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4年9月8日

网恋到顶头上司了! by 时有幸(79 – 85)

第79章  赴约

甩门动静不大,但动作干脆利落,呈现的效果非常绝情。

如果贺景延没有看错,这位尊贵的网络朋友暗暗翻了白眼。

见状,贺景延很轻地磨了下后槽牙,很想追着说些什么。当时纪弥听完并没有多想,毕竟也没考虑过真的和Jing聚餐。

现在不太一样了,他虽然没想和人谈恋爱,但被委婉推远的话难免会不爽。

自认这份邀请合理又不冒失,Jing怎么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

纪弥困惑:[你长得怎么样啊?要不说说,让我做好准备。]

Jing:[这么隆重吗?]

Jing:[好消息,想看我不需要买握手券,可以放轻松了。]

纪弥:“……”

不是,他怎么觉得这种语气有点耳熟?

纪弥无语地说:[你们有钱人是不是说话都不怕被打,你的口吻让我幻视我上司了!]

他再咬牙切齿:[有点消化不良,要缓缓。]

这次Jing收到以后卡顿很久。

貌似被纪弥形容成上司,并且从而一下子变得萎靡,令他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Jing:[我长的样子或许你看了不会喜欢。]

纪弥翻旧账:[之前你还误导我,差点信你是帅哥。]

Jing:[……]

纪弥没想让人难堪,搭了一个台阶下。

[那你暂时有偶像包袱,不方便出来吃烤肉的话,我也没关系。]

[要是你之后觉得哪里用得上我,随时跟我讲!(涉及到职业操守的不可以)]

Jing感叹:[你对公司还挺有忠心。]

纪弥解释:[每个月工资都有一笔保密费,我不能背叛我的组织!]

Jing:[知道了,有的话到时候跟你讲。]

两个人没有再多聊,贺景延回到微信。

他与毕松联络的时候,率先看过了对方手头的房源,要么太贵要么太偏,都不是很满意。

正好,贺竞南前些年一时兴起,学着其他纨绔投资了一套Loft,装修完根本没住过,就摆在那里吃灰。

贺景延让毕松拿去充数,也没想把纪弥忽悠着住进去,就是让人多一个选择。

现在毕松说纪弥有这个意向,贺景延便给堂弟发去通知,表示自己强行征用。

贺竞南大惊失色地拨来电话,开口就问:“为什么!”

贺景延冷冰冰道:“因为这套房你付款的时候,刷了我的卡。”

贺竞南道:“我问的是,你特么住着上亿的豪宅,干嘛突然要用那套房?学坏了养金丝雀啊?”

贺景延不禁嗤笑,如果纪弥真的是金丝雀,根本不会出现这出戏。

纪弥不会待在任何一只漂亮笼子里,只愿意自由自在地振着翅膀飞在外面。

实话说,贺景延有私心,根本不想让纪弥离开。

可是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眼下没有任何资格,开口邀请纪弥继续留在屋檐下,能让自己每天转身就能望见。

之后纪弥会停在哪个枝头?贺景延不知道,但他试图变作纪弥可能喜欢的那棵树,被打量和被挑选。 “你每天睡那么晚,他能和你一道下班?”Shell找茬。

纪弥道:“我们是同行所以作息差不多,可以互相理解互相陪。”

Shell闻言咬牙切齿,后悔给他这么一个炫耀的机会,看到贺景延路过,便抓住老板嚷嚷。

“你替你助理彻查一下吧,万一那个Jing是友商派来的美人计呢!”

贺景延并不和Shell统一战线,嗤笑:“脸都没有的能算色诱?”

他这样帮纪弥撇清,纪弥却嫌这人说得难听。

“干嘛,他是朦胧美!”纪弥反驳。

贺景延:“……”

堪堪忍住了捏纪弥耳朵的念头,他慢条斯理道:“真是不可貌相,敢情你走的是抽象派。”

纪弥道:“一层层开盲盒的惊喜你们不懂。”

Shell凉飕飕:“奔现的时候别害你惊厥了。”

“我的接受能力很好,你不信的话我可以直播。”纪弥与他斗嘴。

贺景延瞥向他:“要不还是别播了,我怕画面不能放,还害得萌心被封掉。”

他们之间局势混乱,搭个台就能唱《三国演义》。

纪弥纳闷:“Delay,你在想什么啊!见面当然是在正经场合,当我和Jing是禽兽?”

“哟,你不是,Jing可不一定哈。”Shell添堵。

而贺景延扯了下嘴角,与纪弥说:“我的意思是,你见完对他不满意,发生暴力冲突。”

纪弥一脸不当回事:“怎么可能呢,我的脾气比我的接受能力还要好。”

看了眼时间,他没再与他们贫嘴。

“开会去了,X17那边要是改动不大,我月底做好他们的技术定型。”

大厂就是会议多,甚至有人开过玩笑,这里的工作就是白天开会晚上干活。

游戏事业群也不能免俗,因为项目大流程长,部门之间需要强沟通,有很多时间都费在了讨论上。

纪弥最近被暂时拿掉了运营期项目,侧重负责在研游戏,这种阶段更是频繁地多部门对接。

他轮流听各个项目掀桌吵架,看他们一遍遍构思、试错再摸索。

亲眼见证了许多的想法被推翻,也亲手退回了不少提案,心态都被磨得大胆了些。

有实务经验太重要了,分析概念不过是空中楼阁,只有花大量精力投入制作流程,参与到精品项目的运转,才真正有了开发能力。

遗憾的是,很多人在业内三五年,也等不来一个成功的项目经验。

纪弥属实时机太好,从0到1扶着X17搭建。

春季档新游竞争,鸿拟同样准备了游戏掐点上线,他也赶上了这轮,职责范围内没出疏漏,在履历上就是很好的一笔。

感觉得出来,贺景延对他有信任,有意给他机会,那他得到多少资源便把握多少优势。

“总办有那么拔苗助长吗?”Noah奇怪。

他比喻:“纪弥如果是一株苗,快被你的激素打成大树精了。”

这形容多少是用了夸张手法,纪弥虽然过得充实紧凑,但半点没见变异。

贺景延毫无自觉:“还好吧?这里没导师带他,你让我管管,我也是第一次的新手。”

“我让你管着他别闯祸,你看起来像是要传位。”Noah叹为观止。

贺景延淡淡地说:“纪弥自己进取心强,做事能出成绩,同样给别人的话,不一定会这样。”

Noah唏嘘:“也是,我就看得替他捏把汗,怕他跑太快了容易摔跤。”

说来残酷,在这个事业群里,容错率几乎为零。

只有能力非常强才能越走越远,不断证明自己,也不断承担责任。

竞争如此激烈,但凡有点掉队,或出点差错,很容易恶性循环,长远来看不如慢慢积累。

贺景延嗤笑:“有人刮风了摔跤,也有的吹到就飞。”

提到这茬,他悠悠道:“我22岁那会儿在紫台做GM,有谁可怜过我年纪小?一群老油条只想把黑锅甩给我。”

说得如此散漫,像是没把纪弥这会儿的风险放眼里。

一转头,Jing凌晨等到纪弥上线:“今天那么晚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纪弥之前只是耳朵有些红,现在已然四处露馅,像是被三月天气逼出薄汗。

他居然完全没察觉最明显的槽点。

猝不及防被对方指出,纪弥一时间窒息,恨不得钻进衣帽柜里。

被这样戳穿再后知后觉,他难道默认彼此在恋爱?

而纪弥这边依旧明亮,一边说一边镜头转向地毯,好像在做产品示意,还抬脚踩了踩。

可惜他一番认真,对面的Jing先生根本没去看羊绒的质感。

纪弥很少运动,没怎么晒到太阳的皮肤格外白皙,常年包在袜子里的脚腕很纤细。

手机画面没有走光,论脚腕论小腿,都不算是太私密的身体部分。

纪弥倒在床上,解释:“端游移植到手游有点问题,不过已经解决了。”

碍于Jing不是同事,在公务上,他向来不会一股脑全盘托出。

该保密的东西还是守口如瓶,与其说是提防,更是在乎这段关系,没必要去碰第三方红线。

Jing能理解他的做法,不会提一些令他为难的问题。

“明天我能清空一下工作后台了。”纪弥道,“做完手上的技术定型,之后可以恢复原本的职责。”

说到这个,他伸懒腰:“还以为自己退休之前搞不定了,其实推进起来还挺快。”

Jing明知故问:“你有没有发角色的身体素材?”

纪弥闷声唬他:“你的图没法给主美,拍得不够清楚。”

Jing嗤笑:“这样么?隔着屏幕没办法看清楚,是不是需要上手摸?”

纪弥明白自己措辞拙劣,分明累到极致反而兴奋,却糊弄地撒谎。

“没。”贺景延淡淡敷衍。

他问:“你的房子哪边采光好?我只用一边,另一边不动。”

贺竞南回忆道:“我如果没记得,应该是东边那间吧,格局也稍微好点。”

他一边答复,一边心里唏嘘,彼此说到底还有点血缘关系。

贺景延虽然做得冷酷,但好歹知道给留一间屋子,以备自己不时之需。

而且,贺竞南惊讶发现,他哥居然变体贴了。

以前不怎么会管他的死活,现在还懂得询问哪边的房间更好。

就在贺竞南感动着他们的兄弟情时,听到堂哥“噢”了一声。

贺景延通知:“那剩下来西边的归你,你记得别开错门。”

当时网不好,图片是裂开的……”

紧接着,他瞪向贺景延。

“你害我去上《网络礼仪课》,其实你脱得比谁都多?我这就去投诉你搞色情,让你的账号和图片都挂在举报中心上!”

第80章  清档

好像是觉得争论话题上不了台面,纪弥强烈谴责之余,不忘压低声音,免得被其他人听见。

吵架都下意识地顾忌脸面,还口口声声说要挂贺景延。

主管风格鲜明,做事欠揍也活得挺滋润,这种人在项目组更多一些,那里全凭手艺好坏,不太讲究情商。

如此琢磨着,贺景延微微眯起眼睛,慢条斯理问:[你想看几块的?]

与他隔着一条网线,纪弥吃惊之余差点感动,免费看这个还能许愿吗?

那当然是多多益善……

mī拍来一张实时照片,他躺在床上,镜头对准白色的天花板,伸出来的右手在画面中间比了一个“9”的数字。

贺景延盯着看了一会,打开手边的笔记本,握着钢笔在纸上画完井字格,然后发了过去。

mī不高兴:[乌龟壳才长这样!]

贺景延想套出他到底是谁:[先看看你的。]

mī没上当,装傻:[我的哪个?]

贺景延用激将法:[不是说过自己脸好?发过来我夸夸你。]

mī说:[你不信呀?]

mī:[可我没有自拍照,要不你线下来见我。]

贺景延沉默片刻,迈出了艰难的一步:[行。]

他想着,看自己在公司把他抓到,亲自上一堂网络交友安全课,好好整治不良风气。

然而,mī挺有架子,反悔了:[不行,你说见面就见面,我岂不是很好约?]

mī:[虽然我加了你好友,但我不是那么轻浮的人。]

贺景延忍了忍,这话说得好像自己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沾上关系就脏了。

他压着一股气:[我没打算对你做什么。]

随后,他没有放弃,企图把mī勾出来。

[你是萌心年度VIP吧?被推送那么多人,没有和别人出去过?]

mī说:[我的VIP是朋友送的诶,到今天都只加过你一个。]

贺景延不信网友的鬼话,又是看腹肌又是要见面,这时候装成一朵小白花?

但mī会错了意,语重心长地劝诫:[Jing,你占有欲这么强,在网上会很容易被气到。]

这句话翻译一下就是:

别太吃我的醋。

贺景延:“……”

算是开了眼界了。

大半夜遇到这种糟心事,他一直惦记到隔天早上,表情如同被欠了五百万。

这流氓到底是谁?贺景延走神地想。

他现实里会是什么模样,在公司有没有招惹别人?

神游到这儿,忽然有人轻轻敲了敲门,随即露出一张清纯的脸。

纪弥捕捉到贺景延貌似心情不佳,发怯地愣了愣,再弯起浓长的眼睫。

“Delay,大家在讨论团建去哪里玩。”他道,“你要一起来吗?”

贺景延起身:“我去确定一下Shell今年带不带他妈妈。”

团建允许携带家属,去年Shell还没谈恋爱,又不甘心就此放过公司羊毛,于是薅了他妈妈来旅游。

“长辈在的话你有压力?”纪弥问。

贺景延恹恹地说:“他妈妈做红娘生意,见谁都想拉去当男嘉宾,只有Noah逃过一劫,我们几个差点被挂上相亲网站。”

纪弥说:“咦,为什么Noah没被找?”

贺景延勾起嘴角:“老外在国内市场不受家长欢迎。”

“我听到你在造谣了!”Noah听力太好,大老远就在嚷嚷。

“我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你特么从小就在国外读书的请闭嘴,有什么资格说我是老外?”

一群人插科打诨,敲定总办的团建时间和地点。

每年年中固定安排项目考评,需要操心各款在研游戏的投资和进度,根本没精力旅游,年底太忙了也肯定没办法出门。

赶在年底之前,正逢北海道的雪季,很适合度假。

纪弥头一年参加这类活动,本来缩在角落有点不安,担心其他人想攀爬高山或者横穿沙漠。

发现大家都准备去酒店狠狠躺尸,他支棱起来了,再得知全程费用报销,又觉得自己能少讲几句老板坏话。

“你怎么回事,这两天心情不好?”方溪云询问贺景延。

Shell跟着打量贺景延的脸色:“是不是和制作人1v1面谈太累了?”

纪弥一本正经地“嗯嗯”两声,也盯着贺景延的脸看。

不过他的目光太澄澈,搞得贺景延颇有心理压力,有些别扭地撇开了头。

面对众人的关心,贺景延张了张嘴,决定与他们坦白。

“最近遇到点麻烦。”他缓慢开口。

“嗯嗯。”纪弥鼓励地应声,“你说呀,大家给你想想办法。”

贺景延单手撑住头,散漫地半阖着眼,似乎陷入了回忆。

“就是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我留在公司看Demo,那款游戏我印象特别深刻,开发组好像在用脚想玩法,在机制上被消消乐吊打。”

Shell着急拍桌:“我一直都说当断则断,把那捞钱项目砍了算了,上线等着被玩家骂呢?”

贺景延继续说:“然后我把总监喊过来谈了一会,又被技术中心的叫走,有个组长想要调整引擎架构……”

“他们又想烧钱了是不是?”Noah头疼地说,“一个自研引擎费了多少钱,拿出去都能造火箭了。”

贺景延顿了顿,再道:“反正我从技术中心回来已经凌晨了,方溪云在看虚拟主播,一直给皮套人刷礼物。”

方溪云听得崩溃:“该花花该省省,我偷点公司的电怎么了?你能不能别铺垫那么多有的没的!”

纪弥也忍不住催促:“后来你碰上了什么?”

“我被骚扰了。”贺景延一本正经回答。

话音落下,所有人目瞪口呆。

然后,一个个纷纷起身准备离开,不想在这里配合听贺景延胡说八道。

Noah无语:“你被骚扰?谁敢啊?”

他揉了揉太阳穴:“你别骚扰你助理就不错了,别整天晃到人家工位旁边招猫逗狗。”

Shell和方溪云对此表示同意,并对贺景延浪费了自己的三分钟时间,发出强烈的谴责声。

纪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没有像他们一样骂骂咧咧,很安静地跟在他们后面准备溜走。

但他路过贺景延座位的时候,对方长腿一伸,拦住了他的去路。

“干什么干什么?”Shell趁机指指点点。

“你注意点举止,否则小纪老师告你骚扰哈,组织到时候一定严肃处理你!”

贺景延瞥了他一眼,他连忙快步告退,顺带毕恭毕敬关上了这间房的玻璃门。

纪弥:“……”

“你在这里半年,有没有碰见过奇怪的同事?”贺景延道。

纪弥懵懂问:“奇怪?”

“和你一样是应届生,最近跳槽过来,估计很爱聊八卦,重点是性格比较……”贺景延顿了下,描述,“放飞。”

纪弥听得有些愣住,眼里满是都是困惑,随即蹙起眉头。

“之前是金九银十跳槽季,有很多同事流动,也会其他公司的实习生毁掉Offer来这里。”

不光是跳槽,那段时间各个部门也放出大量岗位,用于内部活水竞聘。

想要捞出这么个人来,难度非常大。

“你想找人的话,我可以去问问付千遥,他熟悉的同事比较多。”纪弥提议。

他还思索了一小会,认真地说:“我在开发组认识的那几个男生,都和你说的对不上号。”

贺景延想想算了。

以付千遥的脾气,今天向他打听完,明天就全公司传遍了自己被员工下黑手,到时候添油加醋说什么的都有。

要知道mī是谁,还得靠自己的努力。

过后他抽出空闲,点开好友列表,一路往下面翻。

贺景延找到远在香港嗑瓜子的贺竞南,把人拎了出来当顾问。

[问你个事。]他道。

贺竞南迅速来鞍前马后:[您请说。]

那堆同事不怎么泡社交APP,肯定是指望不上了,但贺景延记得,这个堂弟说过他玩了一段时间。

贺景延问:[你有把网友成功约出来过么?]

贺竞南老老实实回答:[有啊,海了去了,这不是很简单?]

他再回过味来,很震撼:[哇哦,你和那个二次元感情升温了?]

贺景延闭了闭眼,诉说:[总之我现在要见他,可他不太乐意。]

贺竞南看了很快乐:[他知道你长什么样了没有?没想到啊你也有这天,希望和人家更进一步,能被无情拒绝哈哈哈哈哈。]

贺景延认为,如果把mī逮捕也算是更进一步,那贺竞南说的也没错。

随后他回答贺竞南的问题:[我们没见过正脸。]

贺竞南迫不及待地打来语音:“那就不奇怪了,他既不知道对面是个帅比,也没觉得你多有意思,还指望他掏钱坐车来看你呢?”

他再数落:“我之前就说你太闷了,他对一块石头怎么火热得起来?愿意和你聊就不错咯!”

贺景延很冷淡:“所以你有什么办法?”

贺竞南:“说来非常容易,你的核心问题就是不够有吸引力。”

“以后你要嘘寒问暖,他伤心了你安慰,他生气了你承受,他孤独了你陪伴,懂吧?”

贺景延懂了,这种馊主意简直荒唐。

他嗤笑:“我给他做狗?”

贺竞南:“有本事也可以不做,你自由发挥,反正就是对他那什么。”

那什么?

贺景延仿佛在做填字题:“设套。”

贺竞南纠正错误答案,遗憾地公布:“勾引。”

贺景延没办法搞,想象不了,也接受不来。

他放弃了在贺竞南这里寻找帮助,不忘郑重对自己的品行做出声明。

“干不了这种事。”他的道德感压过了其他杂念。

贺竞南没能看好戏,不甘心:“哥,你牌坊成精啊?”

而他面对的这位牌坊精很冷酷,无动于衷地挂断了通话。

贺景延走回办公室的路上,看着自己和mī的对话框,要说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但是……

“那你记得有空去领事馆呀,这件事宜早不宜迟,万一被拒了还能再申请。”

行政这么说着,递给纪弥一张纸。

这是年薪达50万以上的在职证明,上面盖了红色公章  ,用来办理出国签证。

其他同事早就习惯了满世界飞的生活,集体讨论的时候都没注意到,其实纪弥还没去过日本。

贺景延被转移了注意力,视线从手机里挪开:“现在签证需要审批多久?”

“大概一周吧,如果材料什么问题的话。”行政道。

不过,领事馆只有工作日才能接待办理,高层换组后总办压力很大,很难抽出半天假期。

贺景延考虑到了这茬,和纪弥说:“周五下午你有什么事?”

纪弥闻言打开自己的日程表,事情不算太多,但有场会议比较重要,不方便缺席。

“这场会我去开,你提前两个小时下班。”贺景延道。

纪弥还没反应过来,半信半疑地抬起眼:“我有什么出勤任务吗?”

“去把你的签证办好,方溪云不是吵着要带你泡温泉,Noah还想教你怎么滑雪?”贺景延道。

他吩咐:“别让他们当天找不着你,那他们也跟着你打蔫。”

·

纪弥之前也出过几次国,但都是跟着校方去学术研讨,纯粹的旅游还是第一次。

办护照的过程比想象中顺利,他很早就离开了领事馆,扭头发现旁边有大型商圈。

他很有兴致地开始买出行用品,念书时用的行李箱已经很旧,尺寸太大了也不方便,正好换成一只新款。

然后纪弥逛到超市,路过散装零食区,还挑选了一些方便与朋友分享的饼干和果冻。

Jing:[晚上你们开会么?]

萌心弹出消息提示,纪弥发觉Jing这几天话变多了,会打听他是否加班和出差。

纪弥:[领导去了,但我没有。]

傍晚有技术中心的季度汇报,直接办在园区的报告厅,少说有上百人参加。

这部门在事业群里很重要,地位也比较特殊,所负责的模块与研发革新沿息息相关,在沪市的所有大组都会来听他们的课题进展。

到场的一般是核心管理层和资深专家,如果纪弥如今留在开发组,怎么也排不上他去当观众。

但换到总办以后,接触到的资源拔高一大截。

在两天前,纪弥甚至提前看到了这场汇报的PPT,因为他们先要给贺景延过目。

他问Jing:[你在临时开会?]

Jing:[本来想翘掉的,都知道大家要讲的内容,走这个过场没什么意义。]

周五晚上被迫加班,多少有点可怜,纪弥有些幸灾乐祸地翘起嘴角。

他困惑:[那你怎么屈服了?对面那么大牌?]

Jing:[是啊。]

发完这句,主持调试完耳麦开始讲话,贺景延随之收起了手机。

技术中心一直被董事会重视,每个季度出一次汇报,集团和事业群总办都会派人来现场听。

贺景延被安排在第一排,不方便玩手机,干脆认真听人作报告。

听PPT和看PPT的体验感全然不同,尤其主讲人很擅长讲述,眨眼便过去了四十分钟,台下观众依旧聚精会神。

等到主持提醒大家中场休息,大部分人尚且沉浸在思考当中,周围的交谈声不是很吵。

贺景延喝了口矿泉水,清楚地听到旁边两位老总在聊天。

他们就“周末干嘛”这件事展开了长篇大论,顺着这个话题,把家里有几个孩子、读的哪所学校都抖落了出来。

贺景延默默听着家长里短,继而灵光一现。

他垂下眼,给mī发:[周末干嘛?]

被Jing询问起安排,纪弥碰巧在店里逛得腿酸。

他停步看完信息,也没有思考太多,随手拍了一张眼前的货架照片。

纪弥懒洋洋靠在架子旁:[周末还没想好,但现在很累,我在买部门团建的东西!]

这么说完,他忽地察觉不对。

“更新下感情动态,说单身其实也不太准……”

纪弥收回往里瞧的目光,看向Shell,眼神和语气都变得坚定。

“你们就当我丧偶了吧。”他公布。

第81章  解药

职场生存环境恶劣,总裁办公室水深火热,坐在这个位置上堪称高危职业。

贺景延冷眼看着一群人吵吵闹闹,赶他们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没给对方任何机会,纪弥立即关上了门。

他警告:“请你自重!”

随后,纪弥背靠着密码门,慢吞吞地打开邀请函。

上面画了一只小狗叼着爱心,努力地仰着脑袋。

餐厅的用餐时间和地点标注在上面,落款没有代称,写着贺景延的姓名。

发觉对方居然包场,纪弥忍不住想指责一句挥霍无度。被贺景延弄得晕头转向,纪弥沉默半晌,逐渐知道如何答复最有利。

讲自己从没那种念头,或者警告对方别再逼迫。

但是,纪弥抿紧了嘴角,没有这样说。

到了这一步,依旧表示自己仅仅出于怜悯,买了酸奶再买解酒药,他都问心有愧,开不了这种口。

至于除了好心还有什么,纪弥又讲不清楚,与贺景延辩论不占理。

逼迫呢?就更生硬了,贺景延虽然来势汹汹,但纪弥没有被受制和要挟。

他只感觉到强烈的进犯感。

无关上司对下属,没有任何附加标签和头衔,纯粹来自于一个男人。

这种感觉非常突兀,甚至可以说是太怪异了。

大半年以来,纪弥冲着这张脸,用或雀跃或平稳的声调,喊过无数遍“Delay”。

此时此刻,却无法再轻松应对,他变得会小心也会颤抖。

第一次与贺景延见面,他有过类似的反应,但那天是因为认生。

现在不太一样,令他生疏的羞怯压倒了畏惧。

纪弥动了动嘴唇,当下总不能互相拖着,正准备挤些什么说辞。

就在一筹莫展的时候,电梯口传来脚步声,他如同遇到救兵,连忙伸手把贺景延推开。

贺景延轻轻地“嘶”了声,鄙夷自己看到纪弥的侧脸就不忍心,眼睁睁瞧着对方跑掉。

Shell喝着冰汽水,一无所知地踏入了办公区。

“方溪云是不是一天都没回楼上啊?他不知道哪根筋搭错,我要给Delay买解酒药,在超市收银台前面非不让我买。”他道。

“而且他也不让我上楼,我怀疑他被途科策反了,高级的商战以最低级的形式展现,搞总办小团体孤立老板。”

这么说着,纪弥没理他,闷头在电脑前处理工单。

于是,Shell扭头朝里面喊。

“Delay,要怪就怪方老师啊,可不是我不心疼你!”

贺景延冷冷唾弃:“不需要你心疼。”

Shell:?

他回嘴:“你这货就该自生自灭,为什么这年头好人没好报啊?!”

看到贺景延拆开酸奶,他再纳闷:“你去超市了?为什么我刚没看到你?方溪云在那儿赖着,也没说起过。”

贺景延道:“别人送的。”

“擦,是谁?谁有这工夫惦记你?”Shell惊讶。

他教育:“路边的投喂不要瞎吃,万一人家别有居心呢?”

旁边,纪弥忍不住打断:“Shell,吃不吃食堂?快要六点钟了,我们下楼排队?”

Shell幽幽道:“行,有的人和广告商花天酒地,我们去吃三菜一汤。”

“什么叫做花天酒地?”贺景延澄清,“只有酒没有花,我吃完饭就回家,最迟不过九点半。”

Shell匪夷所思:“你跟我逼逼这些干嘛?你几点钟回去都行,反正是为公司出力。”

贺景延有些无语:“……没和你说话。”

这里总共三个人在场,Shell斥责:“那你和小弥报备?他又不是你的那个。”

贺景延感觉自己爱听的来了:“我的哪个?”

纪弥也不禁紧张地竖起耳朵,生怕两人的弯弯绕绕被第三人发现。

然后,Shell思索了下具体用词,机灵地打响指。

“你家门卫啊。”他声音有点响,险些制造出回音效果。

纪弥:“。”

贺景延走出来,去垃圾桶扔掉酸奶,看那嫌弃的架势,好像把Shell当做了那个废弃包装瓶。

折返的时候,他们一起下楼,贺景延手上多拿了矿泉水。

赶上最热闹的饭点,电梯几乎每层都要停靠,运行的速度非常缓慢。

没多久,纪弥便被涌进来的人挤到了角落,稍一抬手便会碰到贺景延的胳膊。

他束手束脚地杵着,贺景延姿态散漫,拧开瓶盖吞服药片。

瞧着对方如此优哉游哉,纪弥有些不服气。

“听Shell说的了么?”他有意作对和添堵,“桌上冒出来的野生投喂不要碰,小心被别人敲诈。”

贺景延偏头看他,谦虚道:“谢谢提醒,我这个人一干二净,这个事业群也不是自家经营,好像没什么值得勒索。”

纪弥恐吓:“是吗?你看上去很像是坏蛋们的目标人群。”[知道你想宣告主权,但也别太强求范围,这个框只能在萌心用。]

纪弥:“……”

什么叫做只能啊,合着你还敢全平台用么?

看着对面头像,纪弥本该懊恼,然而心情明朗,别开脑袋一个劲想笑。

吵了一通,他再埋头补觉,在家吃完中饭再去公司。

总办一直是弹性上班制,在这个效能常年拉满的地方,没有计较工时和考勤的意义。

HR和其他部门也根本不管他们早上几点来,毕竟他们每天晚上也不知道几点能走。

纪弥到了顶楼,看到办公室有一张生面孔,见到他以后便上前握手。

“这个就是纪老师?一直没当面见过,我是ChiChi。”那人道。

纪弥与他打招呼:“你来出差?”

ChiChi解释:“我去隔壁做集团汇报,顺便来这儿串门。”

“汇报应该很顺利,看起来被夸了。”纪弥笑起来。

ChiChi摆了摆手:“我这种迷你工作室,去集团就是挨叼,不过这两天盈利很好,我发现恋爱脑的钱真好赚啊!”

纪弥:“。”

ChiChi道:“随便搞点头像框,萌心至少能活到后年了,全靠用户们烧包。”

纪弥:“。”

他俩在门口聊着,声音传到办公室里面。

贺景延出声:“那你这趟记得我们一下互娱的技术费。”

“唉,现在做社交产品是真的难。”ChiChi立即变脸,“最多送诸位一张年度会员卡。”

他是真的打算热情赠送:“你的账户名是多少,我直接打到你的后台?”

“没关系,我之前收到过还没过期。”纪弥推脱。

讨论福利,他没忘记老板:“话说Delay需要么?”

贺景延回绝:“收贿赂好歹也拿个大的,会员卡就想抵账下次别进我们园区的门了。”

ChiChi知道贺景延的账户:“我隔三差五瞧你的后台数据,你最近没少光顾啊,送得难道不是投其所好?”

纪弥不可思议地望进办公室,贺景延懒洋洋地单手撑头,也正望着他们。

贺景延一脸坦荡:“怎么了小纪老师?只准你网恋,不准我登录?”

纪弥哪有那么霸道,反驳:“没有,我就是惊讶!”

毕竟贺景延完全不是这类软件的受众群体,产品安安稳稳地运营了大几个月,身为高层也没有时常巡查的必要……

没琢磨出贺景延的用意,纪弥心思活络地跳过这节,记仇和翻旧账才是正题。

他道:“之前你还教训我,说我在那儿容易受伤,敢情自己玩得那么开心?”

被他质问,贺景延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忽地欲言又止。

这时ChiChi拍马屁:“你万一被骗了和我说啊,我代表官方为你撑腰!线上禁言封杀,线下真人快打。”

纪弥感动:“好兄弟,对面身高目测至少有186。”

闻言,ChiChi当场背信弃义。

“从小吃的什么啊,发育得那么好?你还是喊Delay给你做主吧,个子倒是差不多!”他甩包袱。

这对兄弟立即一拍两散,纪弥要去技术中台,不招待这位客人。

“让他做主?”纪弥临走还挑衅,“他等着我婚礼坐主桌就可以了。”

等到那抹高挑身影离开,贺景延在座位上沉思片刻。

“做了那么久的媒婆生意,你对婚礼有研究么?”他开口。

ChiChi道:“我做的方向是社交,你说什么呢!我就知道你也把萌心当做两性软件!”

贺景延自动过滤他的埋怨,确认:“新郎是坐在主桌的对吧?”

贺景延道:“那我选择性被害吧,要是遇到愿意配合的,就交一点保护费意思下。”

纪弥摊开手掌,贺景延低头看去,那只手的掌心的皮肤很细腻。

指节不突出,匀称纤长,整体比自己小半圈,好像能很轻松地包起来。

贺景延的握紧右手,忍住了没去比划。

纪弥没注意到他的走神,道:“保护费有多少?不让你白吃白喝了,我决定事后征收。”

贺景延漫不经心地应声:“综上所述,我唯有以身相许。”

纪弥:“……”

差点捂住贺景延的嘴,让对方不能再说这种不成体统的话。

碍于这里人太多,两人必须压着声音窸窸窣窣,纪弥也没敢伸手。

与贺景延告别之后,纪弥全程神游,恍惚着加班和下班。

到了公寓,他叠好晾干的衣服,再公式化地洗澡刷牙。

然而,再度细开门缝,贺景延居然单手插着口袋,站在近处压根没挪动,显然是等着自己落网。

纪弥蹙起眉,临时换了话题。

“你为什么最开始模仿唐老鸭?”他突袭。

贺景延莫名噎了下,目光游离之际,纪弥提醒:“你现编的话我就不听了。”

贺景延讷讷:“想整一下尊贵的网络朋友,看个热闹然后删掉。”

坦白交代完,他又被纪弥关在外面。

他蹑手蹑脚摸进办公室,收拾了下略微凌乱的桌面,把酸奶和解酒药摆在上面。

只是,纪弥转过身去正要撤走,便下意识地后退,不禁靠在了桌前。

刚才注意力太集中,他完全没听到脚步声。

贺景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

第82章  烙印

落地窗外是黄昏时分的火烧云,屋内没有开灯,整幅画面溶开一层橙黄的温暖光晕。

办公长桌沉重稳固,拦在纪弥身后,令人没有回避的余地。

投来的目光太过强烈,纪弥无所适从,僵硬地别开头,不肯与之对视。

 临近约定时间,剩下的同事陆续来这里,因为知道这次有新总裁在场,一个比一个拘束。

他们本想趁着这会儿空隙,互相哀嚎和打气,没想到一推开门,贺景延已经在了。

他旁边有个漂亮的男生,断然就是新来的助理,明明屋内空调没有很热,那人耳尖却有些泛红。

一群人没敢细看,杵在门口磨磨蹭蹭。

“没有迟到,你们坐。”沈光意有些疲倦地说。

坐在投屏前面的老泰有些古怪,整个人很不自在地掰着手指。

实习生讨好道:“师父,要喝水么?”

刚才就是矿泉水扯出了事情,纪弥听到这话题被无意提起,暗落落地瞥了眼贺景延。

对方毫无惹事的自觉,漫不经心地转着钢笔。

“我不渴。”老泰同样在观察贺景延的脸色,局促地说,“既然人到齐了,我们开始吧。”

下午的议题以三组为重,他们主要探索强化学习作用于游戏算法。

研究最终要应用到实际场景,纪弥找了适合试水的开发组,询问年底是否能在垂直领域上落地。

他设的排期并非随意划分,种种安排结合了项目的版本进度,还讲到某几处迭代可以用新的研究成果做优化。

面对一众高管投来的目光,不紧张是不可能的,纪弥稳着声线陈述完,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贺景延适时接住话茬:“在大版本前有好几个外放节点,可以尽早做推动。”

这场会议贺景延可来可不来,纪弥当时问起他的意思时,还以为他会推掉。

可贺景延很快就答应了,以总裁的繁忙程度这么专程跑一趟,纪弥一度觉得对方是不放心他独自对接重要需求。

彼此的信任度还没那么高确实是一方面,大家还有所察觉,贺景延在给纪弥撑腰。

有些话谁来说、怎么说,效果非常不一样,有老板附议,所有人的态度都是全力配合。

不少同事之前怀疑新助理与团队的磨合程度,猜测很快会更换人选,看人下菜碟这种事哪儿都有,他们对这个助理没有那么重视。

如今贺景延的态度显而易见,大家都要多几分心思,除此之外吃惊着Delay原来是个护短的人。

“有人说你为下属重拳出击,真的么?我不信!”Shell抓狂。

他几乎落泪:“我特么上次被艺设那帮原画师喷得狗血淋头,没见你过来救人啊!”

贺景延打发道:“美术生太猛了,我去了也只能挨两句骂。”

“老泰难道很好搞么?你也不是头一天知道他的作派,专挑这会儿肃清风气?”Shell喋喋不休。

贺景延被他烦得受不了,从办公室出去透口风,见纪弥在看PyTorch的模型搭建,捣乱似的轻轻吹了声口哨。

纪弥学习得入迷,八成也不想理他,装作没有听到。

“晚饭时间到了,有人排食堂么?”贺景延故意在他旁边溜达。

这次依旧没被回应,他再拖腔拿调:“谁的菜啊这么高冷?”

话音刚落,眼前的“白菜”终于听觉上线,闷闷地瞪过来一眼。

“你还提这个?”纪弥羞恼道,“那时候沈光意看过来的眼神,好像快要替我报警了!”

贺景延说:“撬墙角的又不是没有,我率先警告,勿谓言之不预也。”

纪弥眼珠子一转:“我的转正答辩你要不要也发个言?”

贺景延调侃:“那我求求HR,好不容易把新人养熟,怎么能把他撅了?当总办是校招培训基地么。”

纪弥这时候积极起来:“今天菜单有水饺,我请老板吃一盘。”

被冷落的Shell跳出来抗议:“你们就抛下我走了?”

“不敢打扰你和女朋友沟通感情。”贺景延道。

Shell跟在他身后,阴恻恻地问:“谁打扰谁啊?”

贺景延非常坦荡:“你每天都这个点去缠缠绵绵,我只是习惯了不想当电灯泡。”

纪弥一边摁电梯,一边问:“Shell,你住在哪里?我想参考下。”

Shell知道他打算换房,啰嗦地聊了一大堆。

他再说:“有点贵,不过没Delay住的贵,这人睡大复式呢。”

纪弥新奇地“噢”了声,道:“是租的吗?”

Shell摇摇头,解释贺景延那套房位于热门楼盘,价格一度上过新闻,是砸了重金直接购置的资产。

“Noah试图去Delay那边打地铺,说哪怕是蹭一间阁楼都比外面睡得香。”他笑道。

“你猜Delay怎么回的?”

纪弥扭头看了眼贺景延:“让你们去做客?”

Shell拍了下贺景延的胳膊:“他说恕不接待野男人。”

纪弥:“。”

贺景延懒散道:“你们是没见过Noah家,和野生动物园差不多。”

听到他冷冷淡淡的嘲讽,纪弥想到了自己的租房,抿起嘴角没有多吱声。

原先他的卧室很整洁,只是最近太忙了,周末也没睡几小时,更别说做家务。

外套脱下来了就到处堆,快递包装也不及时扔,场面可谓一片狼藉。

“小弥?小弥!”Shell喊他,“你愣什么呢?”

纪弥回过神来,找借口:“数着再熬多久能出门玩。”

贺景延道:“正好还有五天,和其他部门一起走。”

“到时候出行也会在一起吗?”纪弥问。

贺景延道:“没,只是飞机订了同一班。”

回答完,他见纪弥吃着水饺,刚准备说些什么,却被来迟的Noah转移注意力。

Noah端着餐盘坐下:“你怎么又瞧你助理呢?”

“怕人跑了吧,毕竟跑过一个,有危机感也正常。”Shell道。

纪弥哼声总结:“珍稀品种,烦请保护。”

贺景延很无语,解释:“他筷子一根长一根短,我看看怎么了?”

纪弥不小心拿了长度不一的筷子,夹饺子的时候才发现。

他勉强保持镇定地嘴硬:“我在锻炼自己的掌控感。”

贺景延短促地笑了声,随即视线往下移,发现纪弥的手指纤长匀称。

……和mī有点像?他不禁多留意了下。

可惜mī那张头像光线昏暗,画面糊得仿佛打上了马赛克。

至于后续发过来的照片,有一张是用手比了个“9”,因为镜头角度问题也没什么参考性。

[你怎么又在看……]

[看完脸又看手,他是你同事不是你老婆好吗?也不是需要被审视的犯人!]

微信上收到Noah私下发来的两条消息,贺景延澄清:[不是你恶意揣度的那样。]

Noah:[我恶意?你最开始抱怨的什么来着?怪我干嘛给你找了这么个助理。]

贺景延:[这也是合理质疑。]

Noah:[现在你乐在其中了是吧?]

贺景延飞快辩驳:[我没有。]

[我和方溪云、Shell也经常有沟通,你怎么不挑刺?]

由此对面太过义正词严,Noah被问得开始反省,向人道歉自己发散太多。

他们吃完饭就回去纷纷开工,这阵子大家忙得兵荒马乱,为了挤出旅游时间,很多事情必须提前处理。

有次,纪弥作势要下班,往办公室扫去一眼,还发现贺景延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头一回见到贺景延这样放松,壮着胆子凑近打量。

贺景延的眉目很英俊,容易给人冷冽又傲慢的观感,睡着时收起了那股张扬劲,多出了几分柔和。

钢笔拆开了盖子,不知道贺景延怎么搞的,笔尖戳到过面颊,留下一道很短的黑色印记。

纪弥想把他难得的样子拍下来,但是耳边忽然有定时闹钟响起。

贺景延颤颤眼睫,转眼从浅睡里被迫惊醒,再察觉到有人在身边。

有那么一瞬间,纪弥隐约地感觉到,贺景延的身体很紧绷,那是一种独属领域被突然侵入的排斥。

只是他还没细看,贺景延发现是他,散漫地靠到了椅背上。

“有事?”他嗓音略微沙哑,喝了口咖啡。

纪弥弯起眼睫:“你脸上有东西。”

被一双清澈眼睛这么盯着,贺景延有些别扭摸了下鼻尖。

然而纪弥会错了意:“不是在鼻子上……Delay,你好像还有单个酒窝。”

往常贺景延的表情很淡,即便是笑,也非常克制。

加上纪弥之前对贺景延有些怯,总是敬而远之,更不敢凑近了观察对方相貌,都没发现这人原来有个很浅的酒窝。

“是么?”贺景延貌似睡迷糊了,自己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

纪弥拿起那支钢笔,试探般缓慢伸过去,很轻地用末端戳了戳那处痕迹。

“在这里。”他小声道,“诶,我看到了你真的有酒窝。”

被这么一讲,贺景延才意识到自己在笑,妄图压下嘴角却没能成功。

随即他别开眼,假装自然地问:“你用钢笔对着老板,是沾到我会过敏么?”

而纪弥有些无辜:“我是记得你提醒过Noah。”

贺景延怔了下:“什么?”

纪弥回忆着自己刚来总办的见闻,答道:“你说自己受不了被男人碰呀。”

如今已是五月份,他觉得自己快要被一颗心给灼伤。

第83章  雨水

挂着FV车牌的迈巴赫停在门廊前面,酒店的门童弯腰打开后座。

贺景延走出来,随后司机前去泊车,门童将他引进包厢。

他掐着点不紧不慢地到场,方溪云与其他几位市场经理已经碰头了,与广告商招呼着入座。

 [185/87KG,爱好帆船,投行民工,常年Base纽约。]

[HK体育生,19岁,沉淀中,顶峰相见。]

[有1吗?踩我哦/舔舔/舔舔]

五花八门的简介配上叠满滤镜的图像,一眼望去赏心悦目,纪弥却没什么点进去的兴趣。

怎么说呢……

深柜太久有点恐同。

“我也要用一下厨房,你大概还要多久?”隔壁合租的男人走出来问。

听到脚步声,纪弥掐灭屏幕,把手机揣进了兜里,紧接着转身看向对方。

“五分钟。”他说,“我热一下便当,很快就好。”

这套屋子是民用住房,被房东分别出租给了四五个人。

看起来条件很窘迫,但在这里见惯不怪,算不上是什么凄惨的事。

城市繁荣往往意味着物价水涨船高,尤其附近坐落了众多高新企业,租房就顺着大家愈发丰厚的薪水,拔到了夸张的水平线上。

单人公寓虽然宽敞又安静,但没有上万的预算根本拿不下。

商用水电和物业费又是大笔开销,大部分人哪怕收入不菲,一般也不舍得这样支出。

大多数民用房则被改造成了隔断间,就像纪弥的房东那样,按间对外出租。

这样的租房环境不太友好,纪弥虽然是本地人,但碍着一些原因,没有地方可以住,毕业后回到沪市就业,一度找房找得痛苦。

纪弥到处挑了有半个月,才选到这间房子的主卧,长租每个月六千多。

装修说好听点是复古,说难听就破旧,家具和环境都很一般。

但和其他室友相比,至少有独立的卫浴,面积也比较大,床和书桌不用挤在一条道上,已经是条件不错的那一类。

自己吃饭都在公司,下班得也晚,回来就睡个觉,没觉得哪里妨碍。

只是周末用厨房不方便,这种时候可能会和室友撞上。

“感觉没怎么见过你,搬来好几个月了吧?你好像总是大半夜才回来。”男人搭话。

纪弥听了有些难为情,怕自己无意地打扰过别人休息。

“嗯,工作有点忙。”他吱声。

“这样啊?我以为你是附近的学生,看起来还很小!”男人有些意外。

他先报了自己的公司,是一家电商企业,又问:“你是在哪里?”

纪弥没有隐瞒,随后听到对方恍然大悟地吸气。

“噢,高材生,我以前也投过鸿拟,简历都没被捞。”

“运气比较好,刚进去很不适应的。”纪弥接茬。

“要过那么多轮笔试和面试,怎么可能靠运气?”男人笑了笑。

他有些纳闷:“诶,你在房间里闷了一天,不和对象出去玩?”

纪弥没有澄清自己的感情状态:“想一个人多休息。”

男人说:“那多无聊,一个人多闷啊?趁着年轻多约会吧,再上几年班就支棱不动了。”

纪弥:“。”

不用再过几年了,光是现在,他刷萌心都觉得自己没那方面欲望。

三言两语之际,他热完速食便当,利落地收拾好自己的厨具。

然后他反手关上门,坐在书桌前,电脑打开《EVA》当做背景音,一边吃饭一边继续玩那个交友APP。

“这也能过审吗?”纪弥的心态已经从好奇变成了猎奇。

这些用户都爱晒身材,照片的露肤度很高,最多的姿势是撩起衣摆秀腹肌。

有的更大胆一些,穿得非常紧身,起伏、粗大的曲线一览无余,获得的好感数非常高。

然而纪弥甚至没敢多看,正准备卸载软件的时候,却刷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可匹配对象。

用户名:[Jing]

简介:[无。]

头像没有露脸,只是一张角度很侧面的他拍照。

剪裁精良的西装衬着身形,尽管没有放出全身,但看得出来对方肯定肩宽腿长。

那双手的指节修长分明,手背隐约有凸起的青筋脉络,给人的感觉斯文禁欲,又不失一种力量感。

腕部戴着一只黑色腕带的古董表,或许是因为设计得端正优雅,亦可能是物主的气场太强,就算模糊了价值标识,也显得很昂贵。

纪弥怔了怔,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把头像放大看看……

但戳进个人页面的一瞬间——

[叮~您的匹配请求已送达,请等待Jing的爱心回应吧!]

[您已经完成初次申请好友,点亮怦然心动成就!]

我靠!纪弥头晕目眩。

这个破软件的申请触发条件居然这么低?

为了做媒真是不择手段!

·

晚上十点半。

港岛的每寸土地都淌着金钱气息,当下弦月高悬,车流却好似永远不会停熄,维多利亚港依旧热闹鼎沸。

而在香江南区,一切与市区里的喧哗成反比,浅水湾静谧得唯有丝丝缕缕的花香。

宾利沿着湾区的宽敞道路,熟门熟路地驶进庄园深处,随后停在洋房前面。

后座的男人姿态散漫,胳膊懒洋洋搭在车窗上,被家门口的灯光照着,映亮的半边脸年轻俊美。

他右耳戴了一只蓝牙耳机,里面正播着来自秘书的通话,从穗城的公司回到西九龙,这一路就没断过。

互联网行业向来忙碌,司机见惯不怪,恭敬地去弯腰开门。

眼看到了家门口,贺景延本来打算结束这场线上汇报。

只是下车刚走没两步,他突然记起了什么。

“你给我找的助理,人到了没?”贺景延问。

Noah一边把PPT里的资料同步到老板的邮箱,一边对新同事表达赞美。

“见过一面了,21岁的小帅哥,感觉很乖,本人比照片上还好看。”

贺景延顿了下,不可思议:“21岁?”

“终面的时候我给你发过简历啊,你是不是打都没打开?”Noah蹙眉。

他无语地说:“好歹以后是陪你做事的,能不能花点心思在人家身上?”

前阵子贺景延日程太忙,人事方面Noah是专家,两人配合已久,早建立了充分的信任,于是自己就全部交给对方处理。

之后自己每天都排满会议,确实没空管新助理究竟是扁是圆。

“应届生会不会太小了点。”贺景延用的是肯定语气。

Noah回答:“15岁考进少年班,硕士保送在TOP2,ACM竞赛金牌,跟的导师也是头一档,来头大着呢。”

这个助理岗位虽然需要项目经验,但经验不是最主要的。

因为日常事务中最多的是边看边学、球来就打,所以着重挑选的是技术基础、学习能力和抗压水平。

这三者上,纪弥的竞争力拔尖,即便鸿拟从来不缺学霸,经历能与他类似的天才也是少见。

“再说机灵有活力不好吗?你当谁都和你是怪物,加完两天通宵班,还能去参加一场发布会?”

Noah叹了口气:“就这种工作节奏,换个三十多岁的哪扛得住啊?腰椎都该坐变形了!”

贺景延沉默片刻,人已经从屋外走到书房,抬手打开了电脑。

耳机里,Noah还在碎碎念。

“他目前来看蛮靠谱的,午休的时候非常安静,趴在桌上缩成一团,不会打呼噜,给我推荐的外卖也好吃……”

“挂了。”贺景延冷淡地打断。

Noah察觉到他的轻蔑态度,在手机另一端咆哮。

“就算第一印象不太满意,好歹给三个月的考察机会吧?说不定你求着他留下来呢?!”

贺景延不假思索地掐断语音,回头未雨绸缪补了句话。

[那个外卖店名也给我一份。]

发完没再看Noah的抱怨,他登录OC,翻着过往文件找到助理简历。

瞥向附图里的那张脸,贺景延随即嗤笑了声。

Noah向来做事认真,却有一个缺点。

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颜控,血脉里流着意大利人的浪漫基因,曾经在应酬上可以为了和美人搭讪而弃自己于不顾。

只不过Noah审美挑剔,因而鲜少为此犯蠢。

但这次看样子多少是有荷尔蒙影响。

“哥,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早知道我在酒吧摆一桌迎接你啊!”堂弟贺竞南敲门。

贺景延从照片上移开视线,对着门缝回应。

“别了吧,就你搞的那种排场,不知道是接人还是招魂。”

贺竞南端着一盘夜宵走进来,很不服气地反驳:“怎么会啊?可喜庆了!”

贺景延对那些花天酒地毫无兴趣,嗤道:“喜庆到能让祖宗们从棺材里蹦起来。”

贺竞南:“……”

在堂弟靠近书桌前,不知道出自什么心态,贺景延摁下鼠标,把简历页面直接关掉了。

那张漂亮的面孔随之消失在了视野里。

贺竞南没察觉到他的小动作,问:“下个星期要去沪市,周末就好好休息吧?那边都打点好了么?”

“嗯,其他人昨天就过去了,我还有些事情,多留一个周末。”

贺景延这么说着,吃了口热腾腾的虾饺,顺带在应用商城里搜索“萌心”。

作为鸿拟的股东和高管之一,集团里有新的产品上线,他当然要去看看,体验为辅考察为主。

只是他从来没用过这种软件,看着浪漫俏皮的登录界面,很不适应地蹙起眉头。

一些交友平台和职场软件为了营造真实感,鼓励使用本人的照片作为头像,萌心也是同样。

贺景延尝试用其他图片规避,系统显示机器审核失败。

可他没有自拍的习惯,也很少在台前露脸,更不会特意存照片。

“有我的照片吗?”他转头问。

“之前有过一张,那个,是因为你妈妈说想看你,我给她发过。”

贺竞南搓了搓手,干笑着回答。

当时担心偷拍被发现,惹来堂哥的抵触,所以他束手束脚,没有拍到正脸。

不过这样正符合贺景延的意思,贺景延截图上传,这下迅速成功。

他潦草地扫过首页各个分类,功能划分清晰,页面跳转得丝滑,引导步骤也很流畅。

短短几分钟里,他差不多搞懂了模块属性,但自己不是目标用户,玩起来没什么意思。

贺竞南蠢蠢欲动:“这个是什么啊,新的网恋APP?大哥背地里挺会玩啊?”

他勾住贺景延的肩膀:“你一去岂不是当头牌?”

贺景延扯了下嘴角,没搭理他的恶俗玩笑:“听你的语气,经常用这种?”

“无聊的时候用过两款,这些软件都大差不差吧。”贺竞南嘟囔,“读书的时候还会用来聊八卦。”

有些学生常常把出身院校写进简介,高教区范围内自成一个生态圈,社交时会讨论各自学校的趣闻。

贺景延沉默着听他碎叨,碟子里的桂花糕口感软糯,调味也不是很甜,正好加班了一晚上,很快地吃掉三片。

心里在琢磨产品的优化方案,他有一些走神,直到被贺竞南晃了晃肩膀。

“哥,别他妈想你那工作了,快看看你手机!”

贺竞南指了指他的屏幕,有种莫名其妙的自豪感和羡慕。

“你真的很受欢迎啊!”他感慨。

没到五分钟的工夫,贺景延的软件页面已经有二十多条未读消息,全都是匹配申请。

使用的头像虽然没有正脸,但强势矜贵的气质遮都遮不住,衣着精致考究,画面也非常有质感。

这在平台上应该位列天菜水准,反正加个好友也不收费,大家都乐意试试。

不过……

贺景延垂下眼,不假思索地挨个点“拒绝”。

“你这不知道珍惜的臭德行,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贺竞南痛心疾首。

他再恨铁不成钢,恐吓道:“不解风情的男人是要寡一辈子的!”

他的堂哥聪明早慧,成长过程是标准的精英模版。

唯一令长辈头疼的事情,就是他自己主意太大,甩手家产懒得继承,固执地做了他们没法理解的游戏行业。

好在他就算脱离家里的资源支持,靠着自身的心智和手腕照样平步青云。

从牙牙学语到成熟稳重,从学业到事业,贺景延总是锋芒毕露的那一个。

人性慕强附势,所以他也往往受捧,去哪里都会被众星拱月地围住。

加上贺景延长得帅,在贺竞南还玩泥巴的时候,兄长就开始收到情书了,从来没有缺过桃花。

只是,贺竞南如今早就换完一轮对象。

而贺景延没谈过一场恋爱。

天生和后天的条件已经是顶配,架不住他能糟蹋。

老房子点不着火,暗送的秋波都没接收,丘比特用箭把他扎穿了都没用。

“聊一聊又浪费不了你多少精力,给自己留条后路吧,指不定哪天薅红包需要别人砍一刀啊?!”

贺竞南不懂他的高冷,再看向申请列表。

“这个男孩子多可爱啊,你是Gay吗?Gay好像都喜欢这一款。”他劝说,“底下的姑娘也很漂亮……”

贺景延随便选了取向,点的是“我想想”,所以男生女生都会给他推一些。

几个人都顶着自拍照,前者白净活泼,元气地朝镜头比了个耶,后者精致优雅,风格很是贵气。

注意到那个姑娘的模样,贺竞南顿感惊艳,酸溜溜地遗憾被选中的不是自己。

贺景延把这两个都拒掉以后,贺竞南忍不住拍桌吐槽。

“你来青楼出家啊?”他发自内心地纳闷。

“我只是看一下软件的外放效果。”贺景延淡淡接茬。

贺竞南在旁边坐了会,觉得和这块石头待着太无聊,没多久便离开房间。

就在他走以后,贺景延把堆积的申请处理到最后一条,然后,看着界面怔愣住了。

“给钱的话,那也太见外了。”贺景延道。

淅淅沥沥的雨水声里,他的嗓音低沉,却格外清晰,纪弥甚至能分辨出其中有一丝青涩。

贺景延道:“下次可不可以牵你的手?”

第84章  触碰

园区要求晚高峰的车辆即停即走,一般靠在路边没半分钟,就有保安吹着哨子催促。

而这辆出租靠在路边,磨磨蹭蹭三四分钟,愣是没人过来赶。

纪弥搭着窗沿的右手没有缩回去,但由于贺景延的话语,不自禁地小幅度攥起来,是个有些警惕又算不上排斥的姿态。

他没再装聋作哑,道:“贺先生的开价好高。”

贺景延说:“怪我喜欢的人太乖,搞得我情不自禁,总想把他拢起来。”

纪弥并不是第一次听情话,可是,在手机收到书面表达,与近在咫尺当面袒露,完全是两种冲击力。

后者太过明目张胆,不止话语滚烫,眼神也热烈又专注。

深夜里光线隐晦,没能遮住纪弥摇摆的表情。

纪弥努力地板起脸:“你自己想得那么花,好意思怪别人?那个人说他没那么容易上套。”

贺景延也不恼,一副大尾巴狼的样子:“晚安,明天见。”

这声告别好似温柔,实则暗自得意,两人还要日日相对。

纪弥意会到这层含义,磨了磨后槽牙。

去亚樾里的路上,他更是把贺景延翻来覆去,在心里骂了好多遍。

原因无他,磨磨蹭蹭赖园区门口小半天,纪弥虽然不是站车外丢人的那位,却要在回程的时候,面对司机若有若无的打量。

纪弥脸上挂不住,险些害羞到蒸发。

白天去咖啡厅买拿铁,见到贺景延也来排队,他忍不住记仇,瞪了对方一眼。

然而,贺景延很蛮横,私自将其扭曲,理解成暗送秋波,品鉴得有滋有味。

纪弥发脾气不成,反倒送了奖励,看到贺景延那么痛快,闷闷地扭回了脑袋。

“四杯拿铁加一杯热普洱,麻烦用外带杯。”纪弥与店员说。

店员与他眼熟,搭话:“最近怎么不捎冰美式了呀?”

喝冰美的那位就杵在后面,轻轻地笑了一声。

纪弥深吸气:“世态炎凉,不准备和他好了,他喝风去吧!”

付完钱,他去出单台等着,看贺景延也点了一杯拿铁。

“学人精。”纪弥找茬。

贺景延愧疚解释:“抱歉,我只是没断奶。”

说到这个,他煞有介事地唏嘘:“离了助理可怎么办啊?”

纪弥:“……”

有些不堪回首的记忆浮上来了?!

于是,纪弥没敢纠缠,生怕事态进一步发酵。

将其余四杯饮品统统放进自助打包袋,他手上捧着一杯,掀开盖子喝了几口。

醇厚咖啡携带苦味,让大脑变得清醒,在他们公司里,这个步骤被称为“强制开机”。

启动起来的纪弥随之有了动力,去技术中心溜达一圈,对接完几桩公事,顺带送掉三杯拿铁。

这儿本来大佬云集,人均年龄比其他部门更高,有不少科研造诣极高的首席专家。

但总经理前年查出食道癌,治病卸下职务之后,有几位首席带团队陆续变动,高层的风格一度不再强势。

这两年人来人往,管理层逐渐被新生代顶上,期间有过兵荒马乱。

不过纪弥感觉得到,开年以来,这里变稳许多。

沈光意从校招开始就一直在中台,前阵子被提拔为主管,证明了高层还是看好内部的人员质量。

加上庞伦新官上任,挨个与职员们谈话,优化过部门的培养体系,给大家信心的同时,也减轻心理压力。

他们配合起来效果不错,互相补足短板,也容得下对方发挥影响,贺景延在用人方面有点眼光。

想到这里,纪弥有些沮丧,贺景延两三下扭转了中台的颓势,把所有人搞得服服帖帖,自己尚且要为别人犯拖延症头疼。

尽管鲍老师口口声声说会抓紧,但他在纪弥这里信誉破产。

去过中台后,纪弥放心不下,打算找鲍老师盯一眼。

“你要找鲍海青啊?我劝你别。”庞伦阻止。

纪弥问:“怎么了吗?”

庞伦压低声音:“他昨天问小沈借钱诶,说是存款都投定期理财了,家里突然出事需要钱。”

纪弥脚步一顿,想起鲍海青昨天的异常躁动和心不在焉。

“有没有说什么事?他最近负责的活很重要,要不然协调下人手。”

庞伦简直是百事通:“妈妈出车祸吧,他问小沈借了六万块,之前自己痛风请假过,刚好没多久。”

六万不是小数目,自然要问缘由,但沈光意没有打听太细。

互娱大部分人的社会关系很简单,时间被上班占据,每天接触的都是同事,彼此心防不是很重。

他就让鲍海青可以请假多照顾长辈,然后鲍海青说了谢谢,表示会安排时间尽量抽空。

“原来是这样。”纪弥低下头,看了眼自己买的普洱茶。

熟普洱养胃降脂,他本想带给鲍海青,如今想想作罢。

他代表了总办,光是出现在面前,就会给人带来压力,鲍海青现在大概很难承受。

或许纪弥可以体贴柔和一些,但自己不太愿意,这样会模糊应有的工作态度。

“不嫌弃的话,这杯给我喝吧。”庞伦伸出手,“我也很乐意承你的人情。”

纪弥笑了下,递去茶水:“谢谢你告诉我,差点就去添堵了。”

看着纪弥在这里忙里忙外,还想去其他组催钉子户,庞伦委婉地开口。

“你太负责了,这当然是很好的事情,但有的时候吧,首先要保全自己,别人没那么值得。”

纪弥一怔,回应:“我会注意的。”

五月底接着就是考核季,又需要提前准备暑期版本,大家都在连轴转,总办也不例外。

之后的一阵子,因为顶楼凑不齐人,他们的周会就地取消,准备下次直接开季度复盘。

纪弥虽然待在工位上的时间更多,但同样繁忙不休,从睁眼到闭眼,几乎没有歇下来的工夫。

不过,他提过锻炼身体,便说到做到,雷打不动地坚持了下来。

纪弥经常午休去做一些中轻度运动,贺景延要是有空的话,就会占用他隔壁的跑步机。

“今天付千遥约我出去吃火锅。”纪弥道,“不去健身房了,有些人请自由活动。”

说着“有些人”,其实只指某一位。

贺景延对此主动认领,角度刁钻道:“都开始主动报备行程了吗?”

纪弥扯了扯嘴角:“我怕你占着跑步机左顾右盼,能赖那里足足两个钟头。”

贺景延生搬硬套:“两小时而已,不会把你老板累着的,别太担心了。”

说时无意,话音落下之后,他又愣了下。

随即贺景延瞥向纪弥,看对方神色如常,应该是没有误会自己开黄腔。

纪弥确实满心拌嘴:“你就装逼吧。”

撂完这句话,他匆忙去找付千遥碰头,走出办公区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一顿。

“想什么呢?”付千遥纳闷,“你这个表情,好像看到了什么刺激内容。”

纪弥有些噎住,心想,贺景延分明什么也没给自己瞧。

他再摇了摇脑袋,知道贺景延没有下流意思,把自己多想的废料都给晃走。

纪弥转移话题:“话说你哪里收到了小红包啊,要积极地请我吃火锅?”

付千遥道:“千岛湖那会儿和Delay做了交易。”

纪弥:?

见好友变得紧张,付千遥诓他:“卖了你枕头上的几根头发丝,Delay好变态,怎么连这个都要。”

纪弥懵懵懂懂地说:“可我不掉头发啊。”

不经意间拉了仇恨,付千遥很后悔提供出一个炫耀的机会。

到火锅店,两人点完菜,边吃边聊。

付千遥道:“最近我们这儿春招进了些新人,他们好努力啊,入职第一天就熬到了半夜才走。”

“我第一天也差不多,安装完软件,就直接做单子。”纪弥回忆。

付千遥道:“话说我一直忘了问,校招生都应该有导师啊,你在总办没人带教能理解,为什么项目组那时候也没给你分?”

纪弥凉凉道:“本来分配过,但我来的时候,那个人正好被途科挖走。”

他补充:“项目组缺人,大家没时间收徒弟,看我能自己拉扯自己,这件事就糊弄过去了。”

付千遥安慰:“也好,那你可以说自己的第一个师父是Delay,起点高得其他人接不住。”

听着他叽叽喳喳,纪弥夹了一筷子肥牛,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对了,你和好多程序专家都打过交道,那认不认识鲍哥啊?”付千遥道。

纪弥抬起头:“鲍海青?”

“我和他在社交局上认识过,之前聊得还挺好,但最近不联系了。”付千遥描述。

“他昨天来问我借钱,开口就是三万,但我没有给……好像是他家有人出车祸了,经济有些困难,要不要和HRBP讲讲?”

付千遥再提起,之前有员工遇到难处,譬如亲人生重病,经过公司确认,可以发起内部捐款,或许鲍海青用得着。

纪弥闻言略微迟疑,再表示自己也会去了解。

“我见了HR就犯怵,你有空的话问一嘴吧。”付千遥道。

“不过他缺口不大,发工资就能还上,不想搞出大阵仗也正常。其实我想借来着,只是我的闲钱都上交爸妈去打理了。”

“叔叔阿姨也是帮你长远考虑。”纪弥说,“而且公司可以批贷款,鲍老师真有急事的话,应该有不少办法。”

没让付千遥顾虑,他琢磨,鲍海青不久问沈光意借过六万,现在又要借三万,事情感觉很严重?

纪弥没有管别人家务事的兴趣,但毕竟工作上打过交道,得知对方母亲出了意外,肯定有些同情。

除此之外,对方的消极状态影响了上下游同事,纪弥希望这能尽快调整过来。

由此不禁上了点心,纪弥想要找贺景延梳理这件事。

饭后,他回到写字楼,刷工牌推开大门,秘书们都不在。

纪弥差点以为这里没人,再一看,贺景延屈着胳膊趴在桌前。

他站在办公室门口杵了会儿,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贺景延睡着了,闭上眼睛休息的时候,没了平日里的张扬和锋芒,显得安静又斯文。

纪弥本以为自己对这张脸已经足够熟悉,然而在此刻,他好像与之刚认识一样,仔细地重新看了遍。

从眉骨到眼窝再到嘴唇,目光一寸寸蜿蜒下去。

以前纪弥就知道上司很英俊,这是非常客观和单薄的评价,如今却有别的想法。

贺景延的鼻梁很高挺,让人很想捏捏看。

贺景延的侧脸轮廓利落,很容易给人高冷不可接近的感觉,皮肤倒是瞧着很软,近观也没有瑕疵。

要是戳一下,手感又会怎么样?纪弥几乎在凝视。

单单论样貌的话,他根本想不到,就是眼前这个眉目傲慢的男人,在网上用亲昵的口吻喊自己“宝宝”。

时至今日,纪弥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继而默默拿出了手机,把Jing脱出黑名单,发了泄气般的“笨蛋”。

这下近在眼前,不用纪弥胡思乱想,贺景延的手机清清楚楚亮起屏幕。

推送消息的APP就是萌心。

[系统提醒:叮~Jing,你的“宝宝”发送了一条消息,快来看看ta想要和你说些什么吧!]

纪弥见状,从而闭了闭眼睫。

真是个混账,他在心里想。

此时贺景延还睡得安稳,实际上,他并不是松弛的性格。

最开始如果休息时间被别人靠近,贺景延会下意识地防备,紧接着就转醒过来。

他是对纪弥太不设防,也太过了解,多时候连头也不抬,听脚步声就能认出自己的助理。

看贺景延那么舒坦,纪弥很不爽,想把他掐醒。

指尖靠近后,终究没落下去。

纪弥只是触碰着桌面一角。

那里质地光滑,没有温度,但倒映了贺景延的影子。

第85章  发贴

下午一点半的时候,贺景延闹铃响了。

这里的午休从十二点开始,共有两个小时,还有一会儿才正式上班。

自觉的同事会等到结束再发工作消息,但也有人没这种界限感,不管是深夜还是中午,动不动拉群搞事业。

此时此刻,mī还没盼到同学解围,再郁闷地与他嘟囔。

[又是五分钟过去了……他再不来的话,我要被拖走了……]

说得语气这么艰难,贺景延不禁多留意了下,越看mī的请求越觉得古怪。

仿佛被什么人故意缠住,必须要依靠场外援助才能摆脱。

mī说到底是互娱事业群的员工,出了事公司也麻烦,贺景延不想看到他有个三长两短上新闻。

保险起见,贺景延决定多问一句。

Jing:[为什么你需要别人来假装?]

mī:[我有个叔叔特别热情,非要我明天去他那儿做客,所以我临时编了个表哥,讲自己有安排了。]

mī:[原先想搪塞下,你懂的,没想到他让我带表哥一起去……]

贺景延看着他的回答,微微蹙起眉。

Jing:[那你本来是什么安排,不能直接跟他讲么?]

mī向他坦白:[呃,闷在房间打一天游戏,到点了煮方便面。]

贺景延:“。”

照理来说,明天是阖家团圆的日子,mī就孤零零吃泡面?

场景乍看凄惨,可谓是引人同情。

但贺景延又想了想,自己往年赶项目上线,就是在公司里凑合着度过。

包括方溪云他们也同样,在外面漂泊打拼惯了,没什么特定日子必须团圆的概念。

尤其是年底的版本修罗场之后,很多员工累得够呛,懒得去挤春运的热闹,宁可躺在出租屋里一个人缓缓。

有时候被当地的亲戚知道,邀请去串门,大家往往还不愿动弹。

思及此,贺景延笑了下,心想,这不算难见的事情吧?

自己之前连着五年,都是拿外卖当年夜饭,也从没觉得有什么。

只是在来的路上,听纪弥说要吃外卖,贺景延却莫名停顿,觉得心里哪块地方被戳了一下。

而且陷进去以后,半天没能复原,就这么留在那里,带着纪弥的指纹。

如果纪弥流露郁闷,甚至无需开口挽留,贺景延都会把机票作废。

只是纪弥完全没有。

他表现得不用任何人陪伴,贺景延也被剔除在外。

可能是往常真的少做了好事,命运没怎么眷顾,让他事业上平步青云,转头在纪弥这里栽个跟头。纪弥:“……”

“你一个月转我四千吧。”贺景延报出理想金额。

纪弥经历了魔幻的租金,对眼前开出的价格不可思议。

他犹豫地问:“这是不是太少了点?”

“自己发出去的补贴自己收回来,意义很特别。”贺景延道,“听上去像个十恶不赦的大资本家。”

纪弥:“。”

你们资本家的爽点很难懂。

这下横竖有一个去处,到了月底也不会四处漂泊,纪弥没再为住宿发愁。

休假结束回到公司,他收到了在日本下单的电动滑板。

每天中午吃完饭,太阳正当暖和,纪弥就拿着滑板围绕园区溜达一圈。

因为担心他摔跤,秘书室的三个人就坐长椅上,一边远远观望,一边享受难得的清闲时刻。

他们捧着咖啡厅的饮料,看纪弥从磕磕绊绊进步到勉强能耍帅。

这种时候,贺景延一般不在,偶尔路过也只是望去几眼,很快就匆匆回到写字楼。

事业群准备立一个新的在研项目,类型赛道和核心玩法基本敲定。

贺景延去日本之前,已经着手走审批流程,如今玩了一趟回来,正式开始组建团队。

这是他接手互娱后第一次做立项,行事依旧雷厉风行,动向也透露了事业群今后的侧重点。

MMO也好,RPG也罢,这些品类在中短期的爆发力还算惊人,长线经营的流水表现排不上出众。

贺景延是个野心家,从没满足于复制稳妥路径,准备探索战术竞技类。

往后的产品将从泛娱乐过度到重玩法,更深度地开发移动端游戏的可能性。

“预期规模六百多个人,全流程做工业化产出,这笔资金真能批下来?”纪弥瞧着提案,吃惊。

贺景延这几天连轴转,就是为了这件事,好不容易才能歇会儿。

“最开始董事会没同意,不过我挂名亲自盯,他们反正打钱了。”

他喝了口冷茶,道:“麻烦的是挖人,我倾向于找内部的专家,一个个都被工作室死死捂着。”

“制作人是谁呢?”纪弥道。

报名字没用,贺景延简单概括了一下履历。

“上过三款独立游戏,也在国外做了3A项目的开发,有才华不过资历还浅。”

纪弥说:“那主策划和主程序需要经验丰富吧。”

“是,不过他挑中的策划算不上资深。”

游戏业向来是个英雄出少年的地方,这方面贺景延倒是不卡死,与项目足够匹配就可以。

贺景延嗤了声:“那策划的主管不同意放人,刚演完一哭二闹三上吊。”

同一个事业群里,互相争抢资源的事情时常发生,纪弥听说过好几次。

见贺景延也被卷入这种事,他稀奇:“你劝架了没有?”

贺景延面无表情:“他威胁我们说想跳楼,我只是善意地提醒了他一下。”

“在他跳下去的第二天,他手底下其他大头兵无依无靠,全部会被拉去给新项目填表,连给他守孝的空闲都没有。”

纪弥:“。”

这对于一个领地意识极强的主管来说,未免太残忍了吧?

他没与贺景延闲聊太久,眼神扫过白纸黑字的提案,然后对接了几个重点需求的新动态。

在这期间,贺景延的手机至少响了四次,每一通都来自于不同的部门。

纪弥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是进了一趟总裁办公室,OC上的未读消息能积累上百条。

“纪弥。”贺景延喊他。

纪弥敲着键盘,微微提高嗓音:“怎么了?有事忘记说?”

贺景延从里面走出来,停在他的工位旁边,看向电脑里繁重的待办事项。

他道:“这周六没有排急事,你要开始搬行李么?”

啪嗒。

纪弥不小心敲错了一个键,风急火燎地摁了删除,干脆将一整行草稿全部清空。

见状,贺景延短促地笑了一下。

“小纪老师,你慌什么呢?”他问,“我这儿又不是盘丝洞。”

纪弥不禁压低声音,目光也有些游离。

“是打算周六搬来着……干嘛,你是在等吗?”

贺景延难得当好人,估计是太不适应了,天天注意着门禁的点,就是没等来纪弥的消息。每个人都样貌陌生,纪弥不知道谁是Jing,谁在留意自己。

mī:[是你投的视频吗?你怎么猜到我会来这儿?]

街头偶遇不是没有可能,虽然自己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但对方见过自己的照片。

只是四周商厦林立,有不少户外的Led屏,怎么Jing就清楚自己的动向?

思及此,纪弥又左右转了转脑袋。

Jing默认了视频出处,但说:[我不知道。]

纪弥困惑地愣住,随后Jing解答:[所以不管你在哪条街,每块屏幕上都有。]

看到这句话,纪弥仓促停下寻找的脚步。

红绿灯变化了几轮,他迟迟没有挪动,立在那里又看了几眼商场。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Jing与他只隔了一条马路。

对面坐落着许多独立咖啡店,大都市的上班族们喜欢这一口醇香,即便是周五的晚上,店里生意依然不错。

门店面积狭窄,只够摆下吧台和几把椅子,有情侣捧着纸杯有说有笑。

刚才商场那边一番大动静,客人们连同店家不顾温度,都跑到外面凑热闹,而贺景延却走了进来。

他待在玻璃木门的后面,远远看纪弥发愣,再瞧见纪弥变得雀跃。

手机传来两声振动,mī打来了电话。

接通过后,熟悉的嗓音用着陌生的语调,纪弥很少在公司里如此情绪外露。

“谢谢。”纪弥很欣喜,“我在外滩旁边看到了,特别漂亮,好多人都在拍照!”

贺景延这边不仅语调变化,搭上了变声器,连音色都不一样。

“心情好点了吗?”他问。

纪弥回答:“嗯……对不起,我也没有很难受,但浪费你花了那么多的钱。”

贺景延道:“有效果就没浪费,你心里压力很大,要不要找上级和PM沟通?”

“没那么金贵。”纪弥笑着说,“能接触S级的在研游戏,我觉得是一种幸运。”

之前确实感到疲倦,心里也有些乱,不过他的调节能力向来优秀,默默消化一会儿便能努力担起责任。

这般压力对他来说不怎么能算作困难,自己都不太在意。

第一次被人如此照顾情绪,他有些手足无措,不懂该如何招架才好。

他青涩得词穷:“谢谢你愿意陪我,现在我很开心。”

贺景延勾起嘴角:“之前你跟我讲八卦,今晚当是为八卦买单,我消费得也很开心。”

纪弥心虚地说:“那些传闻真真假假,你不要完全相信。”

贺景延使坏:“怎么,互娱的老板又弯了?”

纪弥含糊道:“我怎么能实时跟踪他的性取向啊?建议你直接去鸿拟园区采访Delay,这时候人家肯定在加班。”

贺景延轻轻嗤笑:“你对他的行程倒是了如指掌,装了监控摄像头吗?”

纪弥哼声:“我对互娱老板自带感应雷达,比商业间谍还管用,友商别太眼红。”

贺景延捧哏:“那么厉害?”

被这么一夸,纪弥又老实交代:“事业批除了工作能干嘛?”

贺景延磨了磨后槽牙,简直要被他的刻板印象气笑。

回到公司,两个人在茶水间碰面,纪弥打起了精神,走路还蹦蹦跳跳。

他性格虽然细腻敏感,但并不柔弱,反之特别有韧性,不是会被困境打败的人。

从上百位候选简历里脱颖而出,一秘和HR在面试时并不是看脸。

尽管他不需要被担忧,但贺景延忍不住在意,多瞧了好几眼。

纪弥与他对视,因为心情很好,所以看着领导都觉顺眼,顺带着搭话。

“快要九点钟了,少喝茶和咖啡吧。”他道。

说的时候,贺景延的陶瓷杯刚接完热水,正准备放到咖啡机上面。

纪弥这么讲完,拿过他的杯子,往里放了两勺自带的橙汁速溶粉。

酸酸甜甜的口感提神醒脑,之后一个坐在办公室不远处,一个坐在办公室里面。

中间Noah回来过一次,因为业务上涉及到不懂的技术模块,找纪弥请教怎么调试指令。

Noah与贺景延共事了好几年,从贺景延刚进公司那会儿,这人便在做互娱的副经理秘书。真心爱你的人肯定没法容忍,他怎么只能一直隔着屏幕爱你。”

闻言,纪弥愣着眨了眨眼,又被贺景延递过餐盘。

他有些神游地接过盘子,再被对方示意,自己先去窗口挑菜。

“吃饭吧。”贺景延落在他的后面,提醒。

似乎刚才的认真只是错觉,贺景延转眼又是漫不经心的腔调。

他再刻意说:“身为上司看到下属的事业原地踏步,肯定也没办法熬着,但你要是不乐意离开我……”

纪弥像听故事:“你会干嘛?”

贺景延假惺惺地唏嘘:“我能反抗什么啊,就只能被霸占了。”

纪弥:“。”

从窗口找到贺景延爱吃的最后一盘凉拌海蜇,他稳稳当当放在贺景延的餐盘里。

他道:“你也吃吧,多点力气好防身。”

尽管贺景延向来不着调,但不得不说,两人聊完天,纪弥开朗许多。

在正事上,上司还是很靠谱的,纪弥想着。

之前居然把人怀疑成批马甲的骗子,多少有一点白眼狼了。

纪弥思及此,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

自己的性格过于提防,又容易往最坏处打算,其实不应该待人如此。

温度变得暖和起来,纪弥与贺景延可以坐在庭院里吃饭,园区里出现了装饰性的应季花架。

写字大楼一如纪弥报到的那天,建筑高耸亮丽,所有人步履匆忙。

那个时候,纪弥跟在HR后面去签合同,走进电梯暗自感叹,楼层键有整整三大排。

而纪弥现在下班,电梯从顶楼坐到一楼。

“这次再拒绝,该是第几次了?”纪弥选择听贺景延的话,尝试和Jing提出见面。

他没和往常一样随性,打开手机的备忘录,在里面打了好几次草稿。

邀请春游是否太无聊?去了郊区等于喂蚊虫。

那吃饭呢?找一家最近有演出活动的饭店,应该是个很好的话头。

纪弥删删改改,直到坐上出租车,都没有决心发出去。

平日里做事那么利落,此刻却别扭得要命,他内心唾弃自己,真是好不爽快。

发喜帖的都没他这般郑重,纪弥为了给自己的拖拉找借口,美其名曰

他是混血儿,五官和身材更偏向来自意大利的父亲,在人群中高出一截,乍看的话会有些不适应。

但贺景延之前在美国念书,周围白种人更多,加上自身个子颀长,从没觉得Noah有哪里不顺眼。

但今晚,Noah在纪弥的工位旁边叽叽喳喳半天,贺景延倒是把人当做眼中钉了。

他纳闷Noah怎么长得那么高大,跟个芭蕉扇一样杵在纪弥身侧,完全挡住了自己偷看的视线。

“我搞懂了,麻烦你解释这么小半天。”Noah完全没注意有视线戳在自己背后。

纪弥弯起眼睫:“没关系,有问题还可以随时找。”

Noah看了眼时间:“那么晚了你早点回去吧,刚搬完公寓,不多去感受下新家?”

纪弥瞧对方没有下班的意思,也赖在公司:“我写完手头的文档就走。”

做完这些,他去找贺景延汇报进度。

然而,他对此果断否认。

“不,只是保姆阿姨晒了你的棉被,问我客卧怎么空荡荡的不像是住着人。”

纪弥很好骗,立即豁然开朗地“噢”了一声。

紧接着,他后知后觉地紧张,左顾右盼确定秘书们没听到这场对话,连人带椅子往旁边挪了挪。

“说起来你如果待会儿要下楼,帮我拿个东西可以吗?”

纪弥拜托着,有些迟疑地嘀咕。

“可能是我昨天买的快递,保安打电话过来,说是写了我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就搁在西一门。”

大城市的快递一向派发快捷,所以纪弥没有多想。

目前忙得脱不开身,他抓到人就用,大胆地使唤老板。

贺景延等下有版本会议,碰巧靠近那边,不过是顺手的事情,便答应了散会后过去拿。

傍晚,西一门由于位置偏僻,没有安放外卖柜,在休息时间显得格外清冷。

贺景延回过神来,怕这么深想下去,会情不自禁地取消机票。

那也太莽撞了,扭头回去的话,画面该多好笑啊?

自己又不是愣头青,做不住这种事。

贺景延轻轻地嗤了声,决定从现在开始积攒人品,尝试着变成善良热心的好脾气。

Jing:[你同学回你了没?]

mī有气无力地回复:[快变成望友石了。]

Jing:[要出场顶锅的是哪位亲戚,我看看我行不行。]

mī看到他态度松动,瞬间支棱起来。

[是我捏造的表哥,设定成了扬州人,在沪市务工,隔三差五会和我联系,准备明天带我下馆子。]

[性格很大男子主义,所以你讲话语气可以硬一点,千万不能被叔叔说服!]

贺景延一看这两条消息,居然连设定都出来了,瞎扯也是一门技术活。

消化信息量的工夫,mī急忙补充。

[对了,表哥现在是刚下班,提到的话可别露馅啊。]

噼里啪啦打完一堆前置条件,自知这样太过麻烦,也担心网友看了反悔,mī再度表示自己可以有偿。

Jing回复:[不用,我不收钱。]

mī:[我担心叔叔话多,两三分钟不够聊,你的时薪是多少呢?我会折算给你的。]

贺景延不需要物质回报,再者说,如果按照mī的计价方式,这么一通电话下来,对方的年底奖金怕是直接烧完了。

Jing跳过这个话题,挑着重点问:[话说你表哥的工作是?]

mī忸怩半天,没敢撒谎:[工地搬砖,铁血糙汉。]

贺景延迟滞了半秒钟,接话:[你还是等等你同学吧。]

mī:[我认识的这圈人里,只有你最合适了!同学和我一个年纪,装起来压根不像!]

贺景延看了很无语,那么自己合适在哪里?

mī将为自己的错误评估付出代价。

五分钟还痛改前非,决定从此当好人,现在贺景延又冒坏水了,哪管mī的死活。

他生怕自己搞不砸事情,立即安装了变声插件。

挑选期间,工作人员走了过来,贴心地提醒行程。

“贺先生,您的航班快准备登机了,现在过去吗?”她问。

贺景延看了眼腕表,留有的时间绰绰有余,便不着急起身。

在五花八门的变声模式里,他精挑细选,对比了半天,一度想要使用恐怖片音效。

工作人员端庄挺拔地等在旁边,暗中打量着年轻多金的青年。

所以,他不假思索地保证:“我无所谓。”

生怕贺景延不信,他举例:“我爸犯病就砸东西和找人吵架,要是真有那种场面,我也看得多了。”

“可我的确有私心。”贺景延回答。

似是讨饶,他的语气却固执:“纪弥,我会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