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0年12月8日

药香 by cc小夕(39 – 57)

39

咚——解雨辰被毫不留情的扔到床上。

“叶泽,不要让人进来!”苏凌桁淡淡的吩咐,空气动了一下,似乎有人出去了。大步跨到床上,按住刚刚翻身起来的解雨辰,俯身就吻下去。

解雨辰先是被摔得七晕八素,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上就压了一个人,唇被吻住。惊吓之余,解雨辰咬紧了牙,不让那可恨的人探进来。

胡乱啃咬了一阵,苏凌桁抬起头,一瞬不瞬的看着解雨辰。他真的生气了,这个人到底懂不懂自己到底有多在乎他,居然用那样的口气和自己说话,不怕伤了自己的心吗?

身上的重量减轻了,解雨辰静静的看着明显是生气了的苏凌桁,心里一阵酸楚。看看吧,这才是这个人真实的样子,气息如狼,自己不过是他眼前一块美味的肉,“苏大人胡闹够了没有?可否放开小民了?”

“解雨辰!”苏凌桁忍不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一字一顿的说。

不管平时解雨辰怎么跟自己过不去,自己忍了就算了,今天!他不该这么对自己,应付那些嫣嫣袅袅是自己愿意的?他那样做不知道是为了谁?!他不领情就罢了,居然还生气!真想揍他!

解雨辰没有说话,鼓足了勇气和苏凌桁对瞪。他知道自己今天有些反常,不单是因为那些女人,还因为……眼前这个人,对自己的好,记在心里就好。他明白的,他和苏凌桁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他的世界只有解家,而苏凌桁……吴邪说的对,这个人不是表面那样的简单。

“你放过我吧,我要回家了。”解雨辰收了目光,平静的看着苏凌桁。

像是无力的要求,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他真的累了,原本把吴邪送到这里,自己就该回去的。可是遇到了这个人,死缠烂打的绑住自己,和他纠纠缠缠了那么些日子,自己终于还是累了。他和自己都是骄傲的人,谁能为谁改变什么?什么都不会改变,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把彼此绑在一起?

苏凌桁身体一震,钳制着解雨辰的手松了些,趁此机会,解雨辰闪到了房间的角落,“你……不要对吴邪出手,算是我求你。”

“哼!你不是不相信我吗,为什么还要求我?”苏凌桁心如刀绞,他不怨解雨辰,真的,一点也不怪他。

他知道他们两个人若真的要在一起,必定是要有一方放弃所要保护的东西。苏凌桁冷笑,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这条命就是那个人的,那个自己叫做父亲的人。这辈子是逃不掉了,所以自己才会这样想要让阿宁自由。所以,跟他分开,是必然。

“苏凌桁,谢谢你!还有,你不要来追我,你找不到我的。”

解雨辰从始至终没有再回头看苏凌桁一眼,他知道凭自己是无法逃离苏凌桁的控制。所以,他把吴邪给他的药涂在了自己唇上,吴邪说,那是可以让人没有力气的药,失去了力气的苏凌桁肯定是追不到自己的。

解雨辰没有回头,所以他没有看到苏凌桁红得不正常的脸。

40

“瓶子,抱抱!”吴邪半躺在床上,朝张起灵伸出手,嘟起嘴,吵着要张起灵抱。

张起灵放好衣服,转身抱了吴邪在怀里,伸出手按压着他的太阳穴,“喝酒了?”

“恩,只喝了一点点。”

钝痛的脑袋在张起灵力度适中的按摩下清明了些许,吴邪挪动着身体,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靠在张起灵怀里,安静的享受他的宠爱。

“对了,小花说那天有九门的人。”

“九门?王盟,下去查!”张起灵的手指顿了顿,朝暗处低声吩咐。

怀里的吴邪动了动,伸头看看角落又缩回张起灵怀里,“那个人叫王盟?名字真不霸气。”

从将军府回来之后,只要是张起灵在的地方,黑暗中总是隐着人,这个人应该是精通隐匿之术,就算是吴邪也只能隐隐的感觉到有人的存在。吴邪对这个人一向是很好奇,想偷偷看看,但是想到那天在文林殿里被张起灵吃干抹尽的全过程都被这个人看见了,吴邪就没有了勇气。张起灵继续替吴邪纾缓着头疼,吴邪静静的靠在他怀里,两人静静的享受着出了药香谷就变得很奢侈的两人世界。

“陛下,有吴大人的信。”露月把手中的纸片递给吴邪,刚才自己在给吴大人做夏天的衣服,忽然有一团纸掉到自己跟前,捡起来一看,似乎是一封信。

“什么?!瓶子,我去看看小花,他要回去了。”

“我跟你去。”张起灵拉住吴邪,他不放心吴邪一个人出去。苏建文那个老狐狸不知道还会有什么花招,还有刚才说的那个九门。

吴邪轻轻推了一下张起灵,笑道:“没事的,就在外面,小花肯定没有走远的,我去去就来。”

“不行!”

“哎呀,大不了露月跟我一起去。”没等张起灵再次反对,吴邪拉着露月一个溜烟就跑出去了。末了,传来吴邪渐远的声音,“好好休息哦。”

吴邪不是不知道张起灵在担心什么,他不放心自己,自己同样也不放心他。每天要处理那么些事情,今天更是被迫应酬那些人,他也会心疼瓶子的。信是小花写的,所以他肯定没有走远,追上去也不是难事情。不过吴邪很奇怪,他怎么忽然就说要回去了呢?是因为那个苏凌桁吗?

“小花!”果然才跑出去了不远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吴邪叫住正要离去的解雨臣,一个起落停在他面前,“怎么要走了?”

“不走我在这里看你们恩恩爱爱啊?”对于吴邪的出现,解雨辰一点都不奇怪,笑眯眯的看着吴邪。看到居然是吴邪一个人出来的,不禁皱了皱眉头,“张起灵呢?”

“小花,跟你说正事呢,怎么会突然要走了?”吴邪不悦的提高了声音,小花是怎么回事啊,忽然说要回去,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但是看他那个样子,跟平时也没有什么不同,难道是想回去了所以要回去了?

“吴邪,你要好好的哦,要是张起灵欺负你了,就回来找我。”一脸嬉笑的解雨臣忽然很认真的看着吴邪,黑暗中他的脸看不清表情。

吴邪怔怔看着忽然严肃的解雨臣,心中百转千回,“发生什么事情了?是苏……”

“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解雨臣像是怕听到那个人的名字,马上打断了吴邪的话,迅速转了身是要离去。才准备迈出脚步,想到了什么,转身再看着吴邪,犹豫了一会,“你给的那个药……我给苏凌桁吃了,明天你去看看他吧。”

吴邪正打算拉住解雨臣,听他这么一说,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他给小花的药?思绪回到第一次到将军府的那天,小花急吼吼的找到自己,拿走了春晓……他说给谁吃了?苏凌桁!老天啊,那个药……

“你,你给他吃了?然后呢?”

“然后?我就来找你了。”解雨臣疑惑的看着吴邪一脸焦急的样子,那个药不是毒药吧,只是会失去力气而已嘛,为什么他这么的着急?

41

吴邪抓住解雨辰的手臂,拉着他就向外走去。中了春晓可不是好玩的,先不说那个药性的霸道,单是药性过了之后会让人三天之内手脚无力这点就让人很头疼。早知道小花是要用这个东西来对付苏凌桁就不给他了。

“我们去将军府。”

两人快速的在房顶移动着,吴邪一心想着不要给苏凌桁惹急了,没有注意到身边越来越不协调的气氛。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周围几乎没有了生气,冬天的夜飘着零星的雪花,夜静得有些不寻常。

“吴邪,感觉到了么?”

解雨辰一个纵身,跃到吴邪前面,挡下了吴邪的脚步。四周静得有些过分了,就算现在是在大街上,但是就算是很冷得天,总是有几家店铺会开着门的。吴邪经解雨辰的提醒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周围。

“屋顶四人,街角两人,屋子里五人!我们被包围了。”

吴邪心一沉,这么多人来围攻两个人,而且各个是好手,今天怕是走不掉了。吴邪警戒的看着周围的人,背靠着小花,静静的与那些人对峙着。在这个时候,要是谁先动了手,那方就很有可能失去先机。夜极静,只有寒风呼呼的吹。

“吴大人!”

露月忽然从远处飞掠过来,看见吴邪警戒的站在街道上,心暗叫不好。难道遇到什么事情了?露月的到来像是按下了行动的按钮,黑暗中的黑影瞬间发动“嗖嗖”窜出来,袭向包围圈中的人。

“吴邪小心!”

就在黑影扑向自己所在的地方时,解雨辰就发现了,所有人的气息都锁定了吴邪。这些人的目标不是自己!

解雨辰慌了,如果他们的目标是吴邪和自己,至少还有得一拼,如果只是吴邪,那目标太小了。吴邪正被两个人左右围攻。这些人显然是专门为抓吴邪找来的,就算是吴邪身怀天下第一的轻功竟然也躲不过两人的纠缠。

那两人配合默契,虽然速度及不上吴邪,但是总能在一个人失手之后另一个迅速的补上空缺,愣是有把吴邪团团围住的错觉。露月和解雨辰也各被一人缠上,想去支援吴邪却是脱不开身。

恍然间,黑暗中有细小的破空声,解雨臣一掌震飞身边的人,回头看吴邪,正好看见他被一人推向那个暗器。来不及多想飞掠过去挡在吴邪的身前。

噗——是利器穿过肉体的声音!

“哼!”

“小花?!”吴邪接住倒下的解雨辰,手中一片温热。

“快走,他们的目标是你。你回去告诉张起灵,不要生气,把这个交给他。”

吴邪轻轻放下解雨辰,从怀中掏出一直贴身带着的小梳子塞进解雨辰手里。他不打算反抗了,很明显,今天这次围击是蓄谋已久的,如果继续放抗下去,小花和露月很可能被杀。转身向把自己团团围住的黑衣人淡淡道:“我跟你们走。”

“不!吴大人,你不能跟他们走!”露月尖叫着扑上去拉扯着抓着吴邪手臂的黑衣人的手,吴大人不能跟这些人走,绝对不能!虽然不清楚这些人是谁,抓了吴邪有什么目的,但是自己潜意识里就不希望吴邪跟着这些人走。

“杀了她。”被抓着人淡淡瞥了一眼露月,朝身后的人淡淡的吩咐。刺啦——吴邪身体一凉,身上的衣物被扒了个光,还没来得及阻止,头皮一痛,头发被人紧紧的抓住,里里外外的被翻了一遍。

“不!不要杀她,杀了她你们就不要想从我身上得到任何东西!”现在已经没心思想自己是光着身子在寒风中,听到要杀了露月,吴邪挣扎着。

绝对不能让这些人伤了露月。为首的黑衣人看看天色,挥手示意其中一个黑衣人,那人点点头,一个手刀落下,劈向露月。吴邪后颈一痛,也陷入了昏迷。

42

不知道过了多久,解雨辰渐渐从昏迷中醒来,身上已经铺了薄薄一层雪花。身体冷得不像自己的,连呼吸都觉等像拿了一把刀子插进身体。试着动了动身体,右肩一阵麻木。

解雨辰无力的瘫倒,右肩看来是废了呀,真想就这样死在这里算了,这辈子最怕疼,要是硬要起来,被冰冻在地上的伤口得有多疼?!不过,天真被抓走了,生死未卜,自己可不能死在这里。

咬着牙,用左手撑着身体翻了个身。因为流了血,右肩冻在了地板上,因为要翻身,衣服都被扯下了一大块,“撕,真疼!”

终于站起来,解雨辰眼前一片模糊,冰冷的风灌进身体,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破人偶,被寒风吹得左右摇晃。稍稍喘了口气,解雨辰挪动着脚步,朝前一步一步走去。还好,这里离将军府已经不远了,就算再怎么不想见那个人,现在自己也只能去找他了。

一步,两步,随着解雨辰的前进,身后留下一道血色的痕迹。苏凌桁顶着满身的不适找了大半个城,在咬牙切齿发誓要找到那个胆敢对自己下春药人,然后把他绑在床上,好好让他尝尝这滋味!

在火光的照耀中,苏凌桁隐隐看到那个可恶的人。来不及想什么,在手下惊诧的眼神中飞快的走上前,狠狠揪住那个摇摇晃晃的人影抱在怀里,“解雨辰!你找死吗!你……怎么了?喂!”

才把那人抱紧,苏凌桁就感觉到了不对劲。这幅身体太僵硬,冰冷得不像一个活人,还有那淡淡的血腥味……原本在看到这个人而放下的心瞬间提得更高。

横抱起身体软下去的人,看到了沾满血渍的右边身体以及身后那一条长长的血迹,苏凌桁倒吸一口气,顾不了自己身体的不适,飞身往府里赶,“找医生,快!”

“吴邪……吴邪被……抓了。”解雨辰隐约间听见了苏凌桁的声音,努力睁开眼睛,抓住苏凌桁的袖子气若游丝。

苏凌桁低头诧异的看着解雨辰,吴邪被抓了?会是谁?那个老头子?

“咳咳,救……救他。”

“别说话,放心吧。”

将军府近在眼前,苏凌桁加快了脚步。一丝血液顺着那精致的下巴滑进衣领里。苏凌桁眼神暗了暗,抱紧了怀里的人。还是不可避免的到了这一步了么?都不用张起灵动手,自己差点就失去了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到了做出选择的时候?

早就已经有人先通知了府上的人。才跨进府里,一群待命的人就围了上来,放下手中的人,马上有人接手了接下来的事情。苏凌桁退到一边,握紧了拳看着床上眉头紧皱的人。

“叶泽,在我回来之前照顾好他。”转身离开,是时候该好好考虑一下了。是他还是另一个他,在自己心底,到底是谁比较重要。

张起灵负手站在殿外,吴邪还没有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果然自己该跟着他一起去的,不在他身边,总觉得不放心。

“谁?!”门外的士兵一阵慌乱,张起灵不悦的皱眉。真是个不讨喜的地方,这么晚了还吵吵闹闹的。

碰——门被大力推开,一身杀气的苏凌桁冲进来。看见张起灵站在灯光中,静静的看着他,隐约间透出一丝寂寥。

苏凌桁呆了呆,这样的张起灵他没有见过,平时见的他就算只是站在那里都能给人淡淡的压迫感,一举一动间毫无破绽,像是一个完整的圆。而现在的他,说不上是哪里少了什么,感觉……

“什么事?”

“吴邪被抓了。”

苏凌桁来不及考虑,直接说出了今晚来的目的。如果他知道这样直接说出“吴邪被抓了”这样的话会造成这样惨烈的结果,他一定会选择一个委婉点得方式告诉张起灵这件事情。

43

“什么?”张起灵眯起眼睛,看着衣服上沾了血迹的苏凌桁,声音冷冷的,像是一道冰冷的锥子。

苏凌桁上前,走进照耀张起灵的那片灯光里,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睛,慢慢的再说了一遍,“吴邪被抓了,不是我的人。”

在自己的凝视下,那双眼睛以可见的速度变红,以张起灵为中心,刮起一阵寒风。苏凌桁惊恐的退后一步,张起灵是怎么了?那血红的眼睛,无风而起的头发,甚至是内力不错的自己也畏惧此时他散发出来的气势。

“王盟!”低低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传出的,带着浓重的血腥和杀气。声音才出,一个人影跪在张起灵面前,在那阵狂风下,他的身形有些不稳,却是坚定的跪着。

“你,带路!”

“去……去哪?”

苏凌桁悄悄握紧了拳,有些呆滞的看着张起灵。如果可以,现在他是非常想要逃离这个修罗一样的男人。可是他的目光转向这边的时候,那冰冷的气息就锁定了自己。

“叫你带路,没听见吗?”张起灵的声音又低了几分。

现在的他无法思考,全身的血液都在鼓噪沸腾着。压不住的嗜血念头侵蚀着他的理智,唯一能想起的就是要找到吴邪。见苏凌桁还站在那里没有动静,身形一晃从原地消失,那速度比平时不知道快了多少。来到苏凌桁面前,抬起手,拍下去。

“住手!”忽然一道人影撞进来,从张起灵的袭击下救走了苏凌桁,站到了院子的角落,“你……你敢动他,咳咳……”

解雨辰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右肩的痛让他思维混沌不清。想起吴邪之前说的话,总觉得会出事情。果然,当自己赶到昭日殿的时候,正好看见张起灵抬起手想要拍下去的场景。

张起灵虽然平时就很冷漠,看谁都是冷冷的。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对熟悉的人下狠手,那一掌要是拍下去,苏凌桁的半边身子怕是要碎了。身体比思想更快了一步,那样的张起灵让自己感到害怕,他有些明白了,吴邪为什么会那样郑重的交代自己。

“解雨辰?你!”苏凌桁从震惊中回过伸来,看见解雨辰挡在自己面前,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诧异之后是愤怒,不是叫叶泽照顾好他的吗?为什么这个该躺在床上接受治疗的人会在这里?一把拉过解雨辰,支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原本想要爆出的愤怒的话在碰到那单薄的身体后全部化为了感动,堵在胸口。

解雨辰现在来不及理苏凌桁,努力保持着清醒与张起灵对峙。忽然想到吴邪给自己的梳子,解雨辰颤抖着手从怀里拿出梳子,朝张起灵扔过去,“吴邪给你的,他走……咳咳,走的时候没有受伤,叫我把梳子交给你,叫你不要生气。”

靠在苏凌桁怀里,喘了会气,抓紧了揽住自己腰的手,不让自己倒下去。吴邪现在生死未卜,自己不能先倒下。

“抓他的人是九门的,你……在耽搁,吴邪……”话还没有说完,解雨辰眼前一黑,倒了在了苏凌桁怀里。

在醒来之前,隐约间听到了大夫的讨论,自己右肩中的暗器,好像正是九门的独有暗器。这么看来,捉走吴邪的人,确实是九门的人。不知道怎么的,知道不是苏凌桁干的,解雨辰竟然觉得很欣慰。至少,他还没有对自己下狠手,不是吗?

接住解雨辰冰凉的身体,苏凌桁一阵沉默。他然明白了张起灵,他那从容不迫的气质是因为有那个人在身边,少了那个人,连呼吸都是寂寞的,吴邪是张起灵的另一半。

44

张起灵握着解雨辰带来的小梳子,梳子传来淡淡药香平复了内心的暴躁。对,现在不能乱了阵脚,先找到吴邪的下落才是最重要的。沾染了血红的眸子渐渐恢复了清明,肆意的狂风趋近平息。

“王盟,告诉忠叔全力寻找吴邪的下落。”

跪在身侧的影子应声消失,张起灵看着苏凌桁消失的方向出神。吴邪是去找解雨辰然后遇袭的,解雨辰肩膀的伤势那个时候留下的吗?那他中的毒……起身追去,解雨辰中了毒,若是不解怕是活不过去。

练武场旁边的小屋内,一盏油灯照亮了简陋桌上的一片。忠叔坐在桌前,就着微弱的灯光,细细看着一叠厚厚的书信。

火光微微震了一下,王盟推门而入,“大人,陛下传话全力追查吴邪下落。”

忠叔闻言从信上移开目光,定定的看着王盟半晌,忽然一声冷笑,“哼,才几天就忘了谁才是主人了?”

“王盟谨记您的教诲,记得主人是天,不可违抗。小人自当是听从陛下的吩咐。”王盟站在一旁,不动声色的说。

不过几个月,在忠叔手下被训练的人死伤超过一大半,能活下来的人,不是功夫过硬就是心够狠。最后能活下来的人,在那段时间中除了抹掉一身的傲骨,还有一句话深埋进心底:主人是天,不可违抗!

“你是说……你的主人是陛下?!”无言的回答。

“好,好,好!你好!”忠叔怒急反笑,好啊!这就是他教出来的好弟子,都不用血蛊了,居然能如此听话!

“你行啊,果不然是条听话的狗!“

“谢忠叔夸奖,陛下交代事情希望您能照办。”王盟加重了“照办”两个字,现在他的主人是那个叫张起灵的人。

所以,心自然就得向着他,这个忠叔说是忠于陛下,不如说是忠于先皇。拼了命都是要让这宁国的江山稳稳当当,现在的陛下,不过是一颗棋子,用来稳住动荡的局势。对,都是棋子,当然是相互帮助。

“告诉陛下,忠叔自当竭尽全力。”不再看王盟,收回目光,忠叔不咸不淡的说。

他当然知道吴邪被抓了,虽然那些巡夜的侍卫不是经自己的手调走的,但是能做到这一步的人想想都知道是谁。也正好,苏建文那个老贼算是替自己办了一件事。

至于找人嘛,可以慢慢来,九门是出了名的神秘,自己才接手了皇家的一小部分势力,能派上大用场的还在苏凌桁那里呢,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夺回苏家手上的势力。忠叔目光变得深远,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转过手心,看着手心处那两点嫣红。

“陛下,忠远必定不会辜负您的重托。”答应了先皇,要保住宁国的江山。

就算自己成为罪人,就算是被人说是忘恩负义,被天下人唾弃,他也要做。就算是被那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人恨,只要完成先皇的遗愿,自己一定会以死谢罪。

45

将军府内,一片混乱。

“找到了吗?”

“没有!啊,回来了,将军!”

“让开,医生呢?”苏凌桁抱着昏迷的解雨臣,一脚踢开挡在前面的人,大叫着找医生。怀里人的血一直流个不停,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将军,你可回来了,那位公子不……啊,您找到他了?!”老管家也失去了一贯的冷静,看见将军怀里的人,一颗心终于放下来。连忙召集了混乱的下人,吩咐他们各归其位。

“将军,大夫一直在院子里侯着呢。可是这位公子的伤势有些麻烦,要是要取出那个暗器,得剜掉周围被绞住的肉,可是公子还中了毒,据大夫说,这个毒可以让伤口不愈合,要是剜了肉伤口又不能愈合……”

“解药呢?”

“大夫们正在想办法。”

“给我赶快去找!”苏凌桁忍不住咆哮,他们没有看见躺在床上的那个人脸色越来越苍白了吗?轻轻触摸着那张失去血色的小脸,原本就长的像个瓷娃娃,现在这么一看,仿佛有自己一用力就能让这张脸消失的错觉。

“好凉!”

冰凉的触觉在手指上晕开,苏凌桁心一痛,连忙看了看受伤的右肩。果然,那里还在渗着血。从见到他到现在,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一个人到底有多少血能流?!

“大夫!没有办法止住血吗?”

旁边候着的大夫连忙上前,神色惶恐不已。噗通就跪下,身体筛糠一样的抖,抬起布满汗珠的脸。

”将军,小人无能……小人没有办法啊!公子肩上周围的肌肉都被那暗器绞碎了,小人……要想救公子,一定要先解毒,不然,不然……“

“我来。”空气一动,张起灵忽然出现在床前,身后跟着跑得气喘吁吁的管家。苏凌桁下意识的挡在床前,张起灵抬起眼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想他死就给我让开。”声音是一贯的冷清,少了刚才那份压抑的暴躁。

苏凌桁闪开了身,立在一旁盯着他。张起灵也不看一边已经趴到地上的大夫,抽了身边一个侍卫的刀,在手腕上一划,嫣红的血顺着手腕滴下。张起灵伸手把伤口凑到解雨臣嘴边,鲜血流进他紧闭的唇上,给那苍白的唇染上了鲜红。

“捏开他嘴。”转身朝不知所以的苏凌桁吩咐,虽然不知道张起灵要干什么,但是在那鲜红的血液流出来的时候,苏凌桁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香味。

那股味道很熟悉,好像有人身上一直都有这个味道。上前轻轻捏开解雨臣的嘴,张起灵的血滴到他嘴里。一旁的人已经看呆了,对这样的场面不知道要怎样应对,只能静静的站在一边看着陛下手上的血一滴一滴滴进解雨臣嘴里。

“嗯……”床上原本苍白得像是失去了生命气息的人居然幽幽转醒,眉头蹙了蹙,眼睛睁开了一丝,目光游离,最后定在张起灵脸上。

苏凌桁早在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就遣散了无关的人,扑到了他身上,小心翼翼的揭开他的衣服,查看着那个从表面上看只有一个小孔的伤口。还好,没有再流血了。

苏凌桁眼睛忽然睁大了,死死的盯着张起灵的手腕,身体不自觉颤抖起来。这个味道,张起灵血液的味道让他想起了吴邪。

“张起灵,不要随便把血给别人喝,咳咳,你知不知道你身上的麒麟印是怎么来的?”

声音很虚弱,苏凌桁想阻止他说话,扶着解雨臣手臂的手被一片柔软覆上。低头看了一眼,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张起灵眉头一皱,这正是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果然跟吴邪说的不一样吗?那会是什么?

解雨臣看看他的表情,淡淡一笑,吴邪真是没有告诉他。要是之前知道了真相,吴邪是不是就不会被抓走了?早知道就该背着吴邪告诉张起灵,按他的性格,吴邪一定会被看得死死的。

“吴邪给了你一半的精魂,就是给了你一半的命。咳咳咳……不然你以为,这个百毒不侵是这么好得的?他为什么会虚弱那么长时间,为什么会躲不掉那些暗杀,为什么会咳咳……你为什么不保护好他?”

46

“不!不——!”张起灵忽然大喊,苏凌桁赶紧抱着解雨辰闪到了一边。那恐怖的气息又开始蔓延,不,这次的更恐怖!

张起灵一身黑衣,未挽起的发在空中飞舞,消尖的下巴微微上扬,双拳紧握,刚才划开的伤口像是一张血盆大口,狰狞的冒着血。苍白的脸色印着血红的眼睛,饶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苏凌桁也感觉到一丝恐惧。手腕处的血越流越多,却诡异的飘在空中被围绕着张起灵的狂风吹散开,形成一团血雾,渐渐看不清楚他的身影。

“张……张起灵!”苏凌桁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现在所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血色的雾越来越浓,像一个大茧包住其中的张起灵。苏凌桁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刀,正想着要不要上前劈了这个东西,一丝银色的光忽然冲出大茧。银光越来越盛,像一把大刀劈开血茧,但是那血雾又不断聚拢,银色的光与红色的血交战着,始终不见那边占了上风。

此时的张起灵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解雨臣的话像是导火索,终于引爆了埋在他身体里的炸弹。

吴邪那天苍白的脸色,越来越冰凉的手脚,偶尔失明的眼睛……这一切都是因为给了自己麒麟印!怪不得,怪不得吴邪要瞒着自己,要是知道这个东西是要吴邪做了这么大的牺牲才得到,自己愿意被毒死也不要吴邪受这样的苦。精魂是怎样的存在,对于在药香谷呆了这么些年的自己当然是知道的,那抽筋剥骨的痛,吴邪是怎么挺过来的?

都怪自己,要不是一定要回到这个地方,吴邪也不用这样。原以为,离开他就是把危险带离了他身边,现在看来全是错的。从遇到吴邪就注定要给他带来伤害,既然这样,是不是自己消失了吴邪就安全了?

身体好热,像是被扔进了火里烤一样,有什么东西要冲出身体了,这撕扯般的疼是怎么回事呢?算了,就这样死了就好。

“张起灵,你给我听着,我爱你!吴邪能为了你采麒麟草,也能为你出了药香谷,更能为了你不要这条性命。你爱也好,嫌弃也好,我吴邪今生今世,来生来世,以后的生生世世伴你左右,不离不弃!”

是谁的声音?今生今世,来生来世,以后的生生世世伴我左右,不离不弃?好累啊,吴邪,我好累!

你在哪里,好想抱抱你,你总说我冷冰冰的不疼你,你还嫌弃我不会说话逗你开心。我知道我做的不够好,但是我会改的,我不想放开你……你总是不好好照顾自己,让我当心。

就在张起灵想要放弃抵抗的时候,左肩一阵清凉,像是有人放了一块冰,镇住躁动的血液。淡淡的药香味传开,给张起灵混沌的脑袋狠狠的敲了一下!这是吴邪的味道,淡淡的香,总是能平复自己的烦躁。吴邪,对了,吴邪呢?!

47

“来晚了吗?”

房间里忽然出现了两个人,苏凌桁一惊,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自己居然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他们的气息。

房间里忽然出现的人都是一身青灰长衫,五官像是透过水汽看一样,好像很清楚,但是却又觉得模模糊糊。苏凌桁暗惊,抱紧了怀里的人。他知道,这两个人的功力不是自己能比的。

其中一位忽然转过身来,盯着解雨辰看了一会,身形一晃,出现在苏凌桁跟前。伸手抓住解雨辰的手腕,沉吟了一会,对着戒备的苏凌桁说:“他怎么会这样?”

这人的声音低沉清冽,带着一丝威严。苏凌桁放松了警惕,要是这两个人想要做什么的话,凭自己是阻挡不了的。到目前为止,自己还好好的站在这里,说明来人没有恶意。

“他中了九门的暗器。”

“九门?!”两人同时发问,相视了一眼,带着一把古怪的刀的人瞬移到苏凌桁跟前,接过解雨辰放到地上。

苏凌桁赶紧脱下外套垫在下面,那人抬头看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检查解雨辰的伤势。翻看到右肩那个小血窟窿后抬起头对着另一个轻轻点头,随即转头看着苏凌桁,“我替他取出暗器,你抱紧他,别让他动。”

苏凌桁闻言赶紧抱住解雨辰,紧张的看着那人的手慢慢接近那个伤口。

吼——忽然有野兽的嘶吼,一阵银光大作,苏凌桁眼前黑影一晃。等到银光散去,张起灵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长发黏在脸上,衣服褴褛,样子狼狈到不行。

原本该在自己身边的两个人现在一左一右站在张起灵面前,那把黑色的刀插在他面前。苏凌桁赶忙低头看怀里的人,只见右肩那里一片嫣红,仔细一看似乎是被敷上了药。那个奇怪的暗器已经取出来了?就在刚才银光大胜的那一瞬间?还有自己身上的那股燥热已经消失不见……这要何等的功力才能做到这一步?!

“张起灵,没死就站起来!”其中一个人冷冷的看着坐在地上的张起灵,虽然看不清表情,但只是听声音就能感觉到他现在心情肯定不好。张起灵动了动手指,慢慢却又坚定的抓住那人的衣摆。

“二叔,救……吴邪,吴邪,吴邪……”

“你好意思叫我救?张起灵我告诉你,要不是看在吴邪面子上,你早死几百次了!你以为你凭什么活到现在,早知道吴邪为你能做到这一步当初就不该收留你!现在好了,你不单是得了麒麟印,更是解了血蛊,吴邪却是生死未卜,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被叫做二叔的人狠狠踢开了张起灵的手,原想要冲上去给他一顿,被旁边的人拉住了。张起灵并没有反驳,撑着刀慢慢站起来,长发混着汗水和血,盖在脸上看不清表情,但是那身躯散发的悲凉,连离得老远的苏凌桁也感觉到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不知道吴邪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不知道这个倔强的人居然分了自己的精魂给他做了麒麟印。其实,自己早该发现的,不是么?都是自己心存了侥幸,想着吴邪不会做出那样的傻事。原来自己一直都错了,低估了吴邪。可是……

吴邪怎么忍心骗自己?他不知道从小自己就很怕他受伤的吗?看着他疼,自己更疼!为什么呀?为什么拼上你的性命也要给自己这个麒麟?麒麟,起灵!你是用生命告诉我你有多爱我吗?

“二叔,对不起,要是吴邪有个三长两短,张起灵绝不独活。”

“唉,起灵,你……你知道的,我们不能随便插手这些事情,要是真的有这么一天,记得来找我们,就算是拼了老命,我们也不会让吴邪死的。”

帮解雨辰取出暗器的人拍拍张起灵的肩膀,语气很是无奈。张起灵点点头,拔起地上的黑刀递给他。那人摇摇头,解下刀鞘反递给张起灵,“黑金刀,送给你,别让吴邪受伤了。那边的小子,你也是,解雨辰也是我们家的人,怠慢了他小心你的脑袋。”

苏凌桁连忙抬头,哪里还有那两人的影子。房间里除了张起灵,解雨辰和自己就是那堆被张起灵那奇怪的变化损坏的家具,根本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将军,将军?”门外一阵吵杂,苏凌桁定定神,朝门外淡淡说了句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刚才发生的事情太过于诡异,忽然出现的那两人似乎是吴邪的二叔?还有麒麟印是什么?血蛊呢?一连串的疑问塞满了他的脑袋,想问却是找不到头绪。

一直呆站着的张起灵忽然提刀向外走去,推门之前微微侧过头看看苏凌桁。

“你自己考虑好,选哪边。”说完,推门而出,门外响起一阵低低的尖叫,然后是管家镇静的安排声。

苏凌桁愣在原地,张起灵说的对,自己是该好好考虑一下未来的路。

48

“二白,对不起。”山麓小道,两道身影慢慢前进着。吴三省低着头,慢慢的跟在吴二白后面。又是九门,那个可怕的组织。

“不管你的事,别放在心上。”拨开那片生长茂盛的青藤,露出一个黝黑的洞口。伸手拉住身后人的手,轻轻捏了捏。他们实施受人之托去给张起灵送刀而已,其他的事情不是他们该关心的。

吴三省明白的他的意思,只是……今天听到那个九门的事情,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自己。回握住吴二白得手,还好你一直在我身边。

“对了,他们是怎么回事?一个中了九门的暗器,一个中了春药,还有一个弄得那么恐怖!”

“张起灵从出生就被中了血蛊,就算是我也解不了。除非……用药香!”

“药香?!”

“对啊,世上总是一物降一物,有药香必定是有另一种东西与之抗衡,那就是血蛊。张起灵那小子走了好运啊,遇到了吴邪,不然他一辈子都摆脱不了那东西的控制。”

吴三省停下了脚步,愣愣的看着前面人。虽然已经知道了药香不只是那个山谷的名字,药香指的是凤舞一族的精魂,有了精魂在兑上麒麟草便能拥有百毒不侵的体质,甚至有传言能长生不老。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知道血蛊的存在,虽然还是凤舞一族占了上风,但是……

“那个血色的大茧就血蛊?那他……”

“还好没事了,之前吴邪虽然给了他麒麟印,但是那东西不是这么好消化的,今天的事情是个契机,解了他的血蛊也消化了麒麟印。哼!要是他没能挺过去,被血蛊控制成了一具傀儡,我定会亲手杀了他。现在他倒是好了,可苦了吴邪。”

“我们不管真的好吗?”

终于穿过了漆黑的洞穴,眼前豁然开朗!青翠的山峰,涓涓溪流,饶是一番世外桃源的样子。吴二白站在光与影的交接处,逆着光转过身来看着吴三省,“当初我们说好了的,我不会失信。”

当初为了保住眼前这个人与大哥签下了协定,终不入世!

游走江湖不过是因为无聊,想要找一些事情来消遣,不过是不能参与那些江湖琐事,有他在身边就不寂寞。虽然因为这样不能出手救吴邪有些担心,但是……希望张起灵不要让他们失望。他必须要有足够的力量保护少了一半精魂的吴邪,不然,被抓的事情肯定还会再发生。

“走吧,到家了。”到家了,所有江湖的恩恩怨怨不再与他们有关,年轻人的世界应当由他们自己去闯。

雾气缭绕的森林,一行人疾行其中,黑色的装束使他们融入了漆黑的森林。夜静得可怕,没有虫鸣,没有兽吼,这森林像是死了一样。

吴邪坐在轿子里静下心来感知周围,可惜什么都感觉不到。看来,这个轿子和衣服一样也是做了手脚的。

那天被捉了之后并没有受到伤害,只是全身的衣服都被换成了现在这样的灰布棉袄,难看不说,还似乎还能隔绝气息。抓他的人是摸清楚了自己的底细,看来是逃不脱了。也不知道小花的伤怎么样了,张起灵知道了自己被抓没有?知道了的话,他会不会又变成那诡异的样子?

“大人,不要担心,咱们会没事的。”露月看到吴邪脸上的担心,靠过去轻声安慰。醒来就被塞进了这个奇怪的轿子,一路行来,周围静得可怕。就像是这个轿子是自己飘着走的,听不到抬轿人的脚步声。

“露月,对不起啊,把你牵扯进来了。”

“大人!是露月保护不周……”

吴邪苍白着脸靠在一边,微笑着道歉。露月不禁红了眼眶,这个白玉一样的人,都到了这个份上还有心思关心别人,而且还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小宫人。

49

“咳,不怪你。他们防我防得紧,我是跑不了了,你找准机会逃出去找张起灵。”

之前勉强动用了一下凤舞,现在四肢针扎的疼。可惜全身上下都被洗得干干净净,不然这点小伤对于吴邪来说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凤舞的人是百毒不侵,可没有说自己伤不到自己。原本伤了精魂要好好休息的,可惜没有这个时间,现在算是尝到后果了。

“不要,露月要留在大人身边。”听到吴邪要赶自己走,露月急忙上前扯住他的袖子。她不要离开他,那些人来路不明,一路上也不说话,虽然现在没有动粗,相反的好吃好喝的供着,但保不定哪天就变了呢!

“总得有人出去报信啊,咱们现在被带到哪里都不清楚……听我的,有机会就跑!”

吴邪压低了声音,压着他们的这些人武功极高,说是要逃出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现在被关在这个小轿子里,逃跑的几率更小,只有等到了目的地再找机会了。露月还想说什么,吴邪朝她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并示意她有人来了。

果然,一直晃晃悠悠的轿子停了,厚重的轿帘被掀开,刺眼的阳光照进来,吴邪不适的眯起眼睛。

“吴大人,请下轿。”平板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吴邪躬身朝外面走去。

露月紧张的拉拉他的衣服,他转过头朝她笑笑,“没事,下来吧。”说完便率先出了轿子。

吴邪不当心这些人对自己下毒手,他们为什么抓自己,吴邪心里已经有了数。药香谷以医术闻名于世,自当是有一定的背景。江湖上的各大门派必定是要卖药香谷一个面子,所以,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抓了自己,这些人必定是有求于自己。就是不知道他们是看中了自己的医术还是……药香。不管是那个,眼下他们不敢对自己下杀手的。

下了轿,舒展了一下几日来缩在小空间里的不适,吴邪打量着眼前的山。因为之前被那特殊的轿子隔绝的感知,并不知道走的是哪方,也不清楚经过了怎样的风景。反正眼前的山,吴邪在之前的年月里是没有见过,也没有听别人说过。

眼前是石头山,突兀的黑色石头拔地而起,直插云霄。如纱的雾萦绕在半山腰,阻挡了继续往上看的视线。黑色山体的中间一条通天的石阶以微小得角度倾斜着,要是单靠人的两条腿爬,估计到一半就得掉下来。

吴邪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送他们来这里的人武功都这么高了,要不是有那样的修为还真上不去。身后传来一阵吸气声,吴邪转身看到露月睁大了眼睛瞪着眼前这座奇怪的山,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就在他们一个感叹着山得高,一个惊的说不出话来的空挡,押送他们的其中一人在吴邪面前蹲下身,“吴大人,得罪了。”

吴邪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腾空而起,吓得他赶紧闭上眼睛,只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待身体平稳了,吴邪睁开眼睛,看到自己是被那个人背着一路踏着那些小石阶迅速向上掠去。身边的景物迅速后退,越往上周围的温度越低,黑色的石头上越来越厚的霜说明了一切。

吴邪很当心,要是背着自己的人脚一滑还不得直接掉下去,到时候尸骨无存啊!但很显然,他的担心是多余的,那人脚步稳健,丝毫不受那些晶莹的霜的影响。穿过那层湿润的雾,眼前豁然开朗,与之前在山脚看到的阴郁不同,云朵上面阳光灿烂,周围晶莹的冰反射这阳光,到处金光灿灿。

50

那人蹲下身放下吴邪,退到一旁,似乎是在等还没有上来的人。吴邪借此机会狠狠的感叹了一番,眼前是一块巨大的平地,像是这座山头被人用斧子削了一斧子。

这巨大的平地上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虽然周围是冰天雪地,但那些花却开得如三月天。巨大的花园那边是层层叠叠的阁楼,金色的琉璃瓦,青色的墙壁,显得富丽堂皇。

嗖——之后的人陆续到齐,露月赶紧跑到吴邪身边查看他是否受伤。那紧张的样子逗得吴邪噗嗤一笑,刚想调侃她两句,眼前的空气忽然像水纹一样波动起来。

吴邪暗暗吃惊,这是阵法,有人从里面出来了。先是一只手,然后是一半身体……那人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站在吴邪面前。

“吴大人到了,请进!”声音柔柔却带着一丝沙哑,分不清性别。纤纤玉手一挥,空气中出现一道门,吴邪拉着露月跨进去。

景物瞬息万变,最后定格在一个普通的小院里。吴邪笑笑,还真是个厉害的障眼法,要是不懂得人非得累死在去那建筑群的路上。

“这边请。”那人在前面引路,穿过拱形小门,来到一个小院,“吴大人请稍作休息,等晚饭时自有人来请吴大人到前厅。”

美人退了出去,吴邪打量着这个小院,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朝暗自警戒的露月招招手,推门进了屋子。屋内打扫的很干净,茶具火炉样样俱全,生了火,房间里渐渐温暖起来。无力倒在还算柔软的床上,吴邪只觉得眼皮都快粘在一起了。一路行来,虽然好吃好喝的被服侍着,但是一直被关在那个小轿子里,骨头都缩小了。

“露月,你也赶紧休息一下吧,既然都到了这里,想走也走不了了。既来之,则安之。”

原想着让露月找个机会逃走,但是被送到这个奇怪的山上,想要逃走,就算是在全盛时期的自己也不一定能办得到。既然这样,就先养好精神,现在还是早上,到晚饭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呢。

吴邪一觉睡到了傍晚,醒来看见露月正往火盆里加碳,看到吴邪醒了,冲他一笑,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大人醒啦,刚才有小厮来打过招呼了,说是大人醒了就准备准备,去前厅。”

正巧,有人敲门,“吴大人醒了吗?我家主人有请。”

吴邪理理头发,接过露月递来的湿巾擦了一把脸,推开门随着小厮朝前厅走去。吴邪暗自思量,这些人抓了自己来,处处照顾得周到,也不急着让自己做事。现在他已经可以确定了,这些人找他来确实是为了药香。若是为了救人,这番折腾,那人早已经死了。

“到了,吴大人请!”

拉回思绪,整理好心情跨门而入。就算眼前是怎么样的艰难,自己必须活下去,张起灵还在等着自己,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要在一起,怎么可以现在就放弃!

主位上没有人,右手边是一个强壮的年轻人,从吴邪进屋的时刻就一直盯着他。吴邪只是瞟了他一眼,就把目光放到了左手边这个老头子的身上。这老头要不是有那双眼睛,吴邪都要认为他就是一具干尸了。

皮肤都已经成了蜡状,紧贴在骨头上,唯有那双眼睛,亮得不像人眼。吴邪偷偷翻了个白眼,要是药香被这个人得到了还真是糟蹋,说不定直接就被精魂净化了。

51

“在下陈皮阿四,江湖上的人赏脸叫我一声四爷。吴大人一路辛苦了,请坐。”苍老的声音像是砂纸打磨木头一样难听。

吴邪也不客气,还不忘记拉着露月也一起坐下。喝了口茶,咂咂嘴,慢条斯理的抬头看那两个人,“说吧,有什么事情非要把我请到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

“大人言重了,家主只是想跟大人要点东西,只要大人爽快的答应了,自然是……”

“莫非你们要的是药香?”吴邪听不得这些场面上的话,出声打断了那个老僵尸,装作疑惑的看着他。

那自称是四爷的人一顿,显然想不到吴邪会这么直接的说出来,眼珠一转,笑着接下话头,“吴大人真是个爽快人,既然这样我就不绕弯子。正如大人所说的,只要大人交出药香,一切好说。”

听了那四爷的话,吴邪佯装苦恼,摇头晃脑了半天,像是在算计什么,“既然四爷已经知道了这药香,想必也知道这东西于我是怎样的存在,这个不是随便给人的。”

吴邪在试探,试探这些人到底知道多少。药香的事情,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就算知道也绝对不知道它就是凤舞一族的精魂,除非……难道是那个人?要真的是他,那自己少了一半精魂的事情,这个老僵尸知不知道?如果被他们知道了这件事情,自己怕是不能活着出去了。

“自然,冤家宜解不宜结,家主也只是想让吴大人交出一半就好,绝对不会伤了吴大人的。”不知道是太自信还是太愚蠢,老僵尸也不忌讳,直接摊出底牌。一双猕猴一样的眼睛泛着名为“真挚”的光。

吴邪抖了抖,被一个僵尸用这种眼神看着,真的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见吴邪沉默了,老僵尸看似很善解人意的站起身来,“在下还有事情,就不打扰吴大人了。吴大人好好休息,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在月圆之前还请吴大人不要损了身子。”说完,老僵尸就转身朝后院走去。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年轻人临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吴邪,眼神复杂。

“大人,他们是要干什么呀?”露月一直很紧张的坐在吴邪身边,听了那个可怕老头子与大人的对话,她甚是糊涂,完全听不懂啊!月圆之夜?算来还有二十多天呐,难道之前一直要在这个诡异的地方呆着?

“没事,找我帮他们做一副药而已。走吧,咱回小院子去,肚子饿了呢。”

现在的情况对于自己来说是很不妙啊,逃不掉,身边所有的东西对自己都没有用。不能做毒药,也对恢复伤势没有帮助,就只能等着张起灵来救了。可是,这一路行来,这些人诡异的紧,不知道张起灵能不能在月圆之前找到这里。

要是没能找到……失去剩下的那一半精魂,应该还可以活个半年左右。先做好最坏的打算了,万一真的走到那一步,至少还有半年。

52

晨曦破晓,洒下一片金黄。文林殿门被轻轻打开,小宫人端了热水,小心翼翼唤道:“陛下,该上朝了。”

张起灵抬首,阳光太刺眼,脑袋一阵钝痛。天亮了么?真快啊!

“王盟。”

“陛下。”

沉吟了一会儿,紧了紧手中的笔。最后还是开口问道:“没有消息?”

“属下无能!”

张起灵挥挥手,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勇气。那晚匆匆赶去那个地方,找到的只有几片破烂的碎布。还好,那里除了吴邪碎掉的衣服就只有解雨臣的血迹,正如他所说的,吴邪和露月都没有受伤,还好……

从身侧取来那青色的碎布,细细摸索,吴邪特有的香味透过那层布料传来。九门果然是行事诡异,那么多人居然找不到痕迹。就好像是忽然出现,抓了人又忽然消失,就算是忠叔加上解家的追踪也只找到他们出城的路,出了城就好像凭空消失一样。

而且,他们知道吴邪擅用药物毒物,连衣服都被毁了,这样连循着吴邪留下的印记追踪都不可能了。整整三天,一点进展都没有!

右手抚上左肩,虽然现在心情很糟糕,身体却没有了以前那种无法控制的躁动。那天晚上的事情张起灵还记得,左肩那道银色的光芒似乎战胜了血色的大茧,银光是麒麟印,那血色的大茧呢?是不是在无形中又被吴邪救了一次?

“陛下,你身体不要紧吧?”忠叔踏着晨光进来,脸上写满了焦急。

他怎么能不焦急,那晚手上的两个红点忽然就消失了一个,这就证明小主和苏建文其中一人的血蛊被解了。如果是小主的被解了还好,要是那个苏建文的解开了事情可就不好办了。那个人野心太大,不然先皇也不会逼着他服下血蛊了。

“忠叔,怎么样了?”张起灵站在铜镜前,任宫人给他穿上朝服。忠叔脸上的焦急被他看在眼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张起灵总觉得忠叔这段时间来有些反常。

“还没有消息,不知道将军府那边……”几番试探,忠叔也没有搞清楚血蛊解开了的是不是小主。不管是谁,首先重要的是收回将军府那边的势力。没有了牙的老虎,翻不起浪。

“晚些我回去看看,麻烦忠叔了。”

当初确实想借着解雨臣拉拢苏凌桁,原也不急在这一时,可谁能想到九门的行动如此之快。既然这样,苏凌桁那边就不能再拖!

宽大的床上微微凸起一块,解雨臣安静的睡着,微微起伏的胸膛,苍白的脸。苏凌桁端着药站在一边,一张脸上看不出情绪。

时间慢慢溜走,手上的药渐渐变凉,苏凌桁小心翼翼的扶起解雨臣靠在自己胸前,拿了小勺喂他,“雨臣,还好遇到了那两人,不然我要守寡啦!”

怀里的人没有反应,才三天而已,虽然那个伤口恢复得很快。但是毕竟流了那么多血,还冒着生命危险救了自己,就让这个倔强的小人儿多睡一会吧。最好睡得死死的,听不到自己的话。

“你……你肯那样的护着我,是不是真的在乎我啊?”

想到那天,这个人明明连站都站不稳了还固执的挡在自己面前,苏凌桁心里一阵酸楚。第一次有人这样护着自己,第一次觉得有人陪着自己是这样美好。他与解雨臣,从始至终都相互有保留,谁也没有进了谁的心。分不开,何不拢。在那个两人默认的安全距离里,彼此等着对方跨出那一步。

“如果……如果我不救他,你会怎么样?”

“将军,老爷有请。”

“知道了。”

喂完了药,用嘴代替手绢吻干净唇上的药汁。那个人在这个时候找自己,莫不是有了下一步行动?正好,解雨臣的账还没有跟他算呢。

53

花园里,亭台水榭,因为是有了温泉的注入,这里的湖水并不会结冰,清幽的湖水冒着白烟,挂着白色纱帐的水中小亭像是在仙境中。

哼!明明是个残暴的人,却异常喜欢这些飘飘渺渺的东西。苏凌桁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穿过栏杆,朝小亭子走去,“父亲。”

苏凌桁朝亭中正在泡茶的人微微躬身,苏建文没有抬头,只是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他坐下,“阿宁受伤了,你不去看看?”

一杯碧绿的茶水放到了苏凌桁面前,茶的清香冲淡了冬天的寒冷,苏凌桁却不伸手端那杯茶,双拳紧握放在膝盖上。内心的愤怒快要压制不住,这个被自己称为父亲的人,从来只是把自己当做是一个工具,用来实现自己愿望的工具!阿宁会受伤,不过是因为刺杀失败而受到的惩罚,这个老狐狸是在给自己敲警钟。

“哦,不知道父亲找孩儿是有何事?”阿宁的事情,他自己会想办法。

“听说府上来了一位贵客,好像还受伤了?”放下手中的紫砂壶,苏建文侧头微笑着看苏凌桁,语气像是刚知道这件事情一样。

“不勞父亲担心,只不过是被您的手下不小心给打伤了。”苏凌桁看着那张脸,恨不得撕了那张恶心的面具。那天的行动其实早就已经策划好的,虽然自己没有参与,但是负责都城守卫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老狐狸肯定是故意的,故意用暗器伤了解雨臣!

“呵,多亏了那个位公子,不然受伤的可就是吴大人了。就是不知道,那位公子的毒是怎么解的?”

“父亲要是没有什么事情,那我就告辞了!”苏凌桁真的觉得自己是傻了,居然在这里跟这个老狐狸浪费时间,他想要的不过是自己一直帮着他。他是自己父亲,理所应当的帮他,可是,他不该这么威胁他。先是用母亲,后来是阿宁,接下来时解雨臣吗?!

“哦,你要走了?也是,那个公子才醒呢,不宜走动。”苏建文的眼光投向那条小道,苏凌桁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忙转头看,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哎呀,那位公子好像是吴大人的好友,不知道他刚才有没有听到我们的谈话啊?”

已经没心思跟这个老狐狸瞎折腾,苏凌桁连忙追上去,内心一阵烦躁。刚才与他的谈话,不知道解雨臣听到了多少。应该是好好躺在床上的人,为什么突然就来到这个地方了呢?

苏凌桁越想越生气,这明显是被老狐狸摆了一道。早该想到,那个人不会就这样放过自己的,已经失去了母亲,阿宁也被他教导成那个样子,现在难道连解雨臣也要失去了?快步走到住所,房间空空如也,连忙拉住一旁收拾的下人,“那位公子呢?”

“啊——!将军,公子出去了。”被抓住的小侍女吓得脸色苍白,话才出口,眼前的将军一阵风似的就飞走了。

苏凌桁在将军府里乱转了一会,到处找不到解雨臣。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第一次见到那个人,追着他一直到了一个戏园子,在一堆花花绿绿的戏子中抓到了那个人。难道那个地方是他在这里的产业?来不及细想,苏凌桁朝庆乐园赶去。

54

庆乐园,一个不大不小的戏园子。解雨臣苍白着脸才进了大门就有人从旁边冒出来,凑在他身边汇报着进来得到的消息。

“先说关于吴邪的。”

“是。在食人森林边上的一个小镇上,有线人看到一群打扮奇怪的人抬了轿子进了森林。因为是子夜,不确定是几个人。我们猜测,很有可就是劫走吴公子的人。”

食人森林,那个连野兽都没有的森林吗?据说进去的人没有再出来的,因为没有人知道里面的情况,就算是解家也没有这森林的资料。要是真的去到里面了,事情就棘手了。解家线人遍布天下,也有这么些地方是没有涉足的,这个森林就是其中之一。

“继续查,找一些死士去森林。”

势必是要找到吴邪的,就算他真的被抓进了那个森林,就算是陪上解家也要把他找到。进了顶楼的房间,看着铜镜里自己苍白的脸色。解雨臣怔怔的坐着,脑袋里一片混乱。

刚才在醒过来,看见床边站着一个熟悉的下人,那人说苏凌桁吩咐她,要是自己醒了就去亭子那里找他。虽然心中有些疑虑,自己还是去了。到了那里,正好听到了苏凌桁的话。

好吧,他承认,就这样被人设计骗了很丢脸,但是他生气的不是这个。听苏凌桁的话,他是知道那天有人要来抓吴邪的,这一切的事情他都是知道的。抚上自己的唇,内心一片空洞。

是自己期望太多了才会有这种被欺骗的感觉吗?之前不是对自己说过,无论怎样也不要交出自己的心,对他有了信任只会伤得更深的。可是,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选择相信他了吗?

对他那样的信任换来的是什么?苏凌桁对自己可有一点点的信任?解雨臣不禁笑自己,如果他真的有信任自己,那么吴邪还会被抓?到头来,自己输掉了所有!

“来人,抓住他!”楼下一片混乱,有打斗的声音,夹杂着愤怒的呼喊,“给我让开!解雨臣,你给我出来!”

苏凌桁一路追到这里,明明看见那个人消失在这里,可这些人偏偏说没有。这不是明摆着不让他见解雨辰吗?这里真的只是一个戏园子?为什么有这么多的好手?虽然打不过他,可总是能阻止他上楼。

“滚开!把解雨臣给我叫出来!”

他真的生气了,现在不是跟这些人打架的时候,他必须找到那个人,好好跟他解释清楚,事情不是那样的……就算自己真的对他掩瞒了那件事,他也……他也绝不是……

“住手!”解雨臣站在顶楼处,淡淡的看着大厅里的一片狼藉。他的内心也是一片狼藉,而且始作俑者都是同一个人。

“你走吧,我不想见你。”还嫌伤他伤得不够吗?居然还闹到这里来,难道他还想看自己狼狈的样子,看自己被他骗之后痛哭流涕的丑态!

“咱们进屋说。”苏凌桁抓着栏杆一跃而上,在解雨臣反应过来之前拉着他进了房间。房门合上,留下一堆莫名其妙的人。

解雨臣甩开苏凌桁的手,看着那张笑眯眯的脸很是无语,这个人的脸皮是城墙吗?都这样了居然还能笑,果然是来看自己笑话的吧。

“雨臣,生气了?”苏凌桁此时的心情绝对不像脸上表现的那样轻松,有些事情必须面对,不是脸皮够厚就能解决的。

55

“苏凌桁,我说了我不想见到你。”面对着这个人,解雨臣只觉心寒,四肢百骸的寒!他怎么可以在背叛了自己之后还这样笑眯眯毫不在意?力气像是被全部抽干,解雨臣险些撑不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对不起,我……”

“滚!你给我滚出去!”

苏凌桁想上前扶住他,这个人身体才好一点点就这样勉强自己,这到什么伤才会好?解雨臣猛然朝后一退,躲开苏凌桁的手。这一退,虚弱的身体绊倒了凳子,自己也跌坐在地上。

“别碰我!”尖叫着抓起脚边的茶杯朝苏凌桁扔去,为什么自己在这个人面前总是这么失态,他不要在看到他,不要自己再为这个人动摇!

“你!你当真不想见我?”他也生气了,自己巴巴的跑来解释,可这个人却不听,居然还用杯子砸他。堂堂宁国的将军,何时这样低声下气过?

看坐在地上的人转过头不看自己,苏凌桁一甩袖子走了。自己真真是吃饱了撑着才这样来这里受这样的气,苏凌桁做事情从来就是想做什么就是什么,想要约束自己,就像老狐狸那样抓到自己软处的也不能逼急了,到时候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他一个江湖之人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摆脸色给自己看!

“哼,解雨臣,你最好记得那天你跟张起灵说的话,当时我可是在旁边站着呢。”

那晚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除了吴邪被抓在自己的预料之中,解雨臣的受伤,张起灵的变化以及关于吴邪身上的秘密。

其实,对于那只老狐狸抓吴邪的理由他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从张起灵的血能解那个奇怪的毒,以及解雨臣说的精魂的事情可以断定,老狐狸想要的定是那个麒麟印!这可是一条大消息,不知道吴邪的精魂可以做几个麒麟印,失去了精魂,吴邪又会怎么样?

苏凌桁摔门而出,解雨臣无力的瘫倒在地上。是自己太失控了,居然让苏凌桁知道了吴邪的秘密,他本来就不是自己这边的,如今吴邪虽然是被九门所擒,但苏建文那个老贼肯定也脱不开关系。他会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苏建文?

“叶泽,你留下看着他……不要让他伤了自己。”

苏凌桁带着一身的怒气离开庆乐园,才出门没几步又吩咐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叶泽。气归气,他还是不希望那个人再受伤,刚才摔倒在地上,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那个地方。叶泽领命返回了戏园子,苏凌桁边往回走边想着这些天的事情。

老狐狸虽然已将大部分得权利交给了自己,但是手上确实还是握着一部分的势力。宁国的将军可不止一个,四方各有得力干将镇守,忠老回来之后掌握了宫里侍卫的大权,都城的军力掌握在自己手里……

自己保存中立,忠老表面上是张起灵那边的,暗地里却是跟老狐狸牵扯不断,张起灵握着宁国大部分军权……似乎靠那边都很危险啊。

虽然还不至于到搏命的地步,但看清了局势对自己也有好处的不是?现在知道了吴邪的精魂还有一半,也知道了忠老的不忠诚,怎么怎么算都是自己掌握的情报比较多呢?!想到这里,苏凌桁心情忽然好起来,这一战无论怎么看都是自己比较占优势,很好,很好!

56

解雨臣在地上呆坐了好一会,知道手脚感觉到了冰凉才慢悠悠站起来。右肩有些疼,刚才跌倒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不知道有没有出血。扶起倒在地上的凳子,褪了衣服露出右肩,扭过头费了半天劲也看不见伤口。

“还不过来帮忙!”没好气的朝角落的那个人说。这个人是苏凌桁的手下,一直跟在他的背后像个影子,记得是叫叶泽来着。苏凌桁叫他来是让他看着自己吧,毕竟要是把苏凌桁事先知道了有人要抓吴邪的事情告诉了张起灵,苏家怕是要完蛋了。

叶泽木着脸走上前,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倒了些药粉在那个小小的伤口上。像他们这样的人,伤药自然是随身带着的。呼——一阵微风吹过,眼前又多了一个人,解雨臣要抓狂了,现在的这些都是些什么人啊,有门不走,非要来无影去无踪吗?

“你又是哪家的?”

王盟没想到这里除了解雨臣还有另外的人,暗自提高了警惕。虽然之前没有好好观察,但是存在感这样小的人多半是如自己这样身份的人。

“陛下让我来问问有没有吴大人的消息。”

“有了,在……你叫什么?”

解雨臣忽然转了话题,要去的那个地方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如果是眼前这两个人的话……说不定事情会简单一点。

“王盟。”

“好,叶泽和王盟吗?好,就是你们两个了!”

朝两人招了招手,附上他们的耳边,悄悄说出了刚才才接到的消息。叶泽仍然是冷着一张脸,没有什么表情。而王盟微微皱起了眉头,那个森林他知道的,要是吴大人真的被带到了那里面,想要动用大批的人手去找是不可能的。

“知道了吧,现在消息还不确定,靠你们两个了。”解雨臣说完,拍拍两人的肩。去那个森林查探消息这样危险的事情,自然是不动用自己的人最好。现在有现成的两个身手很不错的,不用白不用。

“我为什么要去?”叶泽抱手在胸前,冷冷的看着解雨臣。将军是叫他来看着这个人,并没有说是来给他当下手。那个吴大人怎样不关他的事。

“你!你为什么不去?”解雨臣还没有说话,王盟先发话了。原本就很圆得眼睛瞪的老大,恶狠狠的看着叶泽。这个人怎么能这样,知道了吴大人的消息居然说为什么要他去?他不该是二话不说就跑去那个地方查看一番吗?

“为什么?”

看到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看起来很厉害但是却顶着一张可爱包子脸的人,叶泽只觉得他语气里的理所应当很好笑。他们这样的人各司其主,他没有接到要去的命令所以不去,很正常不是吗?

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紧张,解雨臣很明智的选择先离开。躲到了一旁喝着茶看两个人无言的厮杀。

“走!”还是王盟先动了,拉住叶泽抱在胸前的手火速消失在房间里,行得远了还听得到两人缠斗的声音。

解雨臣扯扯嘴角,这世道,什么人都有!为什么苏凌桁那个流氓的影子是一个木头人,而张起灵那座冰山的却是王盟这种活宝?这都是些什么搭配啊!

57

苏凌桁才踏进府里,老管家就贴上来在他耳边一阵嘀咕。

“什么时候来的?”

“有半个时辰了。”

朝老管家挥挥手,苏凌桁朝掩月阁走去。阿宁怎么忽然到这里来了?将军府对外虽然称是一个整体,但事实上,将军府分为东府了西府。

阿宁和那个老狐狸住的是西府,东府是苏凌桁的地盘。平时要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两个府的人是不会往来的。今天阿宁忽然过来是老狐狸的要求还是她自己有什么事情?

“阿宁。”进门,看见苏凌宁一身大红的裘衣,墨色的发髻懒懒的挂在一边,身后没有跟着任何的下人。

苏凌宁表面上是苏家的大小姐,锦衣玉食,拥有惊世容貌。市井间还相传,这未来宁国皇后非她莫属。可只有这么几个人知道,这个看似毫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是苏建文手下最得力的助手,没有之一!也只有苏凌桁知道,这仙女一般的姿色之下是一颗怎样冰冷的心。阿宁已经被那个老狐狸教育得失去了人心。

“哥哥,阿宁冒昧打扰了。”苏凌宁起身行礼,动作表情无可挑剔,可偏偏这幅样子在苏凌桁眼里扎人得紧。

“在我这里不必这样,找我有事?”

苏凌宁微微笑,手指勾起散落脸颊的一丝发放到耳后。一双凤眼看着苏凌桁,半天不说话,“哥哥,阿宁还不想嫁。”

虽然是笑着,声音里却含了细细的颤抖。上书说立后的是苏建文,但是苏凌宁却是来求苏凌桁,说她不要嫁!要是吴邪在这里,听到这样的对话不知道会有怎么样的复杂心情。

这里面的种种猫腻,怕是只有苏建文那个老狐狸知道。只可惜,就算是苏凌桁也只是知道苏建文上书了而已,对于那晚阿宁和吴邪的对话,他不知道。

“阿宁,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对于她的话,苏凌桁有些小小的惊讶。

天下女子,能嫁给帝王是多么高的荣耀。他以为,阿宁会想要嫁给他,不为什么,仅仅是因为她如果做了皇后,对于那个老狐狸来说是大大的好事。阿宁会心甘情愿的做一切有利于老狐狸的事情,为什么忽然说不愿意了?虽然他很不想朝那个方向想,但是……这真的是阿宁自己的意思吗?

“哥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阿宁……是自己不想嫁,我只希望能找一个爱我的人过了下辈子,那个人不是我能抓住的。”凄凉的一笑,眼框里蓄满泪水却倔强的咬着唇不让眼泪掉下,“而且,父亲不会同意的,阿宁这辈子……都是苏家的大小姐。”

后面这句话像是说给自己听,声音飘飘忽忽,苏凌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有人再说话,良久,苏凌桁上前握住苏凌宁的手,“无论如何你要记得,要好好保护自己。立后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阿宁的话给了他一个启示,苏凌宁不管是怎样了,她永远都是苏家的大小姐,除非没有了苏建文,没有了那个控制她的人。看着阿宁越来越美丽的脸庞,苏凌桁忽然一笑,伸手刮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子,“不哭,以前那个叉着腰挡在哥哥面前的小女孩可不会哭。”

为什么要帮着这个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也许是在那个冬天,自己因为没有达到父亲的要求被打得奄奄一息,那时母亲刚刚去世,是这个小女孩吸着鼻涕给自己上药。

也许是两人被扔到山上,因为躲避狼群跌到山崖下,自己运气不好,伤得很重,是这个小女孩张开柔弱的手臂挡在自己面前,透过她娇小的身躯,他看见前方是一群恶狠狠的狼。明明那么弱小,却还是勇敢的站在自己面前,就是在那个时候第一次知道了相依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