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言灵
01
“你带着这个东西,来到青铜门前,门就会打开。十年之后,如果你还记得我,你可以带着这个东西,打开那道青铜门。你可能还会在里面看到我。”
这是闷油瓶进青铜门前说的话,或许当时闷油瓶一口气说了一年份的话,让我有些发懵,当时我竟然一点反驳的意思也没有。
回到杭州西泠印社,整理了那个困扰了我两年的大谜题后,我便开始仔细考虑闷油瓶这件事,最终我做出了一个十分伟大的决定。
他娘的,小爷听他的才有鬼!打着“一切都完结了”的幌子,继续和小爷玩悲情?门儿都没有!小爷一定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把挨千刀的闷油瓶从青铜门里换出来。
闷油瓶留在了青铜门里对我来说或许是个机会,以前的闷油瓶是个顶级失踪高手,现在至少确认了他的位置,那么接下来的事可就由不得他说了算了,至少对我来说,真不忍心让他在那鸡不生蛋的地方守上十年,而且看他的意思,说不准还可能要守一辈子。
十年,对闷油瓶来说无比短暂,但是我耗不起,他的局我进不去,但是我的局,他也没权利干预,帮他,是我自己的选择。虽说那闷油瓶子性格恶劣,十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还动不动就用狠话堵我,但是总不能真的让他自暴自弃地待在那鬼地方一辈子。
当我扛着大包小包风尘仆仆地赶回杭州的小铺子时,王盟拿着啃的饼也“啪嗒”一下掉到了地上。
“老……老板?”王盟冲过来,上下打量着我:“你真的没死啊。”
“你小子……你……”我指着他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话,“唉,算了,我走这些天,二叔还有三叔铺子那边怎么样了?”我问。
王盟想了想,回答:“三爷那边的生意倒是什么问题,不过二爷……”
听着他话里的弦外之音,我一惊,难道二叔以为我又去下斗所以对此表示痛心疾首了?
“老板你走的时候二爷来了一趟,我再三和他保证过您只是普通的出门,他这才回去,只是不知道信了没有。”王盟可能是见到我脸色有些变化,忙又补充说。
这是毫无疑问的,二叔不是这么好说服的人,王盟向来和我一条船,我怎么想都觉得二叔不会信他的一面之辞。
“老板?”王盟试探地叫了我一声。
“嗯?”
“这次你不会再走了吧。”
我白了他一眼:“说不好,不过以后应该没什么机会下地了。”
王盟叹了口气,但是那样子却完全和沧桑沾不上边,我不禁有些觉得好笑。
“老板,你真不该再折腾了,你看你都快三十的人了……”
“你看你都快成我妈了……”
“……”
然而就在这该死的时候,我却不禁想起了胖子,我们铁三角里小哥不由自主地悲剧了,我自作自受地跟着悲剧了,我总有种上天不好意思让胖子一个人幸福的感觉,所以他现在守在了巴乃,不是守着秘密,也不是守着铺子,而是守着一段回忆。
我那个伟大而不切实际的计划,还是别叫上他了。
“老板……我发现你这几年一直都心事重重的,你的大脑这么运转迟早会报废的。”
“也是,那就先歇一段时间吧,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东西追着赶着我了……”
我坐在铺子里,彷佛时间回到了两年前,我还是那个没下过斗的古董铺小老板,有个叫王盟的夥计,干着收入微薄的小生意。
只不过,桌子上多了一台手提电脑,我一边看着铺子一边在翻着网页,乍看上去特像一宅男。
西王母国。我一遍遍地搜索着这个资讯。
当然不是随意而为,现在我的目的不是解谜,而是想办法解除那个困住闷油瓶的东西。这次大冒险闷油瓶一直和我们在一起,他看似所有谜题的核心,而他的终点却完全偏离了我的预想。直白点说,关于他的事,还是一点也没有解开。
或许他是一个真正的核心,那个核心是一个巨大的秘密,而之前那个让我奋斗了两年的谜题可能只是其中的小分支罢了。
我仔细地整理了一下思绪,终于发现了一个有些奇怪的问题。吴邪的故事中,大多数的谜在于古人设下的圈套,虽说波诡云谲,危险重重,但是总是有常理可循;而张起灵的故事,从一开始就像一个人类补课踏足的领域,无论是张家楼的密洛陀,还是西王母国的陨玉,都是充斥着科学无法解释的魔幻色彩。
古欧洲人为了使人敬仰神灵,而将神殿修筑得高大宏伟,使人在踏足其间时,不由地生出顶礼膜拜的冲动。这些事物也一样,甚至比那些人为修筑的神殿更可怕,毕竟那不只是心理上的压迫。
想到这一点后,我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无力感。
我真的能做到吗?连那个张起灵都束手无策的局,我真的能解开吗?
如果操纵这一切的真是人类无法反抗的力量,那么仅仅只是从它的掌控下偷一个人出来,我还是做得到的吧。
02
我回来了第三天,二叔破天荒地来到了铺子里。
二叔坐在我面前,没看我,也没说话,整个一闷油瓶第二。暴风雨前的平静越发让人头皮发麻,我在斗里锻炼出的神经此刻似乎丝毫也派不上用场。
“二叔,您这是?”我讪讪地问了句。
二叔的目光终于开始对我聚焦,还特深沉地叹了口气,说:“小邪,都结束了。”
“嗯。”
二叔似乎在考虑着措辞,又沉默了一会,道:“你没发现,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吗?”
心里一空,二叔的话让我没由来的紧张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你觉得你现在轻松么?”
轻松,有什么不轻松的。像二叔说得那样,一切都结束了,虽然还有个闷油瓶的问题,但是还不至于像以前一样头大。可是话到了嘴边,我却说不出来了,只能继续沉默。
我还记得我被那个神秘人(可能是三叔也可能是解连环)的信引到鬼蜮之前,整个人被疯狂以及愤怒充斥的时候。那个夜晚我感受到了人生中第一次的绝望,冷静的思考在那时完全报废,我只能用最极端的方式来威胁身边的亲人。
难道说,和那个时候相比我现在反而不轻松了吗?
二叔点了一根烟,小小的古董店中立刻飘荡起呛人的烟味。“我看你现在完全因为那张家小哥而魔障了,连自己都看不清了。王盟都和我说你最近不对劲,好像整个人完全变了,你自己就一点也察觉不到吗?”
“是吗?我已经不下斗了啊。”我挠了挠头发,回答。
“不,你现在比倒斗那阵子还让人担心。”二叔肯定地说。
这……这真的是二叔吗?真是那个让人看了就心虚的黑面神二叔吗?这反差也太可怕了点!
二叔还在继续自毁形象颠覆我的价值观:“小邪,你以前总是嘻嘻哈哈的,现在好几天也见不到你笑一次……唉,你自己想想,我只能和你说,你也为你爸妈想想。”
“二叔,我真的很想从这件事中抽身。”我认真地看着他:“但是曾经发生的那些事,遇到的那些人,我不能当他们不存在。”
“还有那个闷油瓶子,他救了我很多次,我不想永远当他的累赘。”我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二叔:“我可是老吴家这一代的独苗,我不能给吴家的男人丢脸不是?”
“唉……我知道我肯定拗不过你,你也知道你是我们吴家的独苗,那就好好珍惜你自己的命,你现在干的事儿,就是玩命。”
“放心吧二叔,我还不想死。”我尽可能阳光地笑出来,我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不只是闷油瓶,还有我的家人。
霍秀秀那丫头说他在调查霍玲的事的时候,像在从后往前看一本书。而我调查闷油瓶这件事的时候,耶稣叔叔似乎更爱开玩笑了,直接把页码完全打乱掉。还好闷油瓶给了我最后一页,那就慢慢向前找吧。
我想了想,拿出了闷油瓶给的那个鬼玺。
就在这时候,手机响了,来电显示让我有些意外,居然是胖子。
我按下接听键,还没等喊出喂,胖子的大嗓门子已经在那边喊了起来:“我说天真无邪小同志,你的**战友正在人生的低谷,这都过了多少个月了,你也没打个电话来安慰几句?”
“看来你丫恢复的不错啊,说说看,返璞归真的感觉怎么样。”好久没和胖子抬杠,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小吴,先别说我,你是怎么回事啊,前段时间你二叔还带着一堆人来我这找你,你他娘的又做什么惊天动地伤天害理的事了?”
胖子回避着自己的事,我也没追问。
“我去送小哥了。”我回答。
“送小哥?小哥那可是职业失踪人员,他失踪还用人……”送字还没完全说出来,就卡在嘴边了。“天真,和胖爷说实话!小哥他该不是找地方自行了断去了吧?”
“闭上你那乌鸦嘴吧,小哥是那么没种的人么?”我堵了他一句:“小哥可能累了,我也累了。”
“天真,这可不像你说的话,用不用胖爷我来用伟大的幽默精神来安慰安慰你啊。”
“胖子,我问你件事,你用你那和正常人构造不同的大脑好好给我想想。”
“你说。”
“一个人可不可能把一件自己干不了的事托付给一个比自己各方面都差很多的人?”
“靠!这得是多不靠谱的人才能干出的事啊?自己不行还拉个陪葬?”胖子立刻骂道。
“……得,让我再好好想想。”这事我不能直接和胖子说,我不能把他扯进来,我这么拐外抹角地提出来,他也说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来。
“等等天真,你该不会是说小哥吧。”我刚打算挂断,胖子忽然没头没尾地冒出这么句话。
“怎……怎么可能啊,小哥又不会害咱们,唉我再想想,想通了再给你打电话。”
对,我忽略了一个重点,小哥不会害我。现在我大概可以确定了我的猜测。
我立刻挂了电话,仔细研究起那个鬼玺来。
闷油瓶说这次的节点应该轮到我来守,却说让我等十年后再去接替他,这完全说不通。如果他说让我守这门,就算我再不想,也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可他不但没让我守,反而直接把我打晕过去来替我。这样的话,到了十年后,他更不可能让我接替他,说不定,他只是想用十年磨光我的执着,让我逐渐淡忘这两年的惊心动魄。
那么这十年之约又有什么意义?
说不定闷油瓶给我的这鬼玺,根本就他娘的是假的!即使是真的,也一定进不去。
03
现在知道闷油瓶进了青铜门的人并不多,我知道,小花也能猜得出,说不定二叔也知道了,我忽然间冒冒失失地跑去了长白山,他不派人跟踪是不可能的。
我找到一块手帕包好鬼玺放到背包里,下楼开起我的破烂小金杯去了二叔家。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不想惹出更多麻烦,那么只能去拜托二叔帮忙鉴定这鬼玺了。老九门约定过轮流守青铜门,即使他们违约,多少也该知道些情报,二叔这种半条腿在道上的人或许也能知道。
至于小花……老九门上下现在应该都觉得已经彻底脱离这个麻烦了,说不定和这个秘密有关的一切都能成为敏感词,还是不要把他扯进来比较好,虽然我觉得那家伙也许会来多管闲事。
不久,我到了二叔家,二叔看到我主动来找他,也是有些惊讶,不过立刻就皱起了眉。
他把我让进屋,坐在沙发上,我坐在了他的对面,立刻掏出了那枚鬼玺。
“……你这是什么意思?”二叔严肃地看着我。
我将鬼玺推了过去。
“二叔,你应该知道老九门和那‘终极’的关系。”我顿了顿,继续说:“这枚鬼玺是真的吗?二叔你别多想,就算我真的要去,也是十年后的事了,我只是来确认一下。”
我这也算是讹他一下,二叔派人跟踪过我,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或许他真的派人跟踪了,但是未必能听到我和闷油瓶的对话,如果是能听到我们对话的距离,估计闷油瓶早就一刀飞过去了。既然如此,我就说一半,留一半,看二叔的反应。说实话,和二叔那种老狐狸中的老狐狸打交道,说不定早就被他一眼看到了底,不过他怎么说也是自家二叔,好歹也不能害我不是?
二叔的眉头皱了很久,终于定定地看了我一眼:“以前的事,我不让你参与,是因为那水太深,你陷进去就出不来了。这次这事……说不定你爷爷都会把我排除在外,这事我都没办法涉足,你还想趟这浑水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二叔这种人都涉及不了的事?
“我不是要趟浑水,这中间的事我半点都不会管,我的目的就那么一个,而且我不会在道上放出半点风声。”我回答。
“你去找解家那小子吧,让他带你去找二爷,这件事我们晚辈也不清楚。”二叔沉默了很久,才对我说。
不会吧,二叔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我只能想到两种可能,一是他觉得我绝对什么都做不了,二是他一定会在路上打晕我之后绑回家。
“二叔,还有一件事。”我犹豫了很久,终于吞吞吐吐地说出来。
“什么?”
“三叔或者解叔……现在在哪?”我抬起头,逼着自己直视二叔的眼睛。
二叔的表情僵了僵,之后说:“他大概不会出现了。”
我点了点头,“那……二叔,我走了。”
“小邪,你要是真想去,二叔帮你拦着点消息。”
我惊讶地抬起头,二叔这算……同意了?
看着我疑惑的表情,二叔无奈地说:“我还能拦住你?”
“二叔我就知道你一定是非常疼我的。”我面不改色地狠狠地肉麻了二叔一下,二叔果然脸上挂不住,忙催我快走。
果然还是要麻烦小花,真是有些过意不去。我掏出手机,找到了小花的号码,上次从张家古楼回去小花伤得那么重,我不禁觉得自己果然是招引灾难的体质。
“喂,吴邪,张家那小哥到底有没有听你劝,果然没有吧。”
电话刚刚接通,小花立刻不遗余力地泼了我一盆冷水。
“小九爷神机妙算果然厉害。”我没好气地说一句:“我要去北京,小花你可得好好迎接一下。”
“来北京?!”小花大吃了一惊:“吴邪,你还要玩什么?你别告诉我你只是来观光的。”
“小哥进了青铜门,他留给我一个鬼玺,让我十年后去找他,具体的事只有老一辈的人知道,总之我怀疑鬼玺是假的,我希望你能带我去找二爷。”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道:“先说明一下,我不能带你去找二爷,但是我有办法帮你鉴定鬼玺,我现在就去安排,你等等,我马上去杭州。”
“喂喂你又想到什么了?你先和我说一下你的想法,之后再决定接下来的事。”我急忙道。
“吴邪,你是想把张家小哥换出来吧,放心,我帮你,只是这事你自己搞不定。”小花说:“别着急,你还信不过我?我挂了哦。”
“……那行。”
小花真是太大公无私了,小爷不想把他扯进来,他还主动来蹚浑水……怎么说呢,想起张家古楼小花录下的那段录影,还有我去追小哥时他说的那些话,鼻子不禁有点酸。
于是,我老实地又在杭州做了几天小老板。
大概是在那之后的第九天,事情出现了变故,而变故的来源是我家老妈。
04
其实这事也算不得什么大变化,但是赶在这当儿给我添乱,绝对足够我焦头烂额了。
老妈他火急火燎地把我骗到了一个酒店,说什么家族聚餐,这种心血来潮让我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老妈先胡侃了一通,之后将话题扯到了正题上……相亲。
相你妹的亲!小爷还没到讨不到老婆的地步吧!
一边听着老妈夸耀那女的有多美多出色,我一边四处看看哪里的防线比较好突破。我们现在在一个包间里,我的对面坐着老爹老妈,旁边坐着一言不发的二叔,我的座位恰好被安排在了最远离门口的位置。
处心积虑,这绝对是处心积虑!
二叔是知道我要去胡闹的,二叔应该不会阻止我的逃跑计划,于是我拚命地向二叔使眼色,眼睛都要挤红了,二叔楞当看不见,在一旁吞云吐雾,很有飘然成仙的架势。我在心底暗暗诅咒二叔,同时开始考虑怎么给女方留下一个相当恶劣的印象……
其实母亲大人这已经不是初犯了,上了年纪的女人总容易焦虑,老妈就一直在焦虑未来的儿媳妇,我不禁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人口贩卖一样的惨痛相亲经历。这些年下斗我多半地上的时间都在医院,因此也一定程度上躲避了老妈的精神攻击,现在老妈便又开始了锲而不舍以及不遗余力。
老妈那边打了几个电话,立刻雷厉风行地向着老爹以及二叔使了几个眼色,于是他们齐刷刷地退了出去,我也想跑,可是连屁股都没离开椅子就被老妈狠狠按了下去,那恶狠狠的眼神比闷油瓶犹有过之,我惊出一身冷汗,于是只得认命,反正老妈也说是美女,看看不吃亏。
没过多久,酒店内的木制门响起了轻巧的敲门声,声音似乎有些犹豫,怎么说呢……给人一种这丫头从小到大都没敲过别人家门的感觉。
“请进。”我故意将声音扯得很痞。
这时,一只有些苍白的手推开了门,喂,禁婆吗?
然而进门的那妮子她……他娘的,还真是个美女!(虽然胸平得像男人一样)虽然本人坚定了一定要将姑娘吓跑的决心,但是不得不承认,小爷有生之年也没见过这种级别的!
那女孩穿着一身白衣,黑色直发及腰,肤色苍白,看起来很缺乏日晒,高瘦的身材和闷油瓶有些相似,而脸上的表情莫名地高深莫测,完全猜不出她在想些什么。她的怀里抱着一只小黑猫,不过有些违和的是……那只猫完全不像被她抱着,而像是被绑架,一个劲在她怀里乱扑腾。
“那……个……”我勉强组织着语言,唉……欺负女孩子这种事真不好办。
女孩随意地坐在我对面,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微笑,之后就开始看着我,没了下文。
我正在努力地组织语言,想含蓄地表明自己根本没有相亲的意愿,女孩忽然戏谑一笑:“不用那么纠结,我也没打算来相亲。”
“啊?”我吃惊地看着她,难道我的想法被她看穿了。
女孩想了想,说:“我现在要给你看个东西,但是你不能告诉别人哦,看到你就会懂的。”
我点了点头。
这时,她将手伸向脸颊,轻轻一扯,揭下了一张人皮面具。
靠!被耍了!!!
“嗯……看懂了吗?”“她”挑了挑眉,道:“我是花儿爷的朋友,他让我来帮你的。”
“你你你你……”我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
“嗯,男的。”他诚实地承认。
扯下面具后,露出的是一张和刚才几乎一样的脸,只不过明显能看出是男的,感觉上像双胞胎兄妹,看来这是临时做出来的人皮面具。
我让自己冷静了下来,深吸一口气,说:“……确实像是小花的朋友做得出的事儿。”
我泄愤一样讽刺了句,确实把他噎了一下。他们这群人妖该不会是在某个HOST部上班时候认识的吧?
“喂,这可是我第一次出来,你不要这么无聊好吧。”他靠在椅背上,继续蹂躏般地把猫往怀里按。
“呃……你好,我是吴邪。”我想了半天,只能想出这么一句没营养的话。
“我姓白,是二月红二爷的养子,和小花一起学戏,嗯还有……倒斗。”他玩味地看着我,眼中透出的,竟然是好奇。
二月红的养子?二月红是和我爷爷一辈的,估计就算没死也是半只脚踏进棺材了,眼前这家伙比我还要小几岁,居然是那老家伙的养子?而且……他们第二门的人都要姓个什么颜色的吗?不是红就是白……
这时候,我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抱歉接个电话。”我对他打了声招呼,立刻去翻电话,来电显示果然是小花,我暗下接听键,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小花有些迫不及待的声音:“怎样怎样?人见到了吧?我跟你说,他可是二爷的宝贝,我可是好不容易借来的。”
我揉了揉开始发痛的额头,说:“嗯,见到了,给我解释一下吧。”
小花说:“解释?没什么好解释的啊,你要去解救你家小哥,之后的路一定是很艰难的,你家小哥又不在,我和那胖子可罩不住你,当然得拉个帮手来。”
“他很强?”我小声说。
“嗯,比我差了点。”
“那还是不用了……”
“喂喂喂开玩笑的……各有所长啦。”小花那边连忙说。“对了,我得提醒你一下,小白他是二爷为了那件事培养的土夫子,从小除了唱戏就没有离开过训练场半步,现在除了倒斗基本是一张白纸,你可别教坏了他。”
“……这么伤天害理的事你们也干!我看你们就差没把他送夜店去了。”
“我知道……所以,用你天真吴邪的心灵好好地治愈治愈他吧,明天我到杭州~”小花欠抽地丢下一句话,就挂断了。
我放下电话,又头疼的看了看对面的人。
这时候,他忽然来了句:“你是在和谁说话?”
05
还好我没喝茶,不然一定会一口茶喷出来。
“这个……不好解释……以后合作时间还很长,哥哥慢慢教你,你现在有什么事要说吗?”我道,他那边简直麻烦到家了,所以还是先解决我的事比较好。
他想了想,说:“小花只是要我在你这里等,不过现在我还真有件事……”
“说吧。”
“它似乎是来找你的,我在店外看着可爱,所以就截了下来。”他笑着指了指怀里的黑猫,同时放开了手,这时,黑猫闪电般地冲到了我怀里,那架势简直是要挠我!吓了我一跳后那小家伙反而老实得很,在我怀里蹭了蹭。
然而仔细地看了看它,我的冷汗冒了下来,那是一种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熟悉感,熟悉得让人颤栗,很久以前也见到过这种景象,我至今仍觉得那是噩梦。
这只猫……有老痒的母亲的妖异感,那个眼神,绝对不会错!也就是说,他娘的这货是物质化出来的!物质化的东西什么样都是有可能的,说不定它现在就有与人等同的智慧,但是,它为什么要找上我?
它蹭了一会,终于有了动作,它向我抬了抬爪子,这时我才发现,它的前腿系着一个小盒子,那盒子样式古朴,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古董,究竟是哪个败家的玩意把这种东西系在猫的腿上?我解下了那个小盒,上面有个金属扣,没上锁,扳开盒盖,里面有一张摺叠得整整齐齐的白纸。
我看了眼小白,他的注意力没在我这,而是四处打量着房屋。于是我打开了那个字条,上面写着很短的一句话:
“吴邪,不要再查下去了。”
他娘的……这不是闷油瓶的笔迹吗?!他从青铜门里出来了?还是说他是在青铜门里让这只物质化出来的猫送信给我?
“你怎么了?手在抖哦。”小白看了看我,说。
我想了很久,最后掏出了笔,在纸的背面用刻字的力度写下:
“抱歉,我等不了十年,更等不了一辈子。”
将纸条放回去,盒子重新绑到黑猫的前腿上后,黑猫一闪身就窜了出去,期间还停顿了一下,恶狠狠地瞪了小白一眼。
等等……不对!闷油瓶怎么会知道我在查他的事?这太诡异了吧?难道他在青铜门里还能监视着我不成?!不对,一定有问题……有人把我在这边的消息通知给了他,用某种方式。
“白先生,我现在没法给你解释……你先和我去铺子一趟!”虽然我在心里叫了好几次小白,但真要我当面叫还是叫不出来啊,首先这是某日本漫画里某小孩的宠物的名字,其次如果真惹火了他我可打不过他。
“好。”小白笑了笑,重新将人皮面具扣上。
我们两个冲出酒店,直接跃上小金杯。守在门边的老妈估计已经看傻了,说不定还会联想到什么不和谐的事情,母亲大人!请您不要想了!您的儿子才不是那种急色的人,而且您还不知道这大美女是个带把的……
小白真像小花说的一样乖得跟什么似的,还好他遇到的小爷我,不然凭这姿色早被拐走了。回到铺子里我二话不说地上了二楼,现在必须要确认一件事,因为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
虽然有了预感,但是预感真正应验了的时候,我瘫坐在了地上,依然还不敢相信。他妈的,到底是谁这么缺德……
原本锁着鬼玺的抽屉现在空空如也,锁头被锯开了。从未有过的绝望感与无力感瞬间几乎把我击垮,我现在失去了最后的退路……退一万步讲,就算我真的把能做的都做了,还是抢不出闷油瓶来,至少我还能把最后的希望放在十年后,至少我还能逼迫自己去相信,闷油瓶他没有自暴自弃,他把我当兄弟看,希望我十年后去找他。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以往下斗的时候,多么艰险的绝境没遇到过?可是都没有现在这么操蛋,原来对手由怪物变成了人,反而艰险了无数倍。三叔说得没错,比鬼神还可怕的,是人心。
人又如何?没错……现在闷油瓶不在我身边,但是我必须坚持,像在斗里一样,我强迫自己去冷静思考。对方是直接破坏了锁头,没有办法缩小可能的人的范围。如果锁头完好无损,那这很可能是家里人为了阻止去涉险的手段。那么会是谁呢?
“王盟!”我大喊了一句。
“老板?怎么了?”王盟在楼下应了句,随后立刻跑了上来。
“我不在的时候铺子二楼来过什么人吗?”我问。
“没有,铺子里只来了三个买货的,收了货就走了。”王盟看着我,战战兢兢地说。
我顿了顿,又问:“那有没有什么怪异的响动?”
王盟依然摇头。
娘的……撞鬼了?看来是这小子没注意,谁能想到光天化日之下会有人来偷东西呢……
“吴邪,鬼玺丢就丢了,留着那东西,你总会觉得自己还有后路,没了的话说不定会更好。”小白倚在门边,轻声说。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还是不敢拿这个去赌,如果不是我案底不太干净,我甚至都想找**叔叔过来查指纹了。
不过现在除了等待也没有别的方法,如果偷鬼玺的人想进青铜门,闷油瓶那边说不定还会有消息发过来,目前我需要做的,是等小花来,然后前往我计划中的第一个目的地——张家古楼。
06
之后的时间,在等待小花中度过。
而捡回来的小白也是蛮让我惊讶的,他让我想到了失忆的闷油瓶,都是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但是智商不低的类型,形象点说就是被格盘过的高性能电脑。不过更让我惊讶的是,这个联手机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家伙电脑用得非常遛,据说这还是他第一次碰电子产品。
他只用了我刚教过的流览网页的功能,他所好奇的东西多且杂,我很怀疑他的脑子能不能装下,而且据我在他身后的一直观察来看,他查的东西和盗墓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全是些非常偏门的冷知识。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第一次碰电脑。”我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道。
他关了一个视窗,回头看了看我:“是吗?我觉得存在即合理,与其执着于他的原理或者其它意义,不如只关注它所拥有的,我需要的那部分用途,那样事情就会简单化。”
这思维方式简直堪比胖子了,不过这倒是我们模仿不来的,毕竟我们没有从小到大只能局限在一个领域的经历。
经历的无眠的一夜,按掉了老妈六七通电话。第二天早上,我收到了小花的短信,让我去机场和他会和。我收拾好行李,顺便找了几件我的衣服给小白,之后直接赶往了萧山机场。我们并没有多做停留,直接买了最早的到广西的车票。
我从长白山回来已经过了半个月,杭州地处南方,深秋时节并不算太冷,而接下来要去的广西更是在祖国最南边,估计冬天都能下起雨来,因此我们没带冬衣,行李轻简了不少。小花在北京的时候已经托关系置办好了装备。可能是由于那件事的解决,老九门面临了重新洗牌,甚至有干脆彻底洗白的打算,关系并不如以前那么容易打通,小花也就多耽搁了几天。
这已经是我第四次前往广西,和闷油瓶胖子去过,一个人去过,带着大部队去过……而这次,也是干脆连夹喇嘛都没有,名曰倒斗,实际上顶多就算个串门。这绝对是被闷油瓶传染了,这完全就是把古墓当旅馆。
“喝水吗?”小花递过一瓶矿泉水,我接过来喝了两口,放回桌上。
“对了,你要鉴定的鬼玺……”“被偷了。”我打断了他,直接说了结果。
小花惊讶地看了我一眼,随后很快恢复了平静:“也没什么不好的。”
“你怎么和他一个态度?”我指了指小白。
然而小花不以为意道:“你就是太信任那张家小哥了,估计换做谁都绝对不会相信十年后自己能凭一个鬼玺见到他。”
我靠在椅背,有些挫败地说:“我可是犹豫了很久才去怀疑这个承诺的真实性,你们居然直接就给我否了。”
小花继续道:“吴邪,这也很正常,因为你太瞭解他,而我们太不瞭解他。你总是会不自觉地把他往不正常人的方向去想,而我们则是以一个正常人的方向来考虑他。你啊,有时候想问题真该简单点,就算他张起灵再伟大,也是个人,不可能做的每件事都有什么特殊价值。”
是我把他想复杂了?我一直觉得他远比我想像中复杂……
“我看你还是什么都不要想了,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有结果的,走一步是一步就好了,就算算计得再好,一旦出现了什么不可预期的变故,我们也一样会折里面。”
小花双手垫在脑后,倒是显得很轻松。
“那我们的花儿爷就这么不计回报的把自己往危险上送?”我笑了笑,故作老成地说。
小花看着我,说:“谁说我不计回报了?我只是喜欢和你们待在一块,比待在解家好多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我觉得还是活在当下最重要,而且哑巴张加上吴家小三爷的人情可是比夹一个喇嘛值钱多了。”
“小花我觉得你忽然变善良了。”我认真地看着他。
“你说得好像我以前很十恶不赦一样。”小花瞥我了一眼,“对了,这次你得把那死胖子带上。”
“为什么?”我有些发懵。
“你以为你们三个为什么每次都能从那么危险的地方逃出来?因为你们的能力十分互补,便于在不同的险境中找到解决途径,现在我和小白勉强能顶上一个哑巴张,胖子那部分的能力自然由他本尊来承担更合适。”小花解释道。
小花的说法也没错,我们三个人中,闷油瓶有着BUG一样的身手以及丰富盗墓经验,我更擅长细致的推理和学术上的状况分析,而胖子那超人的神经和奇思怪想则能为我们提供一个新的思考空间,将逃生的路多开拓出几条。
要论身手的话,小花比起闷油瓶还是有些差距,但是他的经验的确是我们所需要的。那个小白我不瞭解,目前唯一能肯定的是他的经验为零,但是专业技术绝对过硬,就算不及闷油瓶,也绝对能给我意想不到的惊喜。
我们这次去张家古楼不为倒斗,而且也基本上算是熟门熟路了,那么我们现在的组合基本上可以应对任何突发情况,而且也避免了大部队的散乱。
时间在闲聊中飞速度过,我们下了飞机,倒了几趟车,折腾到了傍晚,终于到达了巴乃瑶寨。
我们看到了阿贵和他的另一个女儿,而胖子却不在。问过后我们瞭解到了,胖子正在一个小山采药,不是羊角山,没什么危险性。太阳西沉后,胖子那球形身影才终于出现在我们眼前。看到我们之后,胖子愣了好一阵,之后立刻把药篓子扔到一边上来给了我一个熊抱,差点没勒死我。
“你他娘的给我松开,小爷要是被勒死了做鬼也得缠着你。”我吼了一句。
胖子那厮倒是相当得意:“你要是变了鬼哪有时间缠胖爷我啊,肯定天天追在小哥屁股后玩人鬼情未了。”
“几个月不见你这张破嘴的功力倒是一点也没退步。”我喘了几口气,之后开始和他说我们此行的目的。
07
听说我们又要进山,阿贵的表情相当精彩,这简直就是听说了一群人找死一次没死成又去第二次第三次以及第四次。不过随着和我们的接触增多,阿贵的神经也有变粗的倾向,他立刻向我们解释起来。
“几位老板,你们要进山的话得耽搁几天了,这几天又有雨,要不要等放晴了再去?”
我点了点头:“也好,这次我们的确需要仔细规划一下,这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我们当晚在阿贵家的旅店安排好了具体行程,第二天果然下雨了,我们干脆借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了一次。
瑶寨那静谧祥和的气氛似乎将张家古楼的诡谲中和掉许多,甚至让我们忘记了前路的凶险。
来到巴乃的第九天,我们再次进了山,按照计划,我们将完全按照上次的路线行进。进楼时走上次我和胖子进楼时走的有流沙陷阱的路。毕竟,闷油瓶他们走的那条路要经过的机关太复杂,而且墓室里充满了堿灰,危险系数极高。出楼的时候还是要走闷油瓶那条路,首先是因为流沙陷阱那条路的铜门没有巨大密洛陀的帮助不容易开启,其次,我必须去带走潘子的尸体……
而我们再上张家古楼的目的只有一个——上到顶层,将所有的秘密挖掘出来。我相信,以留存为目的的张家,一定会给他们的子孙留下最后的一条退路!
我们又一次踏上鬼影指的路,走到那个怪异影子的洞口时,我特意指了指那道被我们砸开的缝隙,告诉小花我们在那里找到了他的手机。
胖子不失时机地讽刺了句:“花儿爷您真会创造气氛,当时您那手机就跟鬼火似的。”
很快我们来到了那面镜子前。第一次见到镜子的小花和小白也露出些许惊叹。这时,角落里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彷佛什么在摩擦地面,那声音极轻极缓,透露着些许稳重与戒备。
“那是什么!”胖子惊讶地指着角落大叫,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一个小小的黑影,黑影上有两个散发著幽光的绿点,怎么看都透着诡异。上次来的时候可没这种东西,难道说张家祖坟经历了一次盗墓贼洗礼之后提升了防盗等级?
这时候,一个相当破坏气氛的声音响了起来:“喵——”
“靠!是它。”我松了口气,骂道。
小花和胖子不明真相,小白倒是认了出来,他立刻走上前去,抓着那只黑猫的后颈把它提了起来,黑猫立刻炸毛,在他手下一阵乱扑腾,两只前爪四处乱抓,只是什么也没挠到。估计这猫已经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我熟门熟路地解下了它前腿上的盒子,顺便摸了摸他的头,道:“小黑,做得好。”
“……这是你给它起的名字?”小花问。
“嗯,刚想到的。”我打开盒子。
小花看了小白一眼,摇了摇头。小白倒是很豁达地来了句:“很可爱。”
打开纸条,果然还是闷油瓶的笔迹。
“我不在,保护好自己。”
这次我没有立刻给他回信,而是直接接过黑猫抱在怀里。现在我们正要去探寻张家古楼的真相,不如等得到答案之后将答案一并交给他。
我看了看胖子,他会意地点起了火,我们立刻到了那个流沙陷阱里。这次有了准备,就不像上次那么狼狈了,更让我吃惊的是,小花和小白那两个人干脆没陷进流沙里。小花有两根钢管,小白则在包里取出两把锋利的小太刀,插入了岩壁。当然,胖子也很有进步地没有大头朝下……
进来之前我就已经和他们说了那巨大密洛陀的特点,现在我们每个人几乎都努力不弄出一点响动,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放慢了。于是,计划开始。小白一个人向前走去,忽然拔出腰间左轮对空放出一枪。
小白现在仍是女性打扮,只不过长发束成了便于行动的马尾(据说这头发还是真发……大概是因为平时训练的时候懒得理发干脆就留下来了),女装是二爷答应他出来混的条件,主要是为了隐藏身份。二月红那厮的心眼似乎比解九爷还小,半只脚踏进了棺材,却至今仍然没有彻底放松下来。当初胖子刚见到他眼睛都直了,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胖子居然立刻收敛心神并且迅速向人民群众表达他对云彩忠贞的心。不过即使如此,在知道小白是男的之后,胖子也惊得嘴里能塞下两个鸡蛋。
小白放了一枪后,那巨大的密洛陀果然现身,并且以与体积不成比例的速度向小白冲了过去。
我有些担心,说:“他行吗?”
小花神秘一笑:“我叫他来就是因为他所学非常适合对付这种怪物,不然凭这鬼地方给我留下的阴影我绝对不会再来第二遍了。”
而就在这时,我发现小白一闪身躲开了攻击,与密洛陀保持着半米的距离,接下来的连续几次追击,都被他以半米的差距闪了开去,很明显,他还游刃有余。光看速度,绝对不在闷油瓶之下。
我们的计划就是分头行动,由小白负责引开密洛陀,我们负责在青铜门上安置一个MP3(小花用旧的),同时……我掏出了腰间的匕首,划向了我的掌心。时机刚刚好,那些附着在岩壁的石蚕刚刚有滑下的趋势,立刻便如潮水般退去了,只留下岩壁上触目惊心的尸体。
不用我提醒,小花立刻按了MP3的播放键。之后我们三个立刻退到了旁边,而听到了MP3里传出的《一路向北》,小白立刻攀上旁边的岩壁,屏住呼吸,期间没有发出一点响动,动作轻快灵活……专业的就是不一样。
密洛陀显然也听到了音乐,兴趣立刻从小白身上转移开来,没想到上了一次当,这家伙还没学乖。
用和上次一样的方法,我们到了张家古楼楼下,而后不久小白也跟了上来。
08
之后看到的东西完全和之前一样,在此不再赘述。
我强迫自己没有去看那些上次来不及救的人的尸体,小花和胖子经历过太多这种事,没什么感觉,只有小白的身体僵了僵,之后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之后我们上了六层,根据我们上次来时的推测,闷油瓶他和他带着的那批人要上六层,而霍老太太他们则是要留在五层。霍老太太坚决不上的六层,会有什么不可预知的危险吗?不过闷油瓶他们毫发无伤地回来了就证明那还不是太恐怖的危险。
之后由小白开路,小花断后,我跟在小白后面,胖子跟在我后面。以小白堪比闷油瓶的速度,遇到机关也能躲得开。穿过了几个与字画房相似的功能不同的房间,终于见到了通往下一层的楼梯。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房间里都没有那种铁俑,我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意义,也不知道这究竟预示着好还是坏。
就在到了楼梯口的时候,小白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我们,露出询问的眼神。我和胖子还有小花交换了一下眼神,立刻同时点头。
小白将一把刀扔向小花,小花伸手接住之后递过去一根自己使用的细长钢棍。小白将另一把太刀横于身前作为防御,伸出钢棍探路。小花收好刀,不知道从哪又变出一根棍子,随时做好逃命阿不……战斗准备。
然而一路走上去,没有任何危险。虽然早知道张家古楼中几乎没有机关,但是这么平静还是让人有些不安。
到了六层,看到里面的情景,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六层是一个空旷的空间,只有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玉棺。根本不需要仔细辨认,那分明就是陨玉!这意味着什么?陨玉做的玉俑起尸会变成血尸,那么陨玉里的尸体会是什么样的?我想起了上次和胖子离开古楼时见到的那个空棺床,难道原本摆在那里的棺材被移动到了这里?
不行,不能想,那些该死的谜题无论解没解开,我都已经放弃了。我已经知道了我不是齐羽,我只是吴邪,我也知道了
闷油瓶并非是这个谜题的中心,这个谜题只不过是他寻找过去的一个分支而已,他的核心在那青铜门里。所以,这个谜题已经与我无关,现在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是所有人的平安。
像我这种命犯太极的人强行压抑自己的好奇心,那绝对是痛苦的事。不过我已经再也付不出任何代价了,潘子的死已经让我清醒了过来,那么就要继续这样下去,为了闷油瓶完成最后的冒险。
思想挣扎很快就结束了,回过神的时候,小白已经停下了,他看着那玉棺面露移色,说:“这是什么东西,它给我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我还没等回答,胖子已经抢先说:“这玩意是天石,也叫陨玉,邪门得很,估计开棺绝对起尸,我们还是快走吧,连胖爷我都不想开这棺,小白同志你还有什么想法?”
“不对,这里面没有活人的气息,也没有尸气,如果不是装着某种无机的东西,就是空的。”小白立刻说。“算了,我们绕过去吧。”
我点了点头,说:“第七层,小心。”
到了第七层,变故终于发生了,是机关,而且是最低级的石门机关。小白的钢棍探进门内的时候没有任何反应,而小白刚踏进门,机关便立刻启动。速度极快,那绝对不是自由落体,而是机括推动的,当时我也不知道是哪门子的头脑发热以及身手敏捷,居然赶在石门落下之前滚了进去,右脚跟还被石门砸到,估计是骨折了。
我根本来不及思考以后脚废了怎么办,便立刻开始考虑这道石门。这种普通墓室骗小孩的玩意居然也会出现在张家古楼?难不成闷油瓶的祖先们这么有娱乐精神?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张家古楼出现的某一个东西都是有目的的。
来的时候小花就对我说过,我的想法太复杂了,那么就按照最简单的方向来思考。石门无非是为了隔人,说不定这就是个单纯的为了将第一个进门的人和其他人隔开的门。张家古楼再邪也不是为了害人的地方,这里还要让他们张家未来的“起灵”(说起来还真别扭。)进来,那么这道石门如果说是为了把那“起灵”和他的同伴们隔开,那么目的无外乎只有一个,就是有东西或者资讯要留给他,只能让他一个人知道。
“我们上去。”我立刻说。
“你等等。”小白看了我一眼,神色很复杂,之后指了指门外,“那胖子说要炸门。”
看来是我刚才思考得太专注,居然没听到胖子他们的声音。隔着石门,胖子的声音虽然有些模糊,但是能听清,看来这石门并不厚。
“你们准备好,胖爷要开始炸了。”胖子大吼了一句,之后我听见了淩乱的脚步声,应该是他们在后退。我和小花也捂住耳朵后退了几步。之后毫无疑问的是一声巨响,我定睛看了看那石门,居然纹丝不动……
胖子的声音立刻从外面传来:“天真,不妙啊,这门不是石门,石门里面有钢板,**炸不开。而且……”
“而且什么!都这时候了还他娘的卖什么关子!”
“两边的走廊墙后也都是那种钢板,炸旁边也不行。”胖子回答。
我看了小白一眼,小白神色淡然如常,只是又隐隐透出一点无奈,“你跟过来干什么,这里我能脱身,但是你不能,你还不如等我带着你要的东西出去找你们。”
“你有办法出去?”我惊讶地看着他。
他抬手指了指旁边的一个通风口:“缩骨,这估计会通到六层,爬出去最多摔断几根骨头,死不了。”
这下子我也无奈了,他会缩骨小爷可不会……不过我倒没什么懊悔,不知为何,从刚进张家古楼开始,我就有种预感,我这次必须要靠自己,否则什么都会错过。
“没关系,我们继续上吧。”我淡定地笑了笑,告知胖子他们后,请他继续开路。
小白没有任何迟疑,立刻又走在了前面。和小白相处这几天,我也稍微摸清了些他的性格,就向他自己说的那样,客观性极强,他不会执着于任何无意义的疑问,只求最大效率地完成某件事,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但是得到的这个结论让我很不舒服,这种感觉……就像他是个没有任何个人感情的机器,只是理智的运行需要的程式,甚至让我感觉不到他还活着。不过干这行的,或许只有这种人才能活得更长久吧……
09
七层的结构十分奇特,是一道长长的走廊,每隔一段就会出现一个石门,这里的石门打开就会被机括卡住,不会落下。而走廊是蛇形前进,估计是会填满这一层。我们走了很久,虽然没有遇到危险,但是小白十分谨慎。大概到了第十三道门,小白忽然停了下来,前面似乎终于有了个房间。
“那个,你做好心理准备再进来。”他回头看了看我,之后踏进石门内。我也跟着走了进去,里面表面上看来没什么危险,但是里面的东西还是让我惊得说不出话来。我想起了一个沉寂了很久的词汇,盘马说的,死人的味道。这个房间里,那种味道浓郁得让我非常反胃,更让我反胃的是里面的东西。还是铁俑,但是这里的铁俑都是变异种密洛陀的铁俑,高达四米,四肢像纠缠在一起的蛇……
“这……”我望着那些铁俑,不禁有些呆滞。
“别被影响,继续走。”小白道。
“嗯。”我立刻收敛心神,同时更加提高了警惕,在变异密洛陀铁俑中穿行的确让人紧张,没过多久,我被一个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停住了脚,“小白,你等等。”(我没过大脑就直接叫出这个绰号来了,当时居然还没觉得不妥……)小白听了我的话,也停了下来。
我看到的是一个铁盘。没错!就是那个密码盘,和四川以及闷油瓶他们进古楼时见到的那个一样。它嵌在一个石台上,被四个铁俑包围着,小白伸出棍子在铁盘探了探,说:“没有机括,这是一个单纯的雕刻,想去看就去吧,抓住它。”小白说完,用棍子碰了碰我的手,我立刻握住这一端。
仔细看后,我发现这个铁盘和四川的并不同,区别就是那个梅花孔周围的图案。那是十几道不规则的线条,有直线有曲线,我辨认了很久才发现,这居然是个地图,而且是中国地图!我勉强依据我几乎完全还给老师的地理知识辨认出了这是哪,那梅花孔所在的位置应该是四川。我和小花解密码的铁盘也在四川,这是巧合吗?
寻龙点穴我并不会,顶多能算懂一点皮毛,但是我还是勉强辨认出了这图上的龙脉走向,这梅花孔所指示的地方,或许有个大斗,而且很有可能没被发掘。毕竟能记载在张家祖坟的墓,绝对不是一般的土夫子能倒的,更别提那些考古的。按照我当初的推测,张家古楼的位置很可能在不断移动,最开始则是在四川,难不成这里指示的是第一个张家古楼的遗址?会是什么时期的墓呢?战国墓或者汉墓?数不清的疑团充斥在我脑子里,我倒是没有什么混乱,我在冲着一条线理清他们,就是……这个墓里的有没有对闷油瓶有价值的东西。我暗自将位置记下来,之后示意小白可以继续走了。
那个房间应该是在七层的中心位置,因为我们又经过了十三扇石门,看到了通往上一层的楼梯。我想了想,说:“小白你先帮我探一下机关,之后我先走。”
小白目前还能出去,如果把他再困在这之后,那就不好说了,小白理解了我的意思,探了探前路,之后点了点头。
当向前走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紧张得脚都在抖,右脚原本就受了伤,之前也是一瘸一拐的,因此我做出这个伟大抉择后的样子一点也不帅气,反而有些狼狈。
跨过石门,石门没有落下来,我松了一口气,小白也跟着垮了进来。这是张家古楼的最后一层了,我想,秘密就在前面。
我停了下来,一种无可抑制的激动让我有想狂笑一下的冲动,但还是被我忍了下来。我明白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说不定这次我们还是白来呢。所幸这一路都顺利之极,但愿这种幸运能保持下去才好。
之后,我们看到了一个深坑,或者说是一个水潭。但是水潭已经完全干涸,在水潭的最中央,有一个小小的石台。在我们这个位置看不清里面放着什么。
我们走进了些,小白皱了皱眉,看着猩红色的潭底说:“这难道是个血池?”
“不对,一点血腥味也没有,这只是一种红色的液体。”我用手指轻轻擦了下潭壁,带下一片黑色粉末。“难道……他娘的,这是麒麟血。”
“麒麟血?你说麒麟竭吗?我听说过。”小白沉吟道,片刻,忽然脸色有些苍白:“你说……这一潭的麒麟血都用来凝成麒麟竭了吗?”
“我不知道。”我不敢回答他的问题,这一池的血都凝成了麒麟竭意味着什么?我当初只是在七星鲁王宫吃了一小片麒麟竭,便有了一些宝血的效果,而这池边干涸留下的黑色粉末,随便揭下来一块都能比得上我吃的那块。但如果是这一池血凝聚的呢?如果吃了这样的麒麟竭,那效果恐怕比闷油瓶的还可怕……
小白看了看我,说:“这就是你要找的东西吗?吴邪,我重新认识了你哦。”
我没好气地说:“那我以前在你眼里得有多废柴?”
我想也没想,直接进了水潭里,潭中还有一层麒麟血没有干,我径直往石台的方向走了过去。之后低头看了看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被我箍在怀里的猫,还好,还没死。
石台的底端有几个小洞,看来那就是引血装置,石台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块红色的玉石质地的球状物,直径一元硬币那么大。其上闪烁着妖异的光泽,里面彷佛又血光在缓缓流动着,它看起来就像一个价值连城的艺术品。我的手颤抖着忍不住想要伸过去,但还是强行制止了这个冲动,将注意力转移到旁边的刻字上。
那是繁体的正楷字,按照古楼落成的时间来推算,大概有三位数的念头了。
“二十五代起灵示张氏后人。
家门封闭,血脉枯竭,此麒麟血竭可为人换血,后人得之,务必以重振家门为己任,张家之存亡系此一举,切记。”
看来我猜对了,我从背包里掏出了笔纸,刷刷写下了几行字。
“小哥,我在张家古楼发现了一枚特殊的麒麟血竭,大概可以赋予普通人张家人的体质,你是张家最后的起灵,等我找到把你换出青铜门的方法,再给你找个人品好的漂亮姑娘传宗接代,振兴张家。”我把纸条塞进了那个盒子,又去拿那枚麒麟血竭。
我想小哥之所以会选择留在青铜门,除了因为他要守那个秘密外,还因为这世上没有能牵绊住他的事,如果他有了属于自己的责任,有了更多和这个世界的联系,那么他一定也可以让自己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娶妻生子吧。
真是太顺利了……明明这样就好了,为什么我感觉心里那么堵呢?难道是因为小爷出不去了?给他闷油瓶创造了美好未来,反而把自己搭进去了?或许是这样,我却又感觉远远不只如此,无法解释。
我去拿麒麟竭的手变得很缓慢,明明是一个新的开始,我却再次有了青铜门前时的诀别感。
闷油瓶,永别了,小爷不欠你什么了。
想到这,我发了狠,一把抓向了那麒麟血竭。
10
我那大无畏的英雄主义情绪还没酝酿好,变故就出现了,不是危险,而是那麒麟竭拿不出来……像嵌在里面一样,纹丝不动。
这时候,小白也过来了。我那一时热血的脑子也稍微冷却了些。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目前有两个问题,一是怎么把麒麟竭拿出来,二是怎么把我弄出去。头脑冷却下来之后我想到了一个问题。张家先祖留下这枚麒麟竭是为了传承,那么没理由会把后人困在这里,出去是一定有办法出去的,只是我暂时不知道。
我还不想死,如果我真的帮到了闷油瓶,却没见到他一面就挂了,那我绝对会不甘心。要真像胖子说得变成鬼缠上他了,再让他一怒之下劈了,那我岂不是太悲剧了?
“我大概知道为什么拿不出来。”小白说道,之后指了指石台边缘。
我顺着看过去,只见圆形石台边缘有着密密麻麻的石刻,而且还有一枚指针。“我猜这是个古老的计时工具。”
小白递给我一个“你那是废话”的眼神,之后说:“看重点。”
我又仔细地看看了,这是个倒计时用的。表盘很复杂我看了很久才勉强找出其中的逻辑,不过不难看出,这是大概一百年前开始倒计时的,用了标准十进位,所以才能在这么狭小的空间完全表示出时间来。
看来这机括是利用麒麟血被引入石台的微小流动力推动的,因此才会走得这么缓慢。而这表的倒计时只是表现出的状态而已,实际它是在向人发出指示——这潭血彻底耗尽的时间。
看来我们的运气不错,我们刚好赶在了麒麟竭成型前不久到达了这个地方。如果是一年前来到这里,一定还是空手而归。我们心照不宣地在这里等了一天一夜,估测出指标移动的角度,这该死的表没有刻度,我们只能采取这种笨方法了。
保守估计,距离麒麟竭彻底成型,还有半个多月。此时我又不禁贪得无厌的觉得如果我们晚来几天就好了……
我略作思索,就对小白说出了我的想法:“小白,你带着他们先回巴乃寨子,把食物留给我,我在这里等到它完成,之后自己出去找你们。我想我拿到麒麟竭那门就会开启,毕竟张家人不会把自己的子孙困死在这里吧。”
“不行。”小白想也没想就回绝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很危险,而且你未必出得去。”
我指了指怀里的小黑,说:“我出不去,它也一定能把麒麟竭带出去。”
小白皱了皱眉,“你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你要等,我可以陪你等,但是你不能把自己的命赌在一个猜测上。在它成型前,尽力去找别的出路。”
如果还有别的出路,这就不是张家古楼了……不过我没有反驳小白的好意,还是点了点头,之后和他一起去找。然而我不好的预感总是他娘的这么准,的确没有别的出路,连蚂蚁洞都没有!
“小白,你们先走吧,我们一起耗在这里半个月的话,食物肯定不够,大不了到时候你们再来接我,顺便出去想想能不能借助高科技打开这门。”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点了头。
他离开后不久,小花带着食物又过来了,看来果然像小白说得那样,会摔断几根骨头,我不禁有些歉疚,其实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的是他,我们分明基本还是陌生人。小花并没有劝阻我,走之前他看了我一眼,说:“吴邪,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要是真死了,哑巴张他绝对不会好过。”
我笑了笑:“放心吧,小爷没那么容易死。”
之后的事,就没什么可叙述的了,等待,漫长的的等待。张家古楼的八层光线恒定,我只能靠那个古表来辨明时间,出去之后一定得换个能显示日期的手表,不然再有这种情况真的能把人逼疯。
这时候我无比庆幸还有一只小黑陪着我,那混蛋闷油瓶也算干了件好事。等我那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就是玩猫的时间过了十三天后,一声机括碰撞的“喀拉”让我一惊,比预计早了很多天。我立刻回头去看那枚麒麟血竭。它的玉的质感更加明显了,那深邃的红色彷佛一个能将人吸进去的漩涡,我平稳了一下无比激动的心情,伸手取过了那枚麒麟竭,放在了小黑带来的盒子里。
然而,真的是我太天真了。
多年后,每次回想起这次噩梦般的经历,我都觉得自己当时简直就他娘的没有脑子!
他张家人的后人也是你吴邪能比的?张家人能带着麒麟竭逃出来,吴邪不能。这么自不量力的认为自己已经可以帮助闷油瓶,认为已经可以站在和他对等的位置,换来的后果就是……死在里面也活该!
又是和魔湖之底那次一样的经历,不过这次没有闷油瓶,没有胖子,也没有水鬼。
在我拿出麒麟竭之后不到半分钟,张家古楼开始了剧烈的震动,有些像地震。张家古楼完成了他最后的义务,那么它现在要做的便是将一切秘密埋于陈土。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跌跌撞撞地尽可能往外跑,张家古楼有八层,我现在就在第八层,想要在古楼坍塌之前跑出去,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立刻放下小黑让他快回去找主人,同时拼尽全力地向外逃,这种时候不能放弃,放弃就意味着死。死……这个一度伴随着我的字眼,唯有这次的体会无比清晰,清晰到让我连向外跑的意志都被削弱了。骨折的右脚撞在地面上,阵阵钝痛顺着神经直达大脑,明明感觉我跑了很久,可是居然连那血潭也没有离开。
他娘的,我当时觉得自己简直不可能再倒楣了!结果更倒楣的事还真发生了……
震动过后,细小的砖石瓦块开始向下落前方不远出,一块条石猛地砸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漫天飞扬的白色粉尘,是堿粉。我撕下一条衣服捂住口鼻,立刻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跑,周围的墙壁已经开始龟裂,裂出了大大小小的缝隙,总之只要离开室内,哪怕是爬到张家古楼外面摔死,也至少还能被胖子他们找到尸体。
11
神秘的,诡异的,有妖性的张家古楼,此刻化为了一片片残砖碎瓦,还有铺天盖地的堿。我尽可能地护住了头,还是有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块几乎将我的肩背砸得血肉模糊,堿粉沾在上面,立刻起了强烈的化学反应,我有种在火中被焚烧的感觉。被痛感撕扯的大脑此刻也变得意识混沌,然而支持着我不断向前迈动的不是求生意志,而是我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关于那个位于四川的梅花洞!我还没有告诉闷油瓶,所以我还不能死!
这种想法简直可笑,愚蠢得可笑,明明自身都难保了,却还在在意这种事。即使我这样作践我自己,说不定也只能换来闷油瓶一句:“这与你无关。”
我到底是何苦呢?
可惜的是,我的大脑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间去想这个原因。完全被那个唯一的念头占满了,如果没告诉他这件事,那我所作的一切可能就白费了,即使得到了麒麟竭,他也未必能离开青铜门,那得到普通人的生活不过是空谈而已。而我则连十年后去替他都做不到了,那样就是我害了他!是我的自以为是害了他!是我害他必须要被关在那里一辈子!!!
不行……绝对不行!……
吴邪,你不要这么窝囊好不好!逃出去!他张起灵能逃出,你也能!!就算死,也要在外面给他留下这个资讯!对,就是这样!……
我从来都无法想像,那短短百米的距离,居然是我无法逾越的天堑。
我在心里疯狂地对自己喊,走!再走几步!快要看到了,那里有光!我一边向那个方向冲,一边狠狠抓了一下肩上的伤口,在衬衫上留下了那个资讯。
“嘭——”
就在即将到达那个裂口的时候,一块巨石狠狠地砸了下来,右腿完全被砸在了下面,连带着身体也狠狠地装向了地面,堿粉飞溅而起,我立刻闭上了眼睛,屏住呼吸,可还是不可避免地吸进了一些,强烈的窒息感下我几乎昏厥过去。
只差几米而已了啊,上帝非要这么玩我吗?就算我连累了闷油瓶那么多次,也不用这么报复我吧……
又一块石头砸了下来,在侧腹刮开了一条深及一指的伤口,血晕湿了衣襟,也将我留下的字迹染脏了……妈的,吴邪你做人真失败。
最后,连那唯一支持着我的意念也模糊了,我的脑子里模模糊糊地只剩下闷油瓶这一个名字,没过多久,眼前渐渐黑了……
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完全记不清了,模糊中我似乎感觉到有人对我说:“别睡,睡了就醒不过来了。”声音很慌张,不知道那是谁,我立刻几乎用尽我一生的力气吼了一句:“四川……古墓,救……张起灵!”之后我竟然真的没睡,但是我觉得跟死过去也差不了多少了,我听到了很多人的声音,又什么也听不清,直到最后终于坚持不住,昏死过去。
……
又是很多人的声音,还有金属碰撞的声音,还有细微的呼吸声……
我觉得我似乎只剩下这一个感官还能运作,而很快又意识不清,这样浑浑噩噩地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恍惚间我似乎醒过几次,听到一些声音之后,就又失去了意识。
那是我有生之年第一次感觉到在死亡线徘徊了很多次,我甚至觉得我已经死了,那些声音只是灵魂残留的幻觉。
后来,我忽然又有了点触觉,难道我没有死?这种念头没持续多久,就又被无止尽的漆黑所淹没。那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一瞬间,却彷佛经历了一世,因为生与死的感触如此真实,又如此接近。
我似乎能辨认出,那触觉是有人在握着我的手,开始冰凉,后来温热。
“为什么小吴一直都不醒?该不会醒不过来了吧……”
“闭上你那乌鸦嘴,小心哑巴张劈了你。”
这是小花的声音。
“就算小哥劈了我我也得说!天真都做到这个份上了,胖爷我看着都觉得心抽抽的,把自己搞成这样,就算能醒估计也不可能一个零件儿不缺了。”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外人插手也没用,
不这么做,他就算好好活着,也无法安生。”
之后是小白的声音。
“你他娘的是外人胖爷我可不是!天真也是我看着从大学生成长成伟大的**接班人的,以前他可没这么不要命过,自从小哥走了,他就不太正常。”
这死胖子把自己说得像小爷的老爸一样,等我醒了绝对得收拾他。
不对……我为什么能听清?难道我已经醒了?我没死?……
这个想法让我一惊,然后我猛地睁开了眼睛,屋子里刹那间安静了。然而身体的掌控权似乎还不在我这里,我双眼依然模糊着,什么也看不清。喉咙中勉强挤出的还是我晕倒前说的那几个字:“救张起灵……救张起灵……”
这时候,小花忽然惊叫起来:“吴邪你醒了?你别动!啊你冷静点!糟了伤口又裂开了……”
咦?这是什么意思,我他娘的哪动了?我现在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嘭——”
踹门的声音猛然响起,之后是惊惶的脚步声,不知道是谁。
“抱歉,我说谎的,我要是不这么说的话,你还是不可能见他吧,你在逃避什么?”
小花略带戏谑的声音响起,而我则又是意识模糊地晕了过去。
12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意识清晰了许多,好歹眼睛能看清了。我想应该过去很久了,当初我的眼睛被堿粉灼伤,想要恢复到现在这种能看到的程度应该需要很长时间。我四处看了看,胖子他们几个人都在,小花在玩手机,小白在看书,胖子在旁边啃苹果……之后,我看到了一个人坐在窗边发呆,淡然的眸子依然深不见底,不是该死的闷油瓶还能是谁?
他怎么出来了?难道是偷鬼玺的那个人干的?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上次他不也出来了?说不定是国庆放假,过几天还得回去上班。
无聊的想法让我忍不住有些想笑,可惜还没笑出来就变成了咳嗽,只是轻咳,嗓子就一阵抽痛,带得全身好像都要散架了。
我一咳嗽,整个屋子的人视线都集中了过来。
“天真!你还认得我不?”胖子立刻冲了过来,一身神膘跺得医院像地震了一样。
我说不出话也没有力气点头,勉强“嗯”了一声……他娘的,真成了闷油瓶第二了。
闷油瓶也看了我一眼,很快又移开视线对着天花板发呆。我想起了上次醒过来的时候小花说的那句话。看来这闷油瓶早就来了,只是还不想看到我,我不禁有些生闷气,小爷怎么你了?小爷又不能吃了你!
“看来你不会有事了。”小白低声说:“好好休养吧,醒了之后应该很快就能痊愈了。”他安慰似的
笑了笑,那绝色大美女的脸笑起来还真治愈,也不知道他自己断的那几根骨头恢复得怎么样了。
小花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闷油瓶,神秘地一笑,说:“你家那小哥真别扭,你昏迷的时候急得跟什么似的,差点没把医院拆了,结果现在又开始面瘫。”
敢说他坏话……小花你勇气可嘉。我看了看闷油瓶,他一点反应也没有,还在发呆。
“小吴,你他娘的昏了两个多月了,要是再不醒咱们就得在医院过年了。”胖子的话让我吃了一惊,看来这他娘的不是国庆日,已经是耶诞节了,青铜门他老人家难道信上帝?耶诞节才放假?
“我……怎么出来的?”我清了清嗓子,问,声音沙哑得很,听起来有些刺耳。
听我问完,胖子立刻眉飞色舞地讲了起来,有没有添油加醋我不知道,总之大概是这样的。
我和小白当初推算的时间是至少半个月,于是他们为了避免其他变故,打算半个月后再进张家古楼,同时也在周边置办好了一套新装备,连强行破钢板的家伙都准备好了。结果没想到还没等他们动手,羊角山那边忽然震颤起来,一开始还以为是地震了,他们立刻扛起装备往这边赶,结果到了的时候发现张家古楼整个塌了,连那巨大的密洛陀都被砸在了里面。
于是,他们直接爬上张家古楼的废墟,四处探查,尤其是在第八层坍塌的地方仔细地搜了好几圈,都连个人影也没见着,于是他们没办法,只能回去,结果在回山的路上遇到了小哥,小哥正抱着我往回赶(真他娘的一抱还一抱),他们当时都认为我挂了,但小哥坚持要去医院,于是就是现在的情况。
据胖子的描述,我当时就像刚从棺材里蹦出来的血粽子,他们还以为小哥是在和我浴血奋战,差点还想补一枪。我听到这话真想一脚踹过去,可惜条件不允许。
又是被闷油瓶救了,我觉得我简直是被诅咒了,每次快交待的时候都有闷油瓶及时登场,搞得小爷好像是离了闷油瓶就活不成了一样。我真怀疑闷油瓶是不是一直在后台待机,等到关键时刻再展现英雄的帅气一面,于是我就是那个陪衬,废柴一点也理所当然。
我深呼吸了几下,之后勉强挤出了一句:“小哥……那麒麟竭?”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还好,小黑的办事能力真不是盖的,我这才发现,小黑也在,他正趴在闷油瓶脚边睡觉,时不时地还用脑袋蹭了蹭闷油瓶的皮鞋。
“还有……”
“你刚醒,别说太多话,先再睡会,一会中午再起来吃点东西。”小花立刻打断了我,我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虽然我现在有很多事要想,也有很多话要问闷油瓶,但是以这种身体状况来做是绝对不行的。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在老老实实地休养,而闷油瓶也破天荒地没有失踪。我也知道的目前的状况,右腿骨折,肩骨有几处骨折,肋骨也断了几根,而且我失去意识之后还有一根尖锐的石块在砸下来的时候直接贯穿有胸,右肺叶被砸碎一半,至于身上大大小小的擦伤割伤已经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这样还能活下来,简直是医学奇迹。
等到我勉强能坐起来的时候,我向闷油瓶问了第一个问题:“替你去守青铜门的,是三叔吗?”
“嗯。”他淡淡地点了点头。
果然是这样,闷油瓶出现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怀疑。按照他的说法,那个秘密极其重要,他绝对不可能轻易离开青铜门。而在闷油瓶封了云顶天宫的路还能进去并且打开青铜门的人,本事绝对不会小,这种人让他老老实实地待在青铜门里,即使是以闷油瓶的能力也未必能做到,除非那个人是自愿。那么,除了三叔之外,我再也想不出还能有谁。
三叔保护了我一辈子,最后却是用这种方法又帮了我,我不禁有些自责,没有由来地对着守在床边的闷油瓶发泄。
“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吗?比如当时为什么要打晕我?”我看着他,那些被我压抑了很久的愤怒忽然爆发了出来。
“那里,你去不了。”闷油瓶看着我,淡然地说。“你涉世太深。”
我冷笑一声,说:“所以,十年之约只是劝我快点打消念头的玩笑对不对?你真够兄弟。”
“吴邪,别说了。”他居然有些躲闪我的目光,为什么?这不是应该出现在他脸上的表情。我现在完全是因为生气而头脑发热,我原本打算冷静一下就道歉的,但是他那种内疚的目光究竟是怎么回事,看着这样的闷油瓶,我顿时有些发慌……
“小哥……对不起,我刚才是说气话的,你能回来我真的很高兴。”我连忙解释,拚命摇头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了伤口,我轻嘶一声,闷油瓶立刻将我按回到床上,说:“别动。”
13
之后,去买饭的小花他们也回来了,但是不见胖子。小花说胖子去找那个四川古墓的消息了。看来他们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估计以胖子的效率,用不了多久就能确定那个古墓的位置。看来我这次是去不了了,虽然有些失望,但是以前的经验告诉我,我去了绝对是添头,反正这是闷油瓶自己的事,我还是别拖他后腿比较好。
“你们什么时候出发?我想没个百十来天我是恢复不了了,我就不去添乱了。”我觉得我说出这句话绝对是爆炸性效果,我能压抑住好奇心简直比闷油瓶仰天大笑三声还难得。
果然,小花刚拎回来的外卖差点掉地上。闷油瓶看着我,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看得我有些不自在。
“……我是认真的,我明白我以前的逞强连累了很多人,这次我真的不想去了。”我立刻说道。
“不,我们会等你一起去。”小白坐到床边,将长发理到背后,“这是你拚死带出来的消息,把你排除在外的话,对你不公平。那边的小哥估计也是这样想的吧……嗯?他说不出来,我就替他说好了。”
我真的不想说这完全是我的一时失误,忘了把铁盘上的内容告诉小白让他带出去……
我想了很久,之后说:“那四川墓一定很凶险,我去了真的会连累你们。”
“这不重要,关键是你很想去,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我们都折里面了,而你没去,我想对你来说一定比死还难受。”小白的理智总能让他说出一些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却绝对说不出来的话,他说得没错,我真的很想去,如果是搁在以往,我想尽办法也要跟过去。之后,小白又继续说:“吴邪,不知道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的自卑是很大的缺点,既会伤害自己,又会伤害他人。与其这样敷衍自己,不如想办法尽快好起来,之后,还有只有你能办到的事。”
小白平淡的语气让我有种心理崩溃的感觉,语言永远是最恐怖的武器,他的话出自最真诚的善意,却会将人伤到体无完肤。其实人类就是这样,永远都是自己折腾自己,总会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让自己抱憾终生,活得越久,反而脑子越差。
我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
“吴邪,我不是在安慰你哦,我说的那件事的确只有你能办到,你脑子里现在装的一些真相对我们非常有用。”小白说:“我绝对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你很重要,这点是真的。我和小花马上就出去,你想说什么尽管和他说,我可以向你保证,以他现在的心理状态,什么都不会拒绝。”
说完,他和小花就离开了病房。不会拒绝?这是什么意思?联想起刚才闷油瓶的态度,简直就像闷油瓶欠了我多少钱一样,在我昏迷的时候闷油瓶对我做过什么吗?我又没缺胳膊少腿,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才足以让那大爷觉得愧疚……
病房里又剩下我们两个人,我静静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我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但是总觉得在这种场合不合适。过了很久,是闷油瓶先打破了这种诡异的气氛。
“吴邪。”
我沉默着,等着他的下文。
“你差点死了。”闷油瓶只说出这句话,就继续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询问道:“小哥……你生气了?我差点又搞砸了,对不起。”
“你没必要道歉。”闷油瓶的眼神黯了黯,依旧是打算沉默到底。小白刚才说我问他什么他都会说,不如试试看好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在躲我对不对?
小哥,你要是因为这个而过意不去,那完全没必要,你救了我那么多次,我只是尽我所能地帮你而已。”
闷油瓶又沉默了一会,终于说:“是我自私,你以后会懂的。”
你以后会懂的,又是你以后会懂的!老子现在听到这句话就想抓狂!现在告诉我会死吗?我他娘的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然而当时我并不知道,闷油瓶也会有普通人的一面,那时他做了一个艰难的抉择,让我内疚了一辈子,也庆幸了一辈子。
不过当时我只能催眠自己,把这个秘密也和众多秘密一起,强行封存在记忆深处。
“小哥,你有没有想起,去往塔木托的时候,我和你说过‘如果你要消失,至少我会发现’。”
他点了点头。
“你走了之后,我一直在想,我们三个,你为什么会只来我这告别。”
闷油瓶怔了怔,我继续说。
“后来我想到了这件事,我想你真的很重视和世界的联系,我觉得你想拥有的,绝对不只是我这句没什么重量的话。为什么要放弃呢?如果不走出那扇青铜门,等几十年后我们都死了,你就是真的不存在了。小哥,赌一把吧,就算赌输了,就算我们都死在这件事上,也总比在那鬼地方一个人过几百年要好得多。”
闷油瓶还是没有反应,但是我确信,他在思考,只要这样就够了,我说出所有我能说的,决定权还是在他手里,如果他还是执意要回到门里,那就当做是我自讨苦吃多管闲事好了。
“其实我也有点自私的想法啦,如果小哥你真的迟迟不出来,下次要倒斗,估计我和胖子只能变成粽子陪你去了。”我笑了笑。
闷油瓶忽然握住了我的手,和我意识模糊时一样的触感。之后,他俯下了身……他他他他他他他居然用他的嘴碰我的额头!混蛋闷油瓶就算你感动得说不出话了也不用这样吧!小爷是男人!男人!
亲了一下之后他立刻起身走出了房间,留我一个人在这里煮熟了半天。
他娘的!小爷迟早要找机会反调戏他!
14
家里那边已经知道了我在巴乃的事,听说我醒了就立刻赶了过来,在我没醒过来的时候他们也过来看过几次。看到我满身的石膏绷带老妈当时就开启暴走模式,打算完成闷油瓶没有完成的拆医院任务。
小白现在在老妈眼里还是我的相亲物件,因此他是个绝好的掩护。我立刻和老妈他们扯起谎,说是我带小白来这边看看胖子,爬山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下来,小白也受了伤,不过现在好多了。有没有骗过二叔我不知道,不过老爸老妈是绝对不会看出一丝破绽的。
老妈一边心疼着,一边为我终于把白大美女把到手感到欣慰。最后甚至找小白商量起结婚来了,我的天,我已经无法想像老妈知道真相的时候会是何种世界末日了。而且从刚刚开始病房里的温度就下降了好几个摄氏度,闷油瓶在窗户边上持续释放着低气压,也不知道他发哪门子神经。
最后终于送走了老妈他们,二叔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也跟着他们出去了。
他们走后,小白立刻走到闷油瓶旁边,低声说:“别担心,君子不夺他人所爱。”
我本以为闷油瓶会不理他,没想到闷油瓶却闷闷地吐出一句:“他迟钝得很。”
“我理解,你辛苦了。”小白由衷地说,还拍了拍他的肩。
他们两个这是在打什么哑谜?而且以闷油瓶的性格不是应该劈了他吗?而且以小白的性格也不该说话拐弯抹角啊……这种和谐的相处模式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达成了什么共识么?真不爽……
我正在纠结着,小花走了过来,扔给我一个东西,我接过来一看,居然是个红白条纹的拐杖棒棒糖……喂,这是什么意思?拿根棒棒糖糊弄小爷吗?
“耶诞节礼物。”小花笑了笑,又坐到一旁玩手机,还补了句:“这可是我特意去城里弄来的哦,要满怀感激地吃掉。”
“你他娘的闲得没事干是不是,去城里弄这么个东西回来?老子又不是小孩。”我把糖扔到枕边,深深叹了口气。
小花按手机的手停下了,转过头对我说:“你太小看我了吧,我是去把那死胖子接回来。”
我一愣,随后立刻兴奋起来:“四川的事有消息了?”
“嗯,把糖吃了我就告诉你。”
“……”我气结,最后恶狠狠地抛出一句:“你给老子等着!”
草莓味的棒棒糖……我发泄般地狠狠地嚼了几下,直接把硬糖嚼碎,之后含在嘴里,口齿不清地说:“你说吧。”
小花有些吃惊,说:“吴邪,我以前就觉得你有些像兔子,没想到你真的是只啮齿动物。”
“嗯,你是草本植物,快说吧。”
我继续口齿不清地说,顺便噎他一句。
小花倒也不生气,非常有耐心且慢条斯理地说了胖子的调查结果。
大概是这样,我在衬衣上画下的地图没有被完全弄脏,之后胖子就依据那简陋到家的地图开始打探消息,没想到很快就确定了一个位置。而胖子之所以能这么快找到,是因为在我们之前有人盯上了这斗,而且还进去过两三批人。不过与张家密切相关的斗当然不是普通货色,因此那两三批人至今还没有一个人出来,估计都已经折在了里面,也不知道这对我们来说究竟算不算好消息。
那斗应该是个汉墓,在离四姑娘不远的地方。地域偏僻,连通往那斗的路都极为凶险。虽然也算是个风水宝地,但也绝对不是什么难得的位置。目前我的推测是,这个斗可能有两种情况,一是这是张家古楼最初的位置;二是这是一个原本就有的极为凶险的斗,张家人进去藏了一个秘密,之后就鸠占鹊巢地让那个斗里的机关帮他们守住这个秘密。
无论是哪种情况,这都绝对是个大凶斗,看来这次需要夹个大喇嘛,而且最好要找那些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以他们来当炮灰,或许能稍微降低一些我的罪恶感。这种想法本身就很有问题,或许我真的是骨子里流着盗墓贼狠恶的血吧。
此时我深刻体会到,我应该学习小白同学,现实一点。打个比方来说,有人把闷油瓶捆了,又把百八十个囚犯捆了,让我选择杀一边的人,那么答案根本不需要我来说明。既然已经决定要帮闷油瓶,又腻腻歪歪地在乎那些岂不是太矫情了?
没过多久,胖子也回来了。人齐了,我便把我的想法和他们说了,小花,胖子以及小白都没有异议,闷油瓶看了我一眼,之后也点了点头。目前那斗好好地待在那,我相信没有闷油瓶这货真价实张家后代,无论谁去了都是白搭的,如果真的被人捷足先登了,大不了使点违法乱纪的手段,反正倒斗这事本身就够枪毙了。
之后的问题就只剩我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觉得没个半年我绝对没法活蹦乱跳地下斗。而闷油瓶肯定地向我保证再有两个半月就一定能恢复,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我对他有种盲目地信任,就像催眠一样,我也把自己定位成破烂成这样也能立刻满状态的超人。
一切敲定后,他们就开始安排我出院的事,接下来的简单休养还是在阿贵那里进行比较好。据说我这两个多月的治疗钱加住院钱已经烧了三个斗的了,还是小花和胖子分摊的,再住下去的话估计我们最后会是没钱饿死的。
之后他们在医院租了一个轮椅,搞得我简直像残疾人,我再三强调用拐杖就行了,闷油瓶那混蛋居然说如果不用轮椅就抱着我回去。他娘的难道在为我曾经在张家古楼公主抱过他的事记仇吗?那小子当时应该晕过去了才对……
回到巴乃瑶寨我着实吃了一惊,寨子里说是张灯结彩也不过分,我才意识到,已经元旦了,月末就是春节,巴乃民风淳朴,对这种节日自然重视得很。
那浓郁的民族风气令人心旷神怡。
胖子立刻赶过来迎我们,同时调侃道:“天真无邪小同志,你他娘的真让我们过了个刻骨铭心的新年。”
“我这还没挂呢,你他娘的就刻骨铭心了。”我白了他一眼,之后由衷地赞叹道:“不过胖子你还真会享受人生,这是个好地方。”
“是吧,还是胖爷我比较有长远的眼光与深邃的智慧啊,要不到时候咱们哥儿几个都金盆洗手,隐居在这算了。”
胖子得意洋洋地说。
小白被他的瞎白话冷到了,立刻说:“如果这是别人说的,我就信了。”
“瞧不起胖爷我啊!”胖子喊道:“小崽子,我告诉你,说道摸金我可是你的前辈,你叫我声叔都不过分。”
“死胖子你说什么呢!小白可是我家小师弟,你这是占小爷便宜。”小花立刻搭上小白的肩,比护犊子还殷勤。
我不禁心情了好了起来,下意识地看了看闷油瓶,而这时他竟恰巧转头看我。我立刻愣了一下,眼神不知该往何处放,而那闷油瓶居然对我勾了勾嘴角,笑容极其温柔,让我瞬间呆住了,移不开视线。
15
“你们两个别深情对望了!赶紧进来吧,还吃不吃饭了!”胖子见1V2形式不利,只好放弃与小花和小白的斗嘴。
闷油瓶二话不说走到我旁边,一手扶向我后颈,一手扶上我膝关节,将我抱了起来,走向旅店的客房。他娘的!又是公主抱!你是抱上瘾了怎么着!更过分的是,吃饭的时候他一直让我靠在他身上,稍微远一点的菜都帮我夹过来,虽说他这是在照顾我,但是这种照顾残疾人的方式真的让人很不自在。我好几次想挣开他,都被他另一只手牢牢箍在怀里,没一会就扯痛了伤口,我也只好放弃,不然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了。
我吃完饭之后他又把我抱回卧室,之后才自己去吃。全身还是不住地疼,有些伤口愈合的地方还有些发痒,最让人受不了的是,因为肺部的伤,我经常咳嗽,一咳嗽就会扯痛伤口。身体上的不适让我有些无法入睡,虽然明知道睡眠才是养伤的最好方式。没多一会,闷油瓶带着水,毛巾,药和绷带走了进来。
他坐到床边,掀开被子,之后开始解我的衣服,然后是绷带。他很细心地用毛巾帮我擦身上的血迹还有药,因此不可避免地,全身都被他看光摸光了……明明都是男人,也不知道我究竟是怎么了,一直不敢看他,忍不住想扯过被子来遮。闷油瓶还是面不改色地继续执行换药工作,等他重新帮我缠好绷带穿上衣服,我才松了一口气。
从来没被人这么细致地照顾过,更没想过这个人会是闷油瓶,真难想像那个地上生活能力九级残障的闷油瓶也会照顾人。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闷油瓶子倒公车去长白山的时候,那简直是社会阅历丰富!说不定这个该死的闷油瓶子其实什么都会什么都懂,只是喜欢看别人像白痴一样瞎忙活。
“睡吧。”闷油瓶回来给我盖好被子,低声说。
“嗯。”我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没过多一会,我感觉床垫一阵下陷,之后有个热源靠了过来。我睁眼向旁边一看,闷油瓶居然躺在了我旁边!
也对,阿贵家的房间只有三间,以前一直是小花和小白住一间,我和胖子分别住一间,现在闷油瓶来了,他就只能住我这了。
我的身体瞬间僵了僵,注意到我的反应,闷油瓶淡淡地说:“我睡得轻,在这看着,省得你晚上乱动。”
没想到那闷油瓶子还有心情解释!关键不在这,关键在我该怎么睡,他在我旁边我根本不可能睡得着啊,让千年女粽子下跪,拧血尸和海猴子的脑袋,万棕从中过一点糯米都不沾身的闷油瓶子睡在旁边还能心安理得睡着的,那神经绝对是粗到一定程度了!
过了很久,我还是没睡着,只好装睡。可是呼吸频率是骗不了人的,很快闷油瓶就知道了我没睡着,之后马上下了床,坐在床边看着我。我顿时过意不去了,忙说:“小哥……你还是上来睡吧,我是疼得有点睡不着,和你没关系的。”
闷油瓶摇了摇头,依旧坐在床边。
“我让你上来睡!”我终于被惹毛了,不要命地对他吼了一句,但是感受到立刻下降了几个摄氏度的气温后,马上没出息地赔笑说:“小哥我说真的,你在这坐着我心里过意不去,会更睡不着的……”
闷油瓶权衡了一下,还是回到了床上,我深呼吸了一下,努力地逼自己入睡,无奈越来越精神。只好向闷油瓶求助:“小哥,我们说会儿话吧,我说你听着就可以!”
“嗯。”闷油瓶淡淡地应了一声。
说是这么说,可是我却找不到话题了,过了很久,我才憋出一句:“小哥,下次我自己换药吧……”说出来之后我就想抽自己!这不是自己承认了自己有什么想法吗……明明什么也没有,还搞得自己像变态一样。
“不行。”我那边还在心里挣扎着,闷油瓶子居然一下就否了。
之后就又是久久的沉默,我面对着闷油瓶总是会冷场。
“吴邪,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过了很久之后,闷油瓶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一听我就来气,立刻说:“这还用问吗!你刚说完这十年该我来守,就立刻把我打晕了,这个十年你不让我守,那下个十年以后所有的十年你岂不是更加不会让我去守了。而且……”说到这,我犹豫了一下,闷油瓶还在看着我,我把心一横,就说:“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就算你十年后真的会让我来,但是你能保证,这十年你不会忘了我吗?”
闷油瓶的眼神忽然闪烁了一下,皱了皱眉。
我继续说:“小哥,无论你失忆多少次,我都会记得你,我也都会走到你面前告诉你,我吴邪是什么人。但是记忆这种东西,如果不是自己的,无论别人和你说了多少次,你也只会觉得是在听别人的故事吧。那种经历有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我真的会崩溃的。”
“……对不起。”闷油瓶沉默了一会,居然说了一句道歉的话。
“小哥,从塔木陀回来那次我是逃回杭州的,明知道那不是你的错,可是我还是没有办法面对你陌生的目光,也没有办法面对你的那句‘你是谁’。我很无聊对不对?你根本没义务记住我的,不过我还是受不了……”
“吴邪。”闷油瓶忽然打断了我的话。“以后不会了。”
“嗯……”我愣了一下,之后缓缓点了点头。明明知道这是他也无法掌控的事,我却盲目地信任他,完全是跟他下斗产生的后遗症,彷佛有了他这句保证就能安心很多一样。
他抬手捂住我的眼睛,淡淡地说:“快睡吧。”
“哦……”我答道。他的手一直没有移开,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的手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冷了,闷油瓶发生了什么吗?以前他的体温应该比正常人偏低才对……
想着想着居然有了睡意,迷迷糊糊的很快就睡熟了。