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0年12月24日

西泠侦探社 by 短寐惊离梦(三部番外1篇)

番外

自从度假回来,吴邪心里隐约产生了新的觉悟。

我大概是喜欢小哥吧。

刚刚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也免不了有些困扰。我是同性恋吗?这种事怎么可能活到二十多岁才发现。可是如果他试图设想自己和其他男人,立刻就感到极度排斥。设想自己和女人在一起,排斥感不是那么强烈,可是也没有快感。只有小哥好。

难道我是一个只能喜欢小哥的同性恋?吴邪非常郁闷。幸好这辈子遇上小哥了,要是不巧没遇上,那我岂不是要孤独一生?

同时他迫切地想知道:小哥喜欢我吗?

想到小哥平时的诸般好处,吴邪觉得,小哥大概是喜欢他的,可是他闷着不说……

这天下午,吴邪回到家的时候,发现门口挂着闷油瓶的外衣,客厅地上丢着两个旅行包,其中一个打开了,里面露出一些衣服和登山装备。小哥外出回来了啊!吴邪满心欢喜。小哥的卧室门开着,里面没有动静,如不出所料他一回来就去睡觉了。

茶几上摆着一个用报纸包起来的小包裹。吴邪知道那是小哥给他带的礼物。每次小哥出门,都会带明器回来送给他。实用主义的小哥包裹明器每次总是顺手扯两张当地的报纸了事。吴邪拿起包裹,轻轻走进卧室。

闷油瓶侧身躺在床上,听见他进来以后,默默睁开眼睛看着他。吴邪走到床前,轻轻掀起被子的一角,目光试探地看着闷油瓶。闷油瓶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似乎没想到他会有这种举动,但是没有制止他的意思。吴邪钻进被子里,和他一起躺着。

小哥可以不说,但是他要是不介意我做出稍微越轨的行为,大概就说明他喜欢我吧。

吴邪躺在闷油瓶身边,慢慢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个玉镯。吴邪莫名其妙,这是给女孩子的东西啊。闷油瓶接过镯子,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啪啪”,镯子发出连续两声脆响。

咦?这是什么原理?吴邪十分惊讶,把镯子翻来覆去地看。玉石的纹路非常美观。吴邪心里琢磨着玉镯会响两声的原因,闷油瓶开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小哥身边过于温暖,吴邪想着想着,头脑渐渐昏沉,不久竟睡着了。

过了一会,吴邪醒了,醒来的时候发现闷油瓶的手臂环着他的腰身。吴邪静静地躺在床上不动,可是闷油瓶的手臂仍然忽地收紧了一下,肯定也醒了。片刻,闷油瓶问道:“你最近有什么计划?”

吴邪摇头。闷油瓶静静说:“我需要去一个地方。”吴邪好不失望:刚回家,又要走。没想到闷油瓶却问道:“跟我一起去?”吴邪喜出望外。

闷油瓶只让吴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没有带下斗的装备。在车站,他们遇到了一个年轻人,闷油瓶介绍说,这是他的族人,名叫张佑祯。

吴邪有些惊奇,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活的)小哥的族人。到现在为止他还不是特别确定,族人和一般的亲戚有什么不同。张佑祯对待闷油瓶毕恭毕敬的态度好像下属对待上级,而闷油瓶对他也好像长辈对待晚辈。吴邪有时候觉得闷油瓶对他也像对待晚辈,有时候又觉得不是这样。

吴邪本以为这次只有他和小哥一起旅行,张佑祯的出现使他感到有些失望,但是他觉得第一次见到小哥的亲人一定要留下好印象,于是对张佑祯礼让有加。没想到张佑祯对他也向对闷油瓶一样极为恭敬,两人都过分客气,反到有些别扭。

不过其实张佑祯是个很容易相处的人。他二十多岁,打扮的十分利落,相貌也十分出众,一看就是一个很精明的年轻人。开始吴邪觉得他和小哥是一家人,一定有很多共同语言,相反自己是外人,夹在他们中间仿佛有些碍事。没想到张佑祯似乎故意给他们留下独处的空间,一路上大部分时间都独自在车窗边听音乐,不怎么过来打扰他们。闷油瓶也不太管他,每天吃饭、休息都和吴邪在一起,就好像在家里一样,渐渐吴邪几乎都忘记了还有张佑祯这号人存在。

从一开始闷油瓶就没说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里,吴邪也没问,觉得不管是哪里都好。一天的旅程后他们来到了一座北方的小城,吴邪这才开始感到好奇,这个城市名不见经传,不知道小哥为什么要来这。“我们要去哪?”他问。闷油瓶面无表情地回答:“我也没去过那里。”这分明不是答案,但是吴邪也没追问,反正很快就到了。

下了火车,又坐上出租车,终于,三人来到一座二层楼的建筑门前。楼房上有“某某生物工程公司”的牌子。吴邪正想不通他们来这里做什么,三人走进公司的大厅,吴邪这才为眼前的景象大吃一惊。

宽敞的大厅里放着几组沙发,吴邪一眼就看到吴三省和陈文锦坐在不远处。而且吴二白,还有潘子,竟然也在!小花和黑眼镜坐在另一张沙发上。霍秀秀和霍仙姑也在。吴邪过于震惊,没来得及细看,但是粗略感觉到除了看似主人的两个人以外,在场还有其他几组人。

他走进大厅的一刹那,好几人的目光也同时落在了他身上。吴三省首先猛地坐直了身体。小花也惊讶地看着他,一秒后目光仿佛是说:你不跟自家人来,跟张家人一起出现算怎么回事。

吴邪完全蒙了,但是在这种混乱的状态中他还是能看出一个规律:三叔那边都是吴家的人,小花那边全都是解家的人,秀秀那边全都是霍家的人,而自己这边……

一人似乎是这里的主人,见到闷油瓶以后,站直身体对他微微颔首。然后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既然大家都来了,那我们就开始吧。”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穿透了大厅内嘈杂的说话声,房间内立刻静了下来。

吴邪慌忙请示般地看了一眼闷油瓶,后者对他点了点头,吴邪便抱起自己的行李跑到三叔那边坐下。吴三省气恨恨地低声问:“臭小子,你怎么来了?”吴邪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吴邪偷偷和小花和秀秀打招呼。十六岁的秀秀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光彩照人,见了他高兴地小声唤道:“吴邪哥哥!”霍老太却一把拉住了她,不让她和吴邪说话。吴邪有些摸不着头脑。霍老太一直不怎么喜欢他,可是从未严重到不让秀秀和他说话。陈文锦暗中苦笑。她死里逃生,但是和她一起遇难的霍玲却没回来,霍老太为此恨上了她,还迁怒于吴邪。

此时,所有人都围着大厅中心。吴邪迅速观察了在场的人。其中两人似乎是这里的主人,刚才说话的大约三十五岁,仪表堂堂。他身边的人大概五六十岁,双鬓已经生了白发。这两人虽然有年龄差距,但是衣着风格和神态让人觉得似乎是一家人,但是他们的举止又不像父子。

客人里除了认识的,还有几人吴邪从没见过。一个中年人,穿的好像小老板模样,默默盯着自己面前的地面,不与任何人交谈,但是吴邪注意到他双手非常粗糙,可能常年同机械打交道。一个相貌英俊的男人似乎是公司白领,文质彬彬,戴着眼镜。还有一个男的大大咧咧地靠在沙发靠背上,穿着运动服,头发剃得很短,脖颈和双臂肌肉非常粗壮。另外,霍老太带了一个随从模样的青年女子。

“感谢诸位接受我的邀请。”那主人模样的人缓缓说:“我们当中有的是老朋友了,有的却是第一次见面,我想,我们还是先做一下自我介绍吧。我叫张蕙,我的祖父是张大佛爷,张启山。”

吴邪微惊,张大佛爷?难道……在场的都是老九门的后人?

张蕙身边那年长的男子说道:“我叫张葭。”

而在场却似没有二月红的后人,众人的目光转向那小老板模样的人。那人半晌才生硬地说:“我叫李冬阳。”看来是半截李的后人。

然后是陈文锦,吴家叔侄三个。下一位是那个肌肉男,那人自称刘正忠,大概是黑背老六的后代。文雅男子名叫齐鸿宇。然后是霍秀秀和霍仙姑、小花。最后是张起灵、张佑祯。老九门虽然缺了二月红的后人,但是人群仍然分为九组,因为有两家姓张。

所有人都报过姓名以后,张蕙点了点头,说道:“如我信上所说,我请诸位来是因为有一件事危及老九门后代的性命。可惜二月红二爷的后人联系不到。为了保守机密,这件事的原委没在信上说清,所以我现在先解释一下。”

吴邪有点明白了。张蕙写信召集老九门所有后人,而吴三省向来不愿意吴邪掺和这方面的事,所以没告诉他。闷油瓶也收到了邀请,发现吴邪不知情以后,却决定自己带他来。

“在座诸位可能知道,我们祖父这一代人曾经联手组织一场规模浩大的考古活动。”张蕙说道。吴邪暗笑,什么考古,不就是倒斗么?张蕙继续说:“当时参与的人,只有霍老夫人还健在,可以证实我的话。”霍仙姑脸色似乎不太好,但是微微点了点头。

张蕙说道:“长话短说。那次活动开发出的信息指向一个古墓。由于古墓的价值非同寻常,而且那次任务的性质也非常敏感,所以最后只有老九门的九个领头人进入了那个古墓,也就是包括我祖父在内的九个人。”

天啊,吴邪暗暗咋舌。老九门的九个领头人一同下斗?那场面该有多么壮观……而诡异。就好比把最当红的九个歌星放在同一个舞台上,每个人风格各不相同,但是却要他们合唱。爷爷当时一定也觉得很辛苦。

张蕙说:“细节就不提了,总之,直到进入主墓室一切都还算顺利。但是,根据我祖父的回忆,就在他们要揭开古墓的秘密的时候,祖父忽然察觉到有异常。他转身一看,跟他在一起的人已经纷纷倒了下去,他自己也觉得头晕目眩,似乎要马上失去意识。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他们竟然丝毫没有察觉。祖父想到可能是中了毒气,连忙掏出防毒面具戴上,转身向来路逃去,但是根本没走几步就也晕倒了。”

“祖父醒来的时候发现他身处古墓外的山野里。他感到浑身疼痛,呕吐了好几次。他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古墓里出来的。他勉强挨到了山外的村庄。几天之内,其余八人也陆续从山里走了出来,他们的遭遇和祖父是一样的。

“他们每人都好像大病了一场,在几天之内浑身无力,持续呕吐,还发低烧,然而几天过后症状就消失了,也好像没留下什么后遗症。神奇的是他们每个人醒来的地方都不一样,也不知道是谁把他们带出来的。身体恢复后,他们事先准备好防毒面具回到古墓,没想到,那个古墓竟然再也找不到了。

“他们不可能把古墓的位置搞错,那个古墓就那么消失了,连泥土里都没有一点痕迹。祖父想尽了一切办法也没能找到更多的线索,最终他们错过了这次行动的时限。其他人因为差点莫名其妙死在古墓里,也对这个古墓失去了兴趣,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事后祖父推测,由于他们寻找的这个古墓涉及到张家本家的一个重要秘密,他们的离奇遭遇可能是张家本家造成的。下斗的只有九个人这点没错,但可能他们中的一人是张家本家假扮的,当他们找到秘密核心的时候,那人就出手阻止他们继续前进,并抹消了一切线索。祖父认为这是唯一的可能,也只有张家本家的人有动机和能力完成这件事。”

吴邪正听得入神,张蕙却突然转头问闷油瓶道:“混入那次行动的,是你吗?”

吴邪一愣,无法理解张蕙的意思。那不是几十年前发生的事吗?那时候不但小哥还没出生,小哥的爹妈应该还都是小孩啊。而闷油瓶只是静静地望着他,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张蕙没有继续追究这个话题,只是有些伤感地说:“祖父一直不知道,在古墓里中的是什么毒,但是由于日后一直没出现症状,也就没再多想。没想到,他去世之后,那件事竟在他子孙身上产生了影响。”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身边的老人说道:“张葭是我的孪生哥哥。”

众人大愕。张葭苦笑了笑,但是眼角却流露出一丝痛楚。

“三十岁以前,我哥的身体完全正常。三十岁以后,他忽然开始快速衰老。”张蕙低声说:“我们两人都是学医的,却找不到任何有效的治疗方式。”

“当我用尽现代科学的手段后,我不得不展开新的思路。调查后我发现,我哥的病症和几十年前那次盗墓有关。我这么认为有两个原因。首先,那个古墓隐藏的秘密本身就与人类的衰老和长寿有关。我推测当时他们可能接触到了某种能控制人类衰老速度的物质。

“其次,我哥不是唯一的病例。二月红的一名后人也患了完全相同的病症,十几年前已经故去了。据我所知,我祖父和二爷同时中毒只有那么一次。

“如果以上推断是正确的,那就证明,这种疾病是遗传的,而且可以隔代遗传。也就是说,在场的各位或你们的后代都有可能受到影响。”

这无疑是一个可怕的概念。吴邪、小花这一辈人还没过三十岁,想到自己到了三十岁就可能未老先衰不由暗暗心惊。而吴三省则不舒服地在座位上挪了挪,显然为吴邪的未来担心。吴邪暗中琢磨,这种事有科学依据吗?除非斗里接受的毒素改变了生殖细胞基因。不过斗里遇到的怪事比这更离奇的还有很多,从科学角度考虑未必能得到答案。

“不过,我有理由相信,同样在那个墓里,存在着一种作用完全相反的物质,可以延缓衰老,甚至让人永葆青春。传说中把这种东西叫做麒麟竭。当时在古墓可能有人吸收了麒麟竭,并把这种特质传给了后代。所以我邀请各位来参加实验,如果有人体内含有麒麟竭,这可能是医治我哥的关键。”张蕙恳求道。

(在这里‘麒麟竭’的功能和原著不一样,笔者只是需要一个大家都熟悉的名字,请见谅)

“对不起,我有个疑问。”一直一言不发地齐鸿宇突然插口道:“你说的麒麟竭是不是仅是一个推测?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它存在于那个古墓,更别提被某人吸收了。”

张蕙苦笑了一下,承认这是个重要的问题,但是他说:“证据是有的,只不过恐怕只对我有意义,别人听了可能也不相信。”

刘正忠道:“那也说出来让我们听听,要是根本没有麒麟竭,那咱们也别干坐着浪费时间了。”

别人虽然没说话,但想法也都一样。张蕙无奈,只好说:“事情是这样的。”他看了一眼吴邪这边,说道:“大家都知道吴家五爷擅长训狗,他调教的狗都很有灵性,还能寻找墓穴。

“当年吴五爷将一条他训练的狗送给了我祖父。祖父那次下地的时候就带着它。祖父从昏迷中苏醒时,那条狗就躺在他身边。那时狗也昏迷不醒了,气息微弱,祖父觉得它快死了,但是不忍心丢下它不管,于是抱着它一起走出了山外。一路上祖父不时给狗喂水,没想到那条狗在他的照料下渐渐精神了起来,过了几天,人身体康复的时候,狗也恢复如常。

张蕙有些艰难地说出下面的话:“那条狗一直陪伴祖父,直到祖父过世。直到现在,它也没露出一丝衰老的迹象。”

所有人都惊奇地看着他。难道张蕙的意思那条狗能长生不老?这可真是天方夜谭了。

张蕙苦笑着从笔记本电脑上调出两张黑白的照片。其中一张是穿军装的张启山和他的夫人,两人都很年轻。一条长毛松狮犬卧在张夫人脚边。霍仙姑看到这张照片,忽然露出了一个微妙的表情,似乎在感叹时光飞逝,岁月无情。

第二张照片是一对不同的夫妻。两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站在他们身边。同样那条松狮犬蹲坐在小男孩旁边。张蕙指着那两个小男孩解释道:“这是我父母,还有我和我哥小时候。我们是异卵双生的双胞胎,所以相貌不同。”其实照片上两个小男孩穿着相同衣服,几乎分不出彼此。两张照片时隔三十余年,但是那条松狮犬却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最后,张葭走出大厅,几分钟后带着一条松狮犬走了回来。松狮犬没系项圈,神情自若地缓缓踱进客厅,周身的长毛被人刷的十分柔顺,随着它的脚步不断抖动,光亮得好像绸缎。

有的狗一进入新的环境,立刻就兴奋地探索每个角落,对于陌生人也是,不管你是谁,先把你嗅了再说。然而这条松狮犬却完全不同,对围观它的人视若无睹,不紧不慢地走进客厅当中,向主人张蕙走去。

谁料松狮犬走到半路,忽然一转头,目光转向吴家几人。紧接着它快步向吴邪跑去,在吴邪身前激动地嗅了几下,然后“汪”地叫了一声,把前腿搭在吴邪腿上,似乎要吴邪把它抱起来,卷曲的尾巴也用力摇个不停。

“团子!”张葭见松狮犬突然奔向吴邪不由吓了一跳,还以为松狮犬要咬人,连忙喊出松狮犬的名字。没想到吴邪却哈哈大笑,一把把松狮犬抱了起来放在腿上。松狮犬兴奋地不停舔着吴邪的脸,吴邪笑着给它舔,还揉它厚厚的毛。

张蕙本来已经紧张地半站了起来,见到松狮犬对吴邪很友好才慢慢坐了下来。他满脸难以置信,说道:“团子从来不和陌生人亲近。”

吴邪嘻嘻而笑,他本人倒不觉得特别惊奇。他向来“狗缘”很好,一些平时不友好的狗类也常常和他亲近,独享狗狗的青睐对他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了。松狮犬像一只毛茸茸的小熊,手指插进它的绒毛里好像摸着棉花,感觉非常温暖。秀秀也不顾霍老太的阻拦,从一旁跑过来抚摸狗儿。可是松狮犬对她只是容忍而已,却用迷恋的眼神看着吴邪。

别人也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松狮犬单单和吴邪亲热,难道把吴邪当成了年轻时的吴老狗?但是他们半信半疑,觉得更有可能这只是一个把戏,张蕙有可能事先搞到了有吴邪气味的东西让松狮犬认识。

“我知道大家应该很难相信,但是团子就是当年和祖父一起进入古墓的那条狗。”张蕙轻轻叹了口气:“我小时候它就在了,我上中学的时候意识到一般狗的寿命只有十几年,所以曾经一度非常害怕它会死,可是它在我大学回来的时候也一样精力旺盛,完全没有衰老的迹象。我甚至曾怀疑是在我上学的时候它死了,父母怕我们伤心偷偷换了一条外表相同的狗,可是它的性格却又明明没变。后来我问过父亲,他才告诉我实情,还说小时候没告诉我是怕我不相信。”

“在那个古墓里的确有能减缓衰老的麒麟竭,团子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诸位不相信也不要紧,我只希望能得到你们的血样,对各位来说只是很小的损失。但是如果真能发现能医治我哥的物质,那对大家来说都是十分有利的。”因为在场每个人或子孙都有可能患上使人提前衰老的疾病。

他的话的确很有说服力,在场众人似乎想不到拒绝的理由。吴邪好奇地问:“请问麒麟竭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才能从血液里查出来呢?”

张蕙微笑道:“我的确不知道麒麟竭是一种什么东西,也许它是一种化学物质,也许是一种遗传学或表观遗传学的机制,或者是很多种不同机制合成的效果。但是根据我多年的研究,对我哥的病因有了一定的了解,那么从我哥缺陷的机能开始入手,应该能查出麒麟竭的原理。”吴邪点点头。

“如果大家同意,请和我一起来实验室……”张蕙说着要站起身来。没想到李东阳却突然说:“献血可以,但是我可不愿意用针。”

张蕙一愣:“呃……你的意思是……”李东阳说:“不是我不信任你,但是被来路不明的针扎到,不是很容易得传染病吗?”

众人愕然。可能是因为这个生物工程公司看起来很正规,谁也没想过这里的针管会是“来路不明。”张蕙掩饰着哭笑不得的表情,说道:“我们的注射器都是一次性的,请不用担心。”

李东阳却不肯通融,说道:“别怪我有疑心病,但是我和你第一次见面,我怎么能信任你呢?我看出来你们当中好多人都认识,但是我却不认识你们任何人。所谓老九门的事我从祖辈听说过一些,当年他们可能有过合作关系,但是也有很多勾心斗角的事,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想害我呢?”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一方面,李东阳的话似乎有些夸张,张蕙害他不知道有什么好处。但是与此同时,他的话也或多或少反映了每个人心中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老九门过去的恩怨的确比较复杂,虽然他们感觉张蕙多半是善意的,但是如果事后证明张蕙的确想害他们,谁也不会太惊奇吧。

张蕙很无奈,苦笑道:“那……也罢,可是不用针,怎么取血样?”李东阳道:“用我自己的刀,在手上割个口子,滴些血给你。”

张蕙愣愣地看着他,可以看出,他不支持这种方法。人到了一定年龄就会有固定的思维模式,尤其是学医出身的张蕙,实在难以接受在正常情况下用这种自残的方式取血。但他尽量隐藏这种心情,考虑着说:“那也可以,但是实验分几个阶段,如果用刀割的话,那么每次需要取血样都需要割出一个伤口,那未免太痛苦了。不如请你参观我们的实验室,相信结果能打消你的顾虑。”

说着他起身带领众人向实验室走去,秀秀想抱松狮犬,团子却不给她抱,嗖地一下从吴邪腿上跳了下来,吴邪起身的时候,就跟在他裤脚边。

一楼大厅左近的地区都装修得富丽堂皇,但是在楼道里转几个弯以后,就来到了员工工作的地方,楼道变得十分狭窄,两边也没有窗子。从楼道两边的实验室里飘出消毒水和细菌培养基的异味。

张蕙随便打开一间实验室的门,只见实验室内设有三张工作台,每张工作台上方都有柜子,四周的墙壁也装满了壁橱。他随手地从柜子中拿出一个白色的纸盒,打开一看,里面全都是五毫升的塑料注射器,每一支都用塑料膜包着,塑料膜背面标明了“无菌”字样。

张蕙无奈地对李东阳说:“每盒都有一百支注射器,我们每次订货都定一百盒,一两个月就都用光了。算上存货,我相信在这栋楼里肯定有上万支没用过的注射器,你可以随便挑。”

没想到李东阳沉默了片刻,居然说道:“我还是不信。你要是都动了手脚,然后再原样封起来呢?”

张蕙的表情好像快崩溃了。还好别人都表示没有这种顾虑。张蕙如释重负,精神一振说:“那么我负责给大家取血样。抽血一般都是护士来做,但是为了保守机密,我让公司所有员工都放假了,留下的只有扫地做饭的人。”

众人纷纷挽起袖子让张蕙抽血。张蕙每取得一个血样,张葭就小心地标明样品。轮到小花的时候,黑眼镜却伸手接过针管:“我来。”他在小花上臂系好止血带,一边用酒精棉在臂弯处消毒,一边笑道:“花爷忍着点,可能会很疼。”小花瞪了他一眼,似乎不好意思在人前发作。可是黑眼镜取血的动作轻巧得如蜻蜓点水,小花根本不可能感觉到一丝疼痛。

取血过后,张葭把珍贵的样品拿去保存。张蕙感动地说:“大家这么配合,我感激不尽。几天之内我们应该就能得出初期结果。”他顿了顿,又说:“这几天内,我希望大家能留在本地。原因是得到初期结果后,我可能会需要和大家商议下一步的计划。为了各位的到来我已经把公司的空房改造成了客房,各位不嫌弃可以把这里当作旅馆。当然,我完全不敢强求,各位想回家也可以,以后要是还有什么事我可以再联络你们。”

众人似乎犹豫不决。张蕙挠挠头说道:“这里是个小地方,城里实在没什么好玩的去处,不过城外的山水还可以,游人也不多,我可以让司机带大家去踏踏青。大家要是不想住我这,住宾馆当然也可以,但是这个小城镇宾馆的条件也很一般。”

众人考虑了一番之后,大多数还是决定留在张蕙这里,主要是为了能第一时间得知实验的进度。告辞的只有齐鸿宇一人,他与张蕙再次确认联络方式之后,便握手告别。

刘正忠见他要走,笑道:“这么早就走,着什么急呀?”齐鸿宇笑笑:“我是个普通早九晚五的上班族,明天还得去上班。”刘正忠笑道:“上班有什么要紧,请几天假不就得了。”齐鸿宇笑道:“上班是没什么要紧,可是家里的老婆孩子总不能不管。”说着他跟别人挥了挥手,走出门外。

张蕙把余下众人带领到二楼的客房门口,就迫不及待地去做他的实验了,他相信老九门的人有足够的行动能力自己分配客房。吴家的人最多,占了三间房。霍老太嫌吵,占了楼道尽头的两间房。吴邪希望小哥能住他旁边,没想到李东阳拿着行李已经走进去了。闷油瓶捕捉到了吴邪失望的神情,却也爱莫能助。

吴家分的三间客房各有两张床。吴三省对吴邪说:“让潘子和你一起住吧!”吴邪摇头。吴三省无可奈何,只好让潘子住吴二白房间。

吴三省关上房门,问吴二白说:“老二,你觉得那张蕙说的是真的吗?”吴二白沉吟道:“不好说。不过你也知道张家的确有长寿的传说。”吴三省纳闷地问道:“咱爹真的和他们一起去倒了那个斗?怎么从没听他说过。”陈文锦在旁说:“我听我父亲提过那件事。公公当时的确在场。”吴三省叹道:“他们不是怀疑有一人是张家本家假扮的吗,我倒希望是咱爹。那样的话,就不用担心吴邪会得上那种怪病了。”

吴二白也叹息:“或者有什么麒麟竭。不管是死太早还是死不了,都不是什么好事。可惜解连环、霍玲和秀秀父母英年早逝,如果他们这些人还在,可能我们早就摸出这种怪病的遗传规律了。”吴三省忍不住握住陈文锦的手:“还好文锦回来了。”

吴邪安置好自己的行李,趁三叔他们没注意,偷偷跑到小哥那边。闷油瓶好像在等他,听到他过来了,便从房间走出来,和他一起走到楼下没人的地方。两人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吴邪忍不住问:“小哥,他们说的是真的吗?”闷油瓶道:“有可能。”吴邪奇怪地问:“张蕙为什么问参加那次倒斗的是不是你?”明明不可能啊。闷油瓶面不改色:“不是我。”又是答非所问,吴邪有些纠结。闷油瓶默默看着他,有时候他喜欢看吴邪纠结的样子。

过了一会,小花轻快地从楼上走下来,见到吴邪笑着说:“果然没错,找到哑巴就能找到你。待会我带秀秀她们出去吃晚饭,你去不去?”吴邪转头看了看闷油瓶,后者似乎不想去,吴邪便也摇了摇头。小花笑了笑:“随便你。不过明天我们准备出去玩你可不能推辞。”随后他忽然变了脸色,压低了声音说:“别让我一个人哄那个老太婆!”吴邪愣着点了点头。小花又恢复了轻松的口吻:“你要是没事的话帮我们打听一下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这几天咱们就当度假了。”

吴邪暗想这倒是个机会,与其被强拉着去不愿意去的地方,还不如先找好他和小哥愿意去的地方。下面几个小时是在网上搜索中度过的。想像着明天和小哥去那些景点游玩,吴邪心情改善了不少。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张蕙其实早已安排好了。吴三省他们没那么爱折腾,便留在公司吃饭。大厅旁边开了一间餐厅,是自助餐形式的。吴邪他们进去的时候,张葭和张蕙已经在了。

闷油瓶看了看菜式微微皱了皱眉,这种北方菜不知道吴邪吃不吃得惯。吴邪果然只简单拿了两样,然后忽然发现松狮犬站在张蕙脚边正冲他拼命摇尾巴,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了过去。

吴邪刚把餐盘放在桌上,松狮犬就又抬起前腿扑到他身上。吴邪笑着把它抱了起来。松狮犬个头不小,有五十多斤,前腿搭在吴邪肩上都站得不是很稳,但是那也赖着不愿下来。张葭和张蕙又一次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张葭说:“团子从来不和陌生人亲热,就连我们它也很少让抱。”吴邪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实我一直比较招狗,可能是因为小时候家里养了很多狗的缘故吧,也许我的肢体语言让狗们感到放心。”

“你家里以前养了很多狗吗?”张葭和张蕙一看就是爱犬人士,立刻对这个话题产生了兴趣。吴邪便说起三叔家多年来养过的各种狗类,三人开始畅谈养狗的经验。吴邪好奇地问:“你们这里有这么大空间,为什么不多养几条狗呢?”张蕙指指团子说道:“还不都是因为它!这么多年独惯了,肯定不接受新的狗。我们想养大型狗,又怕它受欺负。”吴邪了解,松狮犬的确嫉妒心比较强,不容易和其他狗类相处。不过,团子和吴邪这么亲热,张蕙似乎也有些嫉妒了。

不久吴三省他们、张佑祯和刘正忠也下来吃饭了。由于吴邪已经开始了话题,别人也很快加入了,很快,餐桌上同时进行着好几个话题,吴邪叔侄互相揶揄,气氛出人意料的融洽。张佑祯反应机敏,也十分健谈,唯一一个融不进圈子的却是刘正忠,开始还搭了几句,后来发现跟不上别人的思路,似乎心情不好,便只顾闷头吃饭了。还有李东阳一直没露面,不过那个人似乎有被害妄想症,估计不会吃这里的饭菜的。

谈话中,吴邪听到张蕙兄弟商量公司附近适合遛狗的地方,不由好奇地问道:“怎么,你们也住在公司吗?”张蕙微笑道:“只有这几天是这样,为了加快实验进度。”

晚上没什么事情做,吴邪和小哥在小城的街上转了转,发现热闹的商业街一共也没几条。回房睡觉之前,吴邪走过李东阳的卧房,发现房门虚掩着,里面漆黑一片。像他这么多疑的人应该不会睡觉或出门时不关门,难道一个人坐在黑屋子里,真是奇怪。

可能是因为在陌生环境的缘故,第二天吴邪很早就醒了。他在床上躺到天蒙蒙亮,仍然睡不着,便起来穿戴整齐。楼道里很安静,他好像是第一个起来的。小哥的房间也关着门。他下楼时路过李东阳的客房,发现房门如同昨夜一样虚掩着,清晨的阳光微微把屋里照亮,可是里面却寂静无声。

吴邪走到楼下,发现前厅的灯已经开了。他刚想到外面活动活动,忽然看到张蕙牵着松狮犬打开门走进来。“你好。”张蕙见了他招呼道。

松狮犬一见到吴邪,又撒着欢朝他奔过来,抬起前腿往他身上扑,直到吴邪用双手揉它的毛才满足地安静下来。大概是在外面沾上了露水,松狮犬的毛微微有些湿。北方春日的清晨仍然有些冷,张蕙穿了一件薄羽绒服,而松狮犬不但不显得冷,厚厚的毛下面的皮肤反而非常温暖,可能是因为刚刚运动的缘故。

“它还真是喜欢你啊。”张蕙笑叹。吴邪抚慰着松狮犬,笑着问道:“这么早就出来遛狗?”张蕙笑道:“趁着实验间歇的机会。”吴邪很意外:“这么早就起来做实验?”张蕙微笑:“每一分钟都很宝贵。”

吴邪点头。张蕙又笑着告诉他:“七点左右会有人送来早餐。”“你这么忙,真给你添麻烦了。”张蕙笑道:“哪里,比起你们远道而来,这点事根本不算什么。”他忍不住有些兴奋地说:“其实我真没想到大家都能来,这对我来说真是太重要了。我本来以为陈家的后人找不到了,没想到陈文锦竟然是你婶。”

吴邪愣了一下:“你不知道文锦是我婶?”张蕙的表情似乎觉得不知道这事没什么奇怪。想来也是,陈文锦回来以后大概就没有正式身份了,即使她有身份证,也没人会相信她的真实年龄,所以在网上或者官方的档案中应该都没有她的纪录。可是文锦的身份只要在吴邪家附近打听一下就能知道了,吴邪意识里张大佛爷的后人消息应该更灵通才是。

“还有你。你三叔说你不会来了,我正失望,没想到你竟然和张起灵一起来了。”张蕙笑道。吴邪郁闷地说:“我三叔好多事都不告诉我。”张蕙好奇地问:“可是你怎么会和张起灵一起来呢?”吴邪如实答道:“因为小哥跟我住在一起,就顺便把我带来了。”

“你们住在一起?”张蕙似乎差点跌破眼镜。“我们同租一套房啊。”张蕙的嘴张成O形:“同租?”吴邪挠挠头,暗想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张蕙愕然半晌,最后说道:“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吴邪无奈地看着他,心想你还以为小哥参加过几十年前的倒斗行动呢,真不知道你想象中小哥是什么样的。

也许张起灵对他来说也是一个传奇吧,就好像张大佛爷对吴邪来说是个传奇一样。吴邪难免把大佛爷的后人想象得无所不能,张蕙可能也以为张起灵一定过着与普通人完全不同的生活。

这时,闷油瓶无声地走下楼梯。张蕙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吴邪,似乎注意到他们穿着款式相同的运动衫。“要是想出去走走的话,往东一公里有一条运河非常适合散步。”张蕙指着门口。闷油瓶点点头,带着吴邪走了出去。

运河边果然是一个适合运动健身的地方,在初升的朝阳下跑步让人心情十分舒畅。回到公司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张蕙大概已经扎进了实验室里,至于张葭独自坐在在餐桌前。“豆浆,油条,包子,还有馄饨汤,真丰盛。”吴邪笑着说。张葭笑道:“刚才你叔父找过你,张蕙说你们出去了。”

吴邪忽然想到一事:“李东阳昨晚已经走了吗?”张葭一怔:“不应该啊,至少他没说要走。”吴邪便把他房门虚掩的事告诉了张葭。张葭也觉得蹊跷,放下筷子说:“我上去看看。”

张葭走后没几分钟,吴邪从餐厅门口处看见张蕙急匆匆跑上楼梯,不由有些紧张,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几分钟后他和闷油瓶的手机同时响了,是张蕙发来的短信:“请所有人在二楼集合,不要惊动旁人。”

吴邪他们走到楼上时,差不多所有人都已经围在李东阳客房门口了。张蕙站在楼梯口,对吴邪他们低声说:“别出声,李东阳死了。”

当时一楼还有一些员工在打扫卫生,张蕙大概是不想让他们知道。张葭站在李东阳门口,打开门让吴邪他们进去看了一下。李东阳的尸体躺在床上,桌上还有一盒吃了一半的炒面。房间的摆设排放整齐,没有任何打斗迹象。

众人面色凝重地站在李东阳门口。公司二楼也几乎全都是实验室,只有这几个房间改造成了客房,所以他们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谈话地方。“不然先到我房间里说话吧。”吴邪忙说。他的房间就在李东阳隔壁,而且因为有两张床所以面积比较大,但是所有人都进来以后也显得十分拥挤了。他们紧紧关上了李东阳的房门,却半开着吴邪的门,这样如果有杂人突然走近他们可以及时发现。

“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张蕙沉声问。众人沉默。其实张蕙也没指望得到回答。

张蕙也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要按平时,这种情况我会报警。”

气氛立刻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张蕙苦笑道:“可是今天,报警大概没用吧。”

他清咳了一声,目光扫过在场诸人,说道:“我们把话说明了吧。这个时候,大家一定都在想李东阳是怎么死的。要说他是自然死亡,我想谁都会觉得难以相信。那么,如果他是被杀的……”他顿了一下:“被谁杀的呢?难道是以前结下的仇人,从他居住的兰州一路尾随他来到我这,然后杀了他吗?”张蕙苦笑:“我想大家都会觉得不太可能吧。”

“你是说凶手就在我们当中了。”霍仙姑冷冷道。张蕙苦笑:“我认为这是最大的可能。”他又说:“所以我不能报警。因为如果是老九门后人犯的案子,很可能警方也破不了。而且我想在座的大多数都不愿意接受警方调查吧。”

听到“警察”二字,几乎所有人脸色都黑了。就连几乎没犯过法的吴邪,此时也不由想到床底下闷油瓶囤积的明器。小花和吴三省宁可出大价钱去避免警方调查自己的店铺,更别说身为通缉犯的黑眼镜了。

没想到,刘正中却夸张地看了一遍其他人说道:“你们真的都那么怕警察?我倒无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被别人瞪了几眼也浑似没感觉。

张蕙挥挥手:“‘怕’这个字恐怕不准确,即使警方介入,我想你们也有办法保护自己吧。不过那样你们肯定没心思继续协助我的试验了,这个实验的秘密可能也会泄露。到时候唯一的受害者就是我和我哥啊。”他心痛地望了一眼容貌苍老的张葭。

“大家说说下一步该怎么办吧。”张蕙叹了口气。

“找出凶手。”吴邪冷静地回答。众人的沉默中,只有他一个人回话了。但是听了他的话以后,在场大多人都微微点头。

考虑到凶手也在他们当中,说出这句话是需要勇气的。张蕙也赞许地看了吴邪一眼,然后说道:“既然这样的话,我建议我们暂时把这件事瞒下来。我虽然不是法医,但是会尽力查出李东阳的死因。”

秀秀忍不住担忧地问:“那他的家人呢?不需要通知吗?”张蕙说道:“李东阳对我说过,他父母双亡,孤身一人,没结过婚,也没有孩子。”他叹了口气:“公司有很多大型冰柜,我可以暂时把他的遗体保存在冰柜里。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没想到事情竟会发展成这样。张蕙很快遣走了清洁工,趁楼下没人的时候,潘子和张佑祯帮他把尸体抬到有冰柜的实验室里。吴邪和张葭负责把冰柜里原有的东西腾空。

他们忙着处理尸体的时候,吴三省拉住了吴二白和陈文锦:“你们说那姓李的为什么会死?”吴二白摇头道:“现在还没有头绪。”陈文锦道:“桌上还留着半盒饭,难道是毒死的?”吴二白说:“有可能,不过什么毒这么厉害,他竟然喊都没喊一声就死了。”

“为什么有人想要杀他?”陈文锦思索着说。吴二白却问了一个不同的问题:“你觉得这些人里谁最有可能是凶手?”吴三省不由冷笑了一声说:“我觉得这个张蕙就很可疑。他对我们说的所有事我们都根本无法证明。谁知道张葭是不是真的是他哥哥?连他们是不是真是张大佛爷的后人咱们都不知道。还有什么麒麟竭,长生不老,听起来都不可思议。”

吴二白质疑道:“那他什么不在李东阳老家动手,反而把他引诱到自己地盘上,这不是招人怀疑吗。”这一点吴三省也想不通。陈文锦道:“那个刘正忠,咱们对他一点也不了解,也很可疑。”吴二白点点头:“还有齐鸿宇。他虽然昨天就走了,但是他真的离开了吗?公司的门昨夜开到很晚,任何人都可能混进来,行凶以后再逃走。”

“还有一个可疑的人,”吴二白继续说:“就是张佑祯。张起灵为什么带他来?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目的。如果李东阳真是吃晚饭的时候被杀的话,那时候张起灵好像一直和小邪在一起,而张佑祯在干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吴三省插嘴道:“什么如果,那李东阳就是吃着半截饭被杀的,桌上还有半盒饭呢。”吴二白却道:“那也不一定,也许凶手是其它时间杀的人,然后再摆出来半盒饭混淆视听,让我们误认为死亡时间是晚饭时间。不过这种可能在尸检的时候就能证明了。”吴三省目瞪口呆:“只有你杀人才会用这么绕弯子的杀法。”

陈文锦说:“反正凶手肯定不是咱们家的人,而且昨晚小花、秀秀、黑眼镜三人出去吃饭了,很晚才回来,也可以排除在外。”吴三省有些意外:“霍老太没去吗?”陈文锦摇了摇头:“没去,她那个随从还下来给她拿过饭菜,说是太累了。说实话,我真信不过她。”

吴三省皱眉说:“那个凶手要是只想杀李东阳一人倒也算了,就怕他没打算收手。”陈文锦担忧地说:“我真不放心孩子们。”她指的是吴邪、小花、秀秀这几个晚辈。吴三省叹了口气:“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想吴邪跟来,没想到那个哑巴还是把他带来了,现在你再让他回去他肯定不答应。”陈文锦忽然心生一计:“不然让他们白天都出去玩吧,别再公司里呆着了,那样反而安全。”

吴三省点头道:“这是个办法。让潘子跟着他。”陈文锦说道:“张起灵肯定会去的,有他看着就不会有事了吧。”吴三省想了想:“也对。潘子你不用去了。”潘子忽然发现,自从闷油瓶出现以后,他这个兼职保姆可以退休了。

在陈文锦百般劝说下,吴邪他们终于同意白天离开公司。本来他们没什么心情出去玩,但是留在公司也没什么事情可做,而且凶杀案发生后气氛变得有些诡异,也许出去避一避也有好处。

出门之前吴邪在楼道里遇到了张葭。张葭手中牵着松狮犬,满脸愁容,松狮犬看起来也很不痛快。“怎么了?”吴邪问道。张葭叹道:“我和张蕙忙着做实验,还要进行尸检,团子没人看管,只好把它关起来,它不高兴了。”

吴邪忙说:“你这么忙,不如让我带团子出去玩吧。”张葭面露喜色:“你真不介意吗?那就麻烦你了。”松狮犬兴奋地向吴邪奔过来。张葭把牵狗的皮绳交给吴邪,带着歉意说:“都是我们把它惯坏了,它从来不让陌生人牵,放任它自己跑的话,它会对客人大叫,我们好多员工都怕它。”吴邪笑道:“那当然,它认为我们入侵了它的地盘了嘛,松狮犬领域意识很强的。”他低身拍着松狮犬的脑袋:“你怎么这么淘气?小心把你染成熊猫。”松狮犬不满地低吠了一声。

张葭借给吴邪一辆公司的货车,几人本来想去一个能钓鱼的地方,前一天还专门卖了鱼竿,结果却根本提不起兴致。为了鱼塘的人不找他们麻烦,黑眼镜装模作样地架起了两根鱼竿,还买了很多饮料点心。鱼塘里鱼多得直跳,但是却没有一条上钩,因为根本没挂鱼饵。一下午的时间,几人一直在鱼塘边晒太阳。他们也曾对李东阳的死因做出分析,但是总没超过吴三省说过的那几种可能。到了下午,鱼塘关门的时候,他们就带着唯一的战利品–松狮犬在浅水处扑到的小鱼–开车回家了。

他们在路上卖了些吃的和杂物,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停车后,别人还在忙着拿车上的东西,松狮犬却急忙忙地向公司前门跑去,吴邪都没来得及跟小哥说一声,就被拖在后面一路小跑。他推开公司的大门,松狮犬一头扎进了没开灯的前厅,然后快步向里面跑去。吴邪猜它不是渴了就是饿了,急着去找它的食碗。

吴邪跟着松狮犬一直向里走,这时夕阳的余晖已经黯淡了,楼道里光线不是很好,可是松狮犬却好像很清楚它要去哪里,脚步毫不迟疑。吴邪握着牵狗的皮绳,暗想让松狮犬去拖雪橇应该也很合适。不久,就连吴邪也察觉到他们快到厨房了,因为他也嗅到了食物的香味。

松狮犬一头钻进厨房,却突然大声叫了起来,紧接着里面传来了年轻女子的惊呼。吴邪忙抢过去,收紧了皮绳,按住松狮犬。只见霍老太带来的随从茜姐紧张地站在墙边。

吴邪连声道歉:“真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这,吓着你了吧?”

茜姐见吴邪把狗控制住了,面色一下缓和了下来,笑道:“没什么。”

“你在做饭?”吴邪发现炉子上放着一只小砂锅。“啊,没有,我在煎药。老夫人刚才说身体有些不舒服。”茜姐笑了笑: “不过刚才好像有人在这里做饭,我也闻到香味了。”

地上放着两只印满爪印花纹的大碗,一看就是给宠物用的。吴邪把一只冲洗干净盛满了水,松狮犬低头喝了一通,看着另一只碗,又看着吴邪。“你的狗粮放在哪里?”吴邪问道。松狮犬对着墙上的壁橱叫了一声。“在壁橱里?”吴邪打开壁橱,发现里面放满了杂物,黑乎乎的,一时看不见狗粮在哪。

茜姐左顾右盼,在墙上找到了电灯开关,拨拉了一下,天花板上的灯却毫无反应:“这里的灯好像坏了。”厨房的一面墙都是窗户,此时窗外已经基本黑了,只有天然气的火焰照亮着厨房。“我来帮你找吧。”茜姐说着向吴邪走来。

突然,一声巨响,厨房的玻璃窗炸裂了,碎玻璃四处飞溅。吴邪刚刚本能地低下头,用手护住头脸,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只听“啪啪啪”连续响了几声,窗子纷纷碎裂。吴邪猛然意识到有人在窗外开枪,急忙卧倒,躲在从窗外射击不到的角度,然后眼前人影一闪,是闷油瓶抢了过来,伏在他身上,把他护在身下。

碎玻璃像下雨一样从头顶洒下来。茜姐一动不动地倒在一边的地上。吴邪一把将狂吠的松狮犬扯过来按住。然而,很快四周又寂然无声了。紧接着,楼道远处似乎传来了声音:“那边怎么回事?快去看看……”

“小哥,你没事吗?”吴邪惊慌地转过身问闷油瓶。他们躲藏的位置是在窗外的人射击不到的角度内,但是两人头上和背上都落了不少碎玻璃。闷油瓶摇了摇头,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却在后怕。刚才吴邪一个人跑进来,他的心就悬着,连忙跟了过来,没想到果然出了事。

最先赶来的的是小花,黑眼镜,秀秀,张佑祯几人。他们来到现场,只见玻璃窗碎了好几块,满地都是碎玻璃。茜姐额头多了一个血洞,双眼微睁。

“茜姐!”秀秀惊呼。吴邪避过破碎的窗口,矮身跑到厨房门口。他怕松狮犬踩到地上的碎玻璃,一路都抱着它。他赶到秀秀身边,轻轻转过她的身体,不让她看茜姐的死状。

第二轮赶到的是吴三省、潘子等人,拉着吴邪问长问短。不久张蕙兄弟、刘正中,最后霍仙姑也都到了。小花见吴邪没事,和黑眼镜使了个眼色,两人无声地潜出了人群。

秀秀把事情告诉霍仙姑,霍仙姑脸色骤变,厉声问道:“这是谁干的!”却没人回答。

不久小花和黑眼镜回来了。他们刚刚带着家伙在外面搜查了一番,却早就不见了凶手的踪影。“凶手是从窗外那棵树上开枪的。”黑眼镜说道:“多半用了消声器,附近都没人听见。”

“这么说,凶手是外面的人?”秀秀小声问。黑眼镜苦笑:“那也未必。只要一楼留着一扇开着的窗子,凶手开枪后就可以很快跑进楼里,混在我们当中。”

“那我们就查查看谁还有枪。”秀秀咬着嘴唇。黑眼镜无奈地说:“那也可以,不过我要是凶手,早就把凶器丢到外面的水沟里了,不会让你找到的。”

吴邪回到现场,低下身,替茜姐合上了双眼。刘正中看着满墙的子弹孔,大部分都打空了,只有一颗子弹命中了目标,打死了茜姐。他摇了摇头,感叹道:“啧啧,真是不巧。”

小花看着茜姐的遗体,皱着眉对吴邪说:“你的出现纯属意外,可是为什么要杀茜姐呢,真想不通。”

“目标也不是她。”闷油瓶忽然说。

吴邪一愣。正在这时,小砂锅里发出声音,好像里面的水刚刚开了。闷油瓶随手关上了火。

吴邪猛然醒悟。水这时候才开,说明吴邪来到厨房的时候茜姐才刚刚煎上药。根据茜姐的话,是因为霍老太今天偶然感到不适才让她下来煎药的,凶手不可能预料到她什么时候会出现在厨房。而埋伏在窗外的树上显然需要一定时间准备。

“今天还有谁来过厨房?”吴邪紧张地问道,其实他心里已经猜到了答案。

“我和你三叔。”陈文锦苦笑着说。

事情的经过大致是这样的。因为李东阳可能是被毒死的,陈文锦对这里的食物也不放心了,下午出去买了食材,给自家人做了饭菜。吴三省不放心她一个人,便在厨房陪着,顺便打打下手。凶手注意到他二人的行动,认为这是个在窗外偷袭的好机会。没想到,在凶手移开视线的短暂时段,陈文锦已经做完饭离开了厨房,紧接着茜姐和吴邪先后走了进来。

促成这场惨剧的是一个不幸的巧合。茜姐的身高和体型正好和陈文锦差不多,而吴邪和吴三省的身形从远处看几乎分辨不出彼此。

小花指出,厨房的玻璃在多年油烟熏烤下已经脏了,而且又没有开灯,所以凶手在外面的能见度应该是很差的。虽然现在大部分玻璃都打碎了,但是从碎片模糊的状态可以看出,从凶手所在的距离,多半只能看出两个人的轮廓。在凶手爬上树瞄准手枪的时候,他认为他看到的就是吴三省和陈文锦,根本没考虑过在短暂的时间内厨房里已经换成了两个不同的人。

茜姐在他面前死去已经给了吴邪不小的打击,这时发现凶手差点就害死了他的三婶,吴邪心下不由惶然。霍仙姑铁青着脸。本来她就为霍玲没活着回来而恨着文锦,如今茜姐又成了文锦的替死鬼,她对陈文锦的嫉恨不由变本加厉。

此时所有人都聚集在厨房外的楼道里。所有人都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办。松狮犬呜咽着在张葭脚边蹭来蹭去。张葭摸了摸它的头,然后走进厨房,从壁橱最上层拿出一袋狗粮。原来放在那么隐蔽的地方,吴邪忍不住想,大概是怕松狮犬偷吃吧。可是张葭拿出纸袋看了一会,又原样放回了壁橱。松狮犬似乎不理解,但是也没闹,耐心地等着。

“现在怎么办?”张蕙问道,他的神情明显露出疲劳。

“这事不能这么算了。”霍仙姑冷冷说。

小花静静说道:“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小心。”

他的话不错。凶手杀了李东阳,又要杀陈文锦、吴三省,他的目的很可能是杀死所有人。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老九门的后人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什么事突然引起了杀机?

张葭蹲坐在地上,把松狮犬抱在怀里。松狮犬安慰在他脸上舔了两下。他摸着松狮犬蓬松的毛,忽然抬起头来,说道:“我们收手吧。”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张葭的神情流露出深切的悲伤:“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的。要不是为了治我的病,我们不会聚在这里,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请大家……都回家吧,忘了这件事,我们也不会再继续寻找什么麒麟竭了。”

“哥,你说什么!”张蕙急了:“凶杀案跟你有什么关系?”

张葭悲伤地摇了摇头:“这一切都是寻找麒麟竭的研究开始后发生的。我不想再伤及无辜了。不管是我的病,还是麒麟竭,都是不正常的东西,也许我们根本不应该研究这种事,违拗天意。”

他的话突然点醒了吴邪:难道凶手的目的是为了阻止他们寻找麒麟竭?可是吴邪随后又产生了疑问:凶手如果想阻止麒麟竭被发现的话,他为什么不先杀张蕙,因为真正研究过麒麟竭,能把它开发出来的只有张蕙一人啊。张蕙成天一个人泡在实验室里,行凶的机会应该很多。

张葭站起身来,对众人说:“感谢大家不辞辛苦来帮我,不过已经没有必要了。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我们会做出交代的。”

“哥!”张蕙惶急地扫了一眼众人,似乎害怕他们马上就会四散离开。张葭温和地对他说:“你也不要再继续实验了。”张蕙一字一字地说:“我离结果已经非常近了。”张葭平静地说:“停手吧,我已经认命了。”张蕙愣了一阵,然后苦笑着摇摇头:“我永远不会停手的。”他又扫了一眼吴邪等人,似乎没指望他们会支持他,背过了身去。

兄弟二人争论的时候,其他人陷入了沉默。半晌,吴三省忽然开口了,他说:“主人让我们走,我们没道理继续赖在这儿。不过,即使我们走了,也不能放下这件事不管。”他想起要不是机缘巧合适才惨死的很可能就是文锦或者吴邪,不由目露凶光,厉声道:“人家都欺负到我们头上了,难道我们只能被动挨打?”

张葭轻声道:“如果我们继续下去,可能还会发生惨案。”

吴三省看了他一眼。张葭虽然年龄比他小十几岁,但是看上去却比他还老很多。吴三省沉着地说:“早些年老九门经历过不少风浪,多亏了张大佛爷引导众人渡过难关。当年我们要是各自为营,可能根本坚持不到今天。你的病又不仅只影响张家一家。”

吴三省此话一出,连张葭都无话可说了。解语花温和地对张葭说:“发生的惨案与你们没有关系。你们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找出凶手的任务就交给我们吧。你们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说到凶手,李东阳的死因查清了吗?”吴邪问道。张葭点了点头:“食物中掺了麻醉剂,在李东阳无力反抗的时候,凶手用枕头按住他的脸,使他窒息。”

“果然是食物里下毒了吗?”小花似乎觉得不可思议:“李东阳那么多疑,凶手是怎么接近他的?”张葭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吴邪猜测道:“那是第一场凶杀案,我们警惕心还不高。只要李东阳离开房间几分钟,凶手就可以在他食物里下毒。”

“这么说凶手……”小花没有把话说完。吴邪理解了他的意思:凶手一定在公司里。

“看来我们吃东西要小心了。”黑眼镜说:“还要注意离窗户远点。”

接下来,他们暂时保存好茜姐的遗体,然后用木板钉上了厨房的窗子。霍仙姑从家里叫来另外两名保镖,一两天内就到。吴邪帮忙的时候,注意到张葭牵着松狮犬准备出门。

“你一个人出去吗?”吴邪问道。张葭勉强笑了笑:“去买点东西。”吴邪伸出手说:“我替你看着团子吧。你也要多小心。”

一时间,张葭警惕的目光令吴邪十分意外。早上吴邪提出替他照看松狮犬的时候,张葭十分乐意地把松狮犬交给了他,可是此时他却紧张地握紧了牵着松狮犬的皮绳。

他盯了吴邪一阵,最后可能觉得吴邪可以信任,而且带着狗可能进不了很多商店,还是答应了。他把皮绳交给吴邪,郑重地叮咛道:“你要保证,不要给团子吃任何东西。”吴邪一愣,点头答应了。

当天晚上,他们拉上了所有窗帘。临睡前,吴三省走向吴邪房间,想检查一下他门窗上的锁。可是他走到吴邪门口,却发现吴邪和闷油瓶相对坐在房间里。吴邪正低声对闷油瓶说着什么,没注意到吴三省来了,闷油瓶却抬头看了他一眼。吴三省想了想,又回到了自己房间。吴邪今天也被吓得不轻,有人开导他也好。

第二天凌晨,吴邪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他还没清醒过来,敲门声又转移到了隔壁门口,然后又转移到了下一家,好像有人急着叫醒所有人。

吴邪打开门,只见闷油瓶,小花等人都站在门口,几乎所有人都穿着睡衣。不久吴三省、吴二白和潘子也从卧室里走了出来。陈文锦和霍家的女眷几分钟后也穿戴整齐走了出来。

张蕙站在楼道当中,惶急地问:“有没有人见到我哥了?”

众人面面相觑。此时所有人都站在楼道里,一个也不少。松狮犬没被牵着,紧紧跟在张蕙身后,似乎吸收了主人的紧张情绪,就连见到了吴邪都没来得及留意。

“张葭不见了?”吴邪问道。张蕙焦急地说:“他没在房间里。”“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

“昨天晚上。”张蕙不假思索地答道:“睡觉之前,他把团子塞进我房间。”“别着急,我们一起去找。”

二楼除了所有人的卧室外,余下的房间大多是实验室或者上锁的储藏室,他们粗粗找了一下就走下了楼梯。吴邪首先走向前门。张蕙说道:“我已经检查过了,门还锁着。”果然门推不开。“他应该没出去。”张蕙说:“外面很冷,他的外套还在房间里。”

如果没出去,在公司楼里而不回答更让人担心。他们喊了几声张葭的名字,张蕙又连续拨打了几次张葭的电话,都没有回音。大厅里没有张葭的踪影。

他们开始检查后面的房间。走在狭窄的楼道里,两边都是实验室关闭的门,里面都没开灯。两天前张蕙带他们所有人来取血样就是在这附近的某间实验室,那时所有人的心境都完全不同。

他们走着走着,忽然闷油瓶拉着吴邪停下了脚步,侧着头,似乎在聆听什么声音。过了几秒,他似乎辨清了声音的来源,快步走到一间实验室门前,扭开了门。

实验室里几乎完全黑暗。工作台旁边的地面上躺着一个人。

“哥!”张蕙冲进门,震惊地喊道。他手中手机里传来的拨号音和那人身上传来的手机振动的嗡嗡声汇在一起。

有人打开了电灯。张葭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胸前一片血红。一把带血的小刀扔在地上。

“哥!”张蕙悲痛地大喊了一声,扑到尸体身边。他不甘心地摸着张葭的脉搏,过了十几秒,又失控地大吼了一声,一拳捶在地上。他跪在尸体身边,身体痛苦地前后摇晃,过了一阵,忽然跳起来,冲着余人大喊:“这是谁干的?”

众人默不作声。“说啊!”张蕙大吼。他突然一伸手,把工作台上的很多实验器具全都扫到了地上。“谁杀了我哥!”他歇斯底里的大喊,又把某样仪器双手举过头顶,狠狠砸在对面的墙上,一声巨响后,墙上多了一个坑,各种螺丝、零件满地滚动。松狮犬也激动地狂吼。

张蕙发出一阵嘶哑的喊声,右拳猛地击破了壁橱上的玻璃门,一时间整个右手鲜血淋漓。他又喊了一声,左拳也挥了出去,好像心中的痛苦过于强烈,只有转换为身体上的痛苦才能承担。吴邪首先冲上去从后面抱住了他,没想到发狂的人力大无穷,吴邪竟然控制不住。很快闷油瓶和黑眼镜也赶了上去,三个人才把张蕙按住。

张蕙拼命挣扎但也无济于事,脸上的表情从痛苦渐渐转换为呆滞。他像木偶一样被按在椅子上,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好几块碎玻璃扎在他手上,鲜血不停滴下来。

吴邪慢慢放开了他,不知说什么才好。对他来说,小花就像兄弟一样,他无法想象如果有人杀了小花自己会如何反应。张葭和张蕙是孪生兄弟,从小就没分开过,失去时的悲痛肯定是加倍的。

松狮犬慢慢走到张葭的遗体身边,在他身上嗅了嗅。张蕙砸东西的时候,它的身体也微微颤抖。此时,它低着头,耷着耳朵,垂着尾巴向张蕙走来。即使不了解狗类的人也能一眼看出此时它的情绪。

张蕙本来颓丧地瘫在椅子上。地面布满了烧杯和玻璃柜门的碎片。松狮犬慢慢向这边走来,张蕙却忽然坐直了身体,制止道:“团子,别过来!”松狮犬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地上的玻璃碎片,却还是抬起爪子执意向他走来。张蕙突然起身扑到松狮犬身边,用沾满血的双手抱住了它。他肩部的肌肉紧绷着,过了几秒,所有人都能看出他在哭。

众人静静走出了实验室,给他留出空间。只有吴邪为了防止他再做出自残的举动留在门口。闷油瓶则退到了楼道尽头,但是仍把吴邪保持在视界内。

过了很久,张蕙终于又从实验室里走了出来。吴邪背靠着墙,坐在实验室门口的地上。张蕙在他对面坐下。他的双眼仍然充血,但是手已经缠上了纱布。

良久,张蕙开口问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邪考虑着问道:“还有谁知道麒麟竭的事?”张蕙答道:“没有了,除了我哥,我从没跟任何人提起过,我知道走漏风声会造成多大麻烦,连实验笔记都加密了。你们来的第一天是我第一次对别人说起这件事。”

吴邪又问道:“那你其他的家人呢?”张蕙叹道:“只有我母亲了,连她也不知道。她患有心衰,这几年行动不便,我们甚至没敢告诉她我哥的怪病,怕她承受不住打击。”他深深叹了口气。估计张葭的死讯也要隐瞒下去,所有悲痛留给张蕙一人承担。

吴邪又问:“昨天张葭嘱咐我不要给团子吃东西,是怎么回事?”张蕙茫然地摇头:“他也对我这么说了,昨晚还出去给团子买了全新的狗粮罐头。难道他觉得有人想害团子?”想到兄长生前的神情,张蕙心痛如绞,不由紧紧地抱住了松狮犬,低声问道:“连狗都不放过?”

吴邪帮忙整理张葭的遗体。张蕙无助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想安葬他都做不到。一看就是他杀,开死亡证明肯定会要警方涉入。我甚至无法证明他的身份,因为谁也不会相信他其实是个三十多岁的人。”吴邪安慰道:“我三叔能想办法,你别担心。”吴邪注意了作为凶器的那把刀,是一把普通的水果刀,十元店里就能买到,张蕙说从没见过。

没有其他办法处理遗体,张蕙虽然不愿,但也只好也暂时存放在冰柜里。那间实验室里正好有一个大冰柜,吴邪认为可以利用。张蕙苦笑道:“不行,李东阳的尸体放在那里。”吴邪一愣,左右看了一下:“难道李东阳的尸检就是在这进行的?”张蕙点了点头。吴邪问道:“李东阳的死因不是昨天白天已经查清楚了吗?张葭为什么夜里还要来这里?”张蕙对此也感到不解。

安置好遗体后,吴邪让张蕙去休息一下,他和闷油瓶慢慢打扫被张蕙砸得乱七八糟的现场。吴邪正在扫着地上的玻璃渣,忽然从窗口看到秀秀一个人走在街上。

吴邪吓了一跳,连门都来不及走,说了一声:“小哥等一下。”直接推开窗户跳了出去。秀秀独自走在街道上,吴邪急忙向她跑去,可是还没赶到,忽然看到一人跟在她身后,竟是刘正中。

刘正中走得比秀秀快,从后面赶上了她,突然拉住她。秀秀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刘正中对她说了几句话。吴邪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急忙跑到他们身边,把秀秀一把拉开。

秀秀脸上带着泪痕,吴邪关心地问:“怎么了?你怎么一个人在外边?”秀秀嗓音有些哽咽:“我和奶奶吵架了。我想找小花哥哥,可是又找不到。”吴邪安慰地拍拍她的肩。小花给他发过短信了,他和黑眼镜又去查看凶手开枪的地方了,希望白天能看到更多的线索。吴邪哄着秀秀说:“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我们回去吧。”秀秀可能也感到害怕了,点了点头。

吴邪牵着秀秀往回走,秀秀忽然含怒瞪了刘正中一眼。吴邪立刻停住了脚步,拉着秀秀问:“他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秀秀低头不语。看那家伙的样子就知道没安好心,多半说了什么轻佻的话,吴邪怒上心头,转身逼问刘正中:“你对秀秀说什么了?”

吴邪比刘正中高了半头,居高临下逼视着他。刘正中冷笑着挽起袖子:“你想怎么样?”吴邪猛地推了他一把,怒道:“离秀秀远点!”刘正中一趔趄,大怒说:“你还敢动手!”猛地向吴邪扑了过来。

可是他来势虽猛,吴邪却比他快,一记勾拳重重打在他额角,他的身体立刻歪向一边。吴邪趁机抓住他的头发往下压,提起膝盖狠狠砸在他脸上,刘正中立刻鼻血长流。刘正中痛得好长时间都站不起来,好容易清醒过来以后发疯似地向吴邪冲了过来。吴邪一侧身,一把钳住他的咽喉把他掀翻在地。

秀秀看得都愣了。刘正中摔得不轻,双手按着咽喉部位半天爬不起来。闷油瓶急忙赶到,拦在二人之间阻止刘正中继续冲过来。

这一会功夫,就连小花和黑眼镜都赶到了。他们从另一个方向看到了吴邪和刘正中交手的一幕,急忙赶过来帮忙。刘正中满脸是血,还摇摇晃晃地想继续打,吴邪则有点愣神地看着他。黑眼镜从后面拉住刘正中,笑着劝道:“消消气,消消气……”半强迫地把他拖走了。临走前黑眼镜忍不住回头瞄了吴邪一眼,暗想这小三爷是真的不会打架,竟然用这么大力打人咽喉,这要肿起来就麻烦了,说不定这里又得多一具尸体。

小花也忍不住埋怨吴邪:“你是怎么了,为什么下这么重的手?”吴邪也感到有些尴尬,小声说:“我看到他那么多肌肉,又是黑背老六的后人,怕打不过他,就想在前几招占上风……”小花哭笑不得,吴邪好容易发一次威,还不是故意的。然而吴邪又说:“而且,你不觉得他最有可能是凶手吗?”

“那你就想把他就地正法?”虽然是玩笑话,但是小花仔细考虑了这种可能。其实从小花的角度来说,除了他自己、瞎子和吴邪三人以外他觉得谁都有可能是凶手。可是他知道吴邪的信任圈包括张、陈、吴、霍、解这几家人,所以对吴邪来说唯一的嫌犯就是刘正中了。

小花想了想说:“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不过……”小花摸着脖子苦笑道:“除非他脖子练过金钟罩,不然他今天不会有什么举动了。我们都小心提防他就是,当然也不能对其他可能掉以轻心。”

吴邪点点头。他觉得刘正中就是凶手,可是暂时还无法证明这个推断。可是他转念一想,和刘正中动手,打草惊蛇,也许不是坏事。刘正中被打的这么惨,肯定对吴邪怀恨在心,他要是找机会报复,吴邪觉得他应付的了。他要是一气之下离开公司,倒也能证明他不是凶手。

当天刘正中果然没有什么特殊的举动,基本整天都躺在房间里养伤。张蕙休息了一阵,又一头扎进了实验室里。吴邪知道,工作这时对他是一种解脱,所以也没劝阻,只是和小哥,张佑祯、潘子几人分班陪着他。

到了晚上,众人一致认为张蕙一个人过夜不太安全。凶手杀了张葭,下一个可能就是他了。张蕙悲伤地摇了摇头:“说实话,我真不知道我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过我不会有事的,晚上要是有陌生人靠近,团子肯定会叫的,放心吧。”众人百般劝阻都无法让他改变心意。

临睡前,闷油瓶照例检查了一遍吴邪房间的门窗,临走的时候,发现吴邪情绪有些低落。闷油瓶心怀愧疚。本来他带吴邪来是因为这件事也关系到吴邪的未来,他觉得吴邪有权利知道,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而且吴邪也是一个人过夜,虽然他相信吴邪的应变能力,但是还是免不了忧心。

他回到和张佑祯共用的房间。张佑祯见他回来了,似乎有些意外,但开始什么也没说。直到闷油瓶躺在床上了,张佑祯才谨慎地问道:“族长,您为什么不去找吴邪呢,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闷油瓶虽然没流露出任何感情,但是心里却感到可笑。他不去陪吴邪的原因有很多,但绝不包括怕别人说闲话。要是因为怕族人说三道四而不敢和吴邪在一起,那也未免太可悲了。

他试图入睡,可是心里想的全都是吴邪。他先到前一天厨房发生的险情,又想到刚才吴邪脸上疲劳的神色。吴邪很容易交到朋友,虽然才相识两天,但是和张葭颇为投缘,张葭死后吴邪也很难过。吴邪这两天似乎一直没睡好,如果在疲劳状态下,遇到突发情况应变能力变得差了……

闷油瓶在床上躺了一阵,忽然翻身起来,向门外走去。事关吴邪的安全,他不能冒任何风险。再说,此时楼道里很安静,几乎所有人都回房间了,没人知道他去找吴邪。尽管如此,他还是选择不去敲门,站在吴邪门口发短信说:吴邪,我在门外。

不久,吴邪打开门,闷油瓶低声说:“今晚我在这里。”吴邪又惊又喜,连忙把他拉进来,顺手锁上了门。

吴邪锁好门后一转身,只见闷油瓶站在房间当中,默不作声地看着地上的一物。那是一张没有床垫的空床架。

吴邪房间本来有两张床,闷油瓶刚才还看到过。可是此时,其中一张已经只剩床架了。吴邪轻松地解释说:“小花和瞎子吵架,要分床睡,瞎子过来把我的床垫搬走了。”

闷油瓶无语。他刚才的确听到楼道里有脚步声,可是他想象力再丰富也联想不到他们在搬床垫。可是吴邪却丝毫不以为意,拉着他向余下的一张床走去,含笑的目光似乎在说:我们可以睡一张床啊,以前不是也这样睡过吗。

闷油瓶想起刚才吴邪无比痛快地把门锁了,有种中了圈套的感觉,然而他也想不到转身离开的理由。

他脱下套头的毛衣,缓缓走向床边。吴邪坐在床上,往里让了让,等着他过来。他爬上床,吴邪就微微向后退去,清亮的目光好像在引诱他继续靠近。

就在这一刻,闷油瓶猛然警觉:吴邪知道了。

他原本不想让吴邪发现的,没想到还是被识破了。本来他对这件事的掩饰手法就不高明。他慢慢爬上床,和吴邪一起躺下。

吴邪顺从地躺在他身边,不敢做更多的举动,闷油瓶知道吴邪对他心存敬畏,多半不会更主动了。吴邪可能是怕他嫌床上太拥挤,在床的一侧缩紧了身体。闷油瓶轻轻抚摸他的肩和背,吴邪随着他的触碰很快放松了。他的吴邪,心意和他是一样的。闷油瓶情不自禁把吴邪拥进怀里。

吴邪也立刻抱住了他。他抬起头望着闷油瓶的双眼,然后目光从眼睛移到嘴唇,在那里停留了片刻,又闭上眼低下了头。他的表情就好像在商店橱窗里看到了很想要的东西,纵容自己幻想一下拥有时的感受,最后又忍着不买。闷油瓶也看着吴邪。就这样吻下去又会如何?

但是现在的时机不对,他今夜的目的是保证吴邪安全。吴邪想要的一定更多,他也应该得到更多,他们今后该怎么办?闷油瓶低头想看看吴邪的表情,没想到吴邪根本没想他那么复杂,窝在他怀里不到十秒钟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吴邪和闷油瓶出门买了早饭,所有人都到楼下来拿吃的。吴二白见了吴邪忍不住说:“小邪今天精神不错,昨晚睡了个好觉?”吴邪点点头,低头把包子塞进嘴里。

张蕙去遛狗也回来了。吴邪数了一下,所有人都在,只有刘正中没露面。说不定因为昨天和吴邪打起来了,所以今天避而不见?黑眼镜和小花来到他门口,黑眼镜敲了敲门说:“老刘,没什么事吧?”里面没有回音。

黑眼镜推开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行李却还都在。对面的窗户打开着。他们从窗口探出头往下一看,忍不住立刻别过了脸。

刘正中的尸体仰面朝天倒在楼外的水泥地上。所幸他窗外是停车场,公司的货车挡住了尸体,不然早就被清早路上的行人发现了。

刘正中死了?吴邪几乎不敢相信这个消息。刘正中尸体的位置好像是被人从窗口推下来的。他的脖颈扭曲,好像颈骨折断了。他左眼周围有淤血,鼻梁上也有伤口,是昨天吴邪打的。

吴邪愣愣地看着刘正中的尸体。早知道刘正中今天会死,昨天就不会那么用力打他了。虽然这人对秀秀无礼不可饶恕,但是吴邪还是感到内疚。吴邪低头想了想,戴上手套在尸体脸上拉扯了几下,没有人皮面具。

众人匆忙把尸体抬进楼里以后忍不住面面相觑。头号嫌疑人死了。凶手只可能在剩下的人当中了。

“根据尸体僵硬程度和体温,死亡时间大概是凌晨一点到三点。”张蕙做了简单的检查后说。

“一点到三点?”小花皱着眉:“我们都睡觉了啊。”

张蕙点了点头,谨慎地说:“有没有人那个时间离开过房间?”

黑眼镜首先表示:“我和花爷都没离开过房间。花爷让我睡地上,床垫把门挡住了,想出去都困难。”秀秀也说她一直和霍仙姑在一起。吴二白和潘子呆在一屋没出去过。吴三省和文锦在一处。

到了吴邪这里,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拼命忍住不去看闷油瓶,支吾着说:“我……一个人……”

剩下的张佑祯和闷油瓶前两夜都是住在一屋。唯一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似乎只有吴邪和张蕙,而且前一日吴邪还跟刘正中大打出手。虽然所有人心里都向着吴邪,但是此时却不能否认客观地讲吴邪的立场非常可疑。

所有了解吴邪的人都知道他不可能是杀人犯,可是又没法替他开脱。闷油瓶心知吴邪整晚别提出去杀人,在他怀抱里连醒都不曾醒过一次,可是他看出吴邪还没准备好把这事挑明。

思来想去,闷油瓶忽然说:“我和吴邪在一起。”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他。闷油瓶缓缓说道:“李东阳死的那天,我一直和吴邪在一起。”众人舒了一口气。不错,李东阳死在第一天的晚餐时间,很多人都看到了吴邪和闷油瓶在那前后一直在前厅或餐厅等显眼的地方,所以至少李东阳不是吴邪杀的。同样,茜姐的死也不可能是吴邪造成的。

虽然吴邪是和刘正中生前矛盾最大的人,但是没有不在场证明也不能说明他就是凶手。因为同屋的人大多是近亲,很可能互相包庇。

张蕙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沉默良久,轻轻叹了口气说:“其实我本以为刘正中是凶手。”他看着余下众人,冷漠地说:“不管谁是杀的我哥,我不会放过他的。”然后转身走开了。

小花找了个机会把吴邪拉到一边,黑眼镜和闷油瓶默默在跟在后面。小花低声问吴邪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刘正中是凶手吗?”吴邪也大惑不解。他本来仍想设法找出刘正中的破绽,知道他死了才意识到他们必须面对凶手另有其人的可能。

“刘正中是不是你杀的?”小花突然问。吴邪一愣,甚至觉得小花会问出这个问题有些好笑。小花却不像开玩笑的样子:“问题是我们怎么证明不是你杀的。你也听到那个张蕙说的话了,别的事可能他都能饶恕,可是对于他哥的凶手他肯定会追究到底的。昨天晚上你没有不在场证明,张葭死的时候你也没有不在场证明。”

吴邪忍不住苦笑。他瞄了闷油瓶一眼,无奈地说:“张蕙也不认为我是凶手。”小花点点头:“我知道,现在他还信任你。可是以后呢?如果他哥的凶手一直找不到,他早晚需要做出决定,凶手到底是我们当中的哪一个。到时候只要别人都有人作证昨晚没出去过,张蕙别无选择,只能相信凶手是你了。我不想让你结下张蕙这样的仇人。”

吴邪只有苦笑。小花有些着急了:“所以你好好想想,凶手到底是谁!”吴邪满口应承:“我会好好想的。”小花觉得他还不了解事情的严重性,有些恼了:“你认真点!这是为了你好!”吴邪苦笑着看了看小花,低头不语。真要是没有别的办法,大不了告诉他们真相,被三叔骂一顿总比被当成凶手给开了强。

吴邪低着头默默不语。小花盯了他一阵,忽然感到不对,眉头一皱:“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吴邪无奈,他不想骗小花。小花用力抓住他的手臂生气地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事不告诉我!”

闷油瓶看不下去了,走到吴邪身后,对小花释放冷气。小花一愣,看了看蔫头耷脑的吴邪,又看了看闷油瓶。突然,他放开了吴邪,转过身抚着额角低声说道:“天啊。”他早就看出吴邪和闷油瓶关系不一般,但怎么也想不到他的发小是以这种方式对他出柜的。

黑眼镜痞笑着在闷油瓶背上重重拍了一下。吴邪无辜地用目光问小哥:让小花知道可以吗?闷油瓶安慰地摸了摸他的背。虽然他不在乎别人知不知道他和吴邪的事,但是吴邪对小花说了,他还是有点高兴的。

小花似乎用了一些时间去消化这件事,过了几分钟,又说道:“这样的话,那么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是张佑祯。” “不是他。”闷油瓶简练地说。吴邪也说:“张葭死的那夜,小哥没和我在一起。”

线索似乎又断了。“作案的动机肯定与麒麟竭有关,而知道麒麟竭的只有这么多人。”小花说:“而凶手肯定不是我们四个。”他的目光轮流扫过吴邪、闷油瓶和黑眼镜。

吴邪无奈地说:“也不会是我三叔他们。”吴三省、吴二白、潘子和陈文锦都绝不会对吴邪开枪的。

小花看了闷油瓶一眼,显然他还没排除张佑祯是凶手的可能,但是不想现在追究这个话题,反而问道:“难道是秀秀或霍仙姑?”

秀秀一个人作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过霍仙姑就难说了。霍仙姑属于一个完全不同的年代,吴邪甚至认为她可能故意打死自己的随从茜姐而减轻自己的嫌疑。

“真的没有别人知道这件事?二爷的后人呢?他们当中也出了一例像张葭一样的病症,会不会他们通过调查之后也发现了麒麟竭的秘密?”吴邪问道。小花摇头否定说:“不会的。我还和二爷的后人保持着联系,毕竟他是我的恩师啊。他们都过着普通的生活,没有人追查这件事,我也是不想打扰他们才没叫他们来的。”

“看来张蕙的侦察工作做得不彻底啊。”吴邪忍不住说:“他就没想到问你要二爷后人的联络方式?”小花耸了耸肩:“张蕙只是个普通的医生,又没有什么特殊的手段,能查到我们这么多人已经不错了。我们还不也是一样,对老九门其他人完全不了解。”

我们对老九门其他人完全不了解……吴邪默默思考着这句话,半晌说道:“有一件事情我本来觉得很奇怪。我和刘正中动手的时候,他非常激动,脖子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可是我注意到他脸色一点也没变。他脖子都涨红了,可是脸上仍是白的。”小花一怔,说:“你觉得他可能戴了人皮面具?”吴邪摇摇头:“我检查过了,尸体没有戴面具。”

“不过,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吴邪说。他转头问闷油瓶:“张佑祯说他是学分子生物学的,你觉得他能帮我们做一个实验吗?”闷油瓶点点头,张佑祯不会拒绝他的要求的。

和张佑祯商量以后,吴邪在实验室找到了张蕙。张葭的死没有动摇张蕙寻找麒麟竭的决心,相反,张蕙似乎认为继续实验是对凶手的挑衅。松狮犬被栓在门口,落寞地趴在地上。吴邪知道这是迫不得已的,实验室里有很多危险物品。

“我需要借用一下团子。”吴邪说。张蕙看他的目光中不乏敌意。吴邪无奈地说:“我真的不是凶手。”

张蕙看了他一会,叹了口气,双手撑着工作台考虑了一阵,然后点了点头。吴邪解开松狮犬的皮绳,对张蕙保证说:“我们不会出去太久的。”

他带着松狮犬走向刘正中住过的房间,闷油瓶、小花和黑眼镜紧紧跟在他身后。吴邪推开房门,把松狮犬放进去,让它嗅过刘正中用过的床单和衣物,然后轻轻命令:“去找。”松狮犬立刻坚定地转身向房间外跑去。吴邪紧跟其后。如果团子真是爷爷训练过的,那么这种程度的任务应该不在话下。

松狮犬的鼻子贴着地面,循着气味一直走下楼,在前厅转了一圈以后,向门外跑去。吴邪跟着它来到公司门口的街道上。松狮犬在路边的地上嗅着,忽然抬起头来,叫了一声。它又向另一个方向找了一阵,也很快失去了踪迹。

他们要找的人很可能在这里上车了。松狮犬烦躁地在地上转圈,不时发出低吼,似乎也知道他们在找谋杀主人的凶手,为自己帮不上忙难过。吴邪轻轻抚摸它脖子附近的长毛,低声安慰着它。

松狮犬又在发现刘正中尸体的地方嗅了一阵,但是那里气味的痕迹也在附近消失了。松狮犬坐在地上,伸出舌头急促地喘息。吴邪蹲下身来安慰着说:“没关系,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松狮犬静坐着凝望远方,过了一阵,突然站了起来向街上跑去。吴邪急忙跟上。可是这时松狮犬却没有低头去嗅地上的气味,而是全速向前奔跑。松狮犬身重腿短,跑得不是很快,但是吴邪也要加快脚步才能跟上。

“这狗要去哪儿?”黑眼镜纳闷地问。吴邪也毫无头绪,不过松狮犬好像有明确的目的。他们远离了公司,连走了好几条街,在红灯处停下的时候吴邪在小摊上买了瓶矿泉水,黑眼镜本以为他们终于要休息了,没想到水是给松狮犬喝的。红灯变绿以后松狮犬又开始狂奔,只是偶然在路上停下来嗅一嗅。

“这狗是要回你们长沙老家!”黑眼镜不敢相信他们四个人竟然跟着一条狗在城里乱跑,可是让他回去,他又想知道松狮犬到底要去哪。他们就这样竟然走了一个多小时,再走就要出城了,松狮犬这才慢了下来,并开始更频繁地嗅着地面。

他们此时来到了一个住宅区附近,住宅区四周都围着院墙,入口的铁门开着一半,能容一辆车过去。吴邪他们走到门口,一个中年人从警卫室里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松狮犬,惊奇地说:“哟,这不是团子吗?”松狮犬在他跟前嗅了嗅,摇了摇尾巴,可是中年人刚要伸手摸它,松狮犬就逃跑了。

门卫认识团子,这里大概是张蕙他们的住所。也真不可思议,公司离住宅区距离不近,平时张蕙一定是开车带着团子往返的,然而团子竟然能徒步找回家里。吴邪随机应变,说道:“我是生物工程公司的职员,老板让我回家拿点东西。”

中年人看了看吴邪,又看了看团子,说道:“团子竟然让你牵着,你老板一定很信任你。快去吧。”吴邪点了点头和小哥走进了大门。小花他们本也要跟着进来,门卫却一把拦住了黑眼镜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吴邪转头发现黑眼镜他们被截住了,有点不好意思,可能他撒的谎不够高明,拿点东西本来用不着四个人。黑眼镜抚额:难道小三爷那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到哪都是通行证,而老子长得就不像好人?

松狮犬横穿大院,院里其它的狗有的冲过来对它叫,它却置之不理。不久小花和黑眼镜也赶了上来,他们是避过门卫的视线,不知从哪里翻墙过来的。

松狮犬钻进了一个楼门里,跳跃着爬上了二楼,来到一扇门前,叫了一声,抬起爪子扒门。这大概是张蕙的家了,吴邪摸着松狮犬的头无奈地说:“知道你想回家,可是我也没有钥匙啊。”即使有钥匙,吴邪也不想贸然闯入别人家里。

闷油瓶忽然用手指抚过门锁的钥匙孔。吴邪此时也发现了异常,只见匙孔处好几个地方被锐器磨亮了,好像有人撬过。闷油瓶一扭门柄,门应手而开。

门刚开一条缝松狮犬就低头钻了进去,吴邪松开了牵着它的皮绳。几人走进房间时不由吃了一惊,只见客厅里一片狼藉,电视柜的所有抽屉都打开了,地上扔满了各种文件。

这是一间三居室,其中两间卧房比较小,书柜上塞满了医书,想来是张葭和张蕙的房间。最大的卧房墙上挂着张蕙父母的照片,一张双人床,这个房间被破坏的最严重,连衣柜里的东西都被扔出来了。一个空的首饰盒翻倒在地上。

吴邪记得张蕙说他母亲还在,但是身体不好。现在家里显然没人。他在客厅里找到了一张账单,上面写着某个疗养院的地址。张蕙的母亲患有心衰,可能长期住在那里。

松狮犬也跑进了这个房间。它在房间四周嗅了一阵,忽然把头伸进打开的衣柜里,在里面嗅了嗅,然后汪地叫了一声。吴邪走过去,只见衣柜里放着一只箱子,锁已经被砸掉了。松狮犬坐在箱子前面,仰头对吴邪叫了一声,表示这就是吴邪让他找的东西。

沾有“刘正中”气味的东西,在这个箱子里?吴邪疑惑地掀开箱盖,发现里面大多是男人的衣服,穿的半新了,质量虽然不错,但是样式好像是十来年前的,不知道为什么张蕙的父母要把这些衣服这样保存着。

他又翻了翻,里面竟然还有某人小学、中学的毕业证书,里面的名字是“张格”。吴邪正在想张格是谁,闷油瓶忽然从箱子里拎出一张照片,上面是张蕙兄弟六七岁的时候,穿着校服在院子里追着团子嬉戏,他们年轻的父母在旁含笑看着,而他们母亲手中却还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小男孩的目光跟着他的哥哥们,却没有参加游戏。虽然男孩的小脸在照片上占了很小的面积,但是吴邪仍然觉得他的表情透着不符合年龄的冷漠。

“张蕙可没说过……”吴邪愕然道。忽然,这个保留了十年的箱子,张葭死前对团子的保护,都变得合理了。

疗养院四周植满了高大的树木,纤细的枝条上刚刚生出鲜绿的嫩叶,院里一片宁静,只能听到燕雀呢喃。活动室里,一个年轻人跪坐在一个坐轮椅的妇人身边,轻声说:“妈,您在这里签字就行了。”

那妇人戴着提供氧气的鼻套管,裙摆下露出浮肿的脚腕,对年轻人露出不信任的表情:“我为什么要签字?”

“您签字,我就可以经常来看您了。”年轻人微笑道。

妇人犹豫着拿起钢笔。正在这时,张蕙带着吴邪等人走进了活动室。

“蕙儿!”妇人露出欣慰的表情,向他伸出手。那年轻人抬头看到张蕙,目光突然冷了几度,片刻却微笑着说:“二哥,我回来了。”

吴邪和闷油瓶从张蕙身后走出,从两边包抄过去。那年轻人脸色一变,忽然转身就逃。闷油瓶一把拎住他的后领子把他拽了回来。那人一拳挥出,当然被轻而易举地化解了。闷油瓶单手把他双手锁在背后,那人感觉就像戴了手铐一样无法挣脱。

你差点伤到吴邪,闷油瓶捏着那人的手腕想,我应该现在就杀了你。但是他看了看吴邪,最后决定还是不要让吴邪见到他这一面。

轮椅上的妇人惊慌地看着这一切。张蕙按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妈,别怕,他只是一个冒充张格的骗子。”妇人疑惑地说:“可是……”张蕙指着那人说:“看看他,再看看我,张格只比我小三岁,您看他像三十多岁的人吗?”那年轻人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

那妇人还是不明白:“可是……他知道好多张格小时候的事。”张蕙说道:“今天有人闯到咱们家里,偷了不少东西。他一定是看了咱们家的资料才知道那些事情的。他要是张格,见了我为什么要跑?”那妇人这才信服,连声说:“还好你来了。”她拿起那些文件说:“他让我签这些……财产转让……”张蕙轻轻把那些文件拿走:“您没签是对的。”

闷油瓶把那年轻人押出活动室。他身后那妇人问张蕙说:“有你哥的消息吗?”张蕙抱着母亲的肩膀柔声说:“哥在国外一切都好。啊对了,他给您写信了,我明天给您带来。”

“二哥,十多年不见,你就是这么欢迎我的?”回到公司,张格被按在椅子上,轻蔑地笑着说。所有人都在场,默默观看对这个陌生年轻人的审判。

“你……”张蕙紧握着双拳,压抑着愤怒低吼道:“你竟然还说的出这种话!你杀了四个人!你杀了……大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今天才回到城里。”张格轻描淡写地狡辩道。他年轻的面孔本来算得上帅气,但是此时狡狯的神情却令人憎恶。

“我们知道刘正中是你假扮的。”吴邪说道。他用纸巾擦去张格眼角化的妆,露出前一天被吴邪打出的黑眼圈。张格恶毒地盯着吴邪。

“你……为什么……”愤怒和伤痛交织在一起,张蕙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个弟弟。他激动地走来走去,忽然大吼道:“害死了咱爸还不够吗!你还要害死大哥!”

张格也突然发怒了,同样怒吼道:“你从小就会把什么事都算在我头上!咱爸的车祸也怪我!咱妈也是生我的时候得的产后心肌病,她身体不好也是我的错!”

张蕙怒不可遏,用力捶了一下桌子,指着张格大骂道:“要不是你整夜不回家,爸怎么会晚上出去找你?怎么会出那场车祸?”

“算了,都怨我吧。”张格似乎不想再继续争辩了,冷笑了一声。

吴邪等人都不说话。张蕙兄弟平易近人,事业有成,旁人完全想不到他们家里竟隐藏着这么深刻的矛盾。兄弟之间的间隙似乎是从小就存在的。这也不奇怪–即使是一般人家,哥哥姐姐不接受弟妹的也大有人在,更何况张葭张蕙是双胞胎,有彼此作伴,即使没发生后来的事也可能排斥弟弟张格。

张蕙也显然因为家丑暴露在众人面前而感到惭愧,冷静了一阵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人?”

张格冷笑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他向前探了探身子,指着自己的脸说:“我不会老。”

他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悠然说:“自从那场车祸之后,你们使我在这个家里呆不下去了,我只好出去自谋生路。过了几年,我逐渐发现,那些和我同龄的人都开始比我显得老了很多。我开始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还以为我天生长了一张娃娃脸,直到半年前我回到城里,在街上遇到了大哥。从大哥惊讶的表情来看,他也发现了我,不过我很快藏了起来,没和他交谈。”

“大哥没告诉我……”张蕙喃喃道。

张格冷哼了一声:“那是因为你们根本不愿承认有我这个兄弟,宁愿假装我不存在。你们对外人也说你们只有兄弟两个吧?”他冷笑道:“我离家出走的时候你们找过我吗?我那时候才十八岁!”

张蕙怒气上冲,显然又想和他争论,但是最后觉得没有意义,含怒说道:“你继续说。”

张格耸了耸肩膀:“还有什么可说的,一切不是很明显吗?”他扫了一眼众人:“我不会老,而大哥却未老先衰,还有那条长命的狗,我一下就猜到,这与祖父以前接触过的神秘东西有关。于是我侵入你的电脑,虽然你实验的细节我看不懂,但还是很快发现你在寻找救治大哥的方法。当你召集老九门所有后人的时候,这个举动的意义也不言而喻。”

“别说你从没有过这种想法。”他对张蕙笑道:“现代人为了年轻一点,为了除掉脸上的一个皱纹,都愿意出天价。他们为了永葆青春,愿意出多大价钱?”

“你想出卖麒麟竭?”张蕙勃然大怒:“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

张格冷笑:“我当然想过,能让人长生不老的物质一旦问世,整个社会秩序都会颠覆。但是在那之前,我会过上像国王一样的生活。”

“你认为我自私,目光短浅?”张格冷笑着问张蕙:“而我今天这一切不是你们造成的吗?我没机会像你们一样上大学,用爸妈的积蓄投资开公司。我不为我自己着想,谁管我的死活?就连妈妈,明明知道我是她亲生儿子,也不愿帮助我,我只是需要一笔小钱,没想到说得口干舌燥她也不愿在文件上签字。”他仰天大笑:“她一定很后悔把我生下来。她有你们这两个儿子就够了,为什么还要生我,还把自己的健康陪了进去。”

“你要杀我们,是为了除掉其他可能拥有麒麟竭的人?”吴邪冷静地问道。

张格点点头:“不错,因为我知道,我这两个哥哥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对我有利的事的。我只想开发麒麟竭,救治大哥的同时变成世界上最富有的人,这有那么不堪吗?然而除非我是唯一一个拥有麒麟竭的人,他们是决不会和我合作的。”

“可是你却被团子识破了。”吴邪说。

张格哈哈大笑:“那条讨厌的狗,我从小就讨厌它!我装扮成刘正中,外表完全变了,没想到那条狗竟然凭嗅觉认出了我,不但没对我叫,还做出认识我的样子,让大哥一下起了疑心。我杀了李东阳之后,就想用同样的方式毒死这条狗,没想到被大哥发觉了。他把狗粮的袋子拿出来,光看外表就知道动过了手脚,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对兄长的回忆又勾起了张蕙心里的伤痛,他低声道:“我们存放狗粮的时候,总是把封口处折叠三次。”张格笑道:“这又是你们哥俩之间的一个秘密,把我这个弟弟排除在外。”他露出残忍的笑容:“大哥当夜为了证实他的猜测,对狗粮做了化验。我本来没想杀他,但是他却没给我任何选择。”

吴邪静静说:“你本来没想杀他,却带了刀子去见他?”张格哑口无言,片刻笑着说:“好吧,可能我确实一直想杀他。”

“你!”张蕙大吼一声向张格扑过去,似乎恨不得当场掐死他。闷油瓶和黑眼镜把他拦住了。张蕙怒骂道:“大哥怀疑你以后,还想包庇你!他没告诉我,因为他知道我不会放过你的!”张格只是冷笑。

吴邪又说:“最后你决定不想再演戏了,就杀死了真正的刘正中,然后消失了。”张格笑着指了指吴邪:“刘正中的死应该怪你。你下手那么狠,激化了我们的矛盾,我要真是刘正中的话,继续留下来肯定显得不正常,所以我不得不提前退场。真正的刘正中被我绑架了,一直囚禁在附近某个地方。我需要金蝉脱壳的时候,便半夜从窗口爬了出去,在刘正中身上造成了和我一样的伤痕,然后杀了他,把他的尸体留在楼外边,做出坠楼身死的假象。”

他说到这里似乎觉得好笑:“我根本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正好前天晚上我用枪向厨房窗子里扫射,闹得你们都远离窗口,拉紧了窗帘,所以我在窗外这么明显的举动你们竟然都没发现。”

吴邪低声说:“我和你动手的时候就发现你可能戴着面具,发现刘正中尸体的时候的确让我很吃惊。不过我还是猜到了你的诡计,团子也很能干,根据你在房间里留下的气味把我们指引到你家。张佑祯也帮我做了实验,我和你打斗的时候裤子上沾上了血迹,他能证明血迹属于你。”

“哼,成王败寇。”张格轻笑了一声:“我现在落到你们手上了,你们想把我怎么样吧?你们不能杀我哦,因为我拥有麒麟竭,你们还要留着我救命呢。”

众人沉默不语。张格残忍地杀了四个人,罪不可赦,但是他们又不能报警,因为一旦那么做麒麟竭的秘密就会公布于众。那将会造成多大的社会动荡,又有多少人会为了争夺这个秘密而付出生命。这个世界承担现有的人口已经不堪重负,如果人们长生不老……

张蕙忽然走了出来,他双眼血红,走到他弟弟面前说道:“我的确不能杀你,但也不用让你活得太好。”他突然拿出一只注射器,用力扎进张格的上臂。张格惊呼了一声,失去了意识之前,仍然喃喃地唤道:

“哥哥……”

之后的几天,吴邪留下来帮助张蕙做好善后工作。张葭和其他三名死者也终于入土为安了。张蕙心力交瘁,但是却不得不坚持下去,毕竟生物工程公司的经营关系着上百位职员的生计。

如果有人问他他弟弟张格怎么样了,他会说他没有弟弟。

张葭的葬礼过后,吴邪在实验室里找到了张蕙。张蕙坐在兄长死去的地方,低头抚摸着松狮犬的长毛。松狮犬见到吴邪,似乎知道到了离别的时间,喉咙里发出悲哀的呜咽,尾巴摇来摇去。可是它似乎也知道张蕙需要它的安慰,没主动向吴邪这边跑过来,直到张蕙松开了手,它才跑到吴邪跟前,依依不舍地舔着他。

张蕙静静看着这一幕,忽然轻声说:“团子这么喜欢你,还是把它送给你吧。”

吴邪一惊,虽然他很喜欢团子,但他从没有过横刀夺爱的想法。他忙说:“不,我家很小,我又经常外出,不适合养狗,要不然我早就养了。更何况这里才是团子的家啊。”张蕙刚刚失去了两个兄弟,如果再失去松狮犬的话,吴邪担心他可能承受不了。

“是吗。”张蕙和吴邪一起抚摸团子,低声说:“那也许等我老死之后再把它交给你吧。”

呃……吴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暗想张蕙是不是伤心过度,脑子糊涂了。张蕙才三十多岁,等到他老死至少也是半个世纪以后的事,那时候还不知道吴邪会在哪里,说不定吴邪还比他先死呢。

“你不明白吗?”张蕙从工作台上的一排试管中拿出一个,静静看着吴邪:“因为有麒麟竭的人是你啊,你也不会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