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1年1月20日

落荒难逃 by 安能如风+起灵你的内裤(一部06 – 10)

第六章

我当然不会觉得它在表示友好,反而立刻想起饿了三天的野狼。脑袋嗡嗡作响,似乎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断掉了。无论是奉献蛙嘴还是狼嘴我可都敬谢不敏!

那个不近人情的小哥有能耐,不代表我有!即便有,凭现下所剩无几的体力,以及手无寸铁的实际情况,我也只能被怪蛙秒杀。

我不禁开始思考,该怎样离开才能逃过一劫?

倒立蛙的肚子又咕咕的响了两声,血盆大口里不断流出粘液,不知道是不是饿坏了。

事到如今我也顾不上吐槽,打了个寒战,便小心翼翼地后退。然而没退多远,我用眼睛向后一扫,心里立刻大呼不妙。

不知何时,周围的树林丛木间出现了影影绰绰的人形惨绿色物体,在茂密的枝林遮掩下,依旧可以辨认那一双双令人悚然的血泡眼。

它们都在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我!起码二十多只血泡眼,十多只直立蛙!

我的后背被冷汗浸湿,潜水服被黏在皮肤上很不舒服。但我只能尽量适应这种感觉,同时保持十二分的警惕。也不知道蛙群里有没有被胖子打伤的那只,说不准还藏着被小哥宰掉那只的亲戚朋友,千万别把账都算在我身上。

一时之间空气仿佛凝滞下来,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响若擂鼓的心跳声,血液迅速流遍四肢百骸,寒意袭来,天地之间,只剩一片透着红光的绿色。

越是紧张,感官越是敏感到不可思议。我恍惚间竟闻到了花草泥土的清香,却立刻被倒挂蛙口中的腥气掩盖。

没想到糊里糊涂地混了快25年,最后居然栽在这么一个鸟不拉屎荒无人烟的地方,恐怕还连全尸都没有。

他妈的,不是我没志气不想在死前尽力一搏,可是被一二十只尖牙怪物围攻,就算是那个神勇无比的小哥怕也只能阿弥陀佛了!

就在我已经接受了自己命运、在心底默念遗嘱内容时,变故又起。

一阵动物吼声远远传来,犹如万钧雷霆,响天动地,声音里隐含的暴怒和痛苦令人心魂俱裂。

我愣在原地一动不动,连心里的默念都停了。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没过几秒,吼声再起。这回的声音更大,连地面都跟着震动。

安静诡秘的树林因为这一吼瞬间变得吵闹起来,不知道惊跑了多少鸟兽。我的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有些不安地想到,这莫非是大boss出场前的先兆?眼角一瞟,身边虎视眈眈的大一群直立蛙早已不知所踪,只剩下眼前倒吊的这只不为所动,不知道是被吓呆了还是依旧对我心存歹念。

渐渐地,我有些支持不住,没等我放弃,倒立蛙已经倏然而动。勾着枝桠的后腿一蹬,整个身体如出膛炮弹般向我冲过来。

操你妈的,开打之前怎么也不知会一声?这家伙还有没有职业道德?

好在我早就做好准备,向后急退几步,转身就迈开步子,用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我的脚程不算慢,但却是第一次玩这种生死存亡的追逐游戏,那种刺激感可比甩掉几个小混混大多了。

也许是把我的潜力都逼了出来,我没有在意这具身子早已饥饿不已、疲倦不堪,只知道拼命地摆动双腿。

刚来时,我还想着要避开草丛花叶间的危机,尽量挑安全的泥路走,事到如今不得不慌不择路地乱跑一通,管它花叶有毒没毒,照踩不误。最要命的是我的袜子光荣牺牲了,脚底下的触感别提有多诡异,脚掌火辣辣一片。

为了分散注意力,我一边跑一边想,如果不是为了逃命,我也不愿背上破坏花花草草的罪名,但愿花草他妈别来找我理论。

幸好这里的树木比刚进来时茂密多了,荆棘丛生,林木遮天。我左拐一下、右转一圈,跑得不快,但直立蛙无法运用它先天发达的后腿做跳跃运动,追得也不容易。我不敢回头,只能凭着摩擦踩踏草木的声音确定,它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就像是一头玩弄老鼠的老猫,不用尽全力追赶,不过是为了多玩一会儿。

更令人绝望的是,我快跑不动了。

我觉得自己喘得跟头老牛似的,无暇去感觉四肢的酸痛,浑身上下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那般湿淋淋。

我不知道自己活下去的几率是多大,前面说不定有比直立蛙更可怕的东西,可我此时几乎无法思考。

突然,我的左脚踩到了不知是什么略具弹性的东西,还没再向前一步,拇趾就传来一阵摧心剧痛。我眼前一黑,全身就没了力气,一个趔趄便软绵绵地瘫了下去,一头栽在泥沼里。

又丑又脏的泥水瞬间灌进口鼻,我不停地咳嗽,眼泪都快冒出来了。

身体没法动弹,身后穷追不舍的直立蛙却好端端的,我甚至能听见它飞身扑过来带起的劲风。虽然心知要闪躲,身体却不配合。

下一秒,一个沉重的躯体已经重重地压在我的身上,我的肩胛被尖锐的牙齿贯穿,疼痛让我清醒了一半。但这也无济于事,背上的鬼东西只需一个用力,便能把我像个洋娃娃般撕成两截。

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吴家的列祖列宗,都是三叔的错,吴邪要提前来见你们了。

一切突然停顿下来。

我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身后却没有丝毫气息。

敢情它追了我半天就是想拿我当床褥?他妈的不会是睡着了吧?早说出来老子给你介绍大洋彼岸的席梦思,包你一觉睡到死,何必搞这么一遭折腾我!

过了几秒钟,我恢复了些力气,一点一点地推开背上的怪物,翻身吐出嘴里的淤泥,盯着一动不动的直立蛙看。

胸腔没有一点起伏,它不是睡着了,是死了。

我用了半晌时间才缓过神来,疯狂地哈哈大笑出声,眼角却莫名有些湿润。

这他妈就是绝处逢生!老子这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老天他娘的终于开眼了!

我笑了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仅余的理智告诉我,发出声音容易吸引怪物,还有那只怒吼的BOSS也不知在哪。

我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看了看自己的脚趾,破烂的袜子被咬出一个小小的破口,脚趾血已经止住了。我想自己可能是被泥沼里的东西咬了一下,那个东西大概带神经毒素,导致我的短暂失力,但毒性不大。

至于那只暴毙的直立蛙,我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下,它后脑勺的图案咋看之下果然形似人类脸孔,细看却只觉得像一张粗糙的抽象画。被这玩意儿搞得这么狼狈,我也不禁苦笑起来。

这只跟之前碰见的那两只有明显的不同,除了喜欢挂在树梢之外,它的下腹一改灰白色调,变成彩色斑斓。这只体型更庞大,但行动相对迟缓。这有点像蚁群中的蚁后,而我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它在听见怪声时没有跟其他直立蛙一起活动。

如果直立蛙的种群结构真的和蚂蚁相似,那么这一只大概是雌性,其他色彩单一的就是雄性。当然也有可能反过来,但此时我完全没有心情去验证自己的猜测。

直立蛙死亡的原因,我忍着恶心看了好几遍,才发现它的手捏着一条小蛇。小蛇已经死了,三角形的蛇头上有一片红彤彤的,像鸡冠一样的器官,不知道有什么作用。蛇口中的尖牙深深刺进巨蛙手腕里,牙洞边缘泛着大片青黑。

看来它就是在扑倒我之后被蛇咬到,掐死小蛇的同时毒性发作,瞬间暴毙。

我对比了一下脚趾上的伤口,与直立蛙的伤口极其相似。如果咬我的是这种小蛇,那我为什么只是麻痹了一会儿,却没死?难不成这种蛇其实是直立蛙的天敌,或者这种蛙的抵抗力极弱?如果是后者,那光是寄生虫就得让它们吃不消,没理由有胆量随意捕杀不明物种。

想了一阵子没什么结论,我叹了口气,在附件干燥的地面坐了下来。

此时我只想休息一会儿,之前跑得我几乎脱力,要是不怕死地走下去,恐怕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我望向丛林深处,不知名BOSS出场一声吼,吓跑了一堆直立蛙,后来却是雷声大雨点小没了动静。我心里祈祷着别遇上这怪东西,又转头看着被拖到泥沼旁的直立蛙尸体。

胖子早上说的要抓一只直立蛙来做早餐,当时我在心里嘲笑这想法不切实际,不想反而自己真的搞来一只,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我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这会儿稍有放松,饥饿感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头一阵阵晕眩,胃也开始抽搐。可是认真考虑吃死蛙的可能性后,我还是决定放弃。

就算能无视它恶心的外表,这家伙是被蛇毒死的,要是这毒素还潜伏在他血液里,随便吃几口我就得去天国找老爹。

没坐多久,我突然听见草叶唰唰拨弄的声音,心里警钟大响。

老天爷!这回又是什么怪物!

我匆忙起身,找了一棵大树做遮掩,心里祈祷着不管是何方神圣,走过路过,千万不要注意到自己。

来者出乎我的意料。

这并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从早上走失就没见过的胖子!

他好像瘦了一圈,身上的狼狈跟我有一拼,嘴里却咬着一个摇摇欲坠的青色果子。最难以置信的是,他背上趴着一个漂亮的女人。他一只手托着女人,一只手用来开路。

女人二十来岁的模样,正昏迷不醒。她身材曼妙,但头发乱七八糟,身上脸上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衣不蔽体,看起来倒是非常凄惨。

“靠,胖子你大爷的搞什么鬼?!”我不禁惊呼。

胖子看到我,不免有些惊讶。他三两口吃完果子,把核一吐,在裤子上随意蹭了蹭手,才走过来坐下,问我遇到了什么。女人被他平摆在泥地上,我方能看到她的正脸。

我把事情简略跟他一说,哪想他却犯了个白眼。

“你这点事算个毛线。胖爷我经历了九死一生,先是会导致幻觉的山草药,然后是喜欢蹦蹦跳的拉蛤蟆,还有狮不狮狗不狗的四脚禽兽,遇见的怪物简直可以编本《现代山海经》。真不知道这个岛他妈的是什么狗屁风水,居然能长出这么多鬼东西。胖爷我倒斗多年也算见多识广,从没见过这堆狗日杂种……”他絮叨半天,我连忙打断,指了指那个女人。

胖子会意,说道:“这妞是胖爷好不容易砍开食人花丛抢到的。”

女人的整个脸部都脏兮兮的,但从五官位置和脸型来判断,绝对是个大美人。她眉头紧蹙,身体却安安静静没什么动作。我轻轻摇晃她,也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只是手脚冷得像冰,头在发烫。

我连忙把胖子招呼过来,胖子查看之后也“啧”了一声。我明白他的心情,现在我们连活命都有问题,更别说去找治发烧的药了。可是作为两个大男人,对于伤病的弱女子不可能弃之于不顾。

问题来了,如果我们救这女人,说不定得搭上自己一条命;如果不救,我的良心不会放过我自己。

“干脆我们带她去海边吧,有水总比没水好——操,我的水还在山洞里!”我想到那天千辛万苦接的半袋子水,为此遇到直立蛙的事情。

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被胖子衣服层层缠绕的地方一片发黑。如果条件允许,我很想换一条,可是胖子只穿着孤零零的大衣,我就这一身已经磨破了几个口子的潜水服。

我看着相对我们更加整洁的女人,在脑中迅速上演了一部浪漫剧场,和她在岛上同生死、共患难,终究克服重重困难,等到了营救来临的那天。于是我们手拉着手,在营救人员的带领下离开了这个步步惊心的小岛,然后结婚生子,安度晚年。

但我知道,这个女人我是绝对无福消受的。

我注意到她手上的老茧,由于跟着三老狐狸被债主追杀多年,明枪暗箭基本都见过,又被三叔横竖灌输了不少相关知识,很快就意识到老茧的来源。

这必然是长期握枪形成的。

一个需要长期握枪的女子,有可能是警察、军队、高层甚至黑社会,无论是哪个,扯上关系都不见得是件好事。

女人的出现无疑是个好消息,这使我更坚信邮轮遇难时距离小岛并不远。但同时,这个身份可能并不简单的女人发起高烧,更可能一命呜呼的事情让我意识到,无论你本来是什么身份,侥幸逃到了这个岛上,就只能分为活人和死人。

这让我不禁恐惧,自然的力量过于强大,我对这里一无所知,说不定明天我也会跟女人一样发起高烧,后天我们就被巨蛙吃了。

我也明白,直到现在,我的内心都充满了不真实感,潜意识里并不相信岛上发生的一切。这只是自我麻痹,跟和女人的昏迷没多大区别。

胖子大概终究看不下去我胡思乱想的模样,说道:“我说小天真,你他妈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说出来,让胖爷高兴高兴,别一个人藏着掖着。”

“滚你大爷!”我顺口接道,“你这肥猪怎么跟我家老狐狸一个德行!”

“你说谁肥猪呢?你这是人身攻击懂不懂?亏胖爷我还这么记挂你,生怕你小子一个不小心咬舌自尽了!”

“不说这个,”我见他说话不靠谱,心说他恐怕是嫌收尸麻烦才是真,但也不想与他纠缠,连忙打断,“当务之急还是快点把这个女人救起来,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活下去的几率好歹会大些。”

胖子嘿嘿一笑,道:“这小妞长得不错,说不定醒过来,看胖爷我英明神武就以身相许了!正好我几个月没开荤了,到时候你可别嫉妒胖爷我!”

“得了吧,有眼睛的谁看得上你?”

“嘿你这是赤裸裸的嫉妒!”

“我他妈嫉妒死你了。你看你脂肪层够厚,老子一天没吃东西了,你就舍己为人,割几块肉给我。我也不嫌弃油腻了,将就吃吧。”我有气无力地说道。

胖子愣了几秒,一拍大腿站起身来:“小同志早说呀,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把你折磨得跟犯了相思病似的。不就是肚子饿了!交给胖爷我,我有良方!”

第七章

“胖爷我刚摘了几个果子,味道还真不错!数量不多,你就先吃点垫垫肚子,等会儿胖爷我给你抓荤的回来烤!”他一边说着一边从破破烂烂的衣服兜里掏出了几个圆果子,正是他来时吃的那种。坚实的果皮泛着青色,阳光斜照下,泛着诡异的青光。

这胖子虽然不靠谱,但从他不辞辛苦背回个女人就看得出,不是害人成性的家伙,何况之前还救了我一命,自然信任度上去了几个等级。我看着果子,肚子又开始叫唤,当下也不多说什么,抓起一个就往嘴里塞。

果子很脆,透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果肉偏硬,咬的太用力又会被核磕到牙,最让我失望的是,它并没有什么味道。

但是这果子居然有两个果核,一个呈棕色,另一个和表皮颜色一致。我盯着果核看了看,下意识放进嘴里。

出乎意料,果核并没有果肉那么硬,轻轻一咬就从中间分开成两半。我吐出果核,但核里的味道不可避免地进了嘴巴,却不是想象中那般苦涩,反而泛着一股清甜。然而不知怎么回事,这味道一进喉咙,我就不可抑制地咳嗽起来,头一阵阵发晕。

“小吴,我说你老人家慢点,没人跟你抢,噎死了得埋,累的是胖爷不是你!”胖子颇为无奈地说道。

“你累个屁!老子才干掉一只直立蛙!”我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嘴里的味道已经消失了,脑子也清明了不少。虽然知道胖子这是好意,但被他这么说,我也没面子,只好和他抬杠。

我站起身,顺手一指身后那具蛙尸,胖子惊讶地说道:“看不出来呀,你丫有两下子!胖爷还以为要在那蛤蟆的肚子里找你呢。”

“别小看我!”我得意地笑笑,嘴里却一刻不停地吃着果子。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吃了三个。

果子约摸李子大小,我太久没吃东西,不敢吃多少,便把剩下的果子重新递给胖子。胖子干脆从身上的破衣服上扯下一大块布,把果子包起来。

他采的果子很多,据说是在遇到女人之后找到的果树,他在采的时候刻意留意了分量,省着点吃够三个人吃两三天——只要果子不坏掉。

胖子把包好的果子递给我,又去背那女人,忽然愣了一下。

“天真,你确定那家伙死透了?”

“透得不能再透了!我亲眼看见他被毒蛇咬死!”我一听,转过头去看了看那只巨蛙,它保持着之前的躺尸姿势没有动过。这胖子八成是穷紧张,我不以为然。

“毒蛇呢?”胖子又问道。

“被它掐死了。”

“那还好。”胖子舒了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不对,那玩意儿真的在动!”

我连忙又看过去,正如胖子所说,本来已经死去的直立蛙一只手臂轻微摆动着,幅度并不大,但因为蛙身颜色和一片泥地的差别太大,并不难辨认。我们盯着它没过多久,就见它的整个身子都开始蠕动,仿佛在挣扎。

我看得不禁冷汗直冒,再也没有了想要吃蛙肉的念头。

我们找来粗树枝,一边对准巨蛙尸体,一边往后退。然而它没多久,又没了动静。

“这地方不对劲,咱得转移阵地,赶紧的!”胖子放低声音说道。

我同意地点了点头,又小声问道:“你知道怎么回我们那个山洞吗?”

胖子一愣,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我他娘的给忘了!”

“操你大爷!”

就在这个间隙,蛙尸突然又动起来,看它的脸却没有半分醒来的迹象。想到之前被直立蛙掐死的小蛇,我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我的预感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这是由实践得出的结论。

在疯狂的蠕动过后,直立蛙的胸口、腹部以及手臂上突然裂开一个个小洞,接着就从小洞里,探出一个个火红的小脑袋。

我的头皮一炸,用手使劲抹了把脸,才勉强冷静下来。

“胖子,这种蛇……”我咽了咽口水,“就是这种蛇把那个家伙放倒的……”

胖子估计也想到了,两只手把女人往背上再一托,飞快地退了几步,对我喊道:“小天真你是傻了?还他妈愣着?赶紧跑路啊!”

我蓦地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连忙转身跟上去。

没跑几步,身后却没有传来想象中蛇群的蜂拥而至,我往后望,就看到人面蛙整个被从中间开膛破肚,巨大的裂口里冒出一个深棕色的蛇头,足足有周围小蛇的千百倍大。

“靠……”我是真的被吓到,下意识就停了步子,愣愣地往巨蛇的方向望去。

巨蛇鹤立鸡群,周围的小蛇在他身边围出大片圆弧,似乎把它当做神明一般供奉着,毕恭毕敬。然而和小蛇相比,巨蛇的模样实在太不简陋。它的皮肤颜色和蛇头差不多,不同位置深浅略有别,距离太远,看不出有没有什么花纹。

此外,巨蛇的头顶光秃秃的,也不像小蛇一般顶着鸡冠,但它最奇怪的,也是蛇头的形状。

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晓得,通常尖脑袋,也就是三角形脑袋的蛇是有毒的,而圆脑袋的则是没毒的。可是这条巨蛇的头,似乎介于二者之间,难以判断。

说是毒蛇,有毒的蛇类通常不会长到这么大,颜色也该更加鲜艳。说是蟒,这样的头对于蟒而言又显得尖了些。

就在我小心地观察着巨蛇时,巨蛇缓缓动着身子,把蛇头转向他的方向。我冷汗涔涔,恐怖感甚至比之前对峙直立蛙更甚。

此时所有的小蛇都开始往巨蛇身上爬行,没爬到一半就摔了下去,淹没在蛇群中。颜色艳丽的小蛇前仆后继,很快就把巨蛇的一半染成了红棕相间的诡异模样,直立蛙破损的尸体早就被蛇群淹没,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啃没了。

巨蛇漆黑的双眼里两根金色的竖瞳一动不动地对着我这边,让我有不好的预感。

我不知道先走人会不会惊扰它,握着树枝的手颤抖越来越厉害。突然,巨蛇向后弓起身子,整个蛇身拉成一弯满弓的形状。

更多的小蛇掉了下去,没有再爬上来,反而全都齐齐退开。

我手里的树枝终于掉了,巨蛇停止了动作,但这种架势预示着即将发起攻击。

我不敢怠慢,尽可能镇定地回头,见胖子使劲冲我打眼色,表情甚是无奈。我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无非是让我快跑一类的。再看巨蛇,冰冷的目光似乎更加凌冽。

我猛的转过了身,几步奔到前面,和胖子并排,用最快的速度飞奔,就在身后立刻传来一声重物坠落的声音。不要看也知道,那是巨蛇蓄力一跃。刚才若是保持不动,恐怕我现在已经被缠成蛇皮木乃伊了。

身后不断传来树叶摩擦的声音,巨蛇大约是追上来了。胖子背着一个人,速度居然跟我不相上下,我不得不佩服。

我们两人不敢拉远彼此距离,接着便慌不择路地跑进了树林。

我在心里骂娘,树林这种地方是最凶恶的,到时候来个腹背受敌,我们的小命就真的没了。

没跑多久,我们都有些体力不支。身后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完全消失,我们才敢停下脚步。

我向后望去,已经看不到蛇的踪影,便暗自舒了口气。

本就没吃多少东西,现在又剧烈运动了一次,身体实在是吃不消。我的胃有点抽搐,想吐却没东西可吐。嘴里泛着咸涩的味道,嘴唇也裂开了。

我意识到,不仅是没吃什么东西,还没喝水。

真他妈自寻死路!

坐下休息一阵,我觉得恢复得差不多,原地满血复活是没指望了,但我更不想继续呆在这个丛林里,于是喊上胖子再度启程。

没走几步路,又听到一阵草木摩擦的声音,从上面向我们靠近。

我猛地抬头,就见熟悉的金色竖瞳在树枝间,紧紧盯着我们!

我慌忙往后退,却撞在胖子身上,又被胖子踩了几脚。我的袜子底部已经烂没了,穿着跟没穿差不多,如果不是想脚背还有点遮掩,早就被我扔了。没有保护的脚掌被磨破多处,没破的地方几乎都是水泡。被这么一踩——胖子还是穿了鞋的——那几个水泡就这么破了,疼得我巴不得把整层皮撕掉。

“胖子你他妈看清楚了下脚!老子脚废了被蛇抓住,半夜第一个找上的就是你!”我疼得龇牙咧嘴,嗓子却干得刺疼,只好压低声音说话。

胖子还没什么回应,反而是树上的巨蛇探出头来,又是一副攻击的架势。

“废什么话,逃命要紧!”胖子声音同样嘶哑,回神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他肉多力气大,我被掐的生疼,可是这会儿顾着逃命,也不好说什么。

我们在树林里饶了许久,到后来根本不知道在什么位置。直到摩擦声再一次消失,我们停下来,都跟刚刚跑完马拉松——其实更像是马拉松障碍赛——似的弯腰喘着粗气。

我的嗓子本就不好受,这会儿更是像要烧起来,嘴里一股血腥味。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越是想要大口吸气,就越是火辣辣地疼。

想当年我还是个学生的时候,运动会里曾经参加过三千米,当时跑完差不多也是这种感觉。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近几年虽然不得安宁,但真正需要剧烈运动的时候少之又少。

我心说我这程度算不错了,让几年没跑过长跑的人突然跑这么长一段距离,恐怕连奥运冠军也吃不消。

胖子的情况也不乐观,一张胖脸被憋得通红,满头都是汗,衣服也被汗水粘在身上,看上去倒像是洗了个澡。

虽然我确实很想洗个澡,可是在这林子里,莫非用树叶擦身子?擦完还不得变成两个绿巨人,哦不,是三个,我差点把那个女人给忘了。

平息了不久,肌肉开始松弛,我的双腿开始发抖,胖子也受不住坐在地上。

“不行了,胖爷年纪不小了,这他妈该死的蛇,改明儿炖了煮蛇汤吃!”胖子脸色稍微好转,从兜里拿出装果子的小布包,打开后自己拿了一个。

我也不跟他客气,拿了个果子,顺势坐在另一边地上啃起来。

大概是因为摘下来了一段时间,果肉变软了不少,但我现在浑身没劲,吃个果子也要费很大的工夫。我抬眼看了看胖子,跟我半斤八两,用力咬了几次才咬下一口,放到嘴里嚼了老半天才吞下去。

这种感觉就像在面前放了一只完整的烤全羊,但只有一对木筷子来享用。

不管怎么说,有吃的已经是件天大的喜事。我的喉咙被果汁润了润,感觉好多了,便清了清嗓子,再开口时声音比之前好了不少。

“我觉得我们还不能完全确定安全,此地不宜久留,再休息一会儿,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吧。”

胖子白了我一眼,冷哼一声:“小天真你还真是天真,你怎么知道什么地方安全什么地方不安全?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还不如往回跑,跑到那蛇的大本营里,装成蛇的样子秘密潜入,力求敌军信任与保护,再偷偷获取情报。”他的声音也正常了不少,听起来不再像磨锯。

“你傻了吧?这种时候开什么玩笑。”我扯了扯嘴角说道。

胖子一听,反而脾气上来,一拍大腿说:“仔细一想还真有这么回事。你想啊,它们既然是群居,就说明独居搞不定,由此可见它们之间肯定有一个首领。只要干掉那个首领,估计我们也就安全了。另外,我看它们智商都不高,遇到你这样的人居然还要犹豫才发动攻击。”

我听他讲,前面还头头是道,最后一句却不对味起来。妈的,这不是间接讽刺我弱不禁风吗?再一想想他这理论,只是看上去有理,实际上根本就是玩儿蛋。“胖子,你老实说,你读过几年书?”

胖子被我问得一愣,反问道:“啥情况?”

“你的学历怎样?”我又说。

“胖爷我社会大学光荣毕业生!”他以一种近乎于骄傲的口吻说道,我听得满是无奈。

“群居动物还有一个名字,叫做社会性动物。你想想,能有这么个名字,智商会有多低?”我叹口气,说:“就算比不上灵长类,但一定不会蠢到连自己的族群里混入了外来生物都没发觉,还是我们这种从外形到习性都完全不同的种类。”

胖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接着道:“小吴同志懂得多!照你的意思,它们很聪明?那它们会不会在路上埋伏起来,等我们出现就……”他用手在脖子上比了个杀头的动作。

我被他的动作逗乐了,不禁拍拍他的肩膀:“你真当在战场上?敌军是谁?我方主帅呢?”

“胖爷我身先士卒,敌方是罪恶的群居毒蛇,胖爷我这就剿了他们的老巢!”

我们又闲扯了一会儿,胖子说起话来甚是有趣,大大咧咧的性格很招人喜欢——当然说诨话的时候也很招人怨恨。我不由得庆幸自己遇上的不是个哑巴。倒是那个秒杀直立蛙的小哥像个哑巴,在那之后就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直立蛙群体报复了。

脑子转了转,又想到三叔。既然有这么多人活着,这只老狐狸向来命大,应该不容易去见佛祖。

然而话是这么说,我心里的不安却一点不减,希望今后应该还能见到他吧。

明知道这种想法过于乐观,我还是不想抑止。三叔虽然对我从来都是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但实质上很是关心我的。我自小就喜欢和他混在一起,三叔也极喜欢带着我玩。那时候三叔身边还有个漂亮的阿姨,对我像是母亲一样温柔。

说是阿姨或许并不合适,那人看上去比三叔要年轻一点,我更乐意叫她姐姐。

可是那个姐姐很久没有再来过,直到现在都没有再见过面。我已经忘记了她的样子,甚至不记得她的名字。

现在想想,那人应该就是三叔喜欢的女人了。可惜两人终究没有在一起,希望三叔这次逃出升天后能找个三婶修成正果吧。

意识到思想又跑远了,我连忙低头,把手里的果核啃得干干净净,随手扔掉以掩饰尴尬。谁知果核落下的草丛,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胖子重新把女人背上,警戒地看着草地,还不忘调笑道:“小天真,你这体质肯定好打游戏!”

“啊?!”我被他说得摸不着头脑。

“自动遇怪的天赋技能!有些人想要还没得要呢!”

“我靠!”

话音刚落,草的晃动停止了,一颗我们熟得不能再熟的蛇头从草堆里扬起来。

我指了指那个头,异常平静地对胖子说:“你的低智商生物。”

第八章

我站在原地不动,那条巨蛇也立在草里一动不动盯着我。我满头冷汗,心说莫非它发现我其实是它失散多年的亲兄弟?这也太背了!

“天真你他娘的还没看够!又不是花姑娘!”胖子大喊一声,我心里一惊,下意识回过头来。

胖子大喊小心,我还没反应过来,膝盖就是一阵剧痛,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余光看见巨蛇越过我,一口咬在胖子来不及收回的左腿上。

胖子怪叫一声,顾不上背着个人,两手抓死巨蛇的头,居然硬生生把蛇口给掰开了。

我连忙上去帮忙,然而胖子的腿终于从蛇口中抽出时,已经被咬得血肉模糊。胖子疼得发了狠,拼着力气把巨蛇砸在树上。蛇似乎砸晕了,许久都没有动静。

胖子从自己的衣服上又撕了一块布条下来包扎——我怀疑他迟早会把自己撕得一丝不挂。

我帮胖子仔细看了看伤口,如我所料,并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我匆匆给胖子包好,建议换我背女人,先找合适的地方休息,不能停在这儿。

胖子鄙夷地看我一眼,在对我的身板表示严重质疑后,自顾自背着女人继续前进。

担心蛇追来,我们起先脚步甚快,到后来实在没体力了,便渐渐慢了下去。

我心里的一直有一个疑惑,便问道:“你说那蛇怎么找到我们的?”

“也许我们在绕圈子。”胖子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我抬头看了看四周,又说:“这种地方我根本没有方向感,如果我们真的在绕圈子,那估计会死得很惨。”

“树林这么大,记号不容易做,要做就做大的!”胖子一边说,一边从树上拽了一根树枝下来,插在土里。没走几步,又重复一次。“这叫就地取材。”

“你行。”

又往前走了许久,一直没看到胖子的记号。

太阳西斜时,我们居然找到了树林的出口,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此时我们都临近崩溃边缘,出了树林,就等于和多数的怪物Say bye-bye,这无疑是个巨大的好消息。

我们不仅加快步伐,直到走到一处山崖之下,才敢放松下来。

山崖上树木稀少,乍眼看去只有零星几棵,剩下的就是成片的草地。

我确定这里并不是之前出发的地方,也不知道相隔了多远。和胖子讨论一番,决定就地扎营休息,晚上轮番守夜。

然而还没等安坐下来,我再一次看到了那条巨蛇。

我心里一紧,隐隐有不太好的预感。蛇的嗅觉再发达,也不至于能感应到几百米之外的猎物。在树林里可以理解为在绕圈子,可是现在出了树林,这里和树林边界的距离也绝对有上百米,这条蛇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同样的巧合出现太多次,就不是巧合。我叫上胖子开溜的同时,不禁思考这个问题,最有可能的,是我们身上被蛇做了记号,就像是GPS,无论多到哪里都能被定位。

我们一边到处跑,一边尽量保持体力,同时还想着证实这一想法。

令我绝望的是,无论是山坡、草地还是树林,只要我们停下休息,没过多久巨蛇一定会出现。

再想,恐怕之前被胖子摔晕也不见得是真晕,说不定是人家懒得反抗。对于巨蛇而言,我们就是瓮中之鳖,根本没有捉不到的道理。

天渐渐黑下来,高大的山崖在小岛南方,对于光线的影响并不大。太阳已经几乎看不到,只有天边被烧成血色的晚霞绚丽无比。

自出了树林,躲避这条巨蛇并没有花去太多时间。如今蛇不见踪影,但它恐怕就在某个角落里,优哉游哉地看着我们狼狈的样子。我和胖子的速度越来越慢,快要跑不动,也几乎没有信心继续跑下去。

“小天真,你说,会不会是,在之前,在那个泥,潭里,我们,染了,点,什么,气味?”胖子一边喘气一边说道。

我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只好胡乱点点头。

“我们,找个水潭,洗,一洗,怎样?”

就像是变戏法一般,胖子话音刚落,眼前就出现了一条小溪。小溪宽度不大,但放眼望去,下游有个不小的水潭。我们欣喜若狂,连忙打起精神跑过去。

水潭的水很深,看下去灰灰绿绿一大片,也不知道干不干净。我们顾不了那么多,争先恐后喝了点水,再把女人的嘴唇稍微润湿了一下,把果子往岸边一放就跳了下去,在浅水处擦身。

我的潜水衣破了好些口子,下了水跟没穿衣服没多少区别。我隔着潜水服把全身上下擦了一遍,期间抬头查看了几次,巨蛇没有追过来。

我又吃了个果子,勉强笑笑,说道:“这办法似乎不错。”

“那是!”胖子一抹鼻子,得意洋洋,双腿却忽然胡乱蹬了一下,嘟囔道:“怎么感觉痒痒的?”

我下意识往胖子的位置看去,隐隐约约看到水灰蒙蒙的一片,其中几个淡淡的绿色光点忽明忽暗。

我意识到水潭里有东西,冲着两米外的胖子大喊:“快上岸!”

奈何胖子根本不当一回事,居然拿脚趾头去撩那些浮动的绿点,嘴里念着:“这是什么家伙?水生萤火虫?”

他这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谁知那东西是不是吃肉的!

“胖子!快走!”我急得跳脚,想要上岸又不想丢下胖子一个人,同时注意着周围有没有这东西。令我奇怪的是,那些东西不知是不是晓得挑肥的下手,我的身边一只也没有。

“嘿,滑溜溜的,像是萤光波子——操!”胖子蹦了起来,面容扭曲得仿佛被狠狠咬下一口肉——当他蹦起时,我看清了,他的左腿真的被咬下了半个手掌大小的一块肉!

伤口旁挂着一条约手掌大小的怪鱼,嘴巴几乎张开成平角,一元硬币大小的眼珠子发出幽幽的绿光,布满灰色鳞片的鱼身疯狂摆动着。鱼背上长着尖刺,此时一根根笔直竖立展开,像是受到刺激的河豚。

“食人鱼!”看清始作俑者后,我和胖子异口同声。

簇拥胖子的绿光点点不知不觉间已经越来越多,我一边喊着胖子一边转身就冲上岸。

然而我太慌张了,才跑了不到三步就被潭底的圆石滑倒,重重摔下去,仰面扑进及膝高的水里,皮肤像被打了几个巴掌般刺痛。两个膝盖还是狠狠撞在潭底的石头上,几乎没了知觉。

“你丫跟胖爷神膘有仇是吗蛇咬了轮到鱼咬?!觊觎胖爷的神膘就直说!躲在里面算什么好鱼!” 胖子大腿挂着两条食人鱼,仍不忘破口大骂。

他没有继续纠缠,带着食人鱼飞快地扑向岸边,几步就追上我。

等我们爬到岸上,咬住胖子大腿的食人鱼还未松口,胖子大脸都白了,肯定是痛得死去活来。胖子也是个人物,不顾鱼脊上的尖刺,徒手抠进两边鱼鳃的空隙,手掌竟被尖刺狠狠贯穿!

他使力一拽,将整条鱼连着大腿上的一块肉撕了下来,溅起的血水引得潭里的鱼群仿佛受到号召,拼命翻腾推挤,尝试跃出水面。

“噗通”一声,食人鱼被胖子抛回深水,鱼群瞬间变了方向,向同类蜂拥而去。

青眼和牙齿在水里若隐若现,拍腾的鱼尾翻起来点点白沫。半分钟后,抢夺的闹剧终于结束,绿光缓缓沉入水底,水面恢复了平静。

用餐完毕就退席,连声谢谢都没有,这食人鱼真是道德沦丧!

胖子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我回过神来,连忙连拖带扶地把他拉远,确认距离安全后,才让胖子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检查伤口。

天色逐渐昏暗下来,入夜后情况只会更糟糕,我心情也越发沉重了。

胖子的左小腿被蟒蛇舐了一口,现在大腿又被食人鱼连皮带肉咬去几块,虽然没有伤及动脉,但血肉狰狞模糊的一片,看得人心惊胆战,血水沿着大腿外侧源源不绝的往下涌。手掌通了几个洞,也是血淋淋的。

“我说你还真是出水芙蓉小官人,一副奔丧的样子,我还没死呢!”胖子疼得脸色发白头冒冷汗,嘴上仍然不止不休的叫嚷着,声音却比之前小得多了。

“这是你踩了老子一脚的报应!”我嘴里反击,动作却一点不敢怠慢,将胖子已经不能蔽体的衣服又撕下了一大块,绕着他大腿的伤口捆了好几圈,又给他包扎了手掌的伤口。

这些都处理完后,我按压着胖子腿上伤口不松手,希望能止血。

“操,你那是什么金脚玉腿还是金华火腿,随便碰一下就来报应?胖爷这是帮你锻炼脚力知道不?”胖子冷得发抖,咬字不清。

“你还是省省嘴上功夫养伤吧。”我叹气道,“也不知那些食人鱼多久吃过多少东西,是什么时候的物种,万一牙齿里藏着什么远古细菌病毒,你就完蛋了。现在我们没法消毒止血,就这样绑着恐怕……”

“胖爷肥膘在身,命大着呢!”话说得豪气,气息却有些虚弱,看来胖子也是强弩之末了。

“要不,我找点草药给你处理伤口?”我道,然而我对什么草药没什么概念,这岛上的东西又千奇百怪的,要是弄错了,胖子这条腿就废了。

“止血草我是认得一点,可这里都没有啊。”胖子左右扫视了一会儿,沉吟道。“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我心一沉,立刻警惕起来,战战兢兢地环视四周。

胖子想了想:“欸,我说我们把都气味洗掉了,那条蛇不会再出现了吧?为了洗个澡胖爷可被鱼给咬了几斤肉,要是没用可不厚道了啊!”

“应该洗掉了。”我哪里敢肯定,这里的物种没一个按常理出牌!之前那群食人鱼不是酝酿了一会儿才发动攻击,我们肯定逃不了。

我曾经听说过,食人鱼外貌凶猛,其实内里胆小如鼠,简而言之就是色厉内荏,所以它们才喜欢群体觅食。

我把这番理论跟胖子说了一遍,视线移到胖子捆着衣料的大腿,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脑际,不由得又紧张起来:“就算吸引蛇的味道洗净了,但又多了这么重的血腥味,隔老远也能闻见!停留在这里太危险了,我们还是赶紧开溜吧。”

胖子明显心不在焉的,我去拉他臂膀时才惊呼着一拍大腿,痛得自己龇牙咧嘴。“靠,天真你听我说,那女人不见了!”

恍如一道惊雷劈下,我赶紧转头去看把那女人放下的地方。

草地上压出印子还在,本来狼狈虚弱的女人却不知所踪。包着果子的布包被扯开了,几个青果子滚了出来。

“胖子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周围找找看。”我勉强冷静道,心底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我迅速地在周围找了一遍,那个女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就这样无声无息不见了?!”我忧心忡忡,不能不去担心那个高烧不退的女人。

并不是对她有什么暧昧的企图,只是我并非罔顾他人性命安全的人,何况男人都有一种英雄情结,对女人更有天生的保护欲。

“会不会是她醒来后看见我们被食人鱼调戏,吓得自个儿溜了?”胖子站了起来,接过我刚才找人时顺便拣的树枝,勉强下地走了几步。

“如果是自己走的还好,”我苦笑,“万一是被蛇拖走吃掉的,我们罪过就大了。”

“你要有命活下来自个儿爱咋内疚咋内疚!”胖子似乎很不高兴,语气也极冲。

我不死心,在周围又转了几圈,实在找不到那女人的下落,才心灰意冷地招呼胖子。

我们囫囵啃了几个果子,我让胖子擦擦身上的血迹才启程。

胖子是个硬汉子,手脚受伤也只是问候了几句鱼儿的祖宗,在我的搀扶下拄着拐杖硬是站了起来。

他的重心都放在了右脚和拐杖上,走动速度自然慢了不少。我心里赞叹这胖子的打不死蟑螂精神,配合他的速度缓缓往前走。

夜幕早已降临,我看着月亮祈祷,月圆之夜千万别跑出一头人狼,我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也不知老天爷是不是听见了我真诚的祈祷,人狼果然没有现身,反倒是追了我们大半天的大蟒蛇又一次出现在视野里!

我远远对上那对闪着幽幽金光的巨眼,已经连痛哭流涕的力气都没了。

“操他大爷的!这家伙还没完了啊!”胖子最先回过神来,爆出几句粗话,一把扯上我就跑,速度居然不比之前慢上多少。

我几乎要神经衰弱,勉强跟上胖子的脚步,一边狂奔一边在心底狂吼,他奶奶的现在不管谁来救我,日后别说涌泉相报,以身相许都可以!

不知不觉又跑回了树林里,每次一回头都能看见诡异的黄金竖瞳就在身后不远处,实在是令人心神俱裂。

我和胖子跑了半天都喘得老牛似的,心胸处痛得几乎爆裂,嘴里也尽是又苦又咸的味道。这种马拉松似的消耗,搁平日我早就倒下了。

胖子毫无预兆的驻足,我因为惯性又向前跑了几步才停下来,回头看着胖子。

“不对!这蛇不像是在追我们!”胖子小声说道,把我拉到树后隐蔽起来。

入夜的荒岛比白天多了几分阴森之气,不知会不会又跳出个什么怪物。

我们挨着的这棵树并不高,树干却十分粗壮,旁边还生着几丛灌林,色彩暗淡,若不注意就很容易被忽略。

胖子腿上有伤不能蹲下,扶着树干小声说道:“你仔细看,它那眼睛根本没聚焦在我们身上,身体扭得像跳钢管舞似的,一副没头没脑的样子,不像追捕猎物,倒像是在被追的那个!”

“靠,这么牛逼的家伙也会成为猎物?!”

胖子赏了我一个白眼。“书读得多有个屁用?弱肉强食知道不?它想拿我们加餐,肯定也有想用它填肚子的!”

我点点头,要说岛上的霸王,恐怕就是那个莫名其妙一声吼,吓跑了整个直立蛙家族的家伙。

“那我们躲在这里看戏,万一那家伙吃完蟒蛇觉得不饱,想把我们也吃掉怎么办?”我皱眉道。

胖子一时没话说,蟒蛇突然如一道闪电般冲了过来,清冷的月色下金色竖瞳竟在微微颤抖!

他娘的这家伙莫非真的正被追杀?我仍然感到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大蛇,生怕有什么变故。

这是我第一次仔细观察这条巨蛇,它的头部估计大约有一个小孩用的脸盆大小。这种体型就算在蟒里都不常见,真不知道胖子是怎么掰开蛇吻的!没有被一口吞下都是命大!

大蟒完全忽视了我们,从我和胖子躲避的树前蜿蜒疾行。忽然,它动作一顿,巨大的身体曲成弓字猛地往旁边一扭,动作畸形地滑到一边。

下一秒,一道黑影破空而来,深深地刺进了泥土里!

胖子眼尖,小声说那里正是一秒之前大蛇的七寸在的地方。

我们相视咋舌,继而看到那道黑影,竟是一把通体漆黑的刀!

第九章

黑刃仿佛从墨里拔出,隐在阴影里看不清模样,但刀上的煞气却瞬间直逼而来。

我只看了一眼,那锋芒毕露的气势便让我冷汗直冒。虽然对于冷兵器了解不深,不过遽看之下,也能察觉这是把好刀——用刀之人必定也是如刀一般狠绝!

这是我上岛以来第一次看见真正有价值的武器。脆弱的人类能够跟野兽乃至于大自然搏斗,扬言人定胜天,很大程度上就是依靠灵活的手脑制作出来的武器。我和胖子手无寸铁,碰见一只兔子也得怯上几分,要是能搞到武器,哪怕只是一把水果刀,局势都会有所改变。

我几乎瞬间就眼红了,这肯定就是三叔说过的龙脊背。

就在这时,巨蛇开始了反击。

它灵活的头部几乎呈一百八十度转向身后,死死盯着黑刀来处,蛇尾如同利剑般斜射而起,重重打向十米开外的一棵大树的树冠,击起的尘灰让我差点咳嗽。

树干发出了爆裂声,树叶哗啦啦掉落一地。一个人影随着树叶跃然而下,两腿在地面一蹬,跃身翻起,灵活地闪过蛇尾的第二道攻击。他腰身一扭,硬生生在半空翻了个身,膝盖微曲蹲势落地,侧身就地一滚,遂马上直起身子。又是一声巨响,他落地处已然是一条长长的压痕。

人影随即疾奔向长刀所在之处。蟒蛇多击不中,却没有停下攻势,粗大的蛇尾如狂风扫落叶般落下,一时之间飞沙走石,声势如万马奔腾,几个来回间,这人好几次险险闪过攻击。

树影憧憧,月光的亮度不足,但黑影灵巧柔韧得超乎想象,让我产生了一种微妙的熟悉感。我在记忆里寻找了一番,意识到他是谁时,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这竟然啊是那个秒杀直立蛙的男人!

昨天早上他才屠杀了一只直立蛙,今天深夜竟又找上了巨蟒!他究竟是精力旺盛,强悍得超乎人类,还是在自寻死路?

蟒蛇的视力不好,但自身感官对危险降临十分敏锐。它似乎意识到若男人武器在手就再难有侥幸,扭动着身子爬向那柄黑刀,猛地从地上跃起扑向男人。

男人掐住了蛇颈,然而不等他发力,蛇尾立刻顺着男人的手臂层层缠绕下去,强壮的蛇身就好像鞭子那样卷起。这一着,连男人也未能及时反应过来,立马被缠了个死紧。

我担心他会不会被缠死,惊呼一声就想出去救人,被旁边的胖子用没有受伤的手一把拦住。

“那个人会死的!”我慌张地说道。

“你过去也是送死!”胖子小声说,把我往后拖了几步。

黑夜里视觉太过局限,只能隐约看见男人被缠住的一只手与裸露在外的手臂共同使力,抵御越盘越紧的蛇身,被巨蛇的鳞片划出一道道伤口。

但他根本不像是血肉之躯——他比他的武器更像一把出鞘的黑刀,经过了无数鲜血的洗刷,变得无坚不摧,虽然深沉无光,却杀气凌厉!

蜷缩的身体夹紧男人后,大蟒发出嘶嘶的声响,巨大而灵活的蛇头往后一转,两颚大张,近三尺宽的黑洞冲被卷住的男人呼啸而去。

男人另一手从盘旋的蛇身缝隙里猛地挤出,鲜血淋漓的手向蛇口内探去,掐着蛇颈的手却猛地松开。蛇颈上缓缓分泌出似乎是液体的东西,蛇身又是一缩,把男人裹得更紧。液体溅到草地上,强烈的腐臭味熏得我头脑发昏。

我看得目瞪口呆,脑海中一闪而过为什么这样的大蛇也会带毒的疑问,更担忧男人的肋骨是不是已经被勒断了几根,心说还好没有真冲过去,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形势又发生了剧变——男人双手扣住蛇吻使力一掰,竟硬生生将它的两颚从嘴角处撕开!蟒蛇痛得抽搐,周身松了一瞬间,又嘶叫着胡乱扭动身形,越缠越紧。

我和胖子都以为男人死定了,却听咯哒几声闷响,男人肩膀徒然缩小了几分,瞅准蛇身还未收缩的空隙滑了出来,反身落地。

男人抽起了插在地上的宝刀,反手贯穿了蟒蛇粗壮的蛇颈,将它死死地钉在地上。

蟒蛇不甘心束手就擒,疯狂地摆动头部,却是挣扎无门,痛不欲生的嘶叫声令人毛骨悚然,血液滴滴答答染满了草地。

黑刀入地极深,单靠蛇头的力量竟无法拔起,反而因为挣扎被刀刃反复切割,发出一阵阵皮肉撕扯的声音。

幸而此时天色极暗,我几乎看不清蛇的情况,否则怕会有一段时间不想吃东西了。

巨蛇身体肥大,却极为灵活。上身受制,便把下身一盘,蛇尾直插男人的方向。

男人两手一错,攫住拖起,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一甩!沉大的蛇身离了禁锢它的黑刀,重重飞起再撞击地面。这一下,天地都仿佛在摇晃。

我惊呆了,怔怔地看着月光下轮廓不清的男人。那条蛇体重起码上百公斤,他居然能面不改色地举起来,那根本不是人类该有的力量!

黑刀还在原地,巨蛇先前被贯穿的地方现在被撕裂成一个巨大的黑洞洞的口子。它似乎已经完全晕了过去,病怏怏地躺在地上,没有了任何动作。

男人将长刀拔出,踩着蛇身奔至蛇头,刀起刀落,顷刻便结束了巨蛇的性命。他身上开了不少口子,却连呼吸都没有乱,反而是旁观的我和胖子冷汗湿透背脊。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十分欣赏他强大的力量,认为跟他在一起生命更有保障,更觉得孤岛上仅有的几个存活者聚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

但再一次见识过男人跟怪物的搏斗后,我反而开始犹豫。这个男人实在强大得不合理,谁知他到底是不是正常人。

“这位小哥太厉害了!胖爷我也要写个服字!”胖子和我不同,他没什么顾虑,对男人鼓起掌来,“跟着小哥有肉吃。世界这么大,我们在这岛上碰见就是缘分,今后还得互相照应,天真你说对吧?”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胖子擅自把来路不明的人划入己方阵营,我只得先去打个招呼:“这位小哥你也是船上下来的吧?我们昨天见过一面,你还记得吗?”

男人抬眼,直接对上了我的目光。

第一次近距离地审视这个男人,我发现他跟我差不多高,样子也很年轻,五官很是清秀,但凌乱的长发和邋遢的打扮颇有几分犀利哥的感觉。月光下,皮肤惨白得近乎病态,眼神也像是知天命的重病患者一样没什么波澜。

“原来你见过这个小哥!有这么厉害的人物你早告诉胖爷,我们就不用跟蛇玩躲猫猫玩老半天了!小同志革命意识不足,这是要改的!”胖子重重一拍我的肩膀,我被吓了一跳,差点跌倒。

“胖爷我姓王,叫我胖子就行,这个大惊小怪的是天真小吴邪同志,敢问小哥尊姓大名?”

男人扫了眼我和胖子,没有答话,拔起刀蹲在蛇尸旁边,剖开蛇皮开始切割蛇肉。

“我还想着这家伙是怎么得罪了小哥呢,原来是抓来吃的。”胖子悄声对我说,话里充满惊异。

突然,他目光一闪,指给我看敞开的血淋淋蛇肠里夹着的东西。我一愣,走近几步过去,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什么:“这是我们吃过的那种果子的碎肉!”

“靠,这蛇吃多了不消化啊?怎么到了肠子还没化?”胖子不解道。

我摇了摇头,“那不是肠子,只是食道。蛇的消化很慢,喜欢整个吞咽后保存在体内。这蛇恐怕是吞了大量的果子,果子被食道内侧尖刺割破了,才会变成碎肉。”

“那条蛇追了咱们老半天,难不成是因为我们偷吃了它的宝贝果子?”胖子很快说道,这也是我此时心里所想的。“照这么说,他追的也不是什么泥浆的气味,而是我们带着的果子嘛。”

“大概是这么一回事。”我说道,眼珠一转,又问:“胖子,果子是你摘的,你就没遇到什么危险?”

“一棵果树连蜜蜂都没有哪里来的危险!”胖子摆摆手,“问题是,被我们吞进肚子里的果子不少,万一这种蛇不止一条就麻烦了。”

我瞥了默然不语的男人一眼,心说看来必须巴结上这个小哥才有活路。可是胖子自顾自说了老半天他还是闷声不吭,整一个目中无人的闷油瓶,要怎么交流?他该不会是哑巴吧?

胖子苦着脸说:“其实拉出来就什么气味都没了。胖爷只是担心,万一屎拉了一半那蟒蛇的亲戚就出现,那是该先提裤子还是擦屁股啊?”

胖子说得虽然恶心,但不无道理。我想了想答道:“你该大叫‘小哥这里有吃的!’,说不定就得救了。”

“呸呸呸!”胖子吐了几口口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敢情你让小哥来吃你的排泄物啊!看不出来小天真你这么重口味。”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让小哥过来杀了巨蛇回去吃的!”

“得了吧,小哥如果真的肚子饿了,看见你在一边拉屎吃得下去才怪。”

“你够了啊胖子,我这是给你提建议呢。”我揉了揉太阳穴,又累又痛,还扯什么皮?我对这胖子实在没了辙。

在我和胖子说话间,男人已经把巨蛇剥皮脱骨、去头砍尾,将中间最肥美的部位砍成了几段,内脏留了个蛇胆,速度快得不得不令人称赞他经验老道。之后,那男人看也不看我们一眼,折了几根树枝便跑开了。

我和胖子连忙追了过去。

之前体力消耗太大,我才跑了几步就没了力气,胖子一瘸一拐地走几步停几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男人消失在前往树林的方向。

我自暴自弃地瘫在地上,鼻腔间腥臭的蛇血腥味仿佛仍未驱散。

此时已经入夜很久了,但自从来到岛上,我就失去了时间观念,不知还有多久天亮。我希望黎明早点到来,虽然也许状况并不能好转多少,但人天生对于未知的黑暗有一种恐惧感。

一直以来发生的事情让我几乎心力交瘁,头一次产生了对于明天的不确定以及深不可测的空虚。

岛上的星空比任何一个城市都要亮,一道巨大的光带在其中脱颖而出,横彻苍穹,里面盘旋的星云却模糊不清。

我初中时暗恋过的校花很喜欢占星术,也不知从这巨大的星盘可以分析出什么,双鱼座今天能大难不死得遇贵人?

可我已经想不起那女娃的模样了,一闭上眼就只能想到直立蛙诡异的人面和巨蛇冰冷的金瞳。

转着脑袋找月亮,不久前在树的枝桠间还看得到,现在已经被厚厚的云层挡住了。

我突然有了犹在梦中的不真实感,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地球。或许我在潜入海底时遇到了外星人,那些人把我们打包带到了遥远的星系,那里有阳光有星星月亮,却没有一种见过的生物。

我的后半生就要这样度过,像是一只可怜的小白鼠,拼死拼活地挣扎求存,殊不知自己正被嗤笑围观。

胖子推了推我的胳膊,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我这才注意到,这个乐观的胖男人也累得不轻。他也躺着,不知道是不是在看天。

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幅画面:宁静的山坡上,我和想不起脸孔的漂亮校花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天空里没有明月出来扰乱视线,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星空。在如此辉煌的天幕下,我们只是渺小的人类,却也拥有自己渺小的幸福。

这是青春时期与别人无异的幻想,那个女孩最好是长着一双有神的眼睛、温软的嘴唇……

我转过头又看了看胖子。

天!我为什么要想到那么久以前的东西!如果把那个人换成身边这头肥猪……妈的!那简直不可理喻!

胖子大概是没有得到我的回应,眉头一皱,怒道:“我说小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不理胖爷我也就是了,这么个表情是怎么回事?胖爷我虽然不是翩翩公子爷,好歹也是道上的肥王子!你这么个表情,明显是看不起胖爷这一身神膘啊!”

我瞬间从青春时节的青春幻想中回过神来,画面的最后那个女孩却变成了一张俊秀的脸。意识到那个人正是才见过几次面的武力值爆满男,我不禁觉得自己是时候去找个大妹子填补空虚了。

随后看到胖子幽怨的眼神,我才想起刚才似乎是被人喊了几声。

“抱歉啊胖子,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说你就是个思春的大闺女!”胖子毫不客气地回道,“你是不是看上那小哥了?怎么他人一走你的心就跟着飞了啊?胖爷我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方面的爱好!不过也好,你要真看上人家了我给你做媒,说不定正好人家也看上你了,你俩夫妻双双把家还,到时候别忘了载胖爷一程,不管去哪能离开这鬼地方就好!失落的明器还等着胖爷去拯救它们呢!”

“别胡说八道!”我说道,“那家伙一脸别人欠他几百万似的,活脱脱一个闷油瓶,老子就是个兔儿爷也看不上他!我只是觉得那人身手好得要命,如果能拉拢入伙,我们今后的安全问题和吃喝问题都不用愁了。”

“顺便给你找个如意郎君,真是妙计!”胖子笑道,拍了拍我的肩膀。

“妈的!都说了我不是!”

“好吧,随你是不是。”胖子两手支地直起了上身,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灰。“那小哥既然是来捕猎的,自然没有把食物留下的道理。除非他真的看上你了,看你没吃的刻意抓来给你吃。你别瞪我,我也觉得不可能,所以他肯定还会回来!”

“看不出来关键时刻脑子转得挺快。”我说,也尝试着站起来。然而直到此时我才知道自己的体能有多差,双手一直抖个不停,连最基本的支撑都做不到。两只脚完全脱了力,才站起来又跌坐在地上。

胖子摇了摇头,一边说着“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娇贵”一边把我扶起来。我小声道了句谢谢,和胖子互相搀扶着,一步步往回走。

再次回到之前人蛇大战的地方,巨蛇被肢解的尸体还摆在一边。我盯着蛇的残肢,觉得有说不出的诡异。一只巨大如蟒,却身藏剧毒的蛇简直是闻所未闻。

但也许是一天之内看了太多闻所未闻的东西,我此刻非常平静,甚至走近巨蛇的尸块看了看。

切砍的刀口平整,都是一刀两断。那个男人的力气实在可怕,恐怕是一个军人,还是海军陆战队之类的高层人士,他这力气恐怕去参加奥运会举重比赛都能轻松拿个奖牌回来。

蛇的血液染洒了大片草地,像是煮沸的水一样冒着气泡,也不知道这是些什么气体。我觉得恶臭难忍,捂着鼻子和胖子退到一边。

不多时,男人果然拿着几根粗藤条回来了,我对这胖子竖了个大拇指。

男人将藤条跟之前的树枝结成简易的网兜,把蛇的肉块全都装了进去。他结的网兜很简单,但网眼的大小正好把蛇肉牢牢套住不掉出去。

我想到,这样一个恐怖的男人,如果和那天发出恐怖叫声的怪兽一搏,不知胜负会如何。

男人把蛇肉都装了进去,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转过头面对我们两人。

我忙露出一脸笑容,胖子则要显得自然很多,挥了挥手道:“小哥,别来无恙啊!”

此时我被胖子架着,却清楚地感觉到身上的每一个伤口都在隐隐作痛,而周围的皮肤已经麻木,甚至感觉不出来是不是还在流血。我很想躺下好好睡一觉,可是胖子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大手把我紧紧箍着,不让我瘫下去。

男人没有理会我们的示好,却直勾勾地盯着我看,甚至皱起了眉头。

我心说完了,这家伙该不是听到了胖子的话,真以为我对他有意思,恼羞成怒要杀人灭口吧?

正要开口解释,男人却身形一动,窜到我跟前,眼神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他突然抬手按在我左边的臂膀上,正正地按住了那个被直立蛙咬出来的伤口,略一用力,一阵剧痛直传脑海。

我不禁闷哼一声,反射性击出右拳,却被男人紧紧攫住手腕。

“妈的!你想干嘛?放手!”

第十章

伤口被他这么一捏,就完全裂开了。血流了出来,我咬紧牙关,几乎要疼晕过去。

到了这种时候,胖子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只在旁边瞧着,真他妈没义气。

男人终于放开了手,转而盯着他手上沾着的血液。半晌,他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胖子悄声说了一句“我就说他看上你了”,我正想反驳,眼前突然天旋地转。

回过神来时,男人居然把我像扛沙包一样扛到了肩上,硌得我胃疼;另一边肩膀上扛着那一网兜的蛇肉。我瞬间跟一堆血淋淋的肉团对上脸,简直同病相怜。

“你放我下来!”我此时几乎瘫软,没什么力气反抗,挣扎了大半天也没有任何效果。

男人长腿一迈,飞快地跑开。胖子在后方大声喊我的名字,照胖子的速度必然是跟不上男人的。刚才关键时刻倒不见他这么仗义,现在喊也没用了。

我停下了徒劳的挣扎,默默忍受颠簸积存体力。

男人上蹿下跳,比过山车还要刺激几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单独把我带走,如果是为了存粮,那不是应该去找胖子吗?那家伙怎么看肉都比我多多了,吃不完还能用来炼油脂。

一开始,我还有在路上留点什么东西通知胖子,或是记路线的想法。可是很快我就放弃了。因为姿势关系,光是抑制住胃里的呕吐感就要花去我大半功夫,更别说花精力去做别的事情了。

不知跑了多久,男人走得飞快,却丝毫不见疲惫。黑色长发扫在我的背上,像是被鸡毛掸子挠痒痒。

我尝试分散注意力,心想也许只是我觉得时间过得快,其实不过几分钟而已。可是无论时间再怎么慢,如果男人还不停下,我就真的要把胃里为数不多的食物连带着胆汁全都吐出来了!

也许是我的祈祷奏了效,又走了没多久,四周的气温居然渐渐暖和起来,而男人也停下了脚步。我努力抬起眼看了看,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这是一个山洞,也许是天黑的原因,一眼望不到底,地上却堆满了不知是什么动物的骨架,周围的石壁上挂着蕨类和藻类的植物,男人正往深处走去。洞口这一段十分潮湿,带着水汽的空气钻入鼻孔,还带来了一股不知是什么的香气。

稍深的地方燃着篝火,男人走过去,把我扔在一边。落地时我完全没有任何的准备,膝盖又一次遭了殃。我闷哼一声,就势侧身躺了下去。

大概是因为燃着火的原因,这一部分的地面很干燥。男人完全不理会我,而是专心致志开始烤蛇肉。脂肪在火烤下发出滋滋的响声。我有气没力地躺着,见他只顾捣弄食物,心里放松了一点。

能活一天是一天,被人杀了至少比被怪物吃了好,好歹也是死在同类的口中。

一个念头突然跃上脑海,我听说一百多年前A国曾经有农场将磨碎的鸡肉喂母鸡吃,导致出现变异病毒。这男人可怕的体质莫非也是进食同类导致的异变?

胡思乱想着没躺多久,胃里那阵翻江倒海的感觉又上来了。这回我实在没力气去抑制它,只能用两只极度不听话的手撑起自己,把没多少存货的胃吐了个干干净净。

我头晕目眩地摇晃着脑袋,余光看到男人皱眉看着我制造的那堆液体,表情说不上友善。

或许这里是男人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个住所,现在却被这么些恶心的东西污染了空气,换做是谁都不会高兴的。

我缓了很久,身体反应剧烈得出乎意料。呕吐物的臭味在鼻腔和大脑中横冲直撞,我愈发恶心,但已经什么都吐不出来了,只能维持着呕吐的姿势。

“妈的!”我忍不住骂道,这回这个男人恐怕真的要把我给杀了。

可是想象中被一刀砍下头颅的场景并没有发生,我没坚持多久,就晕了过去。

意识完全消散之前,我看到一个满身绒毛的黄色的东西,从旁边渐渐接近。最后,只有一双被一圈淡淡的红色包裹,没有任何眼白的双眼引入眼帘。

我是从噩梦中惊醒的。

梦境的一开始很美好,我梦见了从小到大每一个喜欢过我的,或者是我喜欢过的女孩子,包括曾经以为是女孩实则是个带把的小花。这些像是走马灯一样的剧情让我以为快要死了,结果每一个女孩子到了最后与我分开的时候,都会突然变成一副怪物的脸——

先是小花变成了直立蛙,对我说“吴邪其实我是男的”;然后是初中时候喜欢的一个妹子变成了巨蛇,扭扭捏捏地摆动着蛇头,蛇脸通红地说“抱歉,一班班长跟我表白了,我……我无法拒绝他”;最后是高中我拒绝了一个女子时,女子变成了那个好身手的男人,一脸哀怨,恶狠狠地对着我说“你会后悔的!”。

我就是被这句吓醒了,不得不说,胖子的话对我还是有些影响。

刚醒过来时,脸旁有毛茸茸的触感。我想到以前吴三省为了追求一个女人而养的小狗,是小鹿犬和吉娃娃的杂交,后来跟那个女人不了了之了,就扔给我当宠物。

每天早上天亮不久,小狗都会跑过来,跳上床,趴在我旁边,偶尔还会舔舔我的脸。那时候的我算是半个夜猫子,总因为被小狗吵了睡眠而生气。可是如果现在能回到那种生活,就算每天早上二十只狗来吵醒我,我都不会抱怨一个字!

但一睁开眼我就知道自己的幻想破灭了。眼前依旧是挂着稀疏植物的洞顶,洞外的阳光直射进来,山洞已然到了尽头,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深。

我转过头,找到了毛茸茸的触感的来源。

一瞬间我以为自己醒来的方式不对——要不就是穿越了——反正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那是一只小鸡,毫无畸形、一切正常的,一只小黄鸡,此刻睁着一双无辜的黑眼睛看着我。

敢情晕过去前看到的那双古怪眼睛是一只鸡的!

我有些欲哭无泪,昨晚晕过去时,我还想着要不要出个声提醒一下有怪物,谁知这不过是因为神经过敏。我伸手碰了碰小黄鸡的脑袋,这一抬手,伤口处又是一阵疼痛。

小黄鸡用一个指节长的喙轻轻啄了啄我的手指,又用毛茸茸的头蹭了蹭,软软的触感让我不禁笑起来。

这么可爱的动物居然也会出现在这座危机四伏的岛上,不得不赞叹大自然的神奇。我又摸了摸小鸡全身蓬松的黄毛,它太正常了,跟以前见过的没什么差别。看过太多奇怪的东西,这会儿见到难得正常物种,我居然感到一丝荒谬的感动。

我四处张望了一下,原先燃着篝火的地方只剩下一层黑乎乎的灰烬。昏迷前躺下的地方呈现一片湿润的深色,呕吐物不知所踪。蛇肉还堆在原先的位置,已经少了一半。

看来那人输出强悍,需要补充的能量也是成比例增加的。

看了半天没见到那男人的影子,我又把头转向洞口的方向。从这个角度望出去,洞外除了蓝天白云就是几棵树的顶端。阳光柔和地照耀着,令我万分想要冲出去。

我知道这种美好不过是表象。就像是深海里的水,表面上平静如镜,实则暗流涌动,一旦深入就是死路一条。

那股奇怪的香气是从小鸡身上散发出来的。我确认后,不由得感叹这只鸡真是时髦,洗澡还用点沐浴香波。它大概是男人的宠物,或是在岛上收服的第一个对手,因为败在他手下,心甘情愿地成为了契约兽……

人一安定下来,思维就容易往一些奇怪的方向发展。对于我而言,此时此刻发散思维大概是个不错的想法,否则我的神经肯定会因为毫无间断的紧绷而完全垮掉。

那个闷油瓶显然很不会照顾人,虽然伤口全都止血,也被清理过了,但我并没有感觉到伤口上有药草之类的东西。我强忍着疼痛坐了起来,小黄鸡围着我的裤脚蹦来蹦去,似乎很是高兴,甚至发出了叽叽喳喳的叫声。

我很小的时候也饲养过小鸡,每天它们都会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但我一直都不适合养动物,那些小鸡也是,三叔送我的小狗也是,没养多久就死了。

当我缓慢移动到洞口时,我觉得自己看到了世界上最美丽的景象。

蔓延的绿色由浅及深,天地间仿佛展开了一张巨大的工笔画。左侧不远处是灰蒙蒙的土丘,偶尔有几只不知何名的鸟儿展翅而飞,一头钻进树林。那些参差不齐的树木离洞口有接近一里的距离,树影下的草丛被风吹得卷起一层层细浪,蜿蜒而下。树林的后面约摸也是一座小山,从这里看去却只有越来越浅的绿色,最后与天空融为一体。若是仔细查看,还能看到一条不宽的小溪横过了草地,流水潺潺,叮咚声被树叶刷拉拉的响声盖过。

那个根本不会照顾人——或者是打算把我当做一顿美餐的男人坐在离洞口不远处,拿着一片硕大的树叶不断擦拭着那把黑刀。

即便在阳光的照耀下,黑刀也没有反射出夺目的光线,反而过于沉静,实在想象不出它在刺穿巨蛇时锋芒毕露的样子。

就连刀的主人也给了我一种奇怪的错觉,仿佛他不过是个普通的收藏家,而这把黑刀是他唯一的收藏品。他是如此爱惜地擦拭着,即便看不到他的神情,也能想象出那种认真。

我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堪地打断这个还算和谐的画面。

“那位小哥!”我冲他喊道,“有什么吃的吗?”

如果真的要把我当成食物,也不会喜欢饿了好几天身上没几块肉的吧,就算是战俘也是不能虐待的不是?

我的声音难以想象的沙哑,砸吧砸吧嘴,一股铁锈味蔓延开来。

让男人躬身打水显然是不可能的,我左顾右盼,实在找不到什么东西可以作为支撑。无奈之下,我尝试着不扶石壁走了几步。情况还算好,虽然速度奇慢,好歹不会走着走着趴下去。

我就这么走到了小溪边,一直以来提心吊胆的感觉完全消散了。或许是因为身边有一位非人哉的人物,前一天还有的对于未来的恐慌,此刻也已经烟消云散。我甚至没想过水里会不会有食人鱼,坐在小溪边直接凑过去喝了起来。

溪水带着花香,清幽甘甜。这种美妙的口感胜过城市里任何一种矿泉水。

男人拍了拍我的肩头,把用树枝穿起来的一块烤熟的蛇肉递给我,然后转身回了山洞。

我懒得动,干脆坐在溪边啃着蛇肉。在此之前我绝对没吃过这一类的东西,或许其中有点迷信的成分,三叔一直认为吃蛇肉会带来不祥,我本身对这种事情感到不舒服,自然也没有兴趣去尝试。可是如今别说蛇肉,就是老鼠肉摆在眼前,恐怕我也能眼都不眨一下地吃下去。

小黄鸡跟着我跑了过来,直盯着蛇肉流口水。我实在是太饿了,无法想象一只鸡要怎么去吃肉。但我还是撕下一小片,放到小黄鸡跟前。小黄鸡双眼一亮,猛地从我手中把肉块叼过去。我还没反应过来,那点小得可怜的肉就被小鸡吞掉了。

真是物似其主,连个小鸡都能这么凶残!

半晌,我终于啃完了蛇肉,还是觉得意犹未尽。

正打算回洞里再去拿一些,却听到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小黄鸡懒懒地站在地上,似乎是想睡觉,身子歪歪斜斜,不时靠在我的腿上,又猛地直起来。

转头看向树林,只见一个硕大的影子从里面慢慢向我走过来。

刚摆出警戒——或者说逃跑——的姿势,我就看清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晚被单独留下的王胖子。

胖子见到我,喜笑颜开,连忙跑了过来,却没注意脚下,一脚踩进了溪水里。等他挣扎地爬起来,原本已经破烂不堪的衣服更是湿透了,看上去和不穿没多大区别。

“小天真啊,你可终于醒过来了!胖爷我都没事,就你小子睡得死沉死沉的。没办法,只好我自己去找柴火了。”胖子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小溪对面的一沓树枝,数量还真不少。

“我靠,你还敢一个人跑林子里?嫌自己命大了还是怎么着?”我连忙把胖子上上下下全都仔细查看了一边,没什么问题才松了口气。

胖子好笑道:“胖爷我自己都不担心,你这太监急什么呢?”他说着,一边从小溪上跨过去,抱起被藤条捆住的柴火,用与其体型完全不相符的灵巧跳了过来。

胖子往前走了几步,见我只是颤颤巍巍勉强跟上,眼角抽了抽。“你睡得比胖爷长,结果到现在都没恢复,昨晚还连累胖爷打扫卫生,真是太不像样了!你以后可得好好报答胖爷对你的恩情!作为党的好同志,你这身板可不行!干脆让那小哥给你开个小灶,私下里教你几招,顺便练练体能怎么样?”

“教个屁,我没事儿瞎折腾干什么?我从来都没说过我的体质好吧?”我若有所思地看着山洞,思来想去还是认为让那小哥教自己几招这种事情并不现实。

“那是,现在有个小哥护着你,将来那小哥要是另寻新欢了你怎么办?”

“靠!老子不是兔儿爷!”我打了胖子一拳,却似乎打到他的伤口。

胖子发出“嘶”的吸气声,骂了句娘,又道“行行行!你不是,可谁知道那小哥是不是?不是我说,你可得小心点,那小哥绝对对你图谋不轨!”

“他不把我当吃的就不错了!”

“这不就是图谋不轨?”

我们进了山洞,胖子把柴火放在之前的灰烬上点燃,靠着一边的石壁坐下,自顾自地脱下裤子,放在火旁干燥的地上,开始自己处理伤口。他从一块石头后面拿出了一包用树叶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里面居然全都是植物的根茎叶。

他从中拿了几根出来,放在口中嚼了嚼,敷在腿上被蛇咬伤的伤口上。

等他做完这些才想到我,满脸堆笑地把药草递过来。

“这是我在周围找到的,就有这么多了,你将就着用用。虽然跟胖爷以前见过的有点不同,但多少还是有用的,你说是吧小哥?”他对着闷油瓶邀功似的一扬头,闷油瓶没有理会他,继续专心致志地把蛇肉串起来烧烤。

草药的汁水奇苦,敷在伤口上有瞬间的凉意,然后就转为了剧痛。我没有心理准备,敷在那烂了两日,周围已经有些化脓的伤口上时,不由得痛呼一声。我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就不能给我提个醒?”

胖子却是一副不甚在意的嘴脸,斜了我一眼道:“我哪知道你这么不经疼。”

直到此时我才察觉到自己究竟伤得多严重。之前还只是觉得疼,此刻痛觉再加上视觉的冲击,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从绞肉机里爬出来的。

全身上下几乎没有完好的皮肤,破皮的地方估计是逃跑时在树枝上蹭的,那些小伤口倒是不严重。问题在于被怪物咬伤的几个地方,虽然逃过了食人鱼一劫,但先前的直立蛙和巨蛇都对我的身体造成了严重的伤害。

每处理一个地方,我就不由得倒吸一口气。这种经历真他妈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还没等我处理完,闷油瓶已经把蛇肉全都放在了火边,烤肉的香味钻入鼻孔,才吃过一点东西的肚子又饿了起来。

闷油瓶却站了起来,提着刀默默走出山洞,不知道要去哪里。

胖子连忙抓起他的衣服套在身上,对我神神秘秘地说:“我得去看看这厮干什么去,这家伙太值得怀疑了。”

“妈的,你要是觉得怀疑还跟人家套什么近乎!”

“多一个朋友就少一个敌人知道不?”说话间,胖子已经走到了洞口,肥胖的身形悄悄地跟随在闷油瓶背后,向着树林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