,类型赛道和核心玩法基本敲定。

贺景延去日本之前,已经着手走审批流程,如今玩了一趟回来,正式开始组建团队。

这是他接手互娱后第一次做立项,行事依旧雷厉风行,动向也透露了事业群今后的侧重点。

MMO也好,RPG也罢,这些品类在中短期的爆发力还算惊人,长线经营的流水表现排不上出众。

贺景延是个野心家,从没满足于复制稳妥路径,准备探索战术竞技类。

往后的产品将从泛娱乐过度到重玩法,更深度地开发移动端游戏的可能性。

“预期规模六百多个人,全流程做工业化产出,这笔资金真能批下来?”纪弥瞧着提案,吃惊。

贺景延这几天连轴转,就是为了这件事,好不容易才能歇会儿。

“最开始董事会没同意,不过我挂名亲自盯,他们反正打钱了。”

他喝了口冷茶,道:“麻烦的是挖人,我倾向于找内部的专家,一个个都被工作室死死捂着。”

“制作人是谁呢?”纪弥道。

报名字没用,贺景延简单概括了一下履历。

“上过三款独立游戏,也在国外做了3A项目的开发,有才华不过资历还浅。”

纪弥说:“那主策划和主程序需要经验丰富吧。”

“是,不过他挑中的策划算不上资深。”

游戏业向来是个英雄出少年的地方,这方面贺景延倒是不卡死,与项目足够匹配就可以。

贺景延嗤了声:“那策划的主管不同意放人,刚演完一哭二闹三上吊。”

同一个事业群里,互相争抢资源的事情时常发生,纪弥听说过好几次。

见贺景延也被卷入这种事,他稀奇:“你劝架了没有?”

贺景延面无表情:“他威胁我们说想跳楼,我只是善意地提醒了他一下。”

“在他跳下去的第二天,他手底下其他大头兵无依无靠,全部会被拉去给新项目填表,连给他守孝的空闲都没有。”

纪弥:“。”

这对于一个领地意识极强的主管来说,未免太残忍了吧?

他没与贺景延闲聊太久,眼神扫过白纸黑字的提案,然后对接了几个重点需求的新动态。

在这期间,贺景延的手机至少响了四次,每一通都来自于不同的部门。

纪弥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是进了一趟总裁办公室,OC上的未读消息能积累上百条。

“纪弥。”贺景延喊他。

纪弥敲着键盘,微微提高嗓音:“怎么了?有事忘记说?”

贺景延从里面走出来,停在他的工位旁边,看向电脑里繁重的待办事项。

他道:“这周六没有排急事,你要开始搬行李么?”

啪嗒。

纪弥不小心敲错了一个键,风急火燎地摁了删除,干脆将一整行草稿全部清空。

见状,贺景延短促地笑了一下。

“小纪老师,你慌什么呢?”他问,“我这儿又不是盘丝洞。”

纪弥不禁压低声音,目光也有些游离。

“是打算周六搬来着……干嘛,你是在等吗?”

贺景延难得当好人,估计是太不适应了,天天注意着门禁的点,就是没等来纪弥的消息。每个人都样貌陌生,纪弥不知道谁是Jing,谁在留意自己。

mī:[是你投的视频吗?你怎么猜到我会来这儿?]

街头偶遇不是没有可能,虽然自己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但对方见过自己的照片。

只是四周商厦林立,有不少户外的Led屏,怎么Jing就清楚自己的动向?

思及此,纪弥又左右转了转脑袋。

Jing默认了视频出处,但说:[我不知道。]

纪弥困惑地愣住,随后Jing解答:[所以不管你在哪条街,每块屏幕上都有。]

看到这句话,纪弥仓促停下寻找的脚步。

红绿灯变化了几轮,他迟迟没有挪动,立在那里又看了几眼商场。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Jing与他只隔了一条马路。

对面坐落着许多独立咖啡店,大都市的上班族们喜欢这一口醇香,即便是周五的晚上,店里生意依然不错。

门店面积狭窄,只够摆下吧台和几把椅子,有情侣捧着纸杯有说有笑。

刚才商场那边一番大动静,客人们连同店家不顾温度,都跑到外面凑热闹,而贺景延却走了进来。

他待在玻璃木门的后面,远远看纪弥发愣,再瞧见纪弥变得雀跃。

手机传来两声振动,mī打来了电话。

接通过后,熟悉的嗓音用着陌生的语调,纪弥很少在公司里如此情绪外露。

“谢谢。”纪弥很欣喜,“我在外滩旁边看到了,特别漂亮,好多人都在拍照!”

贺景延这边不仅语调变化,搭上了变声器,连音色都不一样。

“心情好点了吗?”他问。

纪弥回答:“嗯……对不起,我也没有很难受,但浪费你花了那么多的钱。”

贺景延道:“有效果就没浪费,你心里压力很大,要不要找上级和PM沟通?”

“没那么金贵。”纪弥笑着说,“能接触S级的在研游戏,我觉得是一种幸运。”

之前确实感到疲倦,心里也有些乱,不过他的调节能力向来优秀,默默消化一会儿便能努力担起责任。

这般压力对他来说不怎么能算作困难,自己都不太在意。

第一次被人如此照顾情绪,他有些手足无措,不懂该如何招架才好。

他青涩得词穷:“谢谢你愿意陪我,现在我很开心。”

贺景延勾起嘴角:“之前你跟我讲八卦,今晚当是为八卦买单,我消费得也很开心。”

纪弥心虚地说:“那些传闻真真假假,你不要完全相信。”

贺景延使坏:“怎么,互娱的老板又弯了?”

纪弥含糊道:“我怎么能实时跟踪他的性取向啊?建议你直接去鸿拟园区采访Delay,这时候人家肯定在加班。”

贺景延轻轻嗤笑:“你对他的行程倒是了如指掌,装了监控摄像头吗?”

纪弥哼声:“我对互娱老板自带感应雷达,比商业间谍还管用,友商别太眼红。”

贺景延捧哏:“那么厉害?”

被这么一夸,纪弥又老实交代:“事业批除了工作能干嘛?”

贺景延磨了磨后槽牙,简直要被他的刻板印象气笑。

回到公司,两个人在茶水间碰面,纪弥打起了精神,走路还蹦蹦跳跳。

他性格虽然细腻敏感,但并不柔弱,反之特别有韧性,不是会被困境打败的人。

从上百位候选简历里脱颖而出,一秘和HR在面试时并不是看脸。

尽管他不需要被担忧,但贺景延忍不住在意,多瞧了好几眼。

纪弥与他对视,因为心情很好,所以看着领导都觉顺眼,顺带着搭话。

“快要九点钟了,少喝茶和咖啡吧。”他道。

说的时候,贺景延的陶瓷杯刚接完热水,正准备放到咖啡机上面。

纪弥这么讲完,拿过他的杯子,往里放了两勺自带的橙汁速溶粉。

酸酸甜甜的口感提神醒脑,之后一个坐在办公室不远处,一个坐在办公室里面。

中间Noah回来过一次,因为业务上涉及到不懂的技术模块,找纪弥请教怎么调试指令。

Noah与贺景延共事了好几年,从贺景延刚进公司那会儿,这人便在做互娱的副经理秘书。真心爱你的人肯定没法容忍,他怎么只能一直隔着屏幕爱你。”

闻言,纪弥愣着眨了眨眼,又被贺景延递过餐盘。

他有些神游地接过盘子,再被对方示意,自己先去窗口挑菜。

“吃饭吧。”贺景延落在他的后面,提醒。

似乎刚才的认真只是错觉,贺景延转眼又是漫不经心的腔调。

他再刻意说:“身为上司看到下属的事业原地踏步,肯定也没办法熬着,但你要是不乐意离开我……”

纪弥像听故事:“你会干嘛?”

贺景延假惺惺地唏嘘:“我能反抗什么啊,就只能被霸占了。”

纪弥:“。”

从窗口找到贺景延爱吃的最后一盘凉拌海蜇,他稳稳当当放在贺景延的餐盘里。

他道:“你也吃吧,多点力气好防身。”

尽管贺景延向来不着调,但不得不说,两人聊完天,纪弥开朗许多。

在正事上,上司还是很靠谱的,纪弥想着。

之前居然把人怀疑成批马甲的骗子,多少有一点白眼狼了。

纪弥思及此,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

自己的性格过于提防,又容易往最坏处打算,其实不应该待人如此。

温度变得暖和起来,纪弥与贺景延可以坐在庭院里吃饭,园区里出现了装饰性的应季花架。

写字大楼一如纪弥报到的那天,建筑高耸亮丽,所有人步履匆忙。

那个时候,纪弥跟在HR后面去签合同,走进电梯暗自感叹,楼层键有整整三大排。

而纪弥现在下班,电梯从顶楼坐到一楼。

“这次再拒绝,该是第几次了?”纪弥选择听贺景延的话,尝试和Jing提出见面。

他没和往常一样随性,打开手机的备忘录,在里面打了好几次草稿。

邀请春游是否太无聊?去了郊区等于喂蚊虫。

那吃饭呢?找一家最近有演出活动的饭店,应该是个很好的话头。

纪弥删删改改,直到坐上出租车,都没有决心发出去。

平日里做事那么利落,此刻却别扭得要命,他内心唾弃自己,真是好不爽快。

发喜帖的都没他这般郑重,纪弥为了给自己的拖拉找借口,美其名曰

他是混血儿,五官和身材更偏向来自意大利的父亲,在人群中高出一截,乍看的话会有些不适应。

但贺景延之前在美国念书,周围白种人更多,加上自身个子颀长,从没觉得Noah有哪里不顺眼。

但今晚,Noah在纪弥的工位旁边叽叽喳喳半天,贺景延倒是把人当做眼中钉了。

他纳闷Noah怎么长得那么高大,跟个芭蕉扇一样杵在纪弥身侧,完全挡住了自己偷看的视线。

“我搞懂了,麻烦你解释这么小半天。”Noah完全没注意有视线戳在自己背后。

纪弥弯起眼睫:“没关系,有问题还可以随时找。”

Noah看了眼时间:“那么晚了你早点回去吧,刚搬完公寓,不多去感受下新家?”

纪弥瞧对方没有下班的意思,也赖在公司:“我写完手头的文档就走。”

做完这些,他去找贺景延汇报进度。

然而,他对此果断否认。

“不,只是保姆阿姨晒了你的棉被,问我客卧怎么空荡荡的不像是住着人。”

纪弥很好骗,立即豁然开朗地“噢”了一声。

紧接着,他后知后觉地紧张,左顾右盼确定秘书们没听到这场对话,连人带椅子往旁边挪了挪。

“说起来你如果待会儿要下楼,帮我拿个东西可以吗?”

纪弥拜托着,有些迟疑地嘀咕。

“可能是我昨天买的快递,保安打电话过来,说是写了我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就搁在西一门。”

大城市的快递一向派发快捷,所以纪弥没有多想。

目前忙得脱不开身,他抓到人就用,大胆地使唤老板。

贺景延等下有版本会议,碰巧靠近那边,不过是顺手的事情,便答应了散会后过去拿。

傍晚,西一门由于位置偏僻,没有安放外卖柜,在休息时间显得格外清冷。

贺景延回过神来,怕这么深想下去,会情不自禁地取消机票。

那也太莽撞了,扭头回去的话,画面该多好笑啊?

自己又不是愣头青,做不住这种事。

贺景延轻轻地嗤了声,决定从现在开始积攒人品,尝试着变成善良热心的好脾气。

Jing:[你同学回你了没?]

mī有气无力地回复:[快变成望友石了。]

Jing:[要出场顶锅的是哪位亲戚,我看看我行不行。]

mī看到他态度松动,瞬间支棱起来。

[是我捏造的表哥,设定成了扬州人,在沪市务工,隔三差五会和我联系,准备明天带我下馆子。]

[性格很大男子主义,所以你讲话语气可以硬一点,千万不能被叔叔说服!]

贺景延一看这两条消息,居然连设定都出来了,瞎扯也是一门技术活。

消化信息量的工夫,mī急忙补充。

[对了,表哥现在是刚下班,提到的话可别露馅啊。]

噼里啪啦打完一堆前置条件,自知这样太过麻烦,也担心网友看了反悔,mī再度表示自己可以有偿。

Jing回复:[不用,我不收钱。]

mī:[我担心叔叔话多,两三分钟不够聊,你的时薪是多少呢?我会折算给你的。]

贺景延不需要物质回报,再者说,如果按照mī的计价方式,这么一通电话下来,对方的年底奖金怕是直接烧完了。

Jing跳过这个话题,挑着重点问:[话说你表哥的工作是?]

mī忸怩半天,没敢撒谎:[工地搬砖,铁血糙汉。]

贺景延迟滞了半秒钟,接话:[你还是等等你同学吧。]

mī:[我认识的这圈人里,只有你最合适了!同学和我一个年纪,装起来压根不像!]

贺景延看了很无语,那么自己合适在哪里?

mī将为自己的错误评估付出代价。

五分钟还痛改前非,决定从此当好人,现在贺景延又冒坏水了,哪管mī的死活。

他生怕自己搞不砸事情,立即安装了变声插件。

挑选期间,工作人员走了过来,贴心地提醒行程。

“贺先生,您的航班快准备登机了,现在过去吗?”她问。

贺景延看了眼腕表,留有的时间绰绰有余,便不着急起身。

在五花八门的变声模式里,他精挑细选,对比了半天,一度想要使用恐怖片音效。

工作人员端庄挺拔地等在旁边,暗中打量着年轻多金的青年。

贺景延莫名噎了下,目光游离之际,纪弥提醒:“你现编的话我就不听了。”

贺景延讷讷:“想整一下尊贵的网络朋友,看个热闹然后删掉。”

坦白交代完,他又被纪弥关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