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什么,又来了?众人都未睡熟,听见声音纷纷一跃而起。他们冲到院子里,只见伙房的一半已经被熊熊烈火吞没,浓烟冲天。
“快救火!”最先发现火灾的郑天顺大喊道。“哪里有水?”吴邪急问。本来伙房里存放着一大缸水,但是现在显然于事无补。郑天顺喊道:“正门往东,不远处有一条小溪!”众人纷纷抄起脸盆、水桶等物向那方向跑去。
火势十分猛烈,吴邪刚看到的时候还仅仅烧到了伙房的一半,等到他回来的时候整个伙房和相邻的柴房便都已淹没在火海里。吴邪急忙把手中的水泼向大火,不敢作丝毫喘息,便又向山泉奔去。这场大火绝非意外。郑天顺整夜都警醒着,火刚烧起来他一定就发现了,可是等他叫醒所有人,火势竟已蔓延到整个伙房,一定是有人在伙房附近浇了燃料。
如果大火不及时熄灭,很可能会发展成山火,后果将不堪设想。吴邪一边在伙房和山泉之间穿梭,一边暗暗注意,除了难以承担重体力活的翠姐之外,所有人似乎都在场,豹哥、邵霸天……现在所有人脸上都是同一种凝重的表情,只想及时控制住火势。
一盆盆冷水浇在火苗上,终于阻挡了火势的蔓延。邵霸天当初设计这个山庄时,明智地把伙房和柴房和其他房间分开,中间留有空地,起到了隔离的作用。一个多小时之后,大火终于熄灭,但是那两个房间也变成了勉强站立的废墟。
所有人都累得瘫倒在废墟前。吴邪走到焦黑的墙角,用木棍挑起了一个黑乎乎的物体,似乎是熔化了的汽油桶。
“昨天夜里,谁单独行动了?”邵霸天怒喝。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半晌,守夜的郑天顺说:“天还没亮,我突然看见伙房那边有火光,因为每天都是我弟弟一早去生火,我也没多想,还以为是他睡不着今天起得早些,没想到火越烧越大……”郑景泰惶急地辩解:“那时候我刚躺下,王哥可以给我做证,我俩谁也没睡着。”王成化点了点头。
郑天顺大喊救火的时候,吴邪那间屋里正好四个人也都在,没有人缺席。吴邪小心翼翼地钻进伙房的废墟里,不久用衣服垫着手,拿着一团烧焦的东西走了出来,似乎是一个塑料盒子,里面还有一些金属部件。“定时器。”吴邪无奈地解释道:“纵火犯用这个操控起火的时间。”
狡猾的凶犯似乎又得逞了。但是放这场火又有什么目的呢?不会只是怕他们睡得太安稳了,想让大家早起锻炼。吴邪忽然警觉,问邵霸天:“翠姐呢?”邵霸天猛然惊醒,隔着院子对他自己的房间大喊了一声:“小翠!”没人回答。
众人急忙赶到邵霸天的房间,门锁着,邵霸天在门口喊了两声没人答应,用肩膀猛地向门撞去。门豁然打开,众人面前出现了那身熟悉的翠绿衣裙。翠姐的尸体吊在房间正中,双眼突出,舌头吐出口外,情状可怖。一扇窗子打开着。
众人都惊呆了,下一秒钟,吴邪已经冲进屋内,把翠姐的尸身抱了下来放在地上,但是一摸脉搏,人已死了。吴邪愤然从尸体旁边站起来,走到窗前默默不语。
邵霸天愣愣地坐倒在翠姐身边,摸了摸她冰凉的手。一天前她的容色仍散发着孕期特有的柔美光泽,如今她却表情扭曲,死不瞑目。半晌,邵霸天突然跳起来对身后的人爆喝:“这是怎么回事!”他突然拔出了一把手枪指着他的手下:“这是谁干的!都不说,老子要你们全都给她陪葬!”
余下的人都吓得纷纷闪避,不敢说话。凶手一定是在救火混乱的情况下杀死的小翠。那时天还没亮,所有人都在山泉和火场之间飞奔,要是有人偷偷消失一阵不会被人发现的。扼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需要多长时间?五分钟?十分钟?
邵霸天见没人说话,忽然又失控地用枪对准了吴邪:“还有你!你不是说凶手只杀与那件事有关的人吗?小翠又没参与那件事,为什么要死?”
吴邪也似乎终于失去了冷静,对他怒喝:“这事应该问你自己!周宣德究竟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清楚!你杀了一个无辜的人,所以凶手就夺走了一个你的人!”
邵霸天突然愣了,连豹哥也脸上变色。不错,周宣德的死的确是他二人联手导演的。邵霸天害怕周宣德鼓动众人逃离山庄,决定杀一儆百。虽然他们说山庄四周全都埋着陷阱,但其实这并不准确,大面积的陷阱之间留有通向山林的暗道,但是这些暗道的位置旁人并不知道。这些暗道的存在早在吴邪意料之中,不然要是正门被堵住,山庄里的人岂不是成了瓮中之鳖。
豹哥当夜找到了周宣德,骗他说和他一起走暗道逃走,但是却把他骗到了雷区。估计豹哥是从暗道走过的雷区,在雷区对面等着他,但是却指导周宣德直接走到地雷上。吴邪昨夜在月光下看到周宣德尸体对面地上的青草被踩平了一片,便已猜到了实情。
而且在这之前,吴邪发现豹哥不在场,邵霸天竟说留豹哥在山庄照看翠姐,吴邪当时就觉得很奇怪,邵霸天自己是老大,为什么半夜亲自出来查探情况,反把怀孕的老婆留给副手照顾。其实当时豹哥正在由暗道悄悄潜回山庄。
吴邪一语道破了邵霸天的诡计,邵霸天恼羞成怒,用枪对准吴邪怒道:“你!”吴邪头也不回,静静地望着窗外,对邵霸天的威胁视若无睹。他心里也正悔恨,要不是他先入为主地认为凶手想杀的只是那六个人,如果他早一点意识到凶手的企图,也许这个女人就不会无辜牺牲了……
而且,救火的时候他明明想过,最好能组成传送带,一桶水从一个人手里传到下一个人,那样效率会更高,但是因为觉得火势已经得到控制所以没有牵头。要是救火的时候众人组成传送带而不是分散地在山泉和火场之间奔跑,凶手就没有机会行凶了……
“天哥,这是怎么回事,兄弟们和你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你好歹也让我们死个明白……”孙永乐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出一点名堂,不由哀求道。
豹哥见事情瞒不住了,便沉声将碎尸案的经过对他们简单讲述了一遍。众人听完脸上都浮现出骇然的神色:“你是说我们中间有人这十年一直想着要害天哥?”孙、李二人惊道:“我们也参与了弃尸,我们岂不是也要死?”王成化和郑家兄弟则似乎松了口气。
“大家放心,凶手不会得逞的。”吴邪忽然镇静地说:“他杀了一个无辜的人,天理难容,一定会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他的目光冷冷扫过每一个人的眼睛。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他,多少年来他们只对邵霸天唯命是从,而这个陌生的年轻人此时的一句话却竟比邵霸天更具威严。
邵霸天此时也稍微恢复了冷静,低声怒喝道:“这件事绝不会这么算了。”他挥了挥手里的枪:“谁都不许离开这里。我一定会查出凶手是谁。”
邵霸天又重复了这样的命令,所有人脸上都浮现出失望和恐惧的神情。豹哥命孙、李两个人去清理伙房的废墟,看看还能不能收复一些能够利用的物资。他又悄悄吩咐王成化和郑天顺在附近挖一个坟墓,让翠姐入土为安。郑景泰白天仍持枪守卫前门,但是吴邪却注意到他的表情却似有些不情愿。
余人走后,吴邪对邵霸天低头道歉说:“天哥,刚才我一时激动,言语冲撞,请你不要见怪。”翠姐与十年前的谋杀无关,却无辜成为了这场较量的牺牲品,吴邪当时过于震怒,一时没有控制好情绪。但他知道邵霸天不允许别人挑战他的权威,现在吴邪受制于人,还不能和他闹僵。
邵霸天双眼血红,紧紧握了握枪柄:“要是找不到凶手,你也休想活着出去。”吴邪苦笑了一下,说:“现在我和你是一边的。凶手连翠姐都不放过,肯定也不会放过我,我也想抢在他前面。”
邵霸天冷哼了一声。吴邪微一低头,退出了房间。邵霸天虽然放出狠话,但是吴邪却并不担心,他知道邵霸天但分有半点脑子也不会杀他的。毕竟,在整个山庄里,吴邪是唯一一个不可能是凶手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能帮他的人。相比之下,邵霸天手下的那些草包只想逃命,根本没有与凶手抗衡的意志。
而这个凶手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竟然是平静的一天。
整整一天,山庄里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几人安葬了翠姐和其他人的遗体。吴邪偷偷观察邵霸天,却见他没露出丝毫感情,面部肌肉像戴了面具一样僵硬。站在顶峰的人都需要这样吗?吴邪暗忖。无论是谁,突然失去了枕边的温存,失去了抚养后代的梦想,也不可能无动于衷。霎时间吴邪有些替他悲哀。
表面的平静下,一股暗潮在山庄里涌动。几个人用钩子把周宣德的残尸弄了回来。这时他们已经意识到了周宣德的死是邵霸天一手安排的,邵霸天一向心狠手辣,能做出这样的事也不是很出人意料。然而那具血淋淋的残尸仍然提醒着每个人他们的生命对邵霸天来说是多么微不足道。
虽然他们不敢表现出不满,但是邵霸天听不见的时候却窃窃私语。郑天顺、郑景泰两兄弟更是偷偷说了好一阵话。伙房虽然被焚,但是对他们的生活没有太大影响,因为大部分食物都储存在地窖里。他们照常一起做饭,吃饭,但是同时又不由感到荒谬:谁都知道凶手就在他们之间,而自己说不定就是下一个受害者。
虽然危险就在身边,人也无法时刻保持警惕。吴邪和邵霸天商量过了,无需对手下的行动控制太严。只有让凶手感觉有机可趁,他才会露出破绽。如此他们度过了一个安静的夜晚。
第二天凌晨,所有人都醒得格外早,走到院子里,点了一下人数,一个不少,他们竟然都觉得有些意外。吴邪一夜都没睡熟,但是从他脸上看不到丝毫疲惫。其实,整个山庄只有他一人还气定神闲了。
郑家兄弟换班时低声交谈了几句。郑天顺把手枪交给弟弟。伙房的废墟不远处,众人用凌乱的废砖搭建了一个小灶。郑天顺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来一个小砂锅放在灶火上,中药的苦香从小锅中散发出来。
吴邪有些好奇,走到他旁边问:“你在煮什么?”郑天顺揉了揉疲惫的双眼,淡淡说:“安神散。”吴邪聚精会神地听着。郑天顺解释说:“不值夜班的人可能不知道,人在白天其实很难入睡。用这个药,能让我睡得更实一些。”
吴邪点了点头,又问道:“这里都有什么药呢?”郑天顺耐着性子,用铁勺将药汤里的每一味药挑出来给他看:“就是普通的人参、茯苓、甘草……”吴邪突然指着一样东西问:“这是什么?”
郑天顺一愣。吴邪所指的是一个细条状的东西,展开一看,是一片撮成细条的绿叶,混在其它的药物里很难辨认。郑天顺看着那片绿叶,很是纳闷:“这个……”他也不知道这片叶子是哪来的。药汤里还有一些这样的叶子。
郑天顺把绿叶在手掌中展开,叶子呈椭圆形。孙永乐在边上看了一眼,脸上骤然变色:“断肠草!”
吴邪虽然不知道这叶子是什么,但是光听名字,就知道此草绝非善类。郑天顺这时也反应了过来,身不由己地站了起来,把手掌倾斜迎向东方的朝阳仔细端详。孙永乐凑过来,看着他手里的绿叶惊道:“这不就是断肠草吗?老家那边林子里好多这种东西。”“这东西这里也有?”“有啊,南边那片山坡上长着好多,但是山庄里面还真没见过。”别人听闻,纷纷凑过来看,有人劝道:“别用手拿着了,皮肤吸收了怎么办?”郑天顺慌忙把草叶丢到地上。
郑景泰从远处听到这边的动静,实在忍不住了,离开岗位跑回到院子里,拉住郑天顺问:“怎么回事?断肠草?”郑天顺死里逃生,脸色煞白:“不知是谁……放进了我的汤药里。”“你喝了吗?”郑景泰急问。郑天顺摇摇头:“没有……”据说断肠草剧毒无比,误食少量即能致人死命,而且死时肝肠寸断,痛苦异常。他感激地看了吴邪一眼:“多亏了吴先生及时发现。”
郑景泰也感激地看了一眼吴邪,随即对余下的人怒吼:“是谁干的!为什么要害我哥!”邵霸天沉声道:“别吵。看看还有没有其它的东西下了毒。”众人把打开包装的食物、饮料全都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异常。只有郑天顺用的安神散里,每一小包草药里都混入了断肠草。作案者用的是毒性最强的嫩芽,草叶颜色仍然嫩绿,汁液饱满。
“为什么要杀我?”郑天顺心里后怕,又百思不得其解。他茫然打量着众人,意思分明是:我跟龙哥的死毫无关系,我又没招谁惹谁,为什么凶手把我当作目标?
吴邪在他身边轻声道:“因为他不想你们的计划成功。”郑天顺转身惊疑地看着他。吴邪背对着邵霸天,用只有郑天顺一人能听到的语音悄声说:“你们打算趁夜逃走。凶手不能允许有人逃脱。”
郑天顺大惊失色。他原本以为这件事只有参与的人知道,没想到吴邪竟然对他们的行动了如指掌。他惊恐地瞟了一眼邵霸天,后者正面色阴沉地看着断肠草出神。吴邪微笑着摇了摇头,让他安心,他没有对邵霸天打小报告的意思。郑天顺再一次松了口气,从新打量吴邪时,目光中多了几分敬畏:“救命之恩,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吴邪笑笑:“你别太着急走就行了,再给我一些时间。”郑天顺郑重地点了点头。
谋杀案开始以后,山庄里的人就分成了两种心态。大部分人都害怕被杀,想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然而有两组人则不想让任何人离开。邵霸天不想让凶手逃走,而凶手本人更不想让目标离开,所以在封锁山庄这一点上这邵霸天和凶手出奇地一致。
问题在于山庄三面虽然有壕沟陷阱,但是前门只有郑家兄弟两个活人来把守。余下的人私下里劝说郑家兄弟跟他们走,而郑家兄弟也确实动了心。可是,凶手就在他们之间,却不能允许他们就这样离开,因此打算谋害郑天顺。郑天顺如果死了,潜逃计划就会泡汤,因为郑景泰不会放人杀兄仇人逃走的。
邵霸天从看到那些有毒的草药以后就一直没说话。吴邪偷偷打量着他,心中暗忖,这个老大在想什么。只见他放下药包,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豹哥一如往常地紧随其后。吴邪心中一动,悄悄跟在他们后面。
邵霸天和豹哥来到山庄后面的空地。吴邪隐身在树后暗中观察着他们。邵霸天对豹哥低声吩咐了几句。豹哥点了点头,转身离去,邵霸天留在原地。忽然邵霸天伸手从背后拔出了手枪,对准了豹哥的背影。
第二十二章
“乒!”枪声在空荡的山谷回响。豹哥急忙回头,只见吴邪站在邵霸天身边,大惊小怪地道:“这枪走火啊!天哥,你没事吧?”
邵霸天脸色惊疑不定。刚才吴邪突然从一旁闯过来,一把推开了他的手臂,使他瞄准豹哥的一枪打偏了。此时吴邪转过身背冲着豹哥,一改刚才做戏时夸张的表情,神色威严不容反驳,用唇语说:不是他!
邵霸天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多少年来他要求手下对他完全服从,从来没有人敢挑战他的决策。然而他手下的人却不知道他做出每个冷酷无情的决定之前,心里也有过挣扎。此时他怀疑凶手就是豹哥,但是豹哥这么多年一直是他最信赖的助手,杀掉他不是一个轻松的决定。
平时不仅没有人敢试图改变他的想法,他也绝不允许自己被别人的想法左右。然而此时吴邪用力地按着他的肩头,严厉地看着他,那一瞬间,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屈服的冲动。他意识到当吴邪和他的判断产生分歧时,吴邪更可能是对的。那一刻在他心底,他已经完全向吴邪投降了,甚至竟萌生了一种放弃自主意识的幸福感,同时却又为这种感觉感到恐慌。他很庆幸此时吴邪挡在他身前,没人能看到他的表情。
豹哥完全不知道他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转身回来关切地问:“手枪走火了?”邵霸天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豹哥接过枪检查了一遍,皱眉道:“这种枪真是要不得。”随后很自然地把枪还给了邵霸天。
“你去做你的事吧。”邵霸天说。豹哥看了一眼吴邪,又看了一眼不远处如影随形跟着吴邪的争子,点头后转身走开了。
吴邪目送豹哥走远后,轻声对邵霸天说:“我知道你为什么怀疑他,但是他并不是凶手。那些断肠草生长在山庄外面,而叶子的新鲜程度表明是几小时内采摘的。你已经问过守夜的郑天顺,一整夜都没人从前门离开山庄。因此凶手一定是从暗道连夜离开山庄去采摘的断肠草。知道暗道位置的只有你和豹哥。”邵霸天点了点头。吴邪无奈地问道:“翠姐知不知道暗道在哪?”
邵霸天恍然大悟。暗道的位置当然不会隐瞒枕边人,然而因为翠姐已故,在邵霸天意识里知道暗道的只剩下了他和豹哥。然而吴邪明明在暗示凶手在翠姐死前逼问出了暗道的所在。不错,如果他是凶手他也会这么做的。
“那你怎么知道凶手不是豹子?”邵霸天质问道,虽然他心里已经相信了吴邪的说法。吴邪平静地解释道:“因为老赵死后,我研究过现场的足迹。你还记得我拍了很多现场的照片,其实主要不是为了拍尸体,而是地上的脚印。前一天晚上刚下过雨,而争子说傍晚他刚擦过地板,所以地上的脚印都是案发当晚留下的。我本以为可以找到最上层的足迹,依此找出凶手。
“但是那些足迹过于混乱,我看了很久也无法确定哪一个是最上层的,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不过通过研究山庄里所有人的脚印,我发现有一个人的足迹并未在案发现场出现。”吴邪说:“那就是豹哥。豹哥的脚印很有特点,右脚脚尖落地很轻,几乎看不见,我怀疑他右足有残疾。除非他是飘着进入伙房的,他绝对不是杀死老赵的凶手。”
邵霸天恍然:“没错,他右脚生过冻疮,四个脚趾都没了。”虽然他不想让吴邪看出来,但是他此时正万分庆幸没有错杀豹哥。此时他感到众叛亲离,手下每个人都有可能是想致他死命的凶手,豹哥仍然忠心耿耿,无疑是对他最大的安慰。
吴邪心里暗叹。他难以想象邵霸天每一天是怎么过的。他和龙哥当年的关系,和豹哥与他现在的关系是一样的,难怪他会怀疑他。在邵霸天的世界里完全没有信任这一概念。吴邪觉得,这么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天哥别担心,我大概已经知道凶手下一步的计划了。”他轻声说。
吴邪也不知道自己救下豹哥到底是对是错。豹哥跟随邵霸天作恶多端,并且毫无压力地用残忍的手段杀害周宣德,很可能他身上背着不止一条人命。不仅如此,豹哥活着就会增强邵霸天的势力,以后邵霸天要是想害吴邪,豹哥会成为一大威胁。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吴邪不是不明白。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妇人之仁。
然而,他心底有一种意识在强烈地反抗。他无法容忍别人无辜死在信任的人手下。吴邪不是这样的人。豹哥或许死有余辜,但他不应该挨背后那一枪。吴邪宁愿承受豹哥活着的后果,也不愿一生遭受良知的谴责。
吴邪心事重重,一整天坐在院子里的树下几乎没动。到了下午,争子见他脸色似乎不太好,担心地问道:“你怎么了?”吴邪勉强笑道:“没事,这几天一直没睡好,可能太疲倦了。这山里夜里也挺凉的。”他用手背探了探自己的额头,问道:“争子,你去老赵的房间里找找,看看有没有体温计。”
片刻争子拿着体温计回来,吴邪自己量了量体温,对体温计看了一会,然后用力甩了甩抹掉水银上升的刻度。然后他缓缓起身走到老赵的房间,拿了几盒感冒药走了回来,对争子说:“我回房间躺一会。”争子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他有点害怕吴邪会就此病倒,因为吴邪在给他一种安心的感觉。他把椅子搬到吴邪门口坐着,小心地防范着其他的人。
夜幕降临,豹哥走过来对争子吩咐道:“该做饭了。”争子担忧地回头看了看吴邪的房间,房间里漆黑一片,吴邪正在蒙头大睡。但是豹哥的命令不可违拗,争子也只好不情愿地离开了吴邪门口。
夜色下,吴邪房间的一扇窗口无声地打开,一条黑影悄无声息地从窗口跳了进来。吴邪在床上睡得正酣,床头放着一盒打开的感冒药。黑影在房间里稍稍站了一刻,见吴邪毫无察觉,甚至还发出轻轻的鼾声,便蹑手蹑脚地向他床头走了过去,手里稳握着一样东西。
没想到,他刚走到床头,本应熟睡的人却陡然一跃而起,手电的灯光直照在他眼前,晃得他一时睁不开眼。他下意识地用手一挡眼睛,手中的凶器已经被击落,紧接着,一条短棍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他勉强用手去格架,头上身上还是结结实实地挨了几下,痛彻骨髓。
郑天顺从窗口跳了进来,手枪枪口对准了他。郑天顺奉命一直暗中监视着吴邪的房间,如果吴邪制服不了凶手,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将凶手射杀。
手电是信号,等在院子里的豹哥和邵霸天冲入房间。当他们点起灯火,看清凶手面目时不禁低呼:“王成化!”
王成化额角流着鲜血,冷笑着站在房间当中。地上滚落着一支注射器,里面装着不知名的透明液体。吴邪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自鸣得意,看来王成化没有把握在格斗中击败他。
“原来是你。”邵霸天冷笑道。此时,山庄里全部成员都赶了过来,发现抓住了凶手,如释重负之外又不免感慨。孙永乐见王成化已被包围,此时长了胆量,大声骂道:“天哥待你不薄,老赵和老钱更与你无仇无怨,你竟然杀了他们!天哥别拦着我,让我扒了这畜牲的皮!”
“待我不薄?”王成化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最多不过就是像老周那样,随时可以为他的目的牺牲!”孙永乐一时哑口无言。王成化咬牙切齿地看着邵霸天说:“要说畜牲,这个人才是不折不扣的禽兽!连对他恩重如山的龙哥都难逃他的毒手!”
“当年要不是龙哥提拔你,你哪能活到今天!”王成化的怒骂声中,邵霸天也不禁脸上变色。“你一无所有的时候龙哥收留了你,没想到龙哥英明一世,竟然没看清你是什么东西!龙哥死后,我没有一天不想杀了你,没有一天不想为龙哥报仇雪恨!”
“还有你们!”王成化又怒视着余下众人。此时山庄里的人全都在场,孙、李、郑家兄弟、和豹哥,遇到王成化毒焰般的目光心里都不禁一凛。“龙哥当年对你们哪个不是仁至义尽!而你们竟然损毁了他的遗体,事后还投靠了杀他的凶手!龙哥在天有灵,让你们个个不得好死!”
王成化冷笑着说:“你可能想知道,我杀你的机会很多,为什么要等十年才为龙哥报仇?那是因为十年以前,你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狗命,那时候杀你有什么意思?杀了你反而是让你解脱了。我要等,等你拥有了一切,拥有了身家事业,再把你的一切一样样地夺走……这样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而这十年里,我也不能让你忘了你犯下的罪行,你每逢喜事心情舒畅的时候,是不是都担心腐烂的断肢会出现在你的门口?”说到这里,王成化纵声狂笑,众人都不作声,只有他桀桀的笑声在山庄里回响。王成化笑完了,对吴邪说:“可是我没料到你的出现。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杀你?”
吴邪微笑着低声道:“我太碍事了。”王成化哈哈大笑,点头称是。老钱的谋杀就险些被吴邪破坏,断肠草之计则完全被吴邪识破了。而翠姐死后,吴邪的话无疑是向他宣战,从那一刻起,他就对这个年轻人心生忌惮。他生怕下一次他的计谋再被识破,他的身份就会暴露,因此只要有机会,他必须先除掉吴邪。
邵霸天冷笑道:“你的算盘打得不错,可惜如今要死的却是你自己。你对龙哥那么忠心,就到阴间去找他吧!”王成化大笑道:“你能做的最多也就是杀了我而已!可是我问你,杀了我你的老婆孩子能回来吗?”
一句话像刀一样直刺邵霸天心头。邵霸天眼角抽动,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似乎恨不得立刻一枪爆了王成化的头。但是他最终还是克制了下来,狠毒地说:“小翠的这笔账,我一定要从你身上讨回来!”
“那也未必!”王成化突然大喊一声,猛地向一旁冲了出去,众人还没等做出反应,他竟然已经一把抱住了郑景泰,并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架在他喉间。“谁都不要动!”他喊道。
情势一下变了。适才一直是郑天顺用枪对准着王成化,而现在,郑天顺惊慌失措,竟然把手枪调转对着其他人,慌乱地说:“你们都别动!”
吴邪突然很想撞墙。
第二十三章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话果然不假。没想到郑景泰警惕心竟然这么差,这么轻易就被制服了!同时吴邪心里又十分不甘很想揍人:早知道你们都这么脓包,老子怎么会被你们绑上山来?手里拿着枪都看不住一个王成化,老子居然让你们用刀就逼上梁山了,真是丢死人了!不过转念一想,王成化是属于死里求生,就算冒着挨枪子的风险也要放手一搏,而吴邪却不想承担挨刀的风险,所以就范也在情理之中。
“都别动,不然我就杀了他。”王成化用刀架在郑景泰脖子上说道。郑天顺慌乱地用枪对着剩下的人:“大家都别动,别……别伤了我弟弟。”
此时邵霸天腰间仍揣着一把枪,但是他似乎没想与郑天顺比赛谁的枪快。“掩护我离开这里。”王成化对郑天顺命令道。郑天顺无奈,只好掩护着挟持他弟弟的王成化退出了房间。
王成化脸上带着冷笑,把郑景泰挡在身前,一路向山庄前门退去。郑天顺无奈地跟着他撤退,表情十分复杂。邵霸天等人干瞪眼看着这三人眼看就要消失在山庄外的密林里。山风吹着树叶发出扑簌的声音,树枝像哭泣一样不住弯腰。吴邪有些悲哀地想,郑家兄弟这一去,大概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们枪法可能真的很快,但是论心计远远不是王成化的对手,离了山庄很快就会被王成化干掉。
没想到郑家兄弟根本没活到那一刻。郑天顺本来是举着枪倒退,但是快要走近密林的时候,他可能觉得已经安全了,便转过了身去。就在他转身的这一刹那,邵霸天突然拔出了枪,对他连开几枪,郑天顺在震耳的枪声中倒下了。
“哥!”郑景泰惨呼一声,似乎想扑到郑天顺身边,但是王成化手中的利刃在他项畔一抹,他便也无声地软倒在地。王成化一头扎进草丛里,匍匐着来到死去的郑天顺身边,一把抓起他的枪,开始向山庄的方向还击。
吴邪等人连忙寻找掩护。邵霸天从藏身的地方探出身来,与王成化对射,但是王成化每开一枪就换一个藏身之地,不断向密林边缘靠拢,打中他十分不易。
眼看王成化马上就要逃进密林。吴邪突然伸手对邵霸天说:“给我。”邵霸天一愣。他的佩枪从来未借给过别人,但是此时他竟觉得吴邪的要求无法拒绝。吴邪接过枪,沉稳地双手紧握瞄准,等下一次王成化换位置的时候,不慌不忙地扣动扳机。
枪声响起,夜色中只见王成化的身体猛一摇晃,但是随后又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拼命向树林逃去。“打中了!”邵霸天十分惊喜。这时王成化已经逃入了密林不见踪影。吴邪把枪还给了他。“别让他逃走!”邵霸天、豹哥和吴邪小心地向树林靠拢。争子认死理,只记得邵霸天让他跟着吴邪,便继续像尾巴一样跟在吴邪后面。
可是进入密林,事情却不像他们想的那样顺利。遮天蔽日的树冠挡住了月光,树林里伸手不见五指。他们每次打开手电,都担心会成为王成化的目标,可是不开灯,连地面都看不到,更别说追人了。
“别追了。”在树林中摸索了一阵以后,邵霸天终于做出了明智的决定:“等天亮再来。”吴邪问:“这里离山外到底有多远,王成化能连夜逃到山外吗?”豹哥冷笑:“不可能。”王成化已然受伤,行动不便,天亮后肯定能根据他的足迹找到他。
四人慢慢往回走。豹哥看着吴邪冷笑:“为什么不打死他?”吴邪一愣,微微笑道:“我的枪法没那么好,豹哥高估我了。”豹哥冷笑道:“你第一枪打伤他后,完全有机会补上几枪。”吴邪哑然,只有苦笑。今日之前,他从没用枪伤过人,但是放任王成化脱逃在外太危险了,吴邪必须要打伤他,才能让胜算倾向他们这一边。豹哥轻笑道:“你不想杀人,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干净的手能维持多久?”
吴邪一怔。豹哥的话似乎另有深意。也许原先豹哥也曾像他一样,但是后来为了生存,才不得不使双手染满了鲜血。吴邪暗暗叹了口气,道上的人,多少都是背着这样的故事。他早就觉得豹哥冷漠的外表下,应该也是个厚道的人。就拿弃尸这件事来说吧,别人分到了一只手,一颗头也就算了,随便找个包包就能装走弃尸了,而豹哥分到的居然是躯干。那玩意儿得有多重,估计得拿个米袋子装着,吴邪一想到豹哥背着一个躯干步行二里路去弃尸,就觉得他是一个任劳任怨的老好人。
豹哥在他身边走了一阵,故意放慢了脚步,让邵霸天和争子走在前面,然后压低了声音说:“我应该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吴邪一愣。豹哥面不改色,淡然笑道:“吴邪,你是一个格外聪明的人,可是别人也不是傻瓜。我已经从争子那里问出了真相。”
吴邪恍然。他阻止邵霸天杀豹哥的时候争子也在场。豹哥说:“也许你不明白为什么我还要留下。”吴邪用心地听。豹哥轻声说:“这个世界上你无法控制别人的想法,只能按照你自己的原则做事。”说罢他就加快了脚步。
吴邪静静思考着他的话。如果人生在世不停地计算着别人会不会对自己忠诚,的确不会得到任何结果。豹哥已经决定了自己要对谁忠诚,不会因为对方的少信而改变他的初衷。有些像王成化,从一开始坚定了对龙哥的忠心,即使对方已死也不会改变他的立场。
可是豹哥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话?吴邪从他的言语中察觉出一丝悲意。日后吴邪想到这番对话,总是怀疑此时豹哥已经预料到了这件事的结局。
四人默默回到山庄。前几天还热热闹闹的山庄现在竟是一片死寂,孙、李二人紧张地站在山庄门口。这二人并未随同到树林里追捕王成化,可能是因为他们手里也没有武器,害怕在黑暗的树林中被王成化暗杀。吴邪怅然回头,一群乌鸦在山庄前方的天空盘旋,似乎已经发现了郑家兄弟的尸体。然而,山庄里的人却似无暇顾及。
这一夜,余下的人轮流守夜。争子倒是傻人有傻福,邵霸天觉得他太笨,守夜可能会睡着,反而不让他守夜。第二天清晨,邵霸天急于去追踪王成化,天一亮便叫人起身准备。孙、李二人觉得手无寸铁去捉人心里没底,决定带上镰刀、铁锹,吴邪觉得好笑,那些农业生产工具在子弹面前不知能起什么作用。
孙、李二人去拿工具,多时不见回来。豹哥觉得蹊跷,站在他们门口喊了一声:“老孙!老李!”似乎隔了一秒,房间里传出孙永乐的声音:“豹哥,我们在这。”
豹哥听了,脸色立刻一变,对其他人打手势表示其中有诈。吴邪几人连忙找到掩护体躲藏,豹哥则若无其事地说:“你们出来我有事跟你说。”
这时屋里却传来一阵大笑,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豹哥,什么事情不能进屋来说?”却是王成化的声音。
吴邪不得不佩服王成化的胆量,带着伤竟然还敢偷偷潜回山庄,并制服了孙、李二人。邵霸天果然也冷笑着说:“我们正要去找你,没想到你竟然敢回来。我倒想问问你,你这次打算如何脱身?”
这的确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王成化此时在房间里挟持着孙、李两人,但是房间外面被邵霸天、吴邪等四人包围了,他即使杀了孙、李二人,拖着伤腿也不可能突出重围。
却听王成化苦笑道:“我今天来了就没想回去,我一条命换你们这么多人早就够本了。既然我已经暴露了身份,以后再想杀你也不容易了,我决定今天一了百了。
“我手里的枪还有三颗子弹,姓孙的一颗,姓李的一颗,我自己还留有一颗光荣弹。不过,邵霸天,我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你要是自己进来,我就放了姓孙的和姓李的。牺牲你自己,可以救两个人的性命,怎么样,你干不干?”
第二十四章
所有人都沉默着,包括在房间里的孙、李二人。他们连哀求都不曾发出一声。所有人心里都是明镜一般。邵霸天绝对不会牺牲自己去救别人的。
“怎么,你不同意?”王成化在屋里冷笑道:“老孙,你别怪我,你的死要算在天哥头上。”话音未落,一声枪响,紧接着传来尸体倒地的闷响。
吴邪等人在房间外听得心惊肉跳。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样被执行了死刑。吴邪看看邵霸天,后者阴沉着脸,但却守在原地一动不动。
“还有一个,老李,你快求你天哥,让他救你一命。”李洪熙突然出声哀求道:“天哥,我只求你在我死后给我家里寄点钱!谢谢天哥了!”王成化哈哈大笑:“看来你很了解你天哥啊!怎么样,邵霸天,有什么回答?……没有?”又是一声枪响,尸体落地。
最后,房间里传出了王成化悲怆的喊声:“龙哥!你看见了吗!兄弟没本事,只能做到这么多了!”
“邵霸天!”王成化又咬牙切齿地喊:“你别得意太早!我活着杀不了你,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等着!”说罢一声枪响,尸体落地的声音,然后一切便归于了沉寂。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吴邪怔怔地看着房间的门口,房间里寂静无声,仿佛硝烟落定。
争子首先试探地站了起来,看着吴邪。他似乎想问:一切都结束了吗?王成化死了?
吴邪急忙对他摆手让他不要乱动。他对豹哥和邵霸天连使眼色,意思是王成化一定没死,他的子弹数量多于三个,这时候他们要是贸然进入房间就中计了。
豹哥会意,点了点头。吴邪对邵霸天做了个手齤枪的手势,邵霸天微一迟疑,把枪递给了他。吴邪悄无声息地绕到房间后方。豹哥走向房间门口,用平常的口吻说:“这家伙总算死了,我去看看他死没死透。”
王成化果然没死,此时他正埋伏在门口附近,准备射杀第一个进门来的人。可是,他的枪也只能瞄准一个方向。他听到豹哥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手心微微出汗,正当他手指搭上扳机蓄势待发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一声巨响,他身后的玻璃窗被击碎,一颗飞弹穿入了他的手臂。
王成化痛呼一声,手齤枪落地。吴邪站在他身后窗外,举枪冷冷地说:“别乱动。”豹哥急忙抢进房间,夺走了枪。孙、李二人的尸体倒在血泊中,后脑都是一个血洞。连杀6人的王成化终于被制服了。
王成化被豹哥粗暴地绑了起来。他忍着伤痛,不甘心地看着吴邪:“又是你。我真不明白,上天为什么要把你这样的人送到邵霸天身边。”吴邪十分无奈,暗想老子TM也想知道。
一切都过去了,只是山庄里留下了八具尸体。再次踏入洒满阳光的院落,似乎仍是一个充满了希望的早晨,然而几日前仍然朝气蓬勃的那些人如今已经永远长眠了。
不知道邵霸天此时什么心情。困扰他十年的噩梦终于告结,但是他却失去了翠姐和很多部下。
“今天几号了。”邵霸天突然问。豹哥看了看手表上的日历:“二十一号。”他顿了顿说:“那场生意本来计划在今天。”邵霸天叹了口气:“看样子去不成了。”
吴邪猛然支起了耳朵。生意?怎么去不成了,当然要去。你们不出山去做生意,老子难道陪你们在这个山沟里过一辈子?他连忙问邵霸天:“为什么去不成了?”
邵霸天瞪了他一眼:“老子的人马七零八落,怎么去谈生意?”吴邪严肃地说:“天哥,越是这个时候,越该重整旗鼓,你初来此地,不能轻易失约,不然以后建立信用就难了。”他见邵霸天半信半疑,又说:“的确,众弟兄的死令人痛心,但是据我所知,经济实力没有损失,天哥,你应该去谈这场生意,为日后在此城运作奠定基础。”
邵霸天望向豹哥,豹哥也对他点了点头。邵霸天狠了狠心,说道:“好!队伍可以重建,老婆可以再娶,孩子可以再生!虽然遭受了这次打击,但是我一定要东山再起!”吴邪细想了想他的话,虽然严格地说没有错,这些人都是可以取代的,但是你邵霸天还能更无耻一些吗。
“不过这次下山,你和我们的关系可要重新定义了。”邵霸天意味深长地对吴邪说。吴邪微微一笑:“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天哥还不信任我吗?你们也需要一个像我一样熟悉当地地情的人。”
邵霸天狞笑:“你说的没错,要不是你,很可能我们捉不到这个姓王的,此时我已经被他害了。但是这不证明回去以后你不会出卖我们。”吴邪无奈:“那你要我怎么证明?”邵霸天一笑:“很简单,我们的人入伙之前,都要做一件事表明忠心。你不用做别的,杀一个人就行,而现在正好有一个上好的人选。”说着他踢了一脚绑在椅子上的王成化。
“你们要我杀了他?”吴邪瞪大了眼睛。邵霸天和豹哥冷笑着看着他:“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信任你,要么杀了他,要么就留在山上陪他。”
吴邪看着他二人愕然半晌,不由叹了口气:“让我在我自己的命和这个人的命之间选,我当然选自己的命了。不过事先声明,我拒绝用刀、枪那样残忍的手段。你们去弄一些毒来,就让他吸毒过量安静地死去吧。”
邵霸天冷笑道:“便宜他了。”豹哥转身去弄了一点,掺水放在一个钢勺上加热。吴邪看着逐渐溶解的粉末不解地问:“为什么是咖啡色的?”不应该是白的吗。豹哥冷冷说道:“给他不用纯度那么高的。”吴邪这才明白。
豹哥溶解了足以致人死命的剂量,将溶液吸入一个注射器里递给吴邪,然后按住王成化的手臂。王成化嘴里被塞了东西,不断挣扎,可是无济于事。吴邪拿着注射器看了他半天,最后有些尴尬地问:“静脉在哪里?”
豹哥对吴邪非常无奈,一边控制着王成化一边示意:“臂弯处蓝色的那条就是。你扎进去,看见回血,就知道扎对地方了。”吴邪领悟,轻手轻脚地扎了一下,没有回血。又扎了一下,扎深了,还是没有回血。
吴邪连扎了好几下,头上汗都下来了,暗想这可比寻龙点穴难多了。王成化被绑在椅子上不断挣扎,吴邪以为是自己把他扎疼了,忍不住连声道歉,转念一想,我为什么要对我要杀的人道歉?而且王成化手上和腿上那两枪都是拜他所赐的,要是扎针都要道歉的话,枪伤岂不是要磕头了。
豹哥实在没耐心了,抢过注射器说:“我来。”一只手按着王成化,一只手拿着注射器,一针见血。吴邪很惊讶,豹哥有当护士的潜能啊!豹哥找到了静脉,用手固定着注射器,对吴邪说:“你把药打进去。”吴邪听命,轻轻把针管里的褐色液体推进了王成化的静脉,果然一点阻力也没有。
王成化被绑在椅子上,精神显得有些恍惚,目光涣散,呼吸也变得不规律。他们观察了他一会儿,吴邪不忍地说:“我不想看了。我们走吧。”说罢他带头走出了房间。邵霸天和豹哥也跟着走了出来。给王成化送行的虽然是劣质货,但是剂量绝对是致命的,豹哥决不会弄错这一点。
四人收拾行装,走向泊在山庄门外的汽车。豹哥拿出钥匙刚要打开车门,吴邪突然停住了脚步:“等一下!”
豹哥沉住气看着他。吴邪看着眼前这辆车,回想王成化的一举一动。王成化被制服前恶毒的诅咒仍在他耳边回响。他悉心考虑了半天,突然矮身钻入了车底。
豹哥他们都是一愣,不知吴邪在干吗,不禁弯腰去看。只见吴邪在车底研究了一阵,最后用手电照亮了一个东西,说道:“不错,有炸齤弹。”
邵霸天等人无不惊出一身冷汗。天啊,要不是吴邪心细如发,考虑到了每一种可能,他们启动引擎的时候就会被炸飞了,比王成化还先到阎王面前报道。
其实吴邪只是深深看透了王成化的秉性。正如王成化所说,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以后再接近邵霸天就不容易了。人海茫茫,邵霸天要是改名换姓,他以后到哪里找他去?再说狡兔三窟,像山庄这样的秘密据点,邵霸天肯定有不止一个,他要是想潜伏几年,王成化等到死也找不到他。如此他决不会让邵霸天活着离开山庄。
此时王成化也走到了穷途末路。他回到山庄就做了必死的打算。他希望能做出自杀的假象骗邵霸天走入房间,但是也知道这个计谋可能会被识破。然而,邵霸天如果把他处死,却正成全了他最后的圈套—谁能想到,一个已死的人还能给他留了后手?
吴邪从车底下伸出一个头:“有人会排雷吗?”邵霸天等人都愣着看着他。吴邪叹了口气,从车下钻出来,说道:“那么,我建议我们走着回城。”想到路途之遥远,吴邪不免心情沮丧。
所幸他担心的长途跋涉并没有发生。邵霸天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另藏了一辆车。回城的路上,他们没有蒙上吴邪的眼睛。几小时后,他们走进了一家小酒楼,这是他们约定的谈判地点。
多日的奔波后,闷油瓶终于回到了期盼已久的家中。到家的时候是下午,他用钥匙打开侦探社的门,屋里空空荡荡,吴邪并不在。也许出门查案了吧。闷油瓶有些失望,放下行李,想了想,给吴邪发了一条短信。没有回应。吴邪的手机此时正藏在邵霸天山庄的某个抽屉里,早就没电了。
闷油瓶微感失落。他躺在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手机握在手里。到了傍晚,吴邪仍然没有回来。闷油瓶觉得有些蹊跷,起身在侦探社走了一圈,厨房的垃圾好几天没倒了。吴邪似乎是在没有准备下离开的,已经好几天不在家了。
第二十五章
黑眼镜风尘仆仆地走在街上,不时抬头打量着街道两旁店铺的招牌。如果把他的墨镜摘下来,应该可以看到两个黑黑的眼圈。要怪就怪哑巴张,以前倒斗的行程从来没这么紧迫,倒完斗还有时间在当地休整一下,游览一下名胜景观,哑巴还常常不慌不忙地玩几天失踪。
现在倒好,从斗里一出来哑巴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回家回家回家回家回家”,两个人马不停蹄地跑回来,连睡个囫囵觉的时间都没有,他以为谁都像他一样在哪里都能旁若无人地躺下就睡?而且换车时间竟然只留了15分钟,两个大男人背着装满明器的包袱在车站飞奔难道不显得可疑吗?
没想到人都是会变的,连哑巴也一样。以前和哑巴去倒斗,他得到自己需要的信息后,对斗里的明器全都不屑一顾,那叫一个高风亮节。现在可不同了,在斗里发现奇巧的玩意儿,知道偷偷包起来带回去送给小三爷。
命运真是不公平啊,黑眼镜感叹。哑巴回到家,小三爷一定嘘寒问暖,沏茶倒水地好好伺候着。而自己回家,屁股还没坐稳,就被花爷打发出来买点心。花爷自家的厨子什么都会做,却指定非要这家酒楼的,这不是折腾人吗。可是小三爷哪有花爷一半好?黑眼镜眼前浮现小花千金一笑的醉人容颜,又觉得这点累不算什么。
黑眼镜一边在酒楼前台等菜一边暗自兴叹。突然,刚刚走进酒楼的几个人吸引了他的目光。那个不是小三爷吗?黑眼镜十分诧异,又一看,跟他在一起的几个人可都不是什么好鸟。黑眼镜知道这几人的底细,他还曾给为首的那人算过一卦。他急忙转过身没让他们看见,偷偷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给哑巴传了过去。
“这是你家小三爷吗?”照片上的吴邪立刻吸引了闷油瓶的注意力。当他听说邵霸天等人的身份,不由紧张了起来。吴邪有危险。他决不是自愿和这些人来往的。闷油瓶心中忧虑,可是吴邪的表情泰然自若,又好像不是被逼。还有一种可能,难道吴邪去卧底了?
闷油瓶参不透这其中的奥妙,他只知道吴邪有可能遇到了麻烦,他决不能袖手旁观。问清了酒楼的地址,他迅速离开了侦探社。
酒楼中,交易的另一方终于出现了。对方也是四个人,为首的叫冯胜远。席上只有邵霸天和冯胜远两人入座,吴邪和豹哥等作为随从,只能站在自己老大的身后当陪衬。
不多时,开始上菜了。一名服务员从吴邪身后端出一盆热汤。突然,那人在吴邪身上一撞,热汤撒了吴邪一身。吴邪吓了一跳。“真对不起,对不起……”服务员慌忙放下汤,用毛巾在吴邪身上擦拭。“没关系。”吴邪刚宽和地一笑,整个人忽然一震,他看到了拿毛巾的那只手上的奇长双指。
小哥!吴邪震惊地去看那服务员,看到的却不是他熟悉的面孔。不过,无论面貌如何改变,那双沉静的双眼他是绝不会认错的。闷油瓶身穿服务员的制服,目光柔和地看着他。
吴邪努力地掩饰心中的激动。小哥回来了……太好了。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多日的疲劳和挫折感在此时一扫而空。他再也不用为任何事担忧,再也没有人能伤到他,安全得好像已经坐在了侦探社的客厅里。
张服务员诚恳地一再道歉后退了出去。吴邪感到自己的口袋沉甸甸的,伸手一摸,闷油瓶刚才在他的衣袋里了一部手机。
吴邪轻轻扯着沾了汤水的衣服,对豹哥示意他要去清理一下。豹哥微微点头。吴邪刚转身,争子就如影随形地跟了上来。吴邪有点抓狂:老子上厕所你也跟着!无可奈何,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洗手间。
吴邪走进一个隔间,插上了门,急忙掏出手机。这部手机他很熟悉,是小哥自己的手机。吴邪刚要启动,屏幕已经亮了起来,闷油瓶从一个陌生的号码给他发来短信:“吴邪。”
小哥!吴邪心里有千言万语想对小哥诉说。我被坏人绑架了,还遇上了连环杀手,死了好多人,他们一直监视着我……吴邪只嫌自己打字速度不够快,可是他还没输入完,屏幕上又出现了小哥的短信:“你还好吗?”
吴邪忙把已经输入的字消掉,回答道:“我没事。”然后又试图把刚才的话从新输入一遍,但是没等输入完,闷油瓶便又问:“他们没伤到你?”
吴邪一愣,嘴角浮起微笑,忍不住轻轻抚摸屏幕上显示的这段话。惜字如金的小哥,竟然重复两遍问同一件事,可见他真的担心了。
“小哥,我没事。你呢?”吴邪此时已经不觉得那么焦虑了。他和小哥迅速交换了这几日彼此的经历。吴邪说:“邵霸天谈成了这场生意,我会通知老痒带人到交易地点将这些毒贩一网打尽。”
闷油瓶仍穿着服务员的制服,站在酒楼的一角,但是邵霸天的交谈瞒不过他的耳朵。“另一伙人不是毒贩。”他告诉吴邪:“他们是军火商。”
吴邪看着这一行字不由愣了。原来邵霸天不仅仅是要卖掉毒品,而是要进行另一种常见的交易,毒换枪。这一消息对他的计划有很大影响。
首先,这意味着交易时对方会带来大量枪齤支。这无疑给老痒的行动增加了危险性,双方发生冲突,老痒的人肯定会有损失。吴邪绝不能接受这种结果。
其次,吴邪的目的并不是要铲除所有黑道交易。邵霸天绑架他在先,他对其做出报复用什么手段都不足为奇。然而他要是针对军火商却是出师无名,两家会结下仇怨。吴邪不想招惹麻烦,更何况吴家有时候也会用到冯胜远这样的人。
“我必须和军火商取得联络。”吴邪说。闷油瓶表示同意:“我可以在他们的车上安插跟踪器。”
获得了小哥的支援,吴邪信心大增。他迅速输入:“我得回去了,以恐他们生疑。”闷油瓶道:“好的。”稍后又说:“别害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吴邪微微笑了一下,将手机揣入贴身的口袋。
他刚要推开隔间的门出去,忽然想到:这可是小哥的手机啊!好想知道小哥的手机里有什么秘密。他犹豫着要不要打开手机看看小哥都认识什么人,又想,不行,这是小哥的隐私。可是……小哥每次都突然离去,他好想知道为什么……左思右想,最后实在忍耐不住,拨亮了手机,仗着小哥宠他,即使知道了可能也不会责怪他的。
原来联系人一栏里竟然只有吴邪一个人的名字。也有别人打通过这个号码,但是闷油瓶都没记下他们的姓名,通话记录里显示的只是一串串数字而已。吴邪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时间紧迫,忙收起手机走出隔间,装模作样地走到水池前擦洗了一番弄脏的衣服。
酒席上,短暂的会面已经快结束了。根据双方的表情,似乎都对合作关系非常满意。谈定了正经事,就没必要继续坐着吃饭了。两拨人这么聚在一起,对谁都不安全。
冯胜远走后,吴邪微笑着说:“恭喜天哥,马到成功。我今晚就不陪二位了,我要回家了,洗个澡换换衣服,在自己的床上好好睡一觉。”邵霸天一愣,似乎还不放心吴邪自由行动。
吴邪看出他的心思,无奈地说:“我不是都杀人了吗?天哥还有什么信不过的?再说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住在哪儿,我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天哥放心,明天的交易我也会出面的,我知道那场地天哥不熟。”他说罢起身就走,走出去两步忽然转身,对亦步亦趋、紧紧跟在他身后的争子正色道:“你留下,你不能跟我回家。”争子茫然止步,邵霸天和豹哥也愣愣地看着吴邪扬长而去。
吴邪在酒楼外没人的地方和闷油瓶汇合了。两人相遇,闷油瓶第一件事还是按着他的肩膀,把他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似乎还不能完全相信他没有受伤。吴邪见到小哥也觉得很亲切,可是小哥的易容……他试探着伸手摸了摸小哥的脸,手感还挺真实的,是人皮面具么?他还是更喜欢小哥本来的模样。闷油瓶见吴邪盯着自己的面具,嘴角是向下撇的,便转身把面具摘了下来。吴邪果然开心地笑了。
吴邪给老痒打通了电话:“老痒?是我,老吴。你听我说,我被绑架了……”电话那端传来喊声,吴邪忙解释:“可是已经脱险了。现在没时间多说,但是明天有一场交易,你要是带人突袭,可以将这些毒贩捉拿归案。不过要注意,那些人有枪。我也会在场,我们要紧密配合。”
“还有,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山庄,你快叫人去那里救一个人,这件事也不能掉以轻心,因为那人也是个背着6条人命的杀人凶手……最好还要带上医生。”吴邪凭着记忆描述了山庄的地址。
王成化没有死。原来,吴邪早先在检查赵洪武的房间时,在诸多药齤品里发现了一种药,是纳洛酮,也就是鸦齤片制剂的解药。吴邪一看到这种药就把它偷偷藏了起来,因为他怕自己身陷毒窟,有可能会被他们强迫服药,留有解药以便自救。
“杀死”王成化的时候,吴邪知道,如果不把注射器里的全部药水打进王成化体内,邵霸天他们是会发现的。于是他装作找不到静脉而手忙脚乱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注射器里掺入了纳络酮。纳络酮是一种透明的液体,药效很强,只需溶入少量便会发挥作用,化解鸦齤片制剂抑制呼吸的效果。他知道他要是不这样做,邵霸天会为难他不说,也肯定不会留王成化活口,而王成化掌握了很多信息,让他这么死了太可惜了。
吴邪告诉老痒:“邵霸天自称有几十个手下,但是在山庄只见到了十个。其余的人身在何处,王成化很可能知道。王成化自知死罪难逃,在世界上又了无牵挂,想迫使他合作有些困难。但是他对一个名叫龙哥的已死的毒贩非常忠诚,你可以用厚葬龙哥的尸骨为条件对他进行利诱,他一定会告诉你很多事。”
老痒命人从山庄救出被绑在椅子上的王成化。王成化虽然没死,但是仍因为药效神志不清,无法挣脱绑绳。老痒采纳了吴邪的计策,从王成化口中套出了邵霸天的关系网,对打击贩毒的工作影响深远,但那是以后的事了。
放下电话前,老痒不放心地问:“老吴,你确定你自、自己没有危险?”吴邪安慰道:“放心吧,小哥和我在一起啊。”他对闷油瓶笑了笑,说的理所当然,好像谁都应该知道,有这个原因就足够了。
PS:这一段献给考据党,对剧情没有价值,不是考据党就别看了…………
关于青霉素过敏和纳络酮:我有些惊讶,还没有人考据这两个细节。感谢大家给我的宽容!惊离是个懒人,不喜欢考据。但是我有预感,好景不长,考据的快找上门来了……
青霉素过敏导致死亡,一般都是静脉、肌内注射造成的,口服青霉素过敏致死的也偶尔会发生。像钱建文那样吸入青霉素而死的,我相信史无前例。原因是世界上根本没有青霉素雾化器这种东西。没有人曾想试验把青霉素吸入自己肺里看看会有什么效果。但是,吸入药物的时候会不可避免地吞咽一些,所以理论上说,过敏反应应该是与口服相同的。
唯一需要说明的是,一般来说,口服药物的过敏反应比注射的较慢,应该不会像钱建文那样几分钟之内呱唧就死了。不过我觉得让他死得快点会增强戏剧性,所以夸大了事实。
至于纳络酮,夸大的更加严重。纳络酮用于逆转压片制剂的作用,一般来说是这样用的:遇到一个吸毒过量的病人,先注射很少量,病人立刻就可能从昏迷中醒来,但是如果症状持续,就会重复注射,或者持续滴注,但一般会避免用太多。因为纳络酮本身也有毒性和副作用,注射过量也会死人(虽然可能性很小)。像吴邪这种情况,一来不知道豹哥用了多少毒,二来没时间精确测量纳络酮,基本上是凭感觉来,结果不外乎以下三种情况:
1.剂量相对合适,王成化没死 (最大的可能)
2.纳络酮用的太少,王成化因吸毒过量而死
3. 纳络酮用的太多,王成化因副作用而死(可能性非常小)
其实还有:
4.王成化死于吴邪赐给他那两个枪伤(吴邪多半想找块豆腐撞死)
5.由于王成化被注射的是未经过滤的毒,等于把细菌和秽物直接打入静脉,因细菌感染而死。(老痒赶到之前应该不会)
反正活下来也要判死刑,阎王爷准备好了很多种迎接方式……谢绝一切其它关于青霉素或纳络酮的问题,包括我的知识来源。
第二十六章
和老痒商议好行动计划,跟踪器显示,冯胜远的车已经停下了。闷油瓶重新披上了帽衫,背好了古刀。吴邪笑道:“我们去拜访他们一下吧。”闷油瓶点点头。距离不远,两个人步行就能到。闷油瓶轻声问吴邪:“你是怎么逃回来的。”
这几天想对小哥说的话一下涌上心头,吴邪打开了话匣子就怎么也收不住了。“见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这句老话谁都明白,吴邪的家庭熏陶使他在外人面前更为谨慎。但是这种本能的戒备一见到小哥却奇迹般地化为乌有,要不是怕小哥嫌烦,吴邪真希望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能说给小哥知道。
“他们蒙着我的眼睛,把我带到山里,那里有一个杀人狂……然后……然后……他们还要杀我,但是后来……”吴邪一边走一边滔滔不绝地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他现在告诉闷油瓶显然也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但是他还是很想对小哥说一下,他想让小哥知道他的感受。
闷油瓶静静地听着他的话。尽管他已经做了心理准备,吴邪描述的离奇经历还是令他十分震撼。他真难相信,吴邪被人绑架,这几天中有好几次险些被杀,同在山庄的人已经死了三分之二,然而他却毫发未伤地被绑架他的毒贩护送回来。尤其是当吴邪说到“他们要杀了我”的时候,突然想紧紧把他抱住,告诉他这样的话别这么轻松地说出来。吴邪已经经历过了那些事,重说一遍当然没压力,可是听的人却一点也不觉得轻松。
吴邪一边走一边说,说着说着,突然停住了。闷油瓶也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他。吴邪看上去有些虚弱。他低着头说道:“小哥……我好饿,我们能不能先吃点东西?”
闷油瓶一愣,他也没吃晚饭,但是行动的时候他一般不感到饥饿。吴邪可不一样,一日三餐少了哪顿都不行。吴邪低声抱怨说:“他们做的饭都特别难吃,我都饿了好几天了。”他委屈地扯了扯裤带:“裤子都松了。”果然,裤带和腰身之间出现了一片空隙。
这还了得。闷油瓶忙转身在街上寻找餐馆的招牌,可是吴邪却好像已经发现了目标。他走到一个日式餐厅门口,指着展览柜里的一样菜式问道:“我们可以吃这个么?”他摸着展柜的玻璃轻声道:“饭团。”
展览柜里式样诸多的寿司和刺身之间,摆着几个三角形的饭团。寿司米的饭粒一颗颗晶莹饱满,中间夹杂着黑芝麻和白芝麻,外面用海带包着,里面还填有肉松和金枪鱼,的确很能勾起人的食欲。闷油瓶有些犹豫,他本来想给吴邪吃些含蛋白质高的食物,不过看吴邪的样子,似乎一心一意想把饭团吃到肚里,站在柜台前挪不动步了,一边摸着展柜的玻璃,一边偷偷瞄着他等他首肯。他心一软,掏钱把展柜里的饭团都买了下来。
吴邪接过饭团,大喜过望,迫不及待地将其中一个塞进口里。他一口咬掉了饭团的一个角,闷油瓶猜想他可能是想一口吃到里面的肉馅。吴邪口里含着饭团,露出极为满足的表情,可是咬了几下,就发现了问题。口里含的太多了,咽不下去。吴邪慌乱地瞄了闷油瓶一眼,似乎想掩饰自己的窘态,转过身去努力吞咽。
闷油瓶光顾看他了,忘了自己手里的饭团还一下没动。他觉得不可思议,眼前的吴邪连吃个饭团都会遇到困难,他是怎么和杀人不眨眼的匪徒周旋数天而生存下来的?他渐渐隐约意识到,吴邪可能只在他面前露怯,他不在的时候可能也挺精明的。
而这个饭团就真的这么好吃吗?闷油瓶试探地咬了一口,想知道它究竟为什么对吴邪具有这么大的吸引力。第一层的味道是海带的鲜味和米醋的微酸;然后,随着一次次咀嚼,渐渐体会出了米粒和芝麻的醇香;再咬一口,肉松的香酥和金枪鱼的甘美也融进了味觉的组合,感觉果然不差。
可是他又见吴邪一手拿着一个饭团吃,另一手里拿着另一个饭团不老实地一直捏,一会把饭团的三个角都捏没了。吴邪满意地把变形的饭团举起来给他看:“变成圆的了。”闷油瓶点头对吴工程师的成就表示认可,又无奈地想可能吴邪喜欢饭团只是因为能边吃边玩。
吃饱了饭团的吴邪精神焕发,从饭馆里跳到街上准备继续向军火贩的方向进发,可是刚一出门却立刻忍不住仰头看天:“啊,又下雨了。”果然,他们吃饭的时候,街上的行人纷纷打起了雨伞。雨越下越大,不能走着去了。闷油瓶让吴邪留在饭馆门里,自己站在外面等出租车,因为饭馆里比较封闭,难以吸引出司机的注意。吴邪很不好意思,也想出来一起等车,被闷油瓶轻轻推了回去。
虽然站在屋檐下,但是不免挨到微风扬起的雨点,闷油瓶把帽衫的帽子竖了起来。他转身看着吴邪,发现他头发上沾着几滴晶莹的水珠,便轻轻伸手替他抚干。虽然他不想让吴邪看出来,但是他心里其实有些不爽。那些人不仅趁他不在掳走了吴邪,还因伙食供应不当把吴邪饿瘦了,闷油瓶对这些毒贩意见非常大。
吴邪来时,冯胜远正在仓库清点存货。一把把锃亮的手齤枪整齐地排列在桌上。不久前在酒店他刚见过吴邪,但是那时他只把他当成了邵霸天的随从而并未留意。现在他才发现那是一个多大的错误。这种错误他再也不敢犯了。
吴邪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年轻。可是要说年轻也似乎不对,好多人像他这种年纪已经老于世故了。吴邪却好像从来没经历过一丝世事的沧桑,他走进来的时候,就好像一束阳光照进了黑暗。
冯胜远自己的人三三两两地站在一旁,自以为腰里别着家伙就可以目空一切。和吴邪恬静的微笑相比,他们傲慢的神情显得那么卑微丑恶。
而吴邪身后的那个蓝衣人,更加令冯胜远感到强烈不安,因为他根本读不懂他。
“你是……邵霸天派来的?”冯胜远迟疑地问道。吴邪轻轻摇了摇头:“邵霸天已经中了圈套。明天的交易,雷子已经知道了。圈套是我下的。”
冯胜远大愕,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吴邪轻声说:“我没想让别人卷进来。特意来提醒你。”
冯胜远好不容易控制住了情绪,强作镇静地冷笑道:“我为什么不杀了你,把你的计划告诉邵霸天?”
说着,他把手伸向腰间的手齤枪。他的手下也纷纷效仿,可是瞬时间,仓库内响起了一片惊呼。
闷油瓶古刀已经出鞘,刀尖斜指着地面。冯胜天的手下每人手腕上都多了一道血痕,只是轻伤,没有伤筋动骨。闷油瓶不屑与他们对视,眼中寒光一闪,低喝道:“听他说。”他希望这些人不要再继续挑战他的耐心。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什么事已经管不了了,但是他现在明明在,怎么能让他们对吴邪无礼?
吴邪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瞥。他对冯胜远轻声说:“我不是来惹事的。只想给你善意的忠告。请你帮我个忙,告诉邵霸天交易照常进行,但是你不要去。”他微微笑道:“这样,大家都有好处。”
冯胜远按着自己手腕上流血的伤口。没有别的,这就是实力上的差距。他还是个有气度的人,败在这两个人手上,他心服口服。
吴邪欠欠身,转身向门口走去。闷油瓶冷冷地环视一周,护送着吴邪离开了仓库。
吴邪走后,冯胜远暗想,他仍然可以把吴邪的计划透露给邵霸天。但是他掂量着他这两个选择,跟吴邪合作,还是和邵霸天合作。一方面是天神一样的对手,一方面是死到临头还蒙在鼓里的邵霸天。冯胜远突然大笑了起来。谁要是选择邵霸天,一定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老子不是丢了一场生意,老子是捡了一条命啊!
【没发生过的剧情】
“小哥……我好饿,我们能不能先吃点东西?”吴邪低声抱怨:“他们做的饭都特别难吃,我都饿了好几天了。”他委屈地扯了扯裤带:“裤子都松了。”果然,裤带和腰身之间出现了一片空隙。
闷油瓶一怔,随即一把把吴邪拦腰抱了起来。
吴邪双脚离地,吓得连忙抱紧了小哥的肩膀:“小哥……你干什么……”路上这么多人呢……
闷油瓶把他抱起来掂了掂,就轻轻放下了。整整瘦了5斤!闷油瓶心里暗暗发恨,对那些绑匪十分不满。
第二十七章
冯胜远极为配合,次日还来电话向邵霸天保证,当晚交易照常进行,地点选在一片正在施工的空楼。吴邪懒散地告诉邵霸天:那片地方他非常熟,很安全,不会中埋伏。冯胜远虽然知趣地退场了,但是吴邪还必须要去,不仅是为了配合老痒,他还要去救一个人。
夜幕降临,邵霸天、豹哥、吴邪和争子四人来到了工地。工地一片黑暗。几个人等了一会,豹哥不耐烦地看了看表:“这些人真不守时。”吴邪不禁好笑:“我们约的是九点,现在才八点55分。”忽然丛林里响起了一声夜猫子叫。吴邪知道,这是他的暗号。
“你们慢慢等。”吴邪轻松地说道:“我先去解个手。”看着邵霸天不善的表情他笑道:“放心吧天哥,我不会临阵脱逃的。争子可以跟我一起去。”
工地里当然没有洗手间,争子以为吴邪只想找个地方随地解决,没想到吴邪绕到尚未完工的楼房后面就一把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腕,拉着他急速向远方走去。“别出声。”吴邪警告他。争子都愣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根本无法理解,但是他隐约知道吴邪不会害他。
吴邪把他拉到远处的一面墙后,先抬起袖口对隐藏的话筒低声说:“老痒,我出来了。”不久,远处从林里一片影影绰绰,好像有队伍移动。吴邪指着那片人影对争子说:“看到没有,那是警齤察。天哥他们都得死。”争子大惊,浑身开始战栗。吴邪掏出钱包,把身上所有的现金都拿了出来,塞到争子口袋里,对他说:“你可以回家了。”
“我可以回家了?”争子愣着,摸着口袋里的钱。忽然,工地的另一端传来了喊声。紧接着,枪响了。争子吓得缩成一团,吴邪指着黑暗里一个方向对他喊道:“去那个方向,那里有一辆车,开车的是我的朋友王盟,他会送你回家。”他怕争子还反应不过来,朝那个方向推了他一把。争子踉跄向那边跑了两步,忽又回头,颤声问吴邪道:“回家?”星光下,吴邪见他已是泪流满面。
邵霸天的反抗是徒劳的,冰冷的铁铐给他的犯罪生涯画上了句号。如今,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唯一陪他走到最后的豹哥,为了给他挡子弹身中数枪,抢救无效身亡。
行动大告全胜,老痒在工地后面找到了吴邪,用力地拍着吴邪地肩膀笑道:“老吴!你、你真行!走!我们回去好好庆、庆祝一下。”吴邪微微笑着说:“我不去了,你去吧。”老痒笑道:“那、那怎么行?再说,不光是庆、庆祝,还得做笔录哪。”
吴邪沉默了一阵,微笑着说:“人赃俱获,不用我的证词也能给邵霸天判刑。”老痒一愣,隐约意识到了什么,拍着吴邪肩膀的手不由用上了力,坚持道:“不行,那、那也得去。”
“我不会去的。”吴邪轻轻拉开了老痒的手,力道十分轻柔,但是态度非常坚决。“为什么?”老痒恼道。“你知道为什么。”吴邪轻声说。
老痒的确知道,他只是不愿接受。从小吴邪一直梦想继承三叔的生意,但是老痒知道吴三省不同意,所以一直没把这件事当真。但是吴邪一直没有死心,他不想成为证人,只是不想让人知道和警齤察走的太近,他还是希望以后能走吴三省的路。
老痒见过这样的例子。才华出众的警官,卧底多年,最后假戏真做,变节后一去不归。这些人的共同点就是能轻易融入任何环境,博取陌生人的信任。吴邪也是这类人,只怕一旦机会出现,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潜入老痒无法触及的黑暗深渊。
老痒几乎想强迫吴邪和他去警局,但是这时,闷油瓶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吴邪身边。他一句话也不用说,老痒也感觉到他是来带吴邪走的。对于吴邪身边这个神秘的人,老痒爱憎交加。他知道他救过吴邪,但他也知道,这人背景极深,绝不是什么守法良民。最重要的是,他一出现,就没人能强迫吴邪做他不愿做的事。所以老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吴邪轻轻对他挥手道别,转身跟着小哥遁入了夜色。
老痒望着二人消失的方向,心中一片怅惘。吴邪未来的路似乎在向和他相反的方向延伸。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是否有一天将狭路相逢,拔刀相向?老痒不愿面对这种可能。
王盟送争子回老家回来以后,吴邪又在侦探社接待了他。王盟精神萎靡,好像好久没过舒心日子了。
“你看起来很累。”吴邪心生怜悯:“是因为戒断症吗?”
“不是。”王盟苦笑着摇了摇头:“戒断症最难受那段,在看守所就过去了。”
吴邪点点头,轻轻推给他一个信封:“这点钱拿去,帮你暂时度过难关。以后我们还向以前那样。”这样至少王盟不会为了维持生计而继续贩毒。
王盟看着桌上的那个信封,表情似乎要哭出来,半晌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说:“小三爷,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会绑架你,要是我知道,我绝对不会……”
“我明白。”吴邪忙说。刚知道王盟参与贩毒的时候,吴邪认为他背叛了他。但是,邵霸天的经历让他对忠诚和背叛有了新的认识。王盟只是一步走错,没有故意背叛他。而吴邪却对他没有尽到朋友的责任,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和他断绝关系。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他背叛了王盟。
“戒毒是不容易的。我联系了一个诊所,我希望你每星期都去进行尿检,他们会直接告诉我结果。”吴邪轻声道:“只要你不再碰毒,我们还是朋友。”
王盟一怔,随后轻轻笑了一声。没想到,半晌后他苦笑着说:“小三爷,我们不是朋友。”
吴邪一愣。王盟悲伤地笑道:“你有大学文凭,可是却只想在这里开侦探社。即使你开侦探社,每个月也有足够的收入。你仿造的帛书能卖十几万,但是你并不靠这个挣钱。你去倒一次斗,下半生就吃用不尽了。像邵霸天那样的人,弄死我像捏死一只臭虫,而你却能把他整垮。你站在这个世界的顶峰,永远不能明白,像我这样一个能力一般、没有出路的人每天要面对什么样的抉择。
“我们不是朋友。你是小三爷,而我只是王盟。”
吴邪僵在座位上,被王盟说得哑口无言。王盟苦笑了一下,轻声说:“不过你放心吧,我不会再碰毒了,因为我怕死。连邵霸天都难免落得一个枪毙的下场,何况我呢。”他拾起桌上的信封,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转身走了。
王盟走后,吴邪一时缓不过神来。原来朋友的关系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然而王盟说的又没错。他们的水平相差太远,最多只能在一起聊天喝酒,但真正成为交心的朋友,吴邪心底也知道是不可能的。
实力相差太远,真的不能成为朋友吗?吴邪忍不住偷看了一眼闷油瓶。他和小哥之间的差距,比王盟和他之间的差距还大。每次他遇到麻烦,小哥都会去救他,就像王盟出事了他会帮助王盟一样。然而小哥总是不辞而别,从来不告诉他去了哪里,就好像每次他要做什么事,也从未想过要事先和王盟商量。
是不是小哥心里,自己根本不配做他的朋友?想到这种可能,吴邪不禁黯然神伤。本来自己也根本达不到小哥的层次。
闷油瓶见他神情失落,当然猜不到缘由,因为他心里根本没出现过吴邪的那种想法。他以为吴邪只是为王盟的事伤感,想要哄他开心,便走到他身旁,递给他一件东西,轻声说:“送给你。”
吴邪一愣,低头一看,是小哥的手机。小哥要把自己的手机送给他?可是又一看,闷油瓶另一手拿着一部相同的手机,这才知道小哥给他买了一台一样的。
闷油瓶轻声说:“我不想再找不到你了。”他回到家中却不知道吴邪去了哪里,才知道对于关心的人,突然失去对方的消息有多难受。他打开自己的手机,调出地图软件,地图上出现了一个白色光点,旁边标明吴邪的名字。
在闷油瓶授意下,吴邪打开自己的手机,地图软件里,一个蓝色光点注明:张起灵。“你也能随时知道我在哪里。”闷油瓶低着头说,算是为他的不辞而别做出补偿。
吴邪又惊又喜。这下就不用担心小哥失踪了!他又不禁想起小哥的手机里只有他一个联系人。为什么小哥对他待遇特殊?吴邪想不明白,但是他暗中许愿,一定不会辜负这份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