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首先,在石兽静止的时候,闷油瓶等六人跑过去将投影仪放好。为了减少石兽对投影仪的破坏,他们用把投影仪都固定在石柱上,镜头对准了石门两侧的墙壁。录像开始播放后,石兽再一度苏醒,不出所料,这次画面的数量增加到六个,它们更加疯狂地向墙上的幻影扑了过去,所有石兽都分布在空场的两侧,中间让出一条宽阔的大道。
然后由黑眼镜和Lenny掩护闷油瓶首先冲向石门。闷油瓶的主要任务是打开石门的机关。他们三人都穿暗色衣物,悄无声息地从两侧石兽背后跑过去,虽然他们速度很快,没引起石兽注意,但是黑眼镜他们手中准备好了足够的弹药,如果少数石兽真的冲上来他们至少也能阻上一阻。
闷油瓶跑到石门前,心无旁骛,双指在石门旁边细细敲打。混乱中,一个投影仪被石兽碰掉了,落地以后虽然仍在放映,但是角度不对,影像投射在石兽够不着的高度。这边的石兽失去了目标,开始四处游走。一只石虎忽然把头转向石门这边,对他们凝视了几秒,然后发步向他们这方向跑来。Lenny一串子弹扫过去,打在虎头上火星四射,石虎向后退了两步,似乎有点发懵。它两旁还有五个投影仪,画面上有数百个色彩鲜丽、活动的猎物,石虎有点拿不定主意是应该去扑击幻影还是去扑击闷油瓶三个。
这时闷油瓶忽然找到了开门的机关,只听门里发出两声闷响,然后一阵锁链拉动的声音,石门慢慢向两侧分开,里面又是一个黑暗的空间。闷油瓶往门里踏进一步,打起手电左右看了一下,回头对隧道那边决然招了招手。
吴邪的目光一直没离开他身上,此时得到信号,对身边的人一点头。白瑀一个手下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百米赛跑纪录是9.58秒,这次咱们要破纪录了。”队里有不少练家子,要是不背装备的话可能真有人能和世界纪录看齐;而今他们虽然都背着沉重的装备,速度仍然是以秒计算的,目的是在石兽发现他们之前一路跑进石门。
做好心里准备后,吴邪等人突然冲出隧道口。从隧道口到石门是一条直线,吴邪他们恨不得把全身的力气集中在双腿上。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时间好像慢了下来,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好像变得像寺院的钟声一样缓慢,而两旁石兽的每一个动作都能看得那么真切。
这一百米的空间非常混乱,虽然绝大多数石兽都仍在对幻影发飙,但是他们十几人跑过去还是吸引了少数石兽的注意。那只石虎就发现了他们,猛地向队伍中段扑来。没想到它扑到半空,忽然好像被什么东西拉住了一样重重摔了下来。吴邪仔细一看,石虎的脖子上不知什么时候系上了一个绳套,绳套的另一端系在石柱上,而黑眼镜正摸着牵得笔直的绳索露齿而笑。绳索是加固的登山绳做的,石虎力气虽大,一时却也挣不脱。
他们离石门越来越近,不远处传来爆炸声,他们本能地弯下了腰。闷油瓶也跑出来接应,徒手和一条石蟒扭打到一起。黑眼镜用绳索把三只石兽缠成一串,让它们互相牵制,无法自由行动。就这样他们最后一个人也跑进了门内,Lenny一边举枪向门外的石兽扫射,一边招呼闷油瓶他们快进来。
闷油瓶翻身从巨蟒身上跳下,和黑眼镜先后跑进了石门,启动机关,石门慢慢开始合拢。眼看石蟒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Lenny从没完全合拢的门缝里向外丢出一个手雷,几秒钟后爆炸声响,石门终于合上了,但是他们还是感到了石蟒重重撞击石门的震动。
吴邪忙清点了一下人数,十九人都安然无恙,不由松了口气。这个惊险的计划竟然成功了,所有人都不由击掌庆贺。他们略微放松了一下以后,才开始打量石门后的空间。
这里又是一条弯曲的隧道,同样分左右两条路。他们刚才走过的隧道是一个大环,而根据这条隧道的弧度来看,似乎是一个略小的环。闷油瓶再次选择了从右边先走。
这条隧道里再没有随意堆积的明器,相反,他们走了没多久,墙上便多出一道门。灯光照进去,他们发现了意料之中的东西--门后的房间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四抬棺椁。而比较奇怪的是,天花板上还悬挂着很多小匣子。虽然这些匣子的体积连初生婴儿都容纳不下,但是在这个场合下,吴邪不由觉得它们都是微型的棺材。
白瑀的人见了棺材不由手痒。那些扔在外面的明器都那么高级,藏在棺材里的还不知道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宝贝?然而闷油瓶却仰头看着天花板上吊着的那些小匣子发怔。
“小哥,怎么了?”吴邪小心地问。闷油瓶低声道:“在我老家,也有这样的东西。”
黑眼镜一听不由笑了:“哑巴,你是不是想家了?你祖上不都是关外的好汉么?和这大沙漠隔着十万八千里,这怎么会和你老家有关系?就算看着像,估计也是巧合。”
闷油瓶没说话,低头想了想,拿出一把小刀,猛然向头顶抛上去。小刀切断了悬挂匣子的绳索,匣子从半空掉了下来,闷油瓶左手接匣子,右手接刀,动作一气呵成。他捧着匣子静了一会,然后打开了匣盖。匣子里是一只干枯的人手,而这只手的食指和中指格外地长。
闷油瓶似乎有心理准备,但是一旁的吴邪却突然面无人色。他从来没见过别人有小哥一样的右手。这只干枯的手突然让他想到小哥也可能会死,右手被切下来陈列在这。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占据了他整个灵魂,手脚也好像失去了知觉,动弹不得。
闷油瓶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连忙关切地扶住他肩膀。吴邪强做镇定,声音却不由微微打颤:“他是你族人么?”闷油瓶点了点头。吴邪更显惊惧,仰头看着其它的匣子紧张地问:“他们都死在这?”他隐约觉得,如果这么多厉害的张家人都死在了这里,那小哥也……
闷油瓶忙解释道:“别担心,这是我族里的一种沿袭已久的丧葬习俗。”
吴邪这才知道自己理解错了,闷油瓶的这个解释让他感觉稍稍好了一点。可是这样说的话……“小哥,你是说这里是你族人的墓?”
其他人也听出了一点端倪。黑眼镜难以置信地问:“哑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闹半天我们在倒你家的斗?”白瑀的人暗暗失望,看来那些棺材还是不要动的好。
闷油瓶没有回答,但是他的表情证明他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据他所知,张家在西域没有过大规模的活动。他也无法想象为什么这里会出现他族人的陵墓。
这个发现突然完全改变了整个事情的性质。他们来聚仙谷本来只为了解决掉中神通,没想到这里竟然是一个张家族人的陵墓。那么中神通把他们引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
他们已经经历了石兽一关,知道这个古墓的防御系统非同小可,如今得知这竟然是张家的陵墓,心情不由又紧张了几分。虽然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张家的底细,但是张家出了闷油瓶这样的倒斗高手,自家陵墓的防盗手法肯定无所不用其极。
他们沿着隧道继续往前走,隧道的两侧都是这样的墓室。根据棺椁的密度,这里至少埋葬了上万人,包括手棺在内。他们走了一段发现了一个规格超过一般的棺椁。闷油瓶默默祝祷一番以后,亲自动手把棺椁打开了,希望能在里面发现一些有用的信息。
这个棺椁的主人显然是家族里的骨干,但是墓志上也仅仅表明了他对保护家族的贡献,屡次受到过族长的表彰,可是对为什么张家的分支会出现在沙漠没做任何解释。这里提到的张家族长似乎和闷油瓶传承的那一系有所区别。陪葬品也很简单,只有两个玉佩,一把长刀。
他们再没有见到规格更高的棺椁。就这样他们在环形隧道里大概绕了半个圆,隧道右边的墙又出现了豁口,把他们引到了一个新的空间。
他们走进这个空间,每个人不由从心底发出惊叹。他们身处一个极大的洞穴,洞穴的顶端是穹顶,好像一个放大了一千倍的天文馆,然而他们脚下却是万丈深渊。洞穴正中,如同摩天大厦一般,矗立着一根高大的圆柱体建筑。这个建筑的顶端,一个白色莲花般的结构闪烁着柔和的光,而建筑底部则消失在深不见底的悬崖下。
他们的注意力首先被白色莲花吸引了。他们离那朵硕大无朋的莲花有几百米距离,用仅存的望远镜可以看清,整个莲花是用某种透明的晶体建成的。莲花庄严而圣洁的形象无与伦比,如果非要形容的话,给吴邪感觉像悉尼歌剧院。
莲花外围是优雅的花瓣,而中心是一个透明的房间,房间里似乎有千百人排成圈面向中心站着。晶体造成形象扭曲,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很难想象活人能一动不动站那么久,那些似乎是人俑。人俑之间漂浮着成百上千个光点,因为一点也不跳动,看起来不像火焰,排除古墓里有电灯的可能,似乎是无数个悬挂的夜明珠。
晶体中天然的裂纹好像在莲花撒上了一层金粉。莲花仿佛夜空中的明月,而穹顶的石砖上含有一些反光的金属杂质,映着莲花的柔和的光辉如同满天繁星。然而美丽的莲花也如同明月一样可望而不可及。支撑莲花的圆柱体建筑建立在深洞中心,莲花四周都是深渊。在大洞的左右两侧各有一座石桥,石桥像彩虹般高高伸向半空,但是向莲花的方向延伸几十米就断了。另外,在他们所处的高度,沿着洞穴一周有一条栈道,但这栈道只有几米宽。
除非他们能长出翅膀,横跨深渊似乎是不可能的事。他们无计可施,忽然却见深洞的对面亮起了一团火焰。他们不由驻足观看,只见这团火焰原来停在石壁上,后来却竟然离开了石壁,漂浮在半空。
【题外话】
莲花中间的石室里挂满了星星一样亮点,柔和的光芒点亮了整朵莲花。
金刚忍不住问:“那些发光的是蜡烛吗?”
潘子兴奋地说:“光点一点也不跳跃,肯定不是火!一定是夜明珠!”
金刚傻了:“这么多夜明珠?”
潘子:“那当然了,不然难道古墓里还能有电灯泡吗?”
“怎么没有?”他们身边一人忽然说。
潘子一回头:“小三爷你刚才说什么?”
吴邪没再说话,在黑暗中偷偷握住了闷油瓶的手,暗想:你们都是电灯泡。
第十四章
“那是他媽什么东西?”众人不由低骂。过了不久,那团飘浮的火焰竟慢慢向他们这边飞来,他们不由握紧了武器。
随着火焰渐渐靠近,他们逐渐可以看见火焰上笼罩着一个黑影,黑影的轮廓很清晰,仔细看去,黑影生着宽阔的翅膀,细长的脖子,飘逸的长尾,造型好像是一只凤凰。火焰在凤凰的腹部燃烧,而凤凰的身体好像是一艘汽艇。这只火凤至少有二十米长,双翼有三十米宽,如幽灵般在深渊中飞翔。
火凤可以在半空改变方向,里面似乎有人操作。吴邪他们在栈道上小心地向火凤的方向迎过去,不久用望远镜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稳坐在火凤背上的操作台上,只不过距离太远,看不清面貌。
他们都没见过中神通的本来面貌,这个人会不会是他?敌人终于现身了!阿宁带着几个人跑过去,当火凤进入射程的时候开枪向它扫射,他们本希望如果能打漏气艇的舱壁,气艇肯定会坠毁,但是子弹却似对气艇毫无影响。
火凤继续向他们靠近,这时已经可以看到它身上的艳丽羽毛,不知是什么颜料涂绘的,在火光中发出奇异的光彩。火凤开始是和洞壁平行飞行的,但在离他们还有几十米左右的时候,却缓缓调转方向,开始面向洞壁,他们所在的位置。
“退回隧道!”闷油瓶突然大喝了一声。这一次再也没人敢不听号令,所有人拔腿就跑。他话音未落,火凤口中忽然喷出一道烈焰,火焰完全吞没了他们刚才所在的地方。他们身后似乎响起了一阵狂妄的笑声。
所有人狂奔回到了隧道,跑进隧道口扶着墙直喘。还好汽艇改变方向不是很灵活,火焰跟不上他们的速度。吴邪按着狂跳的心口心有余悸:如果刚才被火焰烧着了,要是立即烧死那还算走运。要是仅仅是大面积烧伤,那在这沙漠里得不到医治,不疼死也会由伤口脱水而死,到时候只能求队友给个痛快了。
难怪中神通敢约他们来这里会面,这个古墓的条件对他太有利了。俗话说强龙不打地头蛇,而吴邪他们要做的正是这样的事。刚才能过石兽那一关纯属侥幸,要不是这几年手机功能越来越多,天知道他们要怎么进来。回想起来,吴邪觉得他能和中神通抗衡到这一步整个过程都是侥幸。中神通一直掌握着全局,而吴邪他们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要不是中神通低估了会炸酒楼的阿宁,和自己逃出困境的潘子,吴邪他们还不知道会多被动。
金刚他们在隧道里狠狠地问候了一遍中神通的十八辈祖宗,可是除了一逞口舌之快,他们也没什么建设性意见。他们只不过是有血有肉的人,如何能抵抗一台喷火的轰炸机?在隧道里缩了一会,有人探头往外看了看,喷射进来的火焰差点燎掉他的眉毛。那人跳脚痛骂:“你丫别狂,老子下次来带一千只灭火器,灭了你!”
阿宁、白瑀等人冷静地凑在一起商议。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只火凤有没有什么弱点?刚才已经证明了,子弹对它是没用的。它自己喷火,所以肯定是用防火材料制造的。按兵不动,等它自己用尽燃料?天知道中神通在这里存了多少燃料,根据这人的性格,估计够烧几辈子的。
闷油瓶坐在隧道的砖地上,静静地一动不动,好像在闭目养神。黑金古刀靠在他身边的墙上,然而他的心神仿佛飘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虽然他看起来好像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但是这种状态让吴邪十分不安。他能察觉到小哥的决绝,担心他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事。
过了一段时间,闷油瓶睁开双眼,从装备中翻出一个黑色面具戴在脸上。吴邪立刻意识到了他要干什么,紧张地抓住了他的手臂。闷油瓶摘下面具,把手放在吴邪肩上轻轻捏了一下,用目光表示安抚。
不行,小哥,太危险了。吴邪担心他最害怕的事就要发生了,觉得他一旦松开闷油瓶的手,闷油瓶就会从他眼前消失。闷油瓶只是静静看着他,没有催促,他相信吴邪。
不对,吴邪忽然想。一直就知道小哥会去我去不了的地方,我的责任应该是帮助小哥走的更远,而不是拖小哥后腿。他渐渐松开了手,低着头,感到闷油瓶怜惜地帮他理了理头发。
他看着闷油瓶戴上黑色面具,戴上帽衫的帽子,只露出双眼。闷油瓶看了一眼伙计们点的灯,吴邪忍着胸口的憋闷,对他们喝道:“把灯都关了!”霎时间,隧道里漆黑一片。
黑暗中,他感到闷油瓶的微凉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脸。他轻轻握住闷油瓶的手腕,忍不住低声嘱咐:“快点回来。”但是下一秒,闷油瓶的触感就消失了。
闷油瓶身穿深色的衣服,戴着黑色面具,贴着隧道口的墙壁慢慢向外走。从吴邪的角度来看,由于背景是洞穴中央发光的莲花,所以还能勉强看出他的轮廓;而从火凤的角度看背景是黑暗的隧道,根本看不出他走出来了。
闷油瓶一走出隧道口,就立刻沿着栈道发步狂奔。他的动作还是吸引了火凤的注意,一道火焰向栈道的方向喷了过来,但是反应慢了半拍。吴邪惊得出了一身冷汗,等到火焰的残影从眼前消失的时候,闷油瓶早已跑的远了,吴邪再出来往栈道上望去,已经看不到他了。忽然另外一个黑影从吴邪身边闪过,黑眼镜趁这时候也跑了出去。
如果这个巨大的圆形洞穴是一张表盘,而隧道口是六点钟的方位,那么在三点和九点的方位各有一座伸向半空的断桥。中神通似乎也找不到闷油瓶,缓缓把火凤驶向十二点方向,又在那边喷了一次火,好像闷油瓶跑到了那边。在那以后,火凤又似乎失去了目标,在原地彷徨了一阵,掉头缓缓向隧道方向飞来。
吴邪占着仅剩的望远镜之一,紧张地在栈道上来回搜寻,根本看不到小哥的身影。吴邪在栈道上看不到闷油瓶,又紧张地盯着断桥。果然,当火凤靠近断桥的时候,断桥顶端,一个背刀的人影慢慢站了起来。
吴邪觉得时间凝固了。他几乎不敢看下去,可是又不得不看。在火凤经过石桥下方的一瞬间,闷油瓶向后退了两步,猛然发力从断桥顶端跳了下去!
吴邪身后传来一片惊呼。闷油瓶的身体在空中展开,双臂平伸,如同一只雄鹰。断桥顶端距离火凤横隔十几米,上下落差几十米,闷油瓶竟稳稳落在火凤背上,火凤在他的重量下摇晃了一下。
“他跳上去了!”众人不由惊呼。吴邪只觉得手心和后背都湿透了。闷油瓶要是对时间或距离的控制稍有误差,结果肯定是落入深渊,粉身碎骨。吴邪不敢往坏的方向去想,否则以后非做噩梦不可。他无力地放下望远镜,耳旁听别人又喊:“那个人也跳了!”这才知道黑眼镜也跳上了火凤。
闷油瓶和黑眼镜跳上了火凤后,直奔操纵台,不久火凤背上就展开了一场混战。中神通很快从操纵台逃进了火凤的腹中,闷油瓶也追了下去,而黑眼镜则留在操纵台上试图掌握火凤飞行的方向。但是他似乎不得要领,火凤渐渐转弯,向洞穴中心的莲花飞去。黑眼镜茫然转动操纵台上的舵,但是也毫无效果,眼看火凤就要撞到莲花上,他对闷油瓶大喊了一声提醒他注意,然后火凤的腹部就贴上了莲花的顶端,火凤的头栽了下去,整艘汽艇在莲花上迫降了。
然后吴邪他们就看到黑眼镜从操纵台上跳下来,消失在莲花的花瓣之间。莲花虽然是透明的,但是由于晶体对光的折射,花瓣之间的东西看得不如中心那个房间清楚。闷油瓶和中神通再也没有出现,不过火凤的结构破损的不严重,那两人应该是从别的地方出来了。
吴邪他们怔怔地走出隧道。火凤在的时候,他们都不敢往上跳,如今火凤坠毁了,他们想登上莲花更是痴心妄想了。现在他们该怎么办?往前走没有路了,难道就这么回去,用剩下的时间在明器堆里打滚?
伙计们纷纷看着头领,等着他们拿主意。吴邪却走到栈道边,凝视着深渊。片刻,他回头平静地对余人说道:“我要走下去。”
其他人都愣着看着他。栈道外的悬崖峭壁虽然不是完全垂直的,但是坡度也非常陡峭,而且深不见底,这样徒手攀缘下去既辛苦又危险。阿宁用强光灯照下去,发现从栈道水平往下几十米崖壁都几乎是垂直的,但是再往下坡度渐渐缓和,开始向洞穴中心靠拢。
吴邪的想法非常明显,深渊不可能没有底,他想从栈道这边爬下去,爬到深渊底部,再顺着圆柱形建筑爬到莲花上。对于无法飞过深渊的人,这的确是唯一的办法。可是别人一时无法理解这样做有什么价值。那朵莲花里就算有奇珍异宝,能比隧道里的明器多吗?需要攀缘这么远,简直是徒手倒爬艾佛尔铁塔,再多的明器也带不出来?而闷油瓶和黑眼镜两人简直就像神一样,水平超过他们太多了,根本不需要他们帮忙。
然而吴邪心意已定。自从他看到棺材里的断手,他心头一直蒙着一层阴影。中神通狡猾无比,他们一直到了聚仙谷都没摸出他的真实目的。虽然他知道闷油瓶能有今天的成就一定承受过巨大的痛苦,但是想到小哥在那恶棍手下伤到一根头发都让他无法忍受。
吴邪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剩下的人,然后似乎微微一笑,转身走了开去。他要走完栈道一周,找到一个最适合向下攀缘的地方。潘子和金刚连忙跟在后面。阿宁微笑着对手下点了点头。白瑀则无奈地叹了口气,带着手下零零散散地跟在后面。走到这一步,他们已经习惯了跟随吴邪的脚步,习惯了相信吴邪的判断力。虽然他们知道吴邪在向危险靠拢,但是和吴邪分开的前景更加令他们恐慌。
这个悬崖其实并不是很难攀爬,因为崖壁是人工凿开的,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规律的突出点和凹陷,而且崖壁的岩石十分坚固,没有坍塌的危险。可惜他们的登山绳都落在了石门那边。吴邪和潘子商议后,潘子当先,一行人排队从崖壁上爬了下去。
潘子起初还担心吴邪的体力,没想到向下攀缘了一阵,他发现四肢修长的吴邪攀岩竟比他还轻松。爬到一处,潘子左右各方都够不着合适的着力点。
吴邪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左手扒牢岩石的凹陷处,身体缓缓向两侧摇摆,每一次摆动都比上一次幅度大。就这样像一只钟摆一样晃动了几次以后,他积足了力量猛地向右侧荡了过去,右手够到了一块很远的突出的岩石。他在新的位置稳定住身体以后,把手伸向潘子示意拉他过来。潘子眼睛都看直了;这种动作是谁教你的?他没找到机会问,但是心里明白,吴邪身边功夫这么好又和吴邪身材相似的人只有一个。
他们刚进入古墓时走过的那个旋转楼梯是用七彩玉砖建成的,而这里的岩石却似饱含某种金属,在灯光下呈现出迷人的深蓝色或深绿色。吴邪一边攀爬一边心中暗叹,死人显然是没有知觉的,但是若是死之前知道自己将长眠于此,一定也是一种安慰。
攀爬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也许是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底。当他们终于踏上了洞底的地面,仰头看时,整个洞穴就好像一个巨大的漏斗。他们位于漏斗底部,而漏斗的中心,竖着如擎天柱一般的石楼,石楼的顶端就是水晶莲花。支持莲花的石楼底部修建着扇叶一样的底座,四周有螺旋型刻痕,果然可以攀爬,不过吴邪的注意力却被另一件事吸引了。
石楼底部两侧,各有一条隧道,不知通往何方。他们已经位于地下两百多米,实在很难想象什么东西会从这里穿行。维持这个墓的人,显然是从沙漠地表的那道门出入的,所以那些明器才会堆积在最外侧的墓道里。而地底深处竟仍有隧道,不知是何用意。
他们是下午进斗的,现在时间已经到了午夜,然而所有人都很兴奋,并不觉得困乏。吴邪抬头看了看莲花的方向,最后还是决定先去隧道里打探。
隧道比上边的墓道宽阔,好像一条八排车道的公路。闷油瓶和黑眼镜不在,由他和潘子开路,感觉有些异样。不过吴邪安慰自己,这条隧道修建得十分粗糙,墙壁上没有美观的石砖,也没有任何其它装饰,和古墓其余部分大相径庭,多半不是古墓的一部分。古墓已经有了通往外界的路,没必要从这么深的地方再修两条,所以隧道可能是死路。所以只要这里与保护棺椁没有关系,就不应该出现机关陷阱。
可是他们偏偏在这里发现了人类生活的迹象。宽阔的隧道地上,不时会出现灶坑的遗迹,毛毡的碎片,破碎的瓦罐等物。有的地方,地上甚至有石头的刻痕,有些像是文字,更多的则是简单的点或线,好像被囚禁的人计算天数。这些遗迹很分散,让人感觉好像曾有很多人在这里居住,而这条宽广的隧道容纳成百上千人是没问题的。
由于这些遗迹当中没有一样奢侈品,吴邪他们推断住在这里的人可能是修建陵墓的工人。这些工人住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很可能是附近抓来的奴隶。隧道里似乎被人简单打扫过,大部分生存的遗迹已经清走了,只留下少数没被发现的废弃品。
吴邪抬头看着隧道的顶端,忍不住想像:千百年前,无数先民密集地生活在这暗无天日的隧道里,他们瘦弱的身上背着沉重的工具,苍白的脸上露出呆滞的神情。古墓修成以后,他们也从这里消失了,只有少数的遗迹,如呢喃细语般在吴邪耳边诉说他们的遭遇。
吴邪正沉思间,忽然有人指着隧道尽头惊慌地大喊:“那边有人!”
第十五章
吴邪正沉思间,忽然有人指着隧道尽头惊慌地大喊:“那边有人!”
吴邪急忙转身,但是隧道那边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喊的人是白瑀的手下,只见他紧张地看着隧道尽头,说道:“一个蓝色的人影,往那边去了!”
“蓝色?”吴邪一下想到了闷油瓶的深蓝色帽衫,不过首先小哥应该在莲花上,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而且根据这人的形容,那人影位置非常远,在黑暗的隧道里,不知这人是怎么看出颜色的。
“蓝色……而且身上好像发着蓝光。”那人结结巴巴地说。吴邪考虑了一下,小哥的确有很多神奇的地方,不过在黑暗里闪闪发光,根据他的了解,不是小哥的功能之一。
“发蓝光?”他的同伴也感到难以置信:“你他媽见到鬼了?”
一提到鬼,很多人竟立刻戒备了起来,显然他们认为在古墓里遇到鬼像遇到粽子一样是十分合理的事。吴邪还是不敢相信,他指着地上的石头说:“这里的石头有的地方是蓝色的,手电照上去闪闪发光,会不会是你的灯光照到了我们,在墙上映出了一个移动的人影,你看错了?”他用手电在墙上示范了一下,的确能制造一个移动的蓝色光影。
那人却摇手说:“小三爷,真的不是。”他在背包里翻了半天,终于翻出一根蜡烛,插在隧道墙角默默祝祷,另外好几人也学样。
他们正忙着点蜡,却听Lenny忽然说道:“看,他在那!”
吴邪急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但是依然什么也没看到。
Lenny虽然也看到了蓝影,但是性格使然,没显得有多惊慌,只是平淡地形容:“是一个男人,穿着一袭袍子,戴着帽子,留着长胡须。他看了我们一眼,就走进了那堵墙。”
吴邪正在惊讶他竟然看得这么仔细,一旁阿宁也沉声说:“我也看到了。”
Lenny和阿宁一般还是很靠谱的,吴邪心里不由也犯了嘀咕,便问他们道:“你觉得那是什么东西?”
Lenny仍旧轻描淡写地说道:“肯定不是人,多半是鬼魂。”阿宁默不作声,似乎不想妄下定论。吴邪有点惊讶,Lenny竟然也相信世界上有鬼。不过他见到过Lenny戴的十字架项坠,不由想起有人曾说相信上帝的就一定相信恶魔。
是人是鬼,一探便知,反正他们人多势众,鬼魂要是只有一个,料他也不敢兴风作浪。他们端起武器,慢慢向鬼魂出现的地方走去。没想到没走多远,潘子忽然说道:“小心脚下。”
隧道的地面本来是平整的,但是前方却出现了很多碎石,看上去好像是一个用碎石填满的、数十米长的大坑。吴邪默默站在坑边,耳畔的呢喃细语到这里仿佛更响了。Lenny好奇地用脚踢开碎石想看看下面埋了什么,吴邪一把拉住了他。Lenny意外地问:“怎么了?”吴邪面露愧色,虽然这里的一切和他完全没有关系,他还是不想让Lenny知道中国国土上曾发生过这么残忍的事。
“在这里!”有人突然大喊。吴邪一抬头,他眼前是否出现了蓝光一晃?仿佛一个单薄的透明身影,默默看了他们一眼就消失在黑暗里。那只是一瞬间的事,吴邪事后一直不敢确定他是不是看到了蓝影,还是只看到了一抹晃动的灯光。
剩下的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没有因为见到鬼魂而乱了阵脚,他们小心地绕过乱石坑,来到鬼魂消失的地方。不久,有人用手电照着墙大喊了起来。这里的石壁上有一个狭窄的缝隙,而缝隙中夹着一张干枯的脸,两只空洞的眼洞望着外边。这个缝隙很不起眼,要不是鬼魂在这里出现,他们根本不可能注意到。
这是一具完整的干尸,是他们进墓以来发现的第一具暴露在棺椁外的尸体。这个人活着的时候一定异常枯瘦,因为那个缝隙非常狭窄,吴邪要想挤进去完全没戏,连阿宁都进不去。现在他变成干尸了,身体两边都没留出多少余地,可见他生前有多消瘦。干尸的帽子和衣服已经腐朽不堪了,但是仍然可以看出一把卷曲的胡子,面貌不像东亚人。
通过尸体的姿势推断,他应该是自己挤进这个洞穴的。他的右手紧紧握着一样东西,似乎是一张皮卷,皮卷让他紧紧护在心口,似乎十分重要。
众人商量了一番,选了白瑀的手下作为代表,只听那人念念有词道:“这位先生,这张皮卷让您保护了那么久,显然对您十分重要,但是即然是您的鬼魂把我们引到这来的,说明您想让我们看看上面的内容。请您放心,我们看了以后还可以把它还给您。”说罢,他拿出一把长长的铁夹,伸到缝隙里轻轻夹住了皮卷,又小心地从干尸的手中把皮卷抽了出来。抽出皮卷的时候,干尸的身体向前倒了过来,露出背后一道深深的伤口。
皮卷和干尸在这个隧道里不知过了多少个年头,早就脆弱无比,但是那伙计技术过硬,皮卷从僵硬的手指间抽出来竟然完好无损。所有人都围成一圈,看着那人一点一点把皮卷展开。
吴邪本来担心皮卷上的内容如果是用木炭等物画上的,那估计早就变成无字天书了,所幸皮卷的内容是用烧热的金属烫进皮子里的,所以仍然很清晰。皮卷的最上方写着一行陌生的文字,经阿宁鉴定为古波斯文。他们面面相觑,队伍里连认识现代波斯文的都没有,更别提古波斯文了。不过在那短暂的一行字下面就全是图画了。这也合理:千百年前识文断字的先民毕竟不多。
随着皮卷渐渐展开,一副接一副图画出现在他们眼前。画风十分简练,人只用圆圈代表脑袋,细线代表四肢。第一幅画上,几个人带着牲口(多半是骆驼)走在遍布沙丘的沙漠中。其中有一个人个子只有别人的一半,似乎是个小孩。这些人遇到了另一组手持兵刃的人。
第二幅画:第一组人被拿武器的人押着,走入了地下。
第三幅画:第一组人,包括小孩在内,拿着镐头等物劳作,手持兵刃的人在旁边监视。在这幅画旁边,有很多不断重复的简单符号,让人想到罗马数字,如“XXVIII”。这些符号很可能也是数字,但是吴邪他们无法得知哪个符号代表哪个数。这些数字也许代表劳作人员的人数,也许代表他们被困的时间,总之看起来数量很大。
第四幅画:一个人(可能是作者自己)从人群里逃跑了,拿兵器的人没发现。
第五幅画比较令人费解,是两条斜着的竖线,中间连着一条横线,像一个向左倾斜的英文字母H。横线和右边的竖线上各有一个点。
第六幅画:一个人站在大坑边缘,坑的表面覆盖着碎石,而碎石下是无数的人,包括一个小孩。
看到这里众人心情都十分沉重。显然这个人逃离了古墓,可能是为了寻找出路,等他找到出路回来的时候,工程已经完成了,其他工人已经惨遭屠杀。画中那个殉葬坑上有几道污渍,似乎是作者沾血的手指在上面抚过。然而最终这个作者也被发现了,身负重伤后,藏在石缝里孤独地死去。
皮卷的下方是最后一幅画。这幅画是一个圆盘,圆盘的中间画着日月星辰,外侧刻着十二个刻度。圆盘的一侧又出现了很多无法辨识的数字,还有一只古怪的鸟,似乎是一只燃烧的凤凰。
吴邪指着那个H形的符号和最后那个圆盘,问他人有什么看法。白瑀对那个H形符号推测道:“我觉得这可能是一张抽象的地图。前一幅画表明这个人逃走了,所以这幅画理应表明他去哪了。横线和竖线上的两个点可能是两个参考点。”
阿宁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横线很可能代表这个隧道,横线上的点可能代表古墓。可是这样的话岂不是说明隧道的两头各有一个丁字路口,通往其它的隧道?这个地下隧道系统规模也太大了吧?”
白瑀同意这个观点:“有可能,那么这条竖线上的点大概就是这人找到出口的地方。”而为什么在地下这么深的地方会修建这么多隧道,他们还是参悟不透。
阿宁又说:“而这个圆盘,应该是一张日历,十二个刻度代表一年十二个月。旁边的数字应该代表某个日期,可惜我们看不懂。”一个重要的日期,燃烧的凤凰。吴邪他们一筹莫展,因为即使看得懂古波斯数字,也不知道他是从哪一年开始算的,反正肯定不会是公元一年。
吴邪还在研究那张地图,忽然他面前的人跳了起来,对着他们来的方向大喊:“谁?!”
吴邪忙回头,只见他们来的方向出现了一盏摇曳的灯光,一个人在光影后若隐若现。“别乱动!不然我开枪了!”那人举枪瞄准,警告说。
“别开枪,自己人。”那人似乎笑着说。
这个声音吴邪听着耳熟,忽然大惊,问道:“瞎子!你怎么一个人?小哥呢?”
第十六章
那人走近了些,果然脸上戴着一副墨镜。黑眼镜一笑,指了指身后:“还在上边。”
“那你怎么一个人下来了?”
黑眼镜耸了耸肩:“被哑巴赶回来了。”
吴邪一愣,焦急地问:“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眼镜找了个地方坐下,活动了一下肩膀和脊椎,才开始说起他的经历:“我们坐着那个凤凰形状的汽艇落到了莲花上,我从汽艇上跳到了地上。我发现我前后左右都是透明的莲花花瓣,每一片花瓣都有五米多高,像树木一样林立。我估摸着哑巴出来的方向,往那边跑了几步果然遇见了他,可是不知道中神通跑到了哪里。我跟哑巴开始在附近搜寻,可是走了半天,前后左右仍是相同的莲花花瓣。我们开始觉得蹊跷,持续往一个方向走了很久,本以为肯定能走到莲花边缘了,可是就是走不到。那个莲花看起来没有那么大,我们加快了脚步,可是还是没走到尽头。莲花的花瓣是水晶石砖搭建的,表面非常光滑,但是我们仍努力爬到花瓣的顶部,谁知道我们站在花瓣顶上往四下看,只见四面八方,像汪洋大海一样,都是无边无际的花瓣!”
吴邪他们听得目瞪口呆,看来那美丽的莲花竟是一个陷阱,里面一定有某种障眼法,让人走进去就找不到出路。
黑眼镜继续说道:“这时候,我们听见了中神通的声音,但是却看不见他的人。那人笑着说我们果然一步步走进了他的圈套。然后他问哑巴,说:‘张起灵,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是谁?’我看着哑巴,只见他用手指抚摸着莲花花瓣上刻的一些符号,好像根本没听见中神通的话。中神通自顾自得意地说:‘……现在终于可以告诉你了:我是真正的张家最后的传人!’”
吴邪大愕,几乎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中神通是张家最后的传人,那小哥是什么?
黑眼镜笑着说:“我听了这话都差点跌破眼镜,没想到哑巴竟然仍然面不改色,一脸事不关己,像个自闭症的小孩一样,自己玩自己的,中神通喊哑了嗓子他也不管。中神通继续说:‘你知道你们祖祖辈辈煞费苦心守护的那个秘密吗?我现在就告诉你,那个秘密连个P都不算,真正的秘密在我们脚下!’”
“秘密……在莲花下面?”吴邪不禁问。
黑眼镜点了点头:“中神通就是这么说的。”吴邪忍不住往莲花的方向看了看。
黑眼镜继续说道:“我料想问哑巴他也不告诉我,于是我就问中神通:什么秘密?别光你们俩打哑谜。中神通笑了:秘密就是——永生,永恒的权杖!”
永生?吴邪不禁想起,他曾遇到过另外几个张家兄弟,他们也提到过永生。别人都不由露出茫然的表情。
黑眼镜笑着说:“根据中神通的说法,早在秦汉年间张家势力就很壮大了。那时候张家出现了一名先知。这人夜观天象,发现沙漠中这个地点具有非凡意义,如果把祖坟移到这里,不仅张家会永远兴旺,而某些成员还会获得永生,永远把国家的命运操控在张家手中。但是当时张家其他人不想放弃他们在中原已有的地位,对他置之不理。这位先知心灰意冷以后,带着少数族人长途跋涉来到沙漠,在这里分割出自己的领域。他们不仅没受到张家主体的资助,反而遭到家族的追杀,牺牲是十分惨烈的。当他们好容易来到这里,却发现这个龙穴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强大,只要在特定的时候,通过特别的仪式在这里下葬,死者就会起死回生,并且获得超凡的能力,永远在世间称王称霸。”
这个概念有点玄,吴邪他们花了一点时间消化。
白瑀不禁问:“一般的阴宅最多能保佑子孙兴旺,你是说在这个古墓里,如果按照某种仪式下葬,死者本人竟能复活,而且还能获得某些特殊的能力?”
黑眼镜笑着说:“不是普通的能力,是永远统治世界的权柄。你想想,如果给你一个机会让你长生不老,而且永远做这个世界的统治者,你会不会不顾一切代价去追求?”
白瑀哑口无言。
Lenny却不买帐,听同伴简单翻译了以后反驳说:“修建这个陵墓的人不可能真的这么想吧,人死了就是死了,怎么可能复活?他们不会为这么可笑的理由付出这么多吧?”
吴邪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他,目光落在他项间的金十架上。他没说什么,但是暗想耶稣基督不就是在死后三日复活的吗?复活是宗教信仰里很常见的主题。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可是秦汉年间的老粽子,保存最好的情况下也就是像那具干尸那样,用这样的形象复活也太恐怖了吧,难道不会活过来就立刻想自杀吗?
黑眼镜对Lenny笑了笑,继续说道:“我又问中神通:那你把我们哄到这来干嘛?该不会只是为了向哑巴炫耀一下你们的成就,告诉他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好?中神通又笑了一声,但是他的笑声中似乎有些感慨。他说他作为真正张家最后的传人,一生的努力就是为了这一天,让我们好好等着。然后他的声音就消失了。我喊了几声,中神通也没回答。我感到有点失败,忍不住抱怨说没想到我们跳上火凤的时候没摔死,却困在这个莲花阵里边,中神通要是想杀我们,以静制动就可以了,过不了几天我们就得渴死饿死。刚才忙着跳上火凤,我只带了水壶,连干粮都没带,好几个小时没吃饭了,下面的时间可要难熬了……我正在抱怨,忽然抬头,却看见哑巴竟然闷声不响地在吃五香牛肉干!”黑眼镜说到这里,哀怨地看了一眼厚此薄彼的小三爷。
吴邪脸上一红,所幸黑暗里也看不出来,忙催促道:“你快说重点。”
黑眼镜假装委屈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哑巴还算有点人性,把牛肉干分了我一半。我们吃饱了以后,他就研究莲花花瓣上刻的那些符号。那似乎是一种文字,反正我是看不懂,但是对他来说却好像有意义。他看完以后,就靠在莲花花瓣上休息,好像一点也不着急。果然,又过了一阵,中神通又出来了,说什么张起灵,你准备好了吗?我看整个事件就是他和哑巴在较劲,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卷进来纯属命苦。他的短信上还威胁过花爷,现在看来那也是烟雾弹,把我捎上只是为了掩饰他的真实目的。被他搅黄的两次倒斗,本来计划中都带着哑巴的,谁知哑巴最近贪图安逸,最后都没去。可是这次中神通一出现,竟然同时出现了无数个,四面八方的莲花花瓣上,影影绰绰映出了数不清的中神通,分不出哪个是真身!我都有点紧张了,可是哑巴却仍不动声色,连站都懒得站起来,盘腿坐在地上,右手拄着他那把刀。中神通洋洋得意,说张起灵,我作为真正张家最后的传人,我一生的努力就是为了这一天,要你为你祖先的错误付出代价!没想到哑巴侧头想了想,忽然说了一句话:你不是张家人。”
吴邪他们都听愣了,黑眼镜说:“我也很惊讶,因为哑巴不是想表达一种愤怒或者鄙视的态度‘你丧尽天良,算不上张家人!’相反他只是很平静地指出一个事实。真可惜他没赶上秦朝,不然赵高牵着鹿上殿的时候,他肯定也会同样心平气和地说:这是鹿,不是马。我觉得不可思议,这个西域张家和中原张家分开了那么久,哑巴是怎么看出中神通没有张家血统的?而那中神通愣了一下以后,却好像触到了某根敏感神经,有些激动地说:笑话,我怎么可能不是张家人?你难道没发现这里是张家的陵墓?
“哑巴没和他争,似乎叹了口气,终于站了起来。只见他用古刀在左手上割开一道血口,然后猛然扬手把血洒在四周的莲花花瓣上!突然,所有的花瓣似乎颤动了一下,半空中好像划过一道雪亮的闪电,四面八方的幻影突然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中神通震惊地站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我一直没机会仔细看看中神通的本来面貌,这次一看,竟然出人意料的平庸。这人中等身材,皮肤粗糙,突眼泡,塌鼻梁,左手还打着夹板。中神通的话要是真的,那老天爷对他们西域张家也太不公平了。”
第十七章
“中神通似乎完全没想到哑巴的血竟然能破莲花的幻术,在原地呆若木鸡。哑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小模样别提有多可恨了,好像在无声地炫耀一种优越感。半晌,中神通才回过神来,强笑着说:没想到张家的血曾经这么强大,可惜我们这一族人数太少,千百年来,我们的血已经淡化了。而哑巴再一次平静地告诉他:你没有张家血统。他顿了顿又问:你是个孤儿吧?
“他这句话似乎比刀砍斧切对中神通的伤害还要大,一瞬间中神通的脸都扭曲了。而哑巴的表情却好像带着一点同情。过了半晌,中神通才勉强稳定住情绪,咬牙切齿地说:不,我是张家最后的传人,张家千百年来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
“他说完这句话,忽然转身就跑。哑巴飞快地追了上去。他们跑的方向正是莲花中心的房间,这个房间的形状像一个倒扣的碗,或者像一个圆形的大山包,中神通两三步蹬着墙壁爬上去了,爬到房间顶上,竟然一下跳进了屋里,原来那房顶有个圆形天窗。我们一直竟没发现房顶是敞开的,都怪那些透明的石料太误导人了。哑巴也跟着他跳上了房顶。那水晶墙壁很滑,我卯足了劲才凭惯性冲了上去,没想到我刚要往房间里跳,哑巴忽然冷冰冰地转过来,推了我一把,把我从房顶上推了下去!”
黑眼镜生气地说:“哑巴真不像话,我辛辛苦苦陪他走了这么远,见他跳上火凤我也豁出老命往上跳,他竟然不让我进那个房间!”他扭头问吴邪:“小三爷,你说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吴邪木然道:“小哥要是不让你进去,那一定是为了你好。”
黑眼镜和他对视片刻,忽然哧地笑了:“小三爷,你是不是什么时候都这么向着哑巴?”
吴邪连一个字都懒得回答,等着他继续说小哥的事。黑眼镜看着他心中暗笑,小三爷也快变成哑巴了,这可不好玩了。他又想起闷油瓶把他推下来时的表情。合作这么久,他也算了解闷油瓶的脾气了,闷油瓶当时的态度的确是警告他下面不是他擅长应付的情况,他下去将得不偿失。要不是他了解这一层,闷油瓶也挡不住他的。另外,闷油瓶的目光还含有更复杂的一层,似乎想说:去找吴邪!但是最终没好意思说。
黑眼镜笑着继续说道:“那个房间虽然是透明的,但是里面绕圈站着好几排人俑,这些人俑面向房间中心,把我的视线完全挡住了,我从外面只能看见一排一排人俑的后背。哑巴他们跳进人俑之间,我根本看不见他们在哪。我也知道这事情牵扯上张家的秘密我也帮不上忙,于是就开始往回走。哑巴洒了血以后,那莲花迷魂阵就失效了,我在莲花的边缘找到了一个装置,那基本上是一门炮,把一架绳梯打到半空的石桥上,我就是那么回来的,哑巴到时候也得那么回来。我发现你们不在,但是有些行李留在了栈道边缘,所以知道你们爬下来了。我下来肯定比你们快。”
黑眼镜说。吴邪暗想,怎么,炫耀你会轻功吗?要是小哥需要从石壁上爬下来,他可以把力道控制得很好,扶着崖壁像滑梯一样一路滑下来,一共不超过几分钟时间,而他们普通人只能一步一步往下爬。
照这么说,闷油瓶不久以前才进入莲花中心的透明房间。这个墓里每一步都是凶险异常,那个房间是古墓的核心,闷油瓶一定是不想让黑眼镜涉险才把他留在外面的,毕竟这是张家内部的事,而黑眼镜又没有宝血防身。但这样却让吴邪更担心了。
他们谈话的时候坐在地上休息,而这时,忽然有人在地上摸了两下奇怪地说:“哪来的水?谁的水洒了?”
沙漠里惜水如金,所有人连忙检查水壶,但是都没洒。可是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地上的确出现了很多水。清凉的水沿着隧道地面的缝隙流淌,甚至汇成了一条小溪,轻快地在隧道中心奔流,在碎石上撞击出小小的浪花。
所有人都痴呆般看着清水卷着尘埃,无忧无虑地流向隧道尽头。沙漠里突然出现河流,好像夜空中出现太阳,甚至比粽子、鬼魂更让人吃惊。至今为止,这个古墓已经给他们带来太多的惊讶,他们脑子几乎都无法接受新的刺激了。“这怎么可能?”有人喃喃问。
“这里一定有一条地下河道。”阿宁理智地断言:“塔克拉玛干地下自古以来就有好几条地下河。现在正是夏季,远方雪山的积雪融化,肯定造成地下水流暴涨,而我们正好赶上了。我们最好小心,不知道河道情况怎样,搞不好这里水位会骤然增高,我们最好还是离开隧道。”
吴邪一边连忙提着行李站起来,一边问道:“如果这个隧道通往地下河,地上怎么有这么多破碗、皮毡等东西?这些东西不早该被水冲走了吗?还有这具干尸,不像被水泡过。”
阿宁答道:“地下河经常会改道,可能是第一次经过这个隧道。”
第一次……吴邪考虑着这种巧合。忽然,中神通的身世,干尸皮卷上的日历,莲花下的秘密,燃烧的凤凰,种种图像重合在一起,他不由失声喊道:“小哥有危险!”
第十八章
闷油瓶紧跟着中神通跳进了莲花中心的房间。闷油瓶本想在到达房间之前制服他,但是透明的花瓣之间的空间十分狭窄难走,而中神通虽然断了一只手臂,但是他对地形非常熟悉,所以闷油瓶竟一直比他慢了半步。
他从天窗跳下来以后,步伐就不由慢了下来,因为他早已发现,这里的人俑身上都披着玉质的黑色盔甲,而玉甲里的尸体神态若生,似乎还在缓缓呼吸。这里竟然有这么多这种东西,连闷油瓶也暗暗咋舌,因而他拒绝让黑眼镜跟来。
中神通在房间远处的玉俑之间缓缓踱步,狞笑道:“张起灵,你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吧?如果你轻举妄动,破坏了盔甲,这些玉俑就会变成血尸。”
哪怕一个血尸苏醒都会成为棘手的问题,而这里玉俑如此密集,随便他一挥刀就会碰到好几个,这个房间无异于一个摆满了炸弹的雷区。闷油瓶抬头看了看上空,从里面可以直接看到岩洞的顶部,闪闪发光的岩石仿佛浩瀚星海。天窗不是很高,只要有个借力的地方他就可以跳出去,至少不至于困在这里。
中神通徘徊在成排的玉俑之间,幽幽道:“对你来说,他们可能是可怕、可憎的活尸,可是他们却是我唯一知道过的家人。在这里的都是历代最优秀的张家人,他们复活以后,将成为世界的统治者。”
他缓缓走到房间中央一个玉俑旁边,低声说:“这是我的养父。原来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可是他知道他活不到今天,便把一切交给了我。“中神通环视四周。千百个玉俑面对房间中心,仿佛无言地回望。“我小时候每晚都是在这里度过的,感觉他们的呼吸,感受他们对我的期望。”
“走到今天这一步并不容易,你知道吗?”中神通轻声说:“我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完成今天的事。为了这个目的,我小时候受过多么残酷的训练,你能想象吗?自从我记事以来,没得到过一天休息,每天练习武艺,练习缩骨,易容,战术,为的都是这一天。自从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没有一天不因为刻苦的锻炼浑身疼痛;从每天早晨醒来到晚上入睡,没有一时一刻敢忘记我活着的原因。也许你知道的,因为你是张起灵。”
闷油瓶默默穿行到房间中间。此时他已经明白了中神通的身世,略带悲悯地说:“你就此停手,我不杀你。”
“不杀我?”中神通怆然大笑。他和闷油瓶同站在房间中心。他们之间隔着一张巨大的石盘,石盘上刻着深深的沟痕,形成一个复杂的图案。“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中神通抚摸着石盘问道。闷油瓶默然。
“先知从两千年前就预测到,如果在特定的时间下葬,死者就会复活,并且获得永生。多少世纪以来我们用各种方法确定了这个预言的真实性。而这个特定的时间,就是今天。”中神通说:“为了保证只有张家人能利用这个龙穴,我们的祖辈在这里设下了这个机关,最后的葬礼,只有用张家人的血液打开这个机关才能开始,如果用不纯的血液就会引发意想不到的灾难。“他神情黯然地说:“然而我们这一族人丁稀少,不得不和外族通婚,到了我这一代,我的血液已经失效了。所以……”他的笑容忽然添了一分残忍:“要用你的血。”
闷油瓶没回答,微微侧头扫了一眼四周的玉俑。中神通诡笑道:“不错,他们只不过穿了寿衣,还都没有正式下葬。”他盯着闷油瓶笑道:“你在想,我们脚下是坚硬的石头,这么多人俑怎么下葬?”他笑道:“你很快就要知道了。先知的预言是很准确的。”
闷油瓶平静地问:“你为什么不停手?你知道你不是张家人。”
中神通狠狠地在石盘上捶了一下,低吼道:“我不是张家人?我不是张家人?!”他苦笑了几声,走到玉俑旁边,隔着黑色的透明盔甲,望着里面年轻、英俊的尸身轻笑道:“从小,我的世界里只有我养父和我。他说我父母双亡,我是张家最后的血脉。他说虽然我的血无效,但是我的使命是为家族取到最纯的血液,张起灵的血。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目标。为了俘获你,张起灵。”
他悲伤地笑道:“我必须变得比你强,在各个方面胜过你。的确,我也曾有过疑问。为什么我长得不像我的族人?为什么别的小孩说他们最早的记忆在五岁以前,而我最早的记忆则是八九岁?为什么我苦练直到骨裂,都无法自如运用黑金古刀?为什么,虽然养父去世时已重病缠身,但是面貌却仍像二十多岁,而我才三十出头,却已经明显感到体力不如十年前?但是我看透了这些疑问,因为养父不会骗我,因为家族是我的荣耀。直到我遇到了你。”
夜明珠的光芒中,中神通平庸的脸上露出悲伤的笑容:“我本来和你无仇无怨,只是家族的使命让我们成为宿敌。但是我却忍不住从心底痛恨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闷油瓶默然。中神通压抑着激动的声音说:“因为自从我有意识以来,就背负了这个责任!人生所有美好的东西对我都没有意义,无论有多少的痛苦,我都要默默承担!我不能信任任何人,也没权利享受朋友和爱人!养父说,因为张起灵的命运是孤独的,所以我必须做出同样的牺牲!可是凭什么你……”
中神通忽然好像哽住了,顿了一顿,然后嗓音略带沙哑地说:“凭什么有人看见你受伤就难过,看见你平安归来就兴高采烈,愿意和你并肩作战,把温暖的家和你分享?“他忽然失控地怒吼:“你的命运本来应该和我一样!你不应该拥有这么多!”
闷油瓶微微睁大了眼睛。却见中神通又低头看着养父的玉俑喃喃问道:“如果你在这件事上欺骗了我,那你还对我隐瞒了什么?难道我不是张家人?如果我不是张家人,我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正在这时,他们脚下的地面忽然轻微震动了一下。“开始了!”中神通突然露出欣喜的神色。
闷油瓶稳住身形。片刻,地面忽然又震了一下,紧接着,整个水晶房间的地面忽然开始缓缓下沉。
中神通伸开双臂,陶醉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墓室的变化对他来说是一场美妙的交响乐。他笑着说:“先知在两千年前就预料到了这一刻!你一定想象不到,在这个墓下方有一条隧道,隧道接通着地下河,先知的预言中河水会在今年改道,此时此刻,奔腾的河水启动了莲花下方的机关,让这个墓室沉入地底,让祖祖辈辈的张家人得到真正的安息!而我们不久就会苏醒,成为世界的主宰!”
闷油瓶皱了皱眉。随着地面的下沉,天窗离他越来越远。他决定尽早跳出天窗,中神通要是一心想和玉俑陪葬那他也管不了。
中神通看出他的企图,大喝道:“等等!还需要……你的血!”说着,他把手放在玉俑的盔甲上,随时准备着把甲片揭开。
血尸苏醒将给他造成不小的麻烦,闷油瓶一边迅速搜寻能让他垫脚的物品,一边说道:“不用这样,你现在收手,我不伤害你。”虽然中神通过去的行为令人发指,但是闷油瓶又不是执法人员,没有义务追究他的责任,再说毕竟是张家人的欺骗造成的他人格的扭曲。
“收手?”中神通冷笑道:“不,太迟了。即使我不是张家人,我也不会收手的,因为我恨你,你拥有太多我没有的东西!现在我将拥有一样你没有的东西:永生!”说着,他扯开了玉俑的盔甲。一张甲片剥开了以后,整个盔甲忽然都脱落了,里面容貌年轻的尸体忽然暴睁双眼,白皙的皮肤在空气中快速溃烂,原本放松的手指忽然抽搐形成了利爪。
这具玉俑不是中神通的养父吗?中神通的残忍程度让闷油瓶暗暗惊讶。同时,他心中暗道不妙,房间里没有方便借力的东西,他最好的选择是踩在玉俑的肩膀上跳出天窗,但是地面开始下沉以后,根据他的估算,天窗的高度恰巧在他能够着的范围以外,而如今这里又多了一具血尸。
血尸僵硬地抬起手臂,向前迈了一步。它的鼻翼煽动了一下,完全无视身后它的养子,直奔闷油瓶而来。随着他的每一步,他的关节变得越来越灵活。闷油瓶只得举刀相迎,可是房间里的空间实在太小,他又不敢惊动其它的玉俑,两招过后,他挥刀猛地把血尸推开,血尸后背撞在了石盘上。
闷油瓶本想借这个机会逃脱,谁想到中神通忽然又揭开了几具玉俑的盔甲,那几个玉俑迅速尸化,然后全都向闷油瓶扑来。中神通怆然笑道:“你说的果然不错,看来我的确没有张家的血统!血尸渴望的是你的血!”
闷油瓶也知道他的血会吸引血尸,在斗里他曾经故意放血引开血尸,保护队友,但是没想到这次却让中神通占了便宜。五具血尸把他团团围住,他四面八方似乎都是血红的皮肤和狰狞的面孔,这时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黑金古刀使开了,仿佛在原地卷起一阵旋风,刀法畅快淋漓,水泼不进。宝刀到处,地上逐渐堆积了不少血尸的断肢,但是血尸力大无穷,凶狠异常,闷油瓶一时也占不了上风,更无暇抽空脱身。
出神入化的刀法引来了中神通充满嫉妒的目光。中神通发现五具血尸居然只能和闷油瓶打个平手,又揭开了几只玉俑的甲片。
闷油瓶渐渐感到压力,沉声道:“他们尸化后就不能复活了。”言下之意是你一生的使命不就是完成仪式,让他们复活吗?他们都尸化了你岂不是白活了一辈子?
中神通笑道:“不错,他们是不会复活了,但是我会。”显然他对摧毁玉俑已然毫无顾忌。
十只血尸把闷油瓶团团包围。闷油瓶奋力抵抗,偶然看准一个机会跳上一个血尸的肩头,双膝夹住它的头用力一拧,血尸就突然瘫软在地。可是与此同时,另外一只血尸在挣扎中碰倒了两具玉俑,玉俑的盔甲开裂,尸体渐渐开始尸化。
中神通躲在一旁,脸色虽然露出看热闹的表情,但是这场混战也让他暗暗心惊。他真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和这么多血尸抗衡,如果换成他自己上阵恐怕早已被撕成碎片。所以他也不敢贸然破坏更多的人俑,因为虽然血尸被闷油瓶的血吸引,但是数量太多了他自己也免不了成为目标。相反,他有点担心血尸的数量已经太多了,有的血尸在混战外围,够不着闷油瓶,它们疯狂的动作很容易破坏更多的人俑。
闷油瓶左冲右突,却无法冲出重围。这时水晶房间的地面已经下沉了两米,跳出天窗显得更加无望。他开始设想这场血战的结局。
战局瞬息万变,他可能能找到机会抽空先干掉中神通,消灭这个可变因素。但是现在中神通已经远远不是最大的威胁。每一只血尸都可能无意中激活很多血尸,数量一旦到了临界点就会成指数增长,直到所有的人俑全都尸变。地面下沉了这么多,直接跳上天窗已经不可能了。由于这个房间的切面是半圆形,所有的墙壁都是向内侧倾斜的,基本无法攀登。至少在血尸的攻击下,他是不可能有机会逃脱的。
那他还有什么选择?唯一的活路,似乎是干掉所有的血尸。等到他成为最后的幸存者,这个水晶石室估计已经沉到了地底,但是只要他不被埋住,就可以在光滑的墙壁上凿出豁口,一点一点爬上来。前提是他要杀死一千只血尸。
这可能吗?闷油瓶知道即使在张家,也没有任何一代张起灵做到过这样的事。他能做到吗?
如果他失败呢?闷油瓶对死亡是很坦然的,那是每个人都必须面对的归宿。尤其作为张家族长,他的身份注定了他必须面对超常的考验,历代很少有张起灵能寿终正寝。可是现在不同了,现在他有了吴邪。
他想到跳上火凤前和吴邪分别的一幕。“快点回来。”吴邪看着他离去,如果他不回来,根据他对吴邪的了解,这不属于吴邪能接受的范围。
也许他应该早些给吴邪做些心理准备,让他知道他也有可能死。吴邪一生,除了上了年纪的祖父以外,还没有过失去亲人的经历。在他们认为潘子被俘的那短暂几小时,吴邪一蹶不振的样子,让闷油瓶不由把“对失去亲人接受能力差“这一条信息加入了他对吴邪的认知里。当吴邪看到手棺时的震撼,更让闷油瓶深信吴邪根本没考虑过失去他的可能。
再多的智谋也无法帮助吴邪消化永别的概念。相反,他知道吴邪个性非常执着。如果他不回来,吴邪更有可能会像个傻子一样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在原地等,直到渴死饿死。如果他走运,可能潘子他们能把他制服,强行拖回去,不过这是不太可能的,吴邪比他们聪明,他们应该捉不到他。
事实很明显,他的死亡多半意味着吴邪也会死。这不是他自恋地认为吴邪没有他就活不下去,这是他根据已知情况做出的判断。他没有别的选择,必须活下去。
水晶石室里已经有三分之一的人俑变成了血尸,密密麻麻像一窝蚂蚁一样,踩在同类的身上不停向闷油瓶的方向涌过来。闷油瓶内心已经不再挣扎,他的刀法比任何时候都要沉稳,小心地保护着身体要害,不用任何险招。我不能死,我必须活着见到吴邪。虽然现在每分钟血尸的数量都在增多,但是等到所有玉俑都尸化了,我会一只一只干掉你们,一个也不剩。
这种强度的混战持续已久,但是闷油瓶不允许自己感到疲乏。无论发生什么事,他必须坚持到最后。他甚至有一丁点好奇这样打下去会发生什么事。据说他们张家遗传一种失魂症,在精神受到极大刺激的时候就有可能发生。当他体力透支、油尽灯枯的时候,他会不会也失去记忆?忘记自己的身世,忘记吴邪是谁?
听说失魂症的患者浑浑噩噩,起初一段时间像个初生婴儿一样无助。但闷油瓶并不担心。他知道即使他忘了自己应该走出这个古墓,只要他活着,吴邪就会来找他。即使他暂时忘了一切,他知道他也很快会从记忆中找到吴邪。
第十九章
吴邪大喊了一声“小哥有危险”,就快步向莲花的方向跑去。阿宁说的果然不假,隧道里水位以惊人的速度增高,起初只有隧道中心有一条细流,但当他们跑出隧道,冷水已经没过脚腕了。他们来沙漠倒斗,实在没做过趟水过河的思想准备。沙漠地表热得好像火焰山,但是地下水却冰凉刺骨,他们一走出隧道,来到漏斗形的山洞底部,就立刻爬到高处干燥的地方。
他们早已观察到,山洞中心有一座擎天柱一般的圆柱体石楼,水晶莲花建造在石楼顶部。石楼的底座建造了很多扇叶形的结构,呈辐射状向四面八方伸开。吴邪指着那底座焦急地说:“我起初以为这些扇叶一样的结构是为了加固石楼的底座,但是现在却发现,那是一座水车!”
众人此时也看了出来,贯穿山洞底部的两条隧道把河水引到张开的叶板上,只要水量足够,就可以推动叶板。只不过水车转动的结果他们还看不出来,机关大概在石楼内部。
吴邪心里着急,说话的速度都变快了:“中神通说,需要在一个特定的时间以特殊形式下葬他们才能得到预言中的永生。那具干尸手中的皮卷上画了一个大大的H,的确是抽象的地图不假,H中间的横线就是这条穿越山洞底部的隧道,而两边的两条竖线则是两条古河道,隧道把河水从河道A引到河道B。这才是这条隧道存在的目的。这说明今天才是预言中下葬的日期!”
众人看着他愣了一阵,片刻白瑀问道:“今天才是下葬的日期?可是我们不是已经在墓里面了吗?还要下葬到哪去?”
吴邪否决道:“不是这样的,中神通说,他们守护的秘密在莲花下面!他们一定要利用地下河把人埋葬到莲花下面!你们也看到了,外面的墓室里虽然有很多级别不同的棺椁,但是最高级的好像也只是高等干部,历代的族长和顶尖的领导人员都不在其中。这些人在哪里?“吴邪手指着上空的莲花:“会不会是莲花里的那些人俑?”
吴邪的话也有道理,要是整个墓里埋葬的几万人都活过来统治世界的话估计会非常混乱,且不说对那些只剩下一只手的人来说太不公平了。永生和权柄多半只是少数统治阶层的利益。吴邪又说:“而且中神通把小哥引到这究竟是为什么?他没说,但是却无意泄露了:他没有张家人的血。”然后,他勉强说出了自己都不愿相信的话:“或许,他把小哥骗来,是为了小哥的……血?”
说到这里吴邪忽然意识到,是自己的存在才害得小哥落入今日的险境。中神通需要把闷油瓶骗到聚仙谷,问题是闷油瓶无欲无求,实在很难引他上钩,就算告诉他这里有座金山银山,闷油瓶也不会动心。于是他先试图破坏闷油瓶的倒斗行动,希望能引起他的愤怒,没想到闷油瓶完全没放在心上。
所以中神通便用吴邪作为威胁。当他利用一系列的凶杀案证明他可以伤害到吴邪的时候,闷油瓶才不得不接受他的挑战。如果不是为了除掉中神通以绝后患,小哥根本不需要冒生命危险跳上火凤。吴邪本来不想拖小哥后腿的,可是最终还是成为了小哥的软肋。
吴邪想到这里,石楼底座的叶板突然颤动了一下,似乎略微转动了一两度。河水已经增高到一尺多深了。吴邪大急,抬头看着莲花的方向,可是他们位置太低,从这个角度根本看不见。吴邪焦虑地说:“中神通知道他打不过小哥!莲花里一定有什么厉害的机关,一定不止人俑那么简单!我们必须回去!”
说到这里,他却又看了看石楼底座。莲花里要是有机关,多半是通过石楼底部的水车启动的,那么光爬回去也没用,至少要留一部分人在底下解除机关。他忽然把目光转向黑眼镜。黑眼镜惊讶道:“不是吧,我刚下来,你就想叫我爬回去?”
阿宁忽然说道:“不用了,我上去,肯定不比你慢。”她说着拿出一台对讲机丢给吴邪,另一台别在自己腰间。吴邪感激地看着她。闷油瓶救了阿宁好几个手下,阿宁心里欠着他的人情。然而黑眼镜这人有时候不着调,吴邪和他沟通经常有困难,而以下的行动显然是需要崖壁上下的人的密切配合,所以阿宁决定亲自出马。
阿宁雷厉风行,一秒钟都没耽误,也没带任何多余装备,顺着岩壁开始向上攀爬。要不是担心小哥的安危,吴邪真忍不住要赞美她的身姿,虽然她身材比较娇小,每一步走不出吴邪那么长距离,但是占了体态轻盈的优势,用着舞蹈一般的姿势在岩壁上越爬越高。
这时水势已经涨到两尺多高,石楼底部的叶板终于开始缓缓转动。潘子犹豫着问:“我们要不要让它停下来?”
吴邪心急如焚,但是看不见莲花里面的状况,担心贸然停下水车,反而可能造成意想不到的副作用,对小哥不利。他拿起对讲机,问阿宁道:“你能看见了吗?莲花里到底怎么样?”
阿宁此时才爬完三分之二,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再往上爬是最陡峭的一段,但是她已经接近了莲花的高度,能看到莲花的一部分了。她找个地方稳住了身体,用别扭的姿势回头往洞穴中央的莲花上看去,不由惊奇地说:“咦?中间那个站满了人俑的房间好像消失了!我看不见他们了!”
吴邪本来已经捏了把汗,做了最坏的准备,但是还是没想到他们竟会消失。消失是什么意思?中神通带着祖宗到异度空间长生去了?阿宁忽然又说:“你等等,我再看看。”说着她又往上爬了一段,勉强回身,立时回复道:“看见了,中间那个房间正在慢慢陷入地下!里面一片混乱,好像很多人在打架!哪来的那么多人?”
吴邪一怔,忽然纵深跳进了已经齐腰深的冰水里,对其他人大喊道:“都下来帮我推!”
难道这个机关这么简单?水车转动,使莲花中间的房间慢慢下降,一直降到地底。可是就算这样,也不证明这个机关反着也管用--即使他们让水车往反方向转动,也未必能让水晶房间再升起来。
吴邪带头跳进水里,霎时间他只觉得浸在冰水里的半个身体如刀扎一样疼,但是他尽量不去想。他身后扑通几声,潘子金刚等人也跳了下来,然后骂声一片,估计他们心里埋怨小三爷怎么也不提醒一声,这水这么他媽冷。
吴邪全力扑在一张叶板上,身体倾斜成45度,努力把叶板向反方向推动。但是这比他想象的难得多,首先水的浮力把他身体往上托,让他脚下使不上劲,其次地上很滑,而且冰水很快就使他浑身发抖。即使他用肩膀顶着叶板,把体重完全靠上去,都丝毫改变不了叶板的移动方向,反而被叶板推着在水里滑动。
然而没多久,队友就出现在他身边。人们咬着牙一个接一个地跳进水里,虽然被冻得大呼小叫,但是仍然快步赶到石楼底座。吴邪感动地看着他们。其实他起初有点害怕,如果他指挥不动这些人怎么办?但是水再冷,上到泰山般的金刚,下到身材苗条的姑娘,所有人没有一个皱过眉头,用行动证明与吴邪同德同心。
白瑀以身作则,跳进冰水后竟然一声不吭,趟着水快速来到吴邪身边,双掌按在吴邪双手旁,对他点了点头。Lenny甚至潜在水底游了几下,钻出水面后大呼痛快。黑眼镜则不慌不忙,先脱鞋子,再脱袜子,然后脱上衣,直到只剩底裤的时候才跳入水中。
“推啊!”白瑀对手下人大喝,这里剩下的大多是他的人。“推!”他手下的汉子齐声大呼。冰水已经升到了他们胸口,然而众人的力量仅仅减慢了叶板转动的速度,并没有让水车停止。“推!”白瑀再次喊道。而这次回应他的却是人们一片杂乱的吼声,是人们挑战耐受力的极限时歇斯底里的狂叫。然而当最后一人的双手推上叶板的时候,扇叶的转动忽然停止了。
有戏。白瑀大喊:“我数到三,一起用力!一!二!三!”十几人同时发出喊声。有人在冰水里滑倒了又立刻站起来。Lenny一边用脊背顶着扇叶一边大喊“F-U-U-U-CK!”狂野的喊声中吴邪无意看到了白瑀的脸,发现几乎不认识了,他的嘴唇都冻青了,估计吴邪自己也是这样。
“再来一次,一!二!三!推!”白瑀喊着口号。吴邪也不禁从内心深处发出一声嘶吼。嘈杂的喊声中,叶板忽然逆着水流,向前移动了半分!
“坚持住!我数到三!一!……”白瑀坚定的喊声中,扇叶一寸一寸地向前移动。对讲机中传来阿宁的声音:“吴邪,这个方法有效,那个房间缓缓升起来了!”
吴邪心头燃起了希望。但是水位越来越高,他们推动叶板越来越困难,而且体能方面也不知道还能在冰水里浸泡多久而不晕厥。
“还有多远?”吴邪艰难地问。
阿宁冷静地答道:“别担心,快了,一旦我给你信号,就立刻放手!”
第二十章
酣战中,闷油瓶心境一片空明。此时他脚下已经堆满了血尸的断肢,还有几颗血尸的头像足球一样滚来滚去,十分碍事。他身上也受了几处轻伤,但是对他来说不算什么。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血尸才消灭了百分之一。黑金古刀仿佛一条低啸的黑龙,带着风声对血尸进行扫荡。可惜血尸没有思维,不然面对毁灭一切的煞神不可能不畏缩颤抖。
闷油瓶本来无暇顾及四周,但是偶然抬头,忽然发现天窗竟好像近了一点。不错,虽然速度非常缓慢,但是水晶石室正在逐渐升高。不知哪里传来中神通绝望的喊声:“这不可能!这不可能!除非江水倒流!”
闷油瓶瞬间明白了。血尸群中无人看到他的笑容。他知道有个人一直惦念着他,虽然不可能每一步都跟上他的步伐,但是会想尽一切方法保护他。
黑金古刀如燃烧的陨石般划出光影,三只血尸立时被腰斩。古刀从身后的血尸胸膛拔出,反过来又插入前方血尸的咽喉,凌厉风声如狂放的战歌。你不明白吧!我不会死。我的保护神一直看护着我。
闷油瓶忽然想起了把黑眼镜赶走的时候,那一刻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似乎想对黑眼镜说:“去找吴邪!告诉他这里的情况。”但是他以前从来没有依赖过别人的帮助,所以虽然隐约产生了这种感觉,却找不到表达的方式。现在他才明白,他潜意识里已经预料到吴邪会起到关键作用。
血尸从四面八方冲过来,为了接近闷油瓶,后面的便爬到前面的身上。三只腰斩的血尸倒下的时候创造了一个豁口,闷油瓶趁机跳到一只血尸肩上。又有其它的血尸践踏着同类向他靠拢,闷油瓶又跳到最高的血尸身上。
血尸为了跟上他的高度自动形成了一座人塔,好几层扭动的血尸叠在一起,数不清的血红手臂疯狂地向他的方向抓挠。因为血尸之间缺乏合作,这座塔有的部分经常坍塌,但是很快又被其它血尸补上。闷油瓶像演杂技一样一直保持自己站在最高的血尸头上。抬头看时,天窗已经近在咫尺。
闷油瓶插好宝刀,纵身一跃,双手毫不费力地够到了天窗边缘。他翻身跳到房顶,终于脱离了这个地狱般的墓室。下方,中神通狂喊道:“你不能走!”他也学着闷油瓶的样子想踩着血尸的头追上来。他却没想到闷油瓶手中扣着两支钢镖,正是中神通用来打吴邪的那两支。
流星般的双镖准确无误地打入中神通胸膛。中神通露出无法相信的表情,低头看了看胸前露出的钢镖的柄,无力地向后倒去。成千只血尸向他伸出利爪,瞬间他就被尸海吞没了。随后石室再度开始下降,带着所有的罪恶一直沉入了地底。
吴邪在冰水中推动着叶板,所有人体力都达到了强弩之末。对讲机中,阿宁冷静地说道:“坚持住,快到了,准备好,听我的口令——放手!快放手!”
阿宁一声令下,所有人同时撒手,跳到了水车外面。这时强大的水流完全能把人冲走,所有人都急着逃到岸上。而吴邪却没走多远,在水中趔趄了几步,站稳了身体焦急地对着对讲机问:“怎么样了?”阿宁的声音带着笑:“别担心,他出来了,一切安好。”
吴邪呆呆举着对讲机,几秒钟后,才意识到他还站在刺骨的冰水里,双腿几乎失去知觉了。他急忙向岸边游去,这时候崖壁的斜面上正在发生集体裸奔--刚才没来得及脱光衣服的人,此时都忙不迭地拧着衣服上的水,活动四肢帮助血液流通。
吴邪自己浑身滴着冷水,看着这些人哆嗦着活动身体。吴邪自己的手指甲都冻的青紫,骨节疼痛,这些人想必也是一样,更何况还有人年纪比他大,体格显得比他单薄不少。“谢谢你们。“吴邪低着头说。那些人只是对他笑了笑,好像他们所做的不算什么。
吴邪也匆匆拧干自己的衣服,看着好容易才有机会放松的队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们没时间休息。中神通的送葬仪式没有按照计划完成,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副作用,说不定整个地宫都会自动销毁,我们必须尽快回到地面。”
众人闻言愣了一阵,忍不住抱怨了几声,但也知道吴邪的话有道理,连忙背起行李开始沿着崖壁向上爬行。从很多方面上来说向上攀援比向下容易,首先落脚点看得更清楚,其次他们已经走过了一次,对路线心里有数。
吴邪心情迫不及待,好像不亲眼看见小哥就无法相信他确实安全,很快就把其他人落在了身后。潘子怕他出危险努力跟着他的进度,可是居然也被落下了。当吴邪快要爬到栈道上的时候,忽然一只手从上方伸到他面前。吴邪一抬头,迎上了闷油瓶温柔的目光。
“小哥!”吴邪激动地喊道。闷油瓶拉住他的手,轻轻一提,像提拎小孩一样轻易地把他提上了栈道。“小哥,你没事吗?”吴邪有些紧张地看着闷油瓶身上的血污。闷油瓶温和地点了点头,扶着吴邪肩膀上下打量了一番,亲自鉴定他不在的时候吴邪没有受伤。
阿宁微笑着走了过来,吴邪见到她开心地说:“阿宁,谢谢你。”阿宁笑着摇了摇头。吴邪察觉到她的笑容有些僵硬,不由有些奇怪。阿宁偷偷对吴邪使了个颜色,把头向闷油瓶偏了一下,然后带着僵硬的笑容走开了。吴邪明白了,他们一起等待吴邪他们上来的时候,阿宁一定一直忍受着尴尬的沉默,她的表情好像在说:“真不知道你怎么受得了这个家伙。”
其他人很快也爬上了栈道。他们按原路回去,走到石门的时候格外小心。可是这次闷油瓶打开石门之后,那些石兽雕像却都纹丝不动,可能下葬的时机过了以后,控制它们的机制也失效了。
他们回到最外层的墓道,却意外遇到了几名退场的伤员。原来那几位“伤员”一直没闲着,从下午到晚上不停地搬运明器,一直过了午夜都没停歇。
余人对剩下的明器做了最后一次扫荡,再多拿估计骆驼也驼不走了。吴邪看他们疯了一样地装明器不由好笑。这些身外之物,都被原来的主人带进了棺材里,却连这样都没留住,都便宜了盗墓贼。吴邪觉得人一生拥有过的金钱远远不如拥有过的经历重要,和小哥在墓道里吃馕,比锦衣玉食好得多。
其实他这么清高的主要原因是即使他拿了明器,自己也没途径出手,三叔帮他卖,卖了以后钱也不给他,吴邪对此一直非常郁闷。忽然他心生一计,匆匆装了两大包明器,把那柄古剑也背上,对闷油瓶笑着说:“小哥,我们对三叔说这些明器是你拿的,三叔不会好意思扣你的钱的。”
他们快速装完明器,就开始赶往墓穴门口。重新走上旋转的玉梯,最值得庆贺的是全队人没有严重伤亡。他们担心中神通的送葬仪式没有按计划完成,整个地宫的结构可能都会改变,说不定会造成大幅度坍塌,装载好行李之后,便急忙赶着骆驼远离墓口。
他们向回家的方向赶出了几公里,天都快亮了,才精疲力尽地停下来做短暂的休息。吴邪知道有小哥和潘子在即使他不睡觉他们也不会让他守夜的,脑袋一沾枕头便睡着了。但是他也知道这种条件下他睡不久,仅仅稍微眯了一会就醒了过来。
天刚蒙蒙亮,正是行路的好时机。所有人在短暂的休息后便开始做回程的准备。吴邪左顾右盼,却没看到闷油瓶,他忙爬到一个沙丘上,这才看到闷油瓶独自坐在远处的背影。
东方的第一缕晨曦下,闷油瓶木雕泥塑般的身形仿佛融进了天地间,如同荒凉的沙漠一样恒久不变。小哥这种状态的时候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深奥莫测的事,吴邪心里嘀咕。也许小哥需要思考张家在西域的这个重大发现,是不是不应该打扰他啊。吴邪心里纠结,却好像管不住自己双脚一样身不由己地向他走去。
闷油瓶听到身后走走停停,谨慎的脚步声,知道是吴邪来了。其实他也没有别的心事,只是在想中神通的话。
“养父说过,我没权利享受朋友和爱人!”
“你的命运本来应该和我一样,你凭什么拥有这么多?”
的确,在遇到吴邪以前,他从未奢想过有人会愿意分担他的命运,也不认为拥有伴侣是明智的。遇到吴邪后,他起初只想多有一些共处的时间,多拥有一个微笑,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满足了。没想到吴邪竟然愿意接近他。现在的生活和他以前设想的人生是完全不一样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竟可能这么幸运?
吴邪快接近闷油瓶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嘿,吴,等等!”吴邪转身见到Lenny费力地踩着沙子追了过来。Lenny赶到他近前说道:“有件事我一直没机会问你:你有对象吗?”
看到吴邪震惊的表情,Lenny忙解释道:“我队里一个女孩叫我帮她打听的!她看到我们总聊天,以为我们很熟。”然后等着吴邪回答。
阿宁队里有好几个姑娘,虽然虚荣心促使吴邪很想知道是谁对他垂青,但是还是厚道地没有多问,反而指着闷油瓶的背影说:“That’s my boyfriend.”
Lenny露出略感意外的表情,但是也没什么太大反应,说道:“哦,是这样啊,那我告诉她她想错了。”说罢他就走了。
吴邪忽然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换做几年前,他打死也不可能相信“那是我男朋友”这句话会从他口中说出来,然而Lenny问到时他立刻就脱口而出,而且还是用英文,没有一点拖泥带水!这么近的距离小哥肯定听到了!他刚才似乎还看见闷油瓶耳朵动了一下。
吴邪把其它的顾虑全抛在脑后,三步两步跑到闷油瓶身边,扑倒在他身边的沙子上,求抚摸。果然,闷油瓶先开始抚摸他的头发,然后又把手伸进他衣襟下抚摸他后背。吴邪享受地翻了个身,让小哥摸肚子。他躺在地上,能看见闷油瓶微微上扬的嘴角,吴邪知道,他要得到奖励了。
———— 正文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